“艺术生理学”
2013-04-29王小慧
王小慧
我觉得西方把性看得并不是很神秘。在西方,异性之间身体的接触是非常自然、习以为常的,异性朋友见面或临别时会拥抱或亲吻脸部,情侣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中热吻,毫不避讳别人。在我离开中国之前,也就是80年代中期,这种情形也有,但会让人侧目而视。
我还记得那时有一对热恋之中的德国学生到我家来做客,我当时请了很多朋友一起来看我与俞霖刚刚去了嘉峪关拍回来的幻灯片,他们俩在看幻灯的时候一直经常地互相抚摸,时不时的还要接吻,结果我们的同学都会用中文小声议论说怎么他们那么没有规矩,那么迫不及待。当时我们觉得可能是自己太保守了,好像是从一个太闭塞的地方来到了非常开放的西方大都市。
西方人觉得身体接触是非常重要的。其实,在西方不管是恋人之间,亲人之间,夫妻之间,包括老人和孩子,甚至和动物,他们都会花很多的时间用在抚摸或一些亲密的举动上面。比如说那些养宠物的人,他可以一晚上在看电视的时候,同时在抚摸他的宠物的身体。特别是对孩子和老人,他们觉得更加需要,而年纪越大的人越有那种皮肤饥饿,但很容易被忽视,所以他们见到老人会有意识地表示关爱,去抚摸他们。
我的一个女友,她的女儿十五六岁,有一次她对我抱怨,女儿新近的男朋友是个朋客,总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所以她的枕套总要用漂白洗衣液去洗,这令她非常烦恼。她的女儿去男朋友家住的时候,她又会嘱咐她不要忘记带避孕套,而且是那样堂而皇之地当着我们客人的面说。在他们看来,让孩子多知道一些性的知识,比让他们糊里糊涂再去打胎受皮肉之苦要好。他们中学的课程里,一定也少不了性方面的生理卫生知识。
对于和性有关的词,西方人也不是特别避讳,不像在中国经常会很曲折地表达这方面的意思。我在德国写博士论文时,在州立图书馆里看到一本研究中国传统文化中与性爱有关的词的博士论文,“做爱”会用许多不同的隐晦的曲折的说法来表达,比如“云雨”之类,西方人会觉得奇怪,怎么可以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来讲这么一件天底下最自然不过的事情,我想这是因为中国人不愿意直接讲“做爱”这个词。
在西方,他们对这些直接的词并不避讳,在谈话中往往很大方地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比如初到德国时有一次我的一位女作家朋友说,她需要男人不是为了性而是为了爱,她的高潮不需要一个男人来帮助她,因为她有一双健康的手。她是在我们的餐桌上这样说的,当时我为她的直率和开放感到震惊,这可能也是中西文化的差异吧。
周国平说,尼采特别强调艺术和性的关系,他提出一个概念叫“艺术生理学”,他说艺术家都是生命本能特别强健的人,更直接地说,就是性欲旺盛的人,但是他认为,这种力量不应该消耗掉,一定程度上的节制是必要的,他称之为艺术家的经济学。尼采举拉斐尔的例子,他说从作品中就可以看出,拉斐尔是一个性欲极其旺盛的人。
实际上他的意思是说创造力和性欲是成正比的。有的人可能本来也是性欲旺盛的人,但是经过压抑而往宗教的方向升华了,比如弘一法师,开始向艺术升华,后来向宗教升华。宗教是更高级别的艺术。
我在大约十年前去过法国南部毕加索的一座故居,那是一座临海的房子,他在那里生活、创作,终日有美酒、美食、美女相伴,还有阳光和爱情。他曾说过,“我作画就像有些人写自传。画,无论完成与否,都是我日记的一页,也只有在这意义下,它们才有价值。”他的许多小品都是一种“视觉日记”,是他生活的记录。今年我去纽约刚巧看了一个展览,非常大规模地展出了毕加索的速写、版画作品。可以说展览的几百张作品大都是在画一些女人体,她们与他自己的关系,她们之间的关系……他的生活可是够放纵的。这也许验证了“创作力与性欲成正比”的说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