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什么不要我
2013-04-29鞠靖
鞠靖
“什么都不会”
“什么是PT100?”考官问。
小钮傻了,头上冷汗直冒。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2013年3月份,太原理工大学现代科技学院自动化专业的小钮遇到了求职以来最大的挫折。他去参加太原环保电厂的面试。考官很严肃,一上来就问了他包括上述问题在内的5个专业问题,他只有2个能答上来。
小钮回去一查,发现PT100就是个简单的温度传感器:“打击太大了,我觉得自己4年大学读下来,什么都不会。”
2013年被称为“史上最难就业年”,自中央到地方,各种推进大学生就业的措施纷纷出台,而另一方面,各高校的“签约率”数据依然不乐观。
事实上,由大学毕业生人数逐年增加、经济景气不断变化而形成的大学生就业压力,近年来在不断累积。
南京审计学院审计学专业的小戴为公务员考试奋战到今年4月,结果全军覆没。参加过学校辩论队的他,说话习惯于分条陈述:“考公务员失败的原因主要是两个,一是自己选的岗位报的人太多,二是自己的个人素质不符合公务员的选拔要求。”
4月份回到校园之后,“不想去银行”的小戴通过校园招聘,获得了中国银行的面试机会。那次面试,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到了自己的劣势。
那是一种“N对N面试”,3个面试官对7个应试者,他是第6个。第一个竞争对手的自我介绍就让小戴觉得“不可思议”——这位仁兄说自己已经在江宁大学城卖出了10万个毛绒玩具。其他对手的简介则包括小提琴十级、参加过联合国非物质文化遗产考察项目等等,小戴觉得和他们相比,自己“混过校辩论队”的经历,几乎等于说自己“喝过水”。
学历的尴尬
江苏某高校的研究生刘敏,当初正是为了弥补本科学校的差距,才选择考研。2013年,她研究生毕业时却发现,读研并非如她所想象的是“镀金”,相反却放大了她的“本科学历”劣势。
当时刘敏参加南京市某中学的现场招聘会。由于投递简历的人太多,最后学校工作人员宣布,“本科毕业于211高校的留下来”。现场立刻走掉了三分之二的人,刘敏也在这低头离去的人群中。
“能公开声明还是好的,很多单位招研究生,都要优先考虑本科学校。”他们班曾集体参加了江苏广电集团的校园招聘,绝大多数人简历都没塞过去,剩下被审核通过的,基本都是“本校本科生”。在新华社与央视的校园招聘中,刘敏和其他“出身不好”的同学,也都卡在了简历关上。
“我以为读研可以摆脱三本的影子,现在才发现这反而把本科学历给放大了。”
“独木桥”上的落水者
其实,南京审计学院审计学专业的毕业生小戴,有一个很牛的专业方向——ACCA(即英国特许公认会计师)。
南京审计学院名头虽不如南京大学,但录取分数、生源质量却未必差。审计学专业几乎是南京审计学院录取分数最高的一个专业,而ACCA方向则汇集了“高手中的高手”,成绩最好的学生才能进入这个方向。
公务员家庭出身的小戴,第一选择还是考公务员。“家庭经济条件一般,不想出国和考研;不想去会计师事务所,太累;不想去银行,因为要从柜员做起,还要出去拉存款,作为外省人,很难有这样的人脉。还是考公务员吧,可以自由选择地域,待遇和编制都不错。”
2013年7月开始,小戴开始了公务员报考历程。国考报的是河北证监会,没有被录取。又继续报了省考——江苏省南京市白下区审计局和河北沧州选调生。
除了中国银行的面试,小戴还参加过3次国企的面试,都出局了。现在他打算毕业后先回河北,一边在网上找工作,一边准备8月的河北政法干警考试,失败了再准备今年的公务员考试。
和小戴的选择一样,报考公务员几乎是那些向往安定生活的学生的第一选择。江苏一家高校某专业40多名学生中,有30位报考了公务员,在很多岗位上都是大学同窗在“肉搏”。在数百、上千人争夺一个职位的竞争中,绝大多数人黯然退场。
“做烂了的专业”
在湖北纺织大学电子商务专业的小田看来,他的求职之路似乎从来就没有如意的时候。
2012年9月,小田去了中通、申通等物流企业应聘,但都没“赶上集”。11月初,在电商物流招聘行将结束时,他拿到一家武汉小型冷链物流的聘书,但对方要求苛刻:12月必须去报到,实习期长,薪水只有2000块。小田拒绝了。
年后,小田又去应聘了京东、腾讯和58同城。58同城的面试官甚至让他跳过了简历筛选过程,直接进入到笔试环节,但小田没通过。他说自己的长处是与人打交道,逻辑思维能力欠缺。
3月底,心灰意冷的小田回了老家,一边帮在贵州大学当老师的发小跑招生工作,一边给自己做物流中介的亲戚帮忙。小田说他的专业“做烂了”——进入门槛低,什么人都能做, “现在电商物流为节省开支,也不会招对口的大学生”。小田所在的班44个人,最后拿到电商行业聘书的只有3个人。
如果说“电子商务物流”这样时髦的专业都“被做烂了”,那么小丁的专业在名字上就已“日落西山”了。她是山东交通学院商务英语专业毕业生。在麦可思研究院的《2013年中国大学生就业报告》中,“英语”已经被认为是2013年度就业前景最不看好的专业。
在参加几次招聘会失望而归后,小丁决定回老家找工作。她的老家在一个内陆城市,对商务英语专业毕业生的需求就更少了。她在培训机构找了一份工作,做了半个月左右,实在不感兴趣,最后辞了。
“只要能找到感兴趣的工作,哪怕薪酬不很高也可以,刚开始就是累积经验。实在不行就去沿海,在那里我们专业找工作容易些。”她说。
“凭什么把所有女生都排除掉”
天津师范大学的小金是学广播电视新闻专业的,但她对本专业工作不感兴趣。“我真正感兴趣的是当一名教师。”
想回海南做教师的小金承认自己“歧视”用人单位:“我只想去公立学校,不想去私立学校。”
这似乎是当今社会的“人之常情”。“公”字头、“国”字头单位,象征着长久、稳定,对“私有”、“民营”的担忧,折射出人们对于社会和个人未来的不确定。
正如小金所说:“我担心民办学校不能给我提供足够的薪水、足够好的社会地位和保障。万一学校哪天倒了,我失业了怎么办?”
但小金所向往的那些“公家”单位,对她也有“歧视”。例如某博物馆的岗位,要求中文专业或者文秘专业。“我明明做得来,我新闻稿件写得比中文系学生好,为什么不能要我?”
还有一家海口的小学招语文老师,要求有海口市户口,小金打电话过去,问外地户口能不能应聘,工作人员说不行。还有一些岗位需要出差,明确要求男生。“凭什么就把所有女生都排除掉?”她说。
东南大学电气工程学院的小丁对这种歧视的感觉更加直观。她所在的专业,男生们上个学期就被订走了,去的都是响当当的好单位——供电局、国家电网……
但是女生们就没有这么走运了,“我们整个学院,只有3个女生自己找到工作。”
让小丁气愤的是,一些大型国企在招聘时并不限制性别,“但只要有男生面试,不管成绩多差,都愿意要男生。有一个国企招聘,我们专业的同学都投了简历,结果成绩挺好的进不了复试,班上一个挂科的男生居然进复试了”。
“也许问题还是在我身上”
小金认为,就业耽误了的大部分原因在自己身上。她在家闲待了一个寒假,一直在逃避现实,错过了找工作的最佳时间。
“等到回学校,不得不开始找工作时,已经是各单位招聘的尾声了。目标也定得太晚,如果一开始就做老师,就不会错过好多教师招聘信息。”
小金说,其实自己是不敢去媒体工作:“我知道自己技术不好,剪片子、排版,都不熟练。我也辅修过经济学,但是不敢去银行。我上了四年大学,但是什么都不懂,去了也是给银行添乱。”
像小金这样,将没找到工作的原因归结到自己的心态和能力的,并不在少数。扬州大学的小浦家在农村,工作至今没有着落,他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走进社会。原本准备考研,但并不宽裕的家庭条件让他打消了念头。小浦说:“有很多和我一样‘背景一般的同学不也找到了工作吗?也许问题还是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