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跨界的“艺术顽童”
2013-04-29
画画开启艺术生涯
“知名的华人作家。他的处世散文和温馨励志散文书籍经常成为华人世界的畅销书。”在百度百科有关刘墉的词条中,劈头就是这么一句话。
对此,刘墉本人的解释,是因为他的文学作品与励志书籍在大陆大量出版发行,而他的画册与画论却从未付梓,因此“文名”盖过了“画名”。
“五岁的时候,我认为天下有三大画家,第一名是《儿童乐园》杂志里画大白鹅的那个人,第二名是会用几个数字画出小白兔的爸爸,第三名当然就是爱画花草和小房子的我自己了。”1949年出生的刘墉,其与画家身份的渊源可以追溯到童年时代。
作为独子的刘墉小时候幸运得几乎没有挨过揍,只记得一共才被妈妈和老师修理过三次,而且巧的是都跟画画有关。刘墉对童年往事记忆犹新:“有一天趁妈妈午睡,我抱着一摞得意之作溜出门,过长巷、越小桥、穿田埂,上了大街,四处喊‘卖画哟!卖画哟!奇怪的是没人懂艺术,害我白喊,最后被老妈拧着耳朵拖回家打屁股。”
另一次挨打则是在小学五年级国语课上,“我在小纸条上画了两个光溜溜的男女跳舞。说实话,那很要一点本事,才能把纠缠的手脚画得好。完成之后,我把杰作从桌子缝隙塞给后座的女生。她看一眼,半秒钟也没等,就站起来直直走到老师那里去。然后,我被狠狠打了两下手心。”
第三次被揍就是在美术课上了,“刚从师范毕业的老师,不要学生画画,只挂了张西画月历在墙上,要大家写感想。我火了,带头造反乱写,被老师抓出去打。”
读初中时,刘墉已经成为街头涂鸦的“先驱”,那时候恰逢“奇异墨水笔”刚刚面世。到了高中他终于修成正果:“才拜师学了三个月的画,就拿到全台湾学生美展的大专高中组第二名。”为此,读大学时他义无反顾地报考并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台湾师大美术系。那是1968年的事情。
此后,1972年他获得师大美术系师生展国画第一名。1978年赴美,他应聘为维州丹维尔美术馆艺术家。1979年他进入纽约圣若望大学东亚研究所,1980年应聘为圣若望大学专任驻校艺术教授。他说:“我在研究所、在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的博士班,我也念的是美术教育,我在美国大学教的是东亚美术概论跟中国绘画,我到美国去是台湾的历史博物馆推荐,同时是应邀到丹维尔美术馆做驻馆艺术家,而我在纽约的圣日旺大学做了10年的驻校艺术家。整个看起来,我根本就是一个画家。”
跨界艺术家的“八仙步”
根据刘墉的回忆,他的文学才能的发掘,也是因为喜爱画画,所以在高中时负责编校刊,封面封底与插图几乎他一人包办:“那时候是‘半恐怖时期,毛头小伙子的文章,有一点不对劲,就会被训导主任删掉。为免开天窗,我不得不蹲在印刷机旁赶工。”当时,他发现写诗最快:“所以我渐渐成为诗人,而且兼写散文,后来成为所谓作家。”
他的跨界身份变化最多端的是大学4年:“大一就主编《文苑》杂志,大二当选社长,还演舞台剧,在台上追到现在的老婆,大三跑去公证结婚。”他开始以全能型才子的面目崭露头角:1971年他获中国新诗学会颁“优秀青年诗人奖”;主演舞台剧《红鼻子》(又名《快乐的人》)获话剧欣赏演出委员会颁发的“金鼎奖”;1972年主演《武陵人》舞台剧。
不过他强调:“我自认画得不赖,大一就很神,只是学长们笑说,保证我画得再好,大四之前也赢不了他们。果然我大一系展得佳作,大二得第三、大三得第二,大四才拿第一。”这个第一就是师大美术系师生展国画第一名,得奖作品《听蜀僧浚弹琴图》由台湾“国立历史博物馆”选送台湾与日本的美术交换展。
刘墉自称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艺术顽童”:“我是最八仙步的,今天想要干这个就干这个,想要干那个就干那个。”
大学毕业后,刘墉的“八仙步”又有了新的变化:他1973年主持中视益智节目“分秒必争”,还应聘为中视新闻部记者。同年推出了系列散文集“萤窗小语”的第一本,还作为代表出席第二届世界诗人大会。1977年他出版了诗画散文集“萤窗随笔”。据台湾最大连锁书店“金石堂”统计,刘墉连续十多年为台湾畅销书作家之冠。他的作品在中国大陆的销售也超过千万册。在新闻方面,刘墉制作并主持的电视新闻节目“实事论坛”曾获金钟奖;并被台湾的综合电视周刊读者票选为“最受欢迎的电视记者”。刘墉还热心公益事业,曾在海峡两岸以及马来西亚、新加坡、美国等地举行近百场巡回演讲。
更有趣的是,他还收藏艺术品,不过那是出于兴趣而非投资,或许那是作为画家的身份使然。他说:“我有两种收藏:一种是我欣赏佩服的非常了不得的艺术家的作品,我会收;另外一种是我看了觉得可以跟他去学习的,甚或是很年轻的画家,画得很有味道,就算是他不被大家所接受所欣赏,但是我看到会感动的话,就觉得我要收藏。”
大胆下笔,小心收拾
“八仙步”虽然使刘墉心有旁骛,也使他没有更多的时间画画,却不妨碍他触类旁通,在诗歌散文、戏剧舞蹈的艺术语言中获得对绘画艺术的启迪。
“其实我以前也学现代舞,我就是醉八仙,林怀民一对一教过我,台湾非常著名的舞蹈家刘凤雪也一对一地教过,在这些舞蹈当中我领悟到许多事情,比如说这个手出去,你这样出去是美的,这样出去是不美的,其实你画花的时候,树叶的飘摆可以想象是手,那种花可以想象是脸,正面的、侧面的、羞喃的、半垂的脸。”刘墉说,“所以我主张‘观物精微,很细地观察写生,因为每一个东西它的自然都非常地美。”
为此,他的绘画艺术不仅在创作上有自己的面貌,在理论上也有独到的建树。而这一切,又不仅限于他对美的感觉,对艺术的悟性,也与他对真知的追求,对个人体验的执著有关。比如他画花鸟,会“很小心地写生”:“甚至在画花鸟的时候把花解剖,把死鸟的羽毛拔下来看,我的柜子里还放了不少死鸟的爪子,为的是了解它们的关节。”
“画花鸟我讲究一件事情:先要细细地体悟精微,观物有情,然后移情入物,把自己移进去,到最后物我两忘,到后来我可以乱抹。”刘墉用观察大雁作为例子,“大雁跟我玩儿,吃我手上的东西,有时还跟我抢,我还有录影带。有时我说乖一点,几只大雁就像小学生一样一排站在前面,很听话,我这样近距离地去观察,就可以观察到它胸口的肌肉,大雁整个的身体是个梭形,跟一般的鸟的身体是个卵形不一样,还可以看它背部羽毛分布的状况,再有其实它脸上也有表情,这样就可以深入地观察到。”
刘墉还追根溯源对中国传统绘画作理论归纳,提出了“象征符号”理论。“我有一本中英文版的书,专门讲中国绘画符号。”他说,“不论是介字点、梅花点,还是斧劈皴、披麻皴,所有的皴法和叶点其实都是古代绘画大师观察自然所得来的。”其实,他的画论并非仅此一本,1980年代刘墉出版了一系列画论专著:1983年出版了《花卉写生画法》;1984年出版了《山水写生画法》;1985年出版了《翎毛花卉写生画法》。
之后他又跟两位画坛名宿黄君璧和林玉山做研究,为他们写了两本中英文画论,那就是1987年出版的“白云堂画论画法”,1988年出版的《林玉山画论画法》。“每天跟在大师身边能学到不少,既学到规矩,也学到打破规矩。我发现他们最大的特点是能大胆地下笔,小心地收拾。简单一点说,就是什么都不必在乎,劈里啪拉往下画就是了,而且‘不干不净,画了没病!”他说,“可是这说来简单,作来不易,我又摸索了20年,才找到一点乱涂的胆子。到后来更领悟到李可染说的‘以最大的力量打进去,再以最大的力量打出来,那打出来的力量来自打进去的‘深厚修为。”
21世纪新文人
在众多的角色中,刘墉最看重的是文学家与画家这两个身份,他把文学和绘画比作他人生的两翼,要展翅高飞缺一不可。他说:“艺术尤其是绘画,对我来讲比文学来得轻松。我常常在写稿子写得受不了的时候去画画。为什么呢?文学是时间艺术,因为阅读需要时间。在文学创作中有很多文法之类的限制,加上文字的笔画,都会成为创作的脚镣,创作好比戴着脚镣跳舞,但是画画时自由就来得更大。”
不过,刘墉更多的是感受诗与画之间的互相激发与互补。比如他绘画的灵感往往来自创作。他说:“我会把古人的诗意用于画作。古人的诗词现代人可以去吟咏,用现代人的感受去感觉。我是作家,我也教诗,所以我在诗词中所领悟到的,包括语言的节奏、诗的造境,都会运用到我的绘画中。我的作品一直致力于把立身于现代的‘我跟传统的思想、哲学对中国美的观照结合在一起,这就像毕加索会把希腊神话的故事变成绘画的题材,我也会把王维的诗《山居秋暝》,或者杜甫、李白的作品如清平调等变成我的题材,用我的思想和感觉来观照古人。”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前唐诗人陈子昂的千古绝唱,在刘墉看来是中国古典文艺作品里常常都有的一种“宇宙性的悲哀”:“这不是小境的悲秋或者是表面的落泪,而是对于古往今来大江淘尽英雄之后所有的壮阔情怀。所以中国画可以在小幅的山水里面表现那么阔达的境界。”在刘墉看来,悲愤的东西经过中国文人的表现,转化成为一种豁然达观:“我觉得所有的人类,当他面临死亡、面临死生的打击的时候,都比较容易产生艺术的省思,而艺术是就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