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与信念:萧克在农垦部的难忘岁月
2013-04-29许人俊
许人俊
1958年初,一场突如其来的反对教条主义的运动,矛头直指担任解放军训练总监部部长萧克。他遭受残酷斗争、无情打击。共事多年的老战友贺龙、王震,十分同情他,经常看望、安慰他,他深感宽慰,表示:我是共产党员,决不会消极。王震还希望他能到农垦部工作。
1959年10月初萧克调任农垦部副部长,同老战友王震搭档,从此开始了漫长的农垦生涯。
学开拖拉机,献身农业机械化
萧克深知自己是背着冤枉、带着处分来农垦部的,常常自嘲是待罪之人。虽然如此,但他也决不背着包袱工作。他对老战友王震表示:“我早已下决心从头干起,要重新做起!”
萧克认为农垦事业非常适合自己,因为一是农垦部的老红军、老将军、老战友多;二是农垦系统转业部队多,他们的生活习惯和作风与自己相似;三是农垦事业是国家经济建设的重要方面,垦区农业机械化多,是农业生产的主力军。
萧克到位后想把自己长期搞军队现代化的经验用于农业机械化,发挥应有的作用。王震很赞成他的想法和志气。
当时,农垦部直接管辖新疆、黑龙江、广东、云南四大垦区,部里几位领导在王震领导下,多年形成一种好作风,经常深入垦区开展调查研究,同干部职工同生活、同劳动,或是到基层现场办公、帮助垦区解决实际问题,萧克也是如此照办。
1、学开拖拉机,献身农业机械化
部党组确定萧克分管橡胶生产和农业机械化工作。他首先到广东湛江橡胶垦区了解情况,接着又去海南橡胶农场蹲点调查。他白天同职工一起开荒植胶,晚上就埋头看书。他在农场劳动干活,居然和过去部队打仗一样,精神振作,干劲十足。加之农场空气新鲜,干了一二十天,过去受批判时大口吐血的现象没有了,身体状况有所好转,大家为他高兴。
在农场,萧克还拜机务科长为师,学习开拖拉机,从机械原理到实际操作,学得非常认真刻苦。一个开国上将、部长,居然很快学会开拖拉机,加油、起动、前进、后退、左拐、右拐等操作有条不紊。机务科长徐文十分佩服,逢人就说:萧部长再学一下,就可以挂犁、耕地、耙地了。
可惜不久中央通知他回北京开会,他只好把学开拖拉机的事搁下了。事后,萧克回首往事感慨地说:“那段学习,对我后来主管农场机械化工作有很大帮助。”
坚持调查研究,坚决反对瞎指挥和浮夸风
黑龙江北大荒是农场群集中的地方,萧克把那里作为关注的重点,经常进行调查研究。
1960年,他在北大荒农场基层调查,发现那里播种面积虽然达1000万亩,但粮食单位面积产量不高,总产量只有5亿多斤。他问垦区同志:“你们机械化程度那么高,为什么亩产量那么低?”垦区同志如实说:“地种得太多,管不过来。”一位转达业到农场的老部下也悄悄说:“地里的草长得比庄稼还多,打不下粮食。”萧克问:“怎么不锄呢?”老部下说:“哪里锄得过来呀!刚刚种上就命令到前面播种了,谁还顾得上去锄草?大家忙得一塌糊涂。”萧克想:这1000万亩的播种指标,是广种薄收,显然违背了“量力而行”的原则。回京后,他及时向农垦部党组和国务院领导汇报这一情况,建议调减播种指标。因领导人认识不一,他的建议暂时搁置。
后来,由于北大荒过度开垦,生态遭到破坏,不少地方出现沙化现象,引起了中央的高度关注。1962年夏,国务院主管农业的副总理谭震林,在中南海紧急召集农垦部副部长萧克、黑龙江省委书记冯纪新、国务院农林办公室副主任王观澜、农垦部副部长兼黑龙江合江地委书记张林池开会,专门研究北大荒垦区的播种指标问题,确定1000万亩调减为750万亩。会后,谭震林向周恩来、邓小平、彭真等中央领导人写了专题报告,获得批准实施。播种面积调整后,垦区腾出了人力锄草,加强了田间管理和施肥,收效明显。当年粮食产量增加,亏损大减,不仅收支平衡,而且略有结余,上下满意。
萧克到农垦部通过查阅历史账目发现,农垦系统在“大跃进”前虽然也有亏损,但并不严重。1958~1959年全国掀起“大跃进”高潮,大刮共产风、平调风、浮夸风,尤其是提倡(农)场带(公)社后,农垦系统管理体制大变,农场层层下放,许多地方政府将国营农场当作肥肉分享,任意让国营农场带人民公社,平调农场生产资料和财产,大批农民也成为农场职工,享受职工工资,农场开支加大,垦区深受其害。加之,受当时浮夸风影响,许多农场报喜不报忧,弄虚作假,留下许多后遗症。“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萧克发现整个农垦系统亏损严重,亏损总额高达5亿多元。
1962年春天,萧克到海南橡胶农场调查,看到农场单一种植橡胶,不搞多种经营,不种粮食,农场口粮供应不足,农场严重亏损。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积重难返,形成恶性循环。农场发不出工资,职工吃不饱,干不了活,情绪不高,纷纷上访告状。当时,海南区党委书记和广东省委主要负责人都认为,海南橡胶农场不能只种橡胶,职工需要的口粮,不可能从海岛外调进。农场除种植橡胶,也应该种一些粮食作物。但执行有困难,因为1960年元旦节,国防部长林彪在王震陪同下视察海南农场,曾经明确指示:“中国只有海南岛这个地方可以种植橡胶,应该全部种植橡胶树!”海南垦区只好坚决贯彻执行,不敢改变。橡胶农场因单一种植橡胶,经营亏损,加之不准种植粮食,农场职工不仅拿不到工资,而且吃不饱饭,没有力气干活,于是开始罢工闹事。虽然罢工潮很快平息,但留下了后遗症,影响很不好。
萧克深入垦区调查后,1962年7月回京如实向国务院谭震林、周恩来汇报,提出海南垦区不能只种植橡胶,也应该种植一些粮食。周恩来当即亲自主持召开全国橡胶工作会议,指出在建立橡胶生产基地时,应坚持“一业为主,多种经营”的方针,积极利用海南岛的自然优势发展多种产品,凡适宜种植水稻的地方,要做到口粮基本自给,以解决橡胶职工的吃饭问题。
事后萧克深有感触地说:“不管做什么,首先应该想到群众的切身利益,要为改善他们的生存条件和生活条件而努力,否则就会脱离群众,甚至激化矛盾。”
关于农垦系统亏损5亿多的问题,由于数额巨大,且是历史遗留的问题,农垦部本身无法解决,只有如实向党中央汇报。
1963年春天,萧克到中南海向周恩来反映,周恩来听后十分惊讶:“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亏损?”但萧克详细说明历史情况后,周恩来又体谅农垦部的实际困难,马上把财政部有关领导找来指示说:“不管怎么样,也得解决农场职工的生活问题。先从财政拨5亿元,帮助农垦把过去的欠账补上,下不为例!”
5个亿资金拨下后,萧克以为问题解决了。谁知后来又发现还有亏空,这是怎么回事?
他把农垦部财政局长管文彬找来询问。两人还一笔一笔算账,终于发现垦区害怕受批评,许多亏损不敢实报,实际上还差2亿元亏损。萧克万般无奈,只有硬着头皮再一次找周恩来做自我批评,周恩来说:“上一次你们说亏了5个亿,现在又出现2个亿,还有没有啊?”萧克实话实说:“这次我亲自查过了,因为虚数太多,也很难保证以后没有啊!”周恩来相信萧克是实在人,又破例批了2个亿,两次共补贴7个亿。后来,果然又查出一些虚数,但数目不大了。
推动抓农场整顿,抓农业机械化和规章制度的建设
1962年1月,国务院分管农业的副总理邓子恢,指示农垦部切实整顿国营农场,提高劳动生产率和单位面积产量,要求今后5年每年平均向国家提供3~5亿斤商品粮。
农垦部领导认为指标可以完成,关键是要对现行管理体制进行整顿,充分发挥农场的机械化优势。
萧克分管农场的机械化工作,讨论工作时建议在农垦系统采取“集中力量打歼灭战”的办法,先装备一批重点生产队,大力提高机械化水平,使之成为国营农场全面现代化的排头兵和先锋队。他还进一步提出“机械化生产队应该实行四固定:耕地、人力、农具、拖拉机固定,上级部门不得随意改变生产队的任务。在生产上,生产队有因地制宜、因时制宜的自主权,同时应该制定以定、包、奖为中心的生产责任制”。
他的建议获得农垦部党组赞同,也得到党中央同意,批准黑龙江垦区组建100个农业机械化生产队。
周恩来十分赞成萧克提出的机械化生产队要实行“四固定”和定、包、奖生产责任制,曾兴奋地说“这样好,农场、地方、农垦部三级都不准在生产队搞瞎指挥,应该为生产队服务”。
1963年2月,农垦部党组派萧克到黑龙江哈尔滨主持100个农业机械化生产队的工作会议。会上,他提出各个农场要根据自身的情况,明确要以农业机械化为中心加强建设,要把组建机械化生产队作为整顿农场的基础。
制定机械化生产队生产指标时,他不搞高指标,只要求黑龙江垦区机械化生产队,每个农业工人年产粮食3000斤,粮食平均亩产200斤,粮食商品率80%左右,以后按农业发展纲要40条逐年提高。
黑龙江垦区组建100个机械化生产队后,萧克接着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建立了84个机械化生产队,在其他省市也建起44个机械化生产队,全国共计有200多个机械化生产队,使国营农场粮食总产量和商品率迅速提。机械化生产队成为农场粮食生产的龙头和标兵,也大大推动了全国农业机械化的进程。
抓规章制度建设是萧克的强项,过去军队有关军事训练的许多规章制度,都是他一手抓的。到农垦部工作后,他认为农垦职工队伍是以转业官兵为骨干组成的生产队、战斗队、工作队,组织纪律性强,能吃苦,肯战斗。如果建立应有的规章制度,劳动生产效率会更高,因此他致力于抓规章制度建设。
他抓这此项工作有一个思想斗争过程。因为大家知道他是犯了所谓的“教条主义”错误调放到农垦部的,属于改造思想的人物。改造期间,积极搞农垦工作规章制度建设,岂不是“犯忌”。
有好心人劝萧克接受过去的教训,不要接制度建设这个棘手活。而他认为“干任何工作都要有规矩,没有规矩,无以成方圆。如果制定科学的规章制度是教条主义的话,宁可再戴一次‘教条主义的帽子”。萧克性格倔强,说到做到。他首先组织搞《国营农场工作条例》(以下简称《条例》),这是农垦部的一项重要综合性规章制度。
他既积极又慎重,亲自写调查研究提纲,派出5个调查组赴各垦区,开展实地调查,最后回北京集体研究。农垦部文件起草小组很快拿出初稿,送邓子恢副总理审阅。
邓子恢是我党公认的农业问题专家,曾两次听取汇报,还亲自带领工作组到黑龙江垦区调查研究,听取基层干部意见。他强调《条例》重点要放在调整农场内部人与人的关系上:一、农场对生产队坚决实行四固定,耕地、耕蓄、农机具、人力要固定,不得经常变动;二、农场对生产队实行总承包、超产奖励制度,搞上死下活的办法;三、生产队在生产上,有因地制宜、因时制宜的权力,上级不得瞎指挥;四、采取多种工资形式,调动职工生产积极性。
按照邓子恢的指示,萧克对《条例》初稿作了修改后报送国务院审批。1962年2月中央批准下发执行,受到垦区热烈欢迎。此后,农场长期存在的粮食产量低、劳动生产率低、粮食商品率低的老大难问题明显改变。萧克务实、求实的作风,收到成效。
接着,他又着手起草《国营农场领导管理体制的决定》,着重解决了1958年大跃进后,各地国营农场层层下放,婆婆太多,政出多门,管理体制混乱,农场经营亏损严重等问题。
明确了“全民所有制的国营农场生产计划权、产品处理权、人员调动权,集中于国家指定的管理机关,农场实行统一领导,分级管理”。
党中央、国务院以文件形式批发了《国营农场领导管理体制的决定》后,农垦领导管理体制得到了进一步改善和加强。农垦系统上上下下感到高兴,受到鼓舞。萧克抓规章制度建设的决心和信心大大增强。
在农垦部期间,萧克组织领导大家还先后制定了《国营农场机务工作制度》、《国营农场经济核算办法》、《橡胶技术规程》、《农业机械田间作业技术规定》等30多个规章制度,确保了国营农场方方面面的工作有章可循,农垦工作逐步实现正规化管理,从而避免了瞎指挥和重大经济损失。
从1962年到1965年底,全国国营农场由1957年的916个发展到2310个,职工队伍由44万人扩大到260万人,耕地面积和机械化程度大大扩大和增强,粮食总产量由14.5亿斤提高到71.6亿斤,盈利企业由过去30%提高到41%。1965年农垦企业盈利总额达1.5亿元,从根本上扭转亏损局面。
“文革”中虽身陷逆境,仍从容光焕发不迫乐观应
1966年9月上旬,国务院谭震林和李先念两位副总理把萧克紧急召到中南海,让他赴黑龙江垦区抓两件事:一、当年黑龙江风调雨顺,粮食丰收,督促垦区保证颗粒归仓;二、设法确保运输畅通,将粮食源源不断运往指定地区,特别是轻重工业多的地区。他立即领命北上,到哈尔滨与黑龙江省委书记杨易辰商议,具体落实两位副总理的指示。
此时,“文化大革命”爆发,黑龙江垦区已经成立许多群众组织起来造反,党委基本瘫痪。萧克出面,亲自找到几个群众组织头头细心交谈,分别开展艰苦的说服工作,取得他们支持。终于顺利完成国务院交给的任务,返回北京。
一周后,因黑龙江还有一些遗留问题,他又奉命回去一次。这期间,毛主席主持召开中央工作会议,批判所谓刘少奇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全国随后大乱,掀起踢开党委闹革命的高潮。萧克在黑龙江无法继续履行使命,只好返回北京。一周后,因黑龙江还有一些遗留问题,他又奉命回黑龙江一次。这期间,全国开始大乱,到处是踢开党委闹革命。萧克在黑龙江无法继续履行使命,只好返回北京。此时,农垦部机关也已一片混乱,形成若干群众造反组织,萧克成为了揪斗对象。好在周恩来十分心细,早有计划安排,待萧克一回北京,连家也不让他回,马上被接到北京饭店秘密住下加以保护。
1967年1月初,上级通知萧克可以回机关见群众。他心想自己40多年历经风雨雷霆,岂能怕见群众?所以,坦然回农垦部礼堂与28个群众造反组织见面。起初场面是安静、惊讶,接着是声讨、混乱、叫骂,随后有人给他戴上牌子,拉着他从砖塔胡同农垦部机关闹哄哄一直走到国务院西门。
1968年1月下旬,军代表进驻农垦部,组织开展“大批判”、“清理阶级队伍”,萧克等人均在清理之列。军代表勒令他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10月中旬,党的八届十二中全会在北京召开,萧克和陈漫远等这些原中央委员、候补委员,因为是群众专政对象,都被剥夺了与会资格和权利。1969年春节后,农垦部隔离审查对象和机关干部全部下江西五七干校搞斗、批,改。同年11月,组织上通知萧克到设立在江西云山垦殖场红湖分场的农垦部“五七”干校接受再教育。实际上就是继续接受批判、审查。
接到通知,萧克感情复杂。感到一方面江西省在“文化大革命”中是造反派称霸的地方,远离中央,远离家人和朋友,遇有紧急情况,很难与同情者联系,会遇到很大困难。另一方面,他对江西又有着深厚的情感,因为早年参加北伐革命是在江西,后来参加南昌起义和井冈山革命斗争,以及湘赣时期指挥红军游击兵团作战的主要地区,都在江西。他熟悉江西的一草一木,时刻怀念江西的父老乡亲,一直把江西视为第二故乡。
萧克随着农垦部一批老弱病残和少数家属从北京出发。他是单身一人独往,随身带的行李简单,除被褥、换洗衣服外,最大物件是一只大书箱,里面大部分是马列主义和《史记》、《资治通鉴》等书籍。他设想到干校后:一是继续接受审查批斗,二是接受劳动改造,其余时间可以看看书,弥补几十年戎马生涯读书少的遗憾。
在去干校的火车上,他眺望窗外的景色,抚今追昔,不禁思绪万千,即兴默吟五言诗一首:“我自江西来,又回江西去。昔日草鞋行,今朝飞车遽。轻装怀马列,悠然赴五七。战地黄花衰,孟冬西凤疾。云山赋归欤,老骥兮伏枥。”在干校期间,他写下了不少表白心迹和写人写物写景的诗词。
到干校萧克和一些老弱病残人员,编入附近的三连,靠近垦殖场医院,便于看病。他一人单独住在一间约10平米的旧小屋里,附近还有农垦部老红军张继璜与黄家景局长等老干部几户人家。
周恩来非常细致,富有人情味,他深知萧克心脏一直不好,故指示他可带一个炊事员下干校。萧克衷心感谢周恩来的关怀,但谢绝带炊事员。他想既然重返江西,就要一切从头做起。尽管他早已年过花甲,但依然不服老、不消极、不悲观。
他在干校坚持自己买菜、烧饭、砍柴。衣服破了,自己缝补,不给别人添麻烦。有时柴米不继,或不想动手做,就到干校食堂买饭买菜。粮食没有了,就跟邻居们一起到4里外的罗店镇买米。饮食起居完全自理,尽量自力更生。为适应环境、锻炼自己,他在干校还努力学习生存、生活技术,如木匠手艺等。
干校位于山区,冬天潮湿阴冷,凉气常从墙缝屋顶乘虚而入。室内无火取暖,冻得发抖,他想起革命老人徐特立过去在屋内跑步取暖。于是仿效徐特立的“保暖法”,在屋里不断跑步,果然身上慢慢有了暖意。有人向干校领导作了反映,连部很快派人送来一篓木炭。屋里生起木炭火盆,顿时暖意融融,萧克心情随之豁然。他十分珍惜木炭,尽量省着用。
然而40斤木炭终于烧光。有时冻得极为难受,他就躺在床上,盖上被子捂捂。他是受批斗审查对象,有自知之明,当然不好让干校继续送木炭取暖。长此以往,不是办法,必须学会自力更生自寻出路。他发现住房前后山上有不少旧树桩,就拿着斧头、锯子去砍伐旧树桩,劈成木柴,一来可以点火驱寒,二来可以烧饭,从而一箭双雕解决了取暖和烧饭的薪炭问题。
那时,各地时兴外调。萧克经历的历史事件多,熟悉的历史领导人多,因此四面八方的外调人员纷至沓来。他当时在干校除写检查和交代外,写证明材料成了他的主要任务。他始终坚持实事求是原则,决不随风附和,以免害人害己。
由于萧克长期靠边站,受审查、挨批斗、写检查,身心健康受到严重损伤,无法容忍,因此在干校提笔给毛泽东写信,倾吐心中郁结之言。写到伤心处,两行老泪竟跌落纸上。
林彪事件后,萧克结束审查重返军队工作
1970年秋,经过一年的审查,干校军代表在群众大会上,宣布恢复萧克的公民权(没有恢复党组织生活)。他开始有了行动自由。
时任江西省革委会副主任的刘俊秀(老红军)闻此信息,马上邀请萧克去井冈山参加老干部学习班,并让他在会上介绍当年红四军第九次党代表大会的经过。萧克欣然接受,并认真准备了发言稿。
会议有130名老干部出席,其中有30多人是老熟人。大家劫后重逢,相聚一堂,感到格外亲切。
萧克如实讲述了井冈山时期一段党史经历,受到大家热烈欢迎。造反起家的省革委会主任程世清听说后大为恼火,他认为让萧克参加学习班讲有关党史、军史方面的问题不合适,立即打电话进行干预。但电话为时已晚,萧克讲话已完,为此程世清曾经把刘俊秀先后批了三次,看来程世清在江西霸气十足。
萧克虽然在干校一直受审查,但同情者甚多。一天,有人悄悄告诉他:在庐山会议上,林彪配合陈伯达利用“天才论”和“设国家主席”的手法煽风点火,被毛主席识破,给以严厉批判,林彪一伙受到沉重打击。随后,全国政治气氛改变,萧克的政治待遇有所改善。不久,军代表通知他可以到校部看文件。他是作为一名“党外人士”,享受看党中央文件待遇的特殊人物,这也是“文革”中的一大发明创造。
不久,林彪叛逃,干校开始肃清林彪反革命流毒。随后,北京农垦部党组指示干校,恢复萧克的党籍和组织生活。他终于重新回到党组织中来了,内心充满喜悦,兴奋不已。
不久,领导又通知萧克回北京,他起初甚感诧异,谨慎地追问了一句:“带不带东西?”对方回答简单干脆:“带,全带上!”他心中明白:这是中央召他回北京,他开始收拾行李。
左邻右舍的同事朋友,闻讯萧克要走了,纷纷赶来帮忙。他决定带回的东西,不仅有衣被铺盖行李和书籍,还有他辛辛苦苦亲自制作的板凳、桌子、书架,以及他用过的斧、锯、刨、凿子等木匠工具。工具虽然很陈旧,但5年来它在干校的风风雨雨中,始终陪伴他劳作和生活,既为他驱赶孤独,也给他带来了快乐和享受。
家具虽然沉重,但质量优等,油漆得闪闪发光。特别是那张长方桌,不仅做工细致,而且桌腿可以折叠,在当时非常时尚,颇有技术含量。所以他十分珍惜,全都包装好运回北京作为纪念。他离开江西干校那天,农垦部的战友、家属、孩子以及附近小镇的售货员、理发员、广播员等等都纷纷赶来为他送行。他感到了人间的温暖,很少流泪的他洒下了激动的热泪。
回北京不久,根据毛泽东的指示,由主持军委工作的叶剑英找萧克谈话,让他到军政大学担任领导工作。萧克就此结束了农垦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