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七夕
2013-04-29张爽
张爽
习惯了晚饭后在街上走走,有时候心情不是很好的时候,走一走,坏的心情就释放掉了。一个出离了愤怒的人,在人流如织的散步人群中,散淡地游走,感觉到的是广漠的空旷与淡淡的寂寥。我走去时总是习惯地看一下天,这一天,天空是晴的,西边天际有一弯如镰的月,月色浅淡至极;一个多小时后,我回转时再看天,天已是混沌阴着的了,不知月在何处,不知云在谁边?
忽然想到今夕何夕,忽然想到日子的繁复和漫长,忽然想到明天,明天会是个怎样的日子?更深的寂寞已经如水般汹涌而来,来就来吧,该来的总要来,既然不能拒绝,既然选择了承担,既然如歌的岁月不再,花样的年华也随了逝水,既然我们还活着而不是已经死亡,既然永远谁都不知道该有多远,那就爱吧恨吧温暖吧伤痛吧踏实地活着吧。
活着,总是漫长。活着,总是好的。
就想起小时候。小的时候,我是个笨笨的孩子,五岁多才会说话,样子有点呆傻,心却敏感又多忧郁。我常常一个人坐在高高的河岸上,望着对面那个山梁、山梁上那条白色的小路、小路旁那棵老杏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盯着老杏树发呆,不知道那棵老杏树为什么在春天里会开出粉红的花朵来。我觉得那粉红的花朵,有点像梦。那该是老杏树年轻时的一个梦吧。
我和老杏树之间隔着一条河,那条河不大,也不小,却没有名字,我就给她起了个名字,我叫她月牙河。她弯弯走来的样子也的确像是个月牙的样子。月牙河在月光下脉脉流淌,闪着迷人的光泽。在河岸,我会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直到四面大山变成恐怖的影子,直到白色的小路转入黯淡阴影,直到老杏树枕着自己年轻的酣梦入睡,直到把自己的眼睛盯的发酸,把脑袋想的生疼了才起来起身往回走。
我的身后,就是生养我的小村,是有烟火气息的家,那里有我的父亲母亲和姐妹兄弟。
脚一踏到大路的时候,母亲召唤的声音就焦急地响了起来。她的声音是放大了的,有些细、有些尖,在黄昏中,甚至有些发闷,因为四面大山,那声音还会发出浑厚的回响。她喊:回来了,吃饭了!。听到那声音,我的眼里会一下满含了泪水。我加快脚步,跑向那个声音,那个声音是寂寞童年里最深厚的温暖啊。
每次,母亲都要问我: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我总是呐呐地说不出一句话来。我会伤感和愧疚。我不能告诉她,我半天半天坐在河岸上,坐在老杏树的对面,经常想的问题。因为那些问题让我困惑和害怕。
那时候多好。那时候,父亲母亲都健康地活着,姐姐们没有嫁走,哥哥还做着他的空军梦,那时候,我家门前有个很大的院子,院子外是一围矮墙,矮墙上爬满了倭瓜蔓和豆角秧,倭瓜有的已大如磐石,豆角开着淡紫色的小花,院子里,总会有一架一架的黄瓜和豆角,黄瓜都长着宽大的叶子,淡黄的小花,黄瓜都长不大,长到手指那么粗细就被贪嘴的谁给偷吃了。
我们吃完了饭,都在院子里乘凉,父亲一棵一棵地抽着他的纸烟,直到很厉害地咳嗽起来;母亲手里摇着把扇子,其实,老家的七月晚上是很凉爽的看,她那样摇着扇子,只是一种顺延下来的习惯而已。父亲母亲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什么,张家长李家短地议论着什么,我全然记不清楚。只记得母亲在谈话的间隙会偶尔仰起头来,指点着我们看天上那一勾如镰的新月。这时候母亲的脸上总会朦胧起一层浅淡的笑来。
母亲说:“日子过得快啊,转眼就是七夕了。”
我问:“娘,娘,什么叫七夕呢?”
娘说:“七夕……七夕就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牛郎想织女了,天上就会搭起一座鹊桥来,牛郎要在鹊桥上去看织女。”
我问:“娘,牛郎和织女是两口子吗?”
娘就细声给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娘说牛郎啊是个忠厚的小伙子,父母早死了,嫂子虐待他,给他九头牛,却让他赶十头牛回家。牛郎上哪找那头牛呢。牛郎伤心的时候,就碰着个白胡子老头,白胡子老头告诉他深山里有头病倒的老牛,没人管没人要,问牛郎要不要,牛郎就翻山越岭,走很远很远的路去找老牛,给老牛喂新鲜的草料吃,老牛吃了草料有了精神就对牛郎说,自己是天上的神仙,因触犯了天规被贬下仙界,摔坏了腿,无法动弹。他这病需要用百花的露水洗一个月才能好,牛郎就不畏辛苦,白天为老牛采花接露水治伤,晚上依偎在老年身边睡觉,到老牛病好后,牛郎高高兴兴赶着十头牛回了家。
牛郎回家后被狠心的嫂子赶出了家门,只好一个人出来过苦日子。有一天,牛郎看上了和仙女一起偷着下凡的织女,织女也喜欢上了这个人间憨厚的小伙子,他们就在老牛的帮助下结为了夫妻,生了一儿一女,一家人生活得要多幸福有多幸福。但是好景不长,他们的事很快便被王母娘娘知道了。王母娘娘亲自下凡来,要强行把织女带回天上。为了帮助牛郎上天去追织女,老牛让牛郎拉着儿女,穿着它的皮做成的鞋子,一起腾云驾雾去追织女,眼见就要追到了,王母娘娘拔下头上的金簪一挥,化成了一道波涛汹涌的天河,牛郎和织女就被隔在两岸,牛郎在河这边哭,织女就在河那边哭……
娘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我的眼里也会掉出几滴眼泪。
我问:“娘,那牛郎织女就永远不能见面了吗?”
娘说:“后来,他们的哭声感动了天上飞着的千万只喜鹊,那些喜鹊用自己的身子为他们搭成座鹊桥,牛郎织女就走上鹊桥相会了。”
我问:“娘,牛郎那么喜欢织女,织女一定很好看吧?”
娘说:“好看。你这会端盆水,放到黄瓜架下,过一会就能看到织女的样子了,你别出声,还会听到牛郎织女的说话声,他们说的是悄悄话,要非常仔细才能听的见,有时,还能听见织女的哭声呢。”
我问:“娘,他们见面了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哭呢。”
娘说:“织女命苦啊,织女一年才能见一次自己的丈夫。所以她才会哭啊。”
我家里有个黄铜盆。我去水缸把铜盆接满水,歪歪扭扭地往院里的黄瓜架下端。黄瓜架子都搭的大,架子是用胳膊一般粗的树干搭成的,架下的空间就显得很大,那些黄瓜叶,也大如荷叶,团团的长着,把整个架子很好地遮蔽起来,就跟个绿色小帐篷似的,我就钻进去,仔细把铜盆放在地上,就着黄瓜叶筛下的那弯清月的碎光,等着看铜盆里织女的形象。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有时候,我的眼睛都瞪酸了也没见到铜盆里的织女,脖子都一个姿势地僵硬了,耳朵里还是没有牛郎织女的哭声,我只是听到娘在轻声哼着一首我听不懂的歌。娘的歌是这样唱的:“乞手巧,乞容貌,乞心通,乞颜容,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姐妹千万年。”我就想,还是在北京城读过书的娘学问大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去北京读书呢。
在娘的歌声里,我有时就困了,把小小的身子团缩在黄瓜架下,一会就睡着了。
后来我真的听到了有哭声隐隐传来,那声音细微、几近飘渺,我就慢慢睁开眼睛,铜盆里的水也似在摇动,而且,我真切地看到了水里的月影云影甚至织女的影子,织女真的很好看呢,只是她微低着头,脸上是如水般的忧愁。我就站起来喊:“娘,娘,我看到织女了,我听到织女的哭声了。”
我从黄瓜架下爬出来,织女的哭声逐渐大起来,后来我才发现织女的哭声是从邻家放着的戏匣子里传出来的……
第二天,我总是很早就起来了。可不管起来多早,我都看不见我的父亲母亲,他们总是比我们起的更早到山里、地里去忙碌了,哥哥姐姐也都背着书包去上学了,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就又跑过马路坐到了高高的河岸上,脚下月牙河还是一路弯弯地走着,弯弯曲曲的,如心事苍茫的妇人,月牙河上,有石头搭起的浮桥,桥上有人和牲畜留下的气息,一条白色的小路正从河滩爬上对面的山梁上去,小路上有三两个进山割柴或放羊的人,他们旁边有缓慢行走的牛或咩咩乱叫的羊,他们和牲畜们散漫着走过,没有人注意过那棵老杏树。
那时正是七月。七月的老杏树不再有粉红色的梦,也不再结青涩的果实,七月的老杏树只剩下一身枝叶扶疏的苍翠,绿的有点发暗,黧黑的枝干,苍老的有点让人伤心。
我的父亲母亲可能永远不会知道我幼小的担心:因为听说那棵老杏树下死过人,我那时的情绪总会纠缠在一些生生死死的问题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生的,也不知道死去又是个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死是恐怖是黑暗,是比黄昏还要迫近的压抑,死还是空旷是无助,是比童年还要深的寂寞。我那时常想,父亲母亲也会死吗?他们会在哪一天离开我,他们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又该如何去面对生活?
如今,在已渐进不惑的日子里,我童年时的忧伤再次如水般汹涌而至,他们把我淹没,让我无路可逃。是啊,今夕何夕?今天不又是传统的七夕节了吗?想到遥远童年里的黄瓜架,想到母亲的故事和歌谣,我的眼泪终于再次控制不住地汹汹而来:我的月牙河,我童年的老杏树,我的父亲母亲啊,你们,在天堂,还好吗?
生日书
我牢牢地记着自己的生日。是因为我始终不敢忘掉这个日子,这个日子也是母亲的“苦日”。
农历的九月,老家要盖很厚的被子睡觉;灶膛也会重新生起火来,晚上的一把火,连着灶膛的那铺炕就会温暖一个秋夜,早晨起来,那炕还是温的;如果睡梦中,身子下的土炕越来越暖,那是早起的父亲和母亲又在烧火做早饭了。天再晚一晚,父亲还会在屋地中央生起一盆炭火来,红红的炭火燃烧起蓝色的火苗,父亲围着炉火烤我们即将穿的棉裤,直到烤的那裤子烫手了才塞到我们的被窝里……
山村的九月,早晚虽然已经很凉了,但,还不用生炭火取暖。有灶膛的火就够了。我们也用不着穿棉裤。贪玩的我们总在秋夜里玩到半夜,所以直到灶火把炕暖的烫了我们的身子了,才懒洋洋地睁开眼。
父亲冲我们喊:“起来了,起来了,老爷儿(日头)照屁股喽。”
我不理会父亲的喊,翻个身想继续睡。却看到母亲也进来了。母亲的手里拿着烧火棍,我一下条件反射地弹了起来,一边用被子围着光溜溜的身子,一边告饶着:“起来了,这就起来了。”
父亲母亲就笑了。
母亲问我:“知道今天啥日子吗?”
我抠了抠眼角,摇摇头。
母亲说:“今天你生日。赶紧坐炕里去。”
我这才恍然大悟。立刻高兴起来,围着被子往炕里挪。一直挪到窗台前。这时候,父亲变戏法似的从外屋拿过来两枚刚煮好的鸡蛋,递给母亲。母亲接过鸡蛋,顺着炕头往里一滚,那鸡蛋就叽里咕噜地过来了。母亲说:“让这鸡蛋滚滚,滚的远,活的久,滚的响亮,活的结实。”
那鸡蛋就会一直滚进我的被窝来,那新煮出来的鸡蛋还会烫的我打个机灵。
母亲给煮的生日鸡蛋我总是舍不得立刻吃掉。那两枚鸡蛋拿在手里总是翻来覆去的看不够:生日煮给我的鸡蛋个儿总会很大,皮是深褐色的,上面带点黑色的麻点。我想,这么大的鸡蛋肯定又是家里的那只芦花鸡下的双黄蛋。
我生日里揣着母亲煮给我的那两枚鸡蛋,到处乱跑,我一手握着一个,把握着鸡蛋的手揣在褂子口袋里,跑。远看着,就跟一只笨拙的小企鹅。生日里,我总能得到一些“特赦”:可以不去上学;不用上山割柴;也不用去月牙河边给家里的鸡和鸭鹅打草。生日里我可以满世界的疯跑。可以躲起来看一本小人书,一看就是半天。也可以偷偷地把干了倭瓜叶用父亲的卷烟纸卷起来当烟抽。其实,我最常干的一件事,是去坐在高高的月牙河的河岸上冲对面的老杏树发呆,想一些很古怪的心事。这样的心事是不能说给任何人的秘密。所以小时候的我总是抑郁寡欢。眼神总是忧郁如水。
生日里我还会想起一个叫“梅”的姑娘。她比我小1岁。可她说话办事总像个成熟的大姑娘。眼睛大大的,好看的脸蛋冷冷的。我想见她,可见了她又会害怕;我想和她呆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可她一个眼神就能让我害羞,一句平常的话也会让我脸红。在月牙河的岸上,除了想些古怪的心事,我想的最多的就是她了。她是我童年里一份单纯的思念。我不知道这种懵懂的感情该算什么。她家后面的大路旁有我家的一棵大梨树,我每次爬到梨树上摘梨吃时,总是看着她家的小院子发呆,母亲煮给我两个双黄蛋,我总是舍不得吃,总是想着什么时候大起胆子送给她一个。可问题是,我的胆子好像从来就没大起来过。
生日里,我总想,那只芦花鸡对我可真是好啊。
秋天之前是夏天。
夏天的时候,我病了。
夏天的时候,我和几个伙伴去了趟松树台子,我们在那里烧了还发青的土豆吃,回来就病了,高烧的厉害。我小时病了,从不喊疼,也从不哭,都是自己忍着,烧的自己在炕上睡不下了,就爬上挨着北墙的柜子上去。烧还在继续。开始,我还知道拿镜子照下自己,镜子里的自己脸蛋红红的,跟要下蛋的母鸡似的。除了高烧,我还要一次一次的跑茅房。有时刚爬上柜盖,还没躺下呢,就又往外跑。开始家里人还笑我。后来,看我拉肚子拉的直不起腰了他们才害怕起来,母亲说松树台子荒坟多,没准碰见孤魂野鬼,“撞克”着了。她赶忙去东屋柜顶供着的各路神仙面前点起一炷香来。
母亲的香点了两天,我的高烧依旧不退。母亲叫哥哥请来了赤脚医生。医生第一次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开了药,自信地说,没事,把药吃下就好了。我吃了药却丝毫不见好。最后连吃药的力气都没有了。赤脚医生第二次来又摸了摸我的额头,不自信了。他小心地对母亲说:“这孩子够呛。送公社卫生院看看吧。”
我被高烧折磨的一会清醒一会糊涂,连被谁背着去了卫生院都不记得了。去时路上还睁眼看了两次,到卫生院就昏迷了。卫生院的大夫扒拉我的眼睛看了对母亲说:“这孩子送晚了。你们准备后事吧。”
母亲一急,差点没给大夫跪下。
大夫说:“孩子都烧的没人样了,怎么治啊?”
母亲说:“您就给多输点液试试……”
大夫说:“也只有这样了,死马当活马治吧。”
一连输了三天液,我这匹要死的马居然奇迹般的醒过来了。知道我活了,我们那个小山村,几乎家家都带了东西来看。东院的二奶奶说:“我就说这孩子命硬,死不了。”
在住院的第七天,我被母亲背回了家。那时我的身子还很弱,拉肚子的毛病还没好彻底。刚出嫁的大姐,把家里的一只芦花鸡给抱了来,让母亲给我炖了熬汤喝。母亲埋怨她,说怎么把下蛋的芦花鸡给抱来了。大姐说:“这鸡早不下蛋了。杀了正好给二弟补身子。”
母亲说,先放后院养几天吧,它要万一下蛋了呢,咱就不杀她。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起来去后院抱柴禾烧火。芦花鸡围着她“咯咯咯”地叫个不停。母亲才发现,那芦花鸡刚在沙地上产了一只蛋,蛋还热的呢。母亲就高兴了。母亲说:“只要你一天下只蛋给我儿子吃。治好我儿子的病,我就不杀你了。”
也是芦花鸡有感应吧,从那之后,它果然就跟母亲约好了似的,一天一只的下起蛋来,而且下的还净是双黄的大鸡蛋。我们一家人都觉得这是桩奇事。母亲就每天用芦花鸡的鸡蛋掺了白矾在小铁勺里用灶火摊了,治我的病。
我的病就这样慢慢好了。芦花鸡也被母亲宝贝一样在后院单独改了笼子养了起来。
母亲常说:“记着,是这只芦花鸡救了你一命呢。”
还记得母亲在老家给我过的最后那个生日。那时我已经大了,治好了我病的芦花鸡也老了。在那个生日母亲让二姐把芦花鸡给杀了,二姐把鸡炖在了外屋的土炉子上,结果她没看好,锅里的水熬干了,鸡也炖糊了。母亲说,这鸡救过老二一命。是它故意不让我们吃它的肉呢。
记得更小的一个生日,我病了。母亲忙在园子里,她领着我干活计;秋日下午的院子,还很热。我有时就犯困了。母亲怕我睡着,就把我背在背上。她一边干着活,一边哼着一首歌。歌是《九九艳阳天》。她唱得可真好听。我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母亲的背上,感觉很温暖,想自己要是一直这样病着多好,这样病着,就可以一直赖在母亲温暖的背上,听她轻声哼唱,让岁月美好如歌,让日子安然静好,让母亲永远健康……
每次母亲给我们过生日,总会听到她的感慨:“儿的生日,娘的苦日。”
我牢牢地记着自己的生日。是因为我始终不敢忘掉这个日子,这个日子也是母亲的“苦日”。就在昨天傍晚,我突然接到远在包头的大姐打来的电话。这个只念过小学二年级的大姐。像母亲一样地牢牢地记着我的生日。每年生日的这天,我总会接到她的电话。大姐每次都会说:“今天是你生日了,祝你生日快乐!”大姐每次打完电话,我都会变的很难受:因为她又让我想起了母亲。母亲的生日其实和我只差了六天。六天后就是母亲的生日了。
可现在,母亲和我,阴阳两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