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陆忆敏诗歌的死亡主题
2013-04-29袁彦博
袁彦博
内容摘要:陆忆敏的诗歌中有很多篇都涉及到死亡的主题。时代感、沉思气质和生命态度这三个角度正是对她诗歌主题的恰切揭示。陆忆敏诗歌给八十年代的诗歌写作提供了一份特殊的案例,这正是陆忆敏诗歌的价值。
关键词:陆忆敏 死亡 生命
陶东风把死亡、情爱、隐逸、思乡概括为中国文学的四大主题。可见在文学中完成对死亡的哲思并不是令人惊异的事情。从孔子“未知生,焉知死”的哲学表述,到陶渊明“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的平和通达,人们很早就对死亡表现出乐观的认知和想象。而在西方,死亡呈现为一种人性的庄严、生命的沉痛。以里尔克《严重的时刻》为例,死亡的宿命在诗人的意识中萦绕,它似无处不在的幽灵。“哭”、“笑”、“走”(行动意味着生活)、“死”构成了人生的主调,最后让死亡统领这一切。但这并不是诗人生命诉求的绝望表达,而是在死亡的舞蹈中反观出生存的意义。“无缘无故”并非凸显人生的荒诞与虚无,而是对相对于抒情主体“我”的芸芸众生生存状态的一种深度悲悯。诗人是思考着的哲人,他对他能感受着的一切事物发言,无论山川、生命、自我抑或是缺乏诗意的日常生活。陆忆敏正是这样的一个诗人,她内心敏感、内敛而诗风典约、优雅。诗作不多,我所能见的仅二十余首,但打动人心的优秀之作却不少。阅读之余,我惊异于她创作于青春年华的诗歌中竟是如此倾心于死亡的表达,计有六首之多,几乎占了全部诗作的三分之一。
她说:
我们不时地倒向尘埃或奔来奔去/挟着词典,翻到死亡这一页
——《美国妇女杂志》
在无数个相似的脸庞中“我”寻找着自己的影子,却发现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奔赴“倒向尘埃”的途中,“死亡”才是我们的永恒归宿。无独有偶,在中国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死亡主题在许多青年诗人那里得到广泛的应和和思索。洪子诚先生在九十年代新诗选本《岁月的遗照》的序言中说,他很惊异于西川在《一个人老了》这首诗中对衰老和死亡有如此深沉的思索:
而陆忆敏对死亡的表达显然不同于西川借助于着意选择的意象去渲染,她是轻轻的,淡淡的,就像是闲暇中的一种不经意的思绪,慢慢洇染开来。死亡就像在欣赏万里无云的晴空中出现一只不知名的怪鸟留下的那道阴影,鸟已经消失,那道怪异的身影却鬼魅般相随,挥之不去。有时甚至不是驱赶,而是令人惊异的向往:
汽车开来不必躲闪/煤气未关不必起床/游向深海不必回头
——《可以死去就死去》
她在《梦》中也说过,“我希望死后能够独处/那儿土地干燥/长年都有阳光/没有飞虫/干扰我灵魂的呼吸/也没有人/到我的死亡之中来死亡”,她把这死亡的静美看着是对以身殉道诗人的美好祝愿,也是对自己诗歌写作的一种超乎灵魂的自我期许。死亡之后,诗人没有了肉体与灵魂争斗的苦痛煎熬,也没有精神遭受物质奴役的心灵创伤。这时,诗人才真正达到了灵魂的自由呼吸与精神的丰盈、超拔。
甚至陆忆敏还专门写了一首思考死亡的诗歌《死亡》:
惊恐之外/我还将承受死亡的年纪/它已沉默并斑烂/带着呆呆的幻想混迹人群//当它衰老/万物中尚有什么不与它结伴而苍茫/甜酒已昏睡/我受伤的心/已酥如粉末/在她不详的眼睛周围漂浮/那座上之客/当我一经与她交谈/既已知道/死亡的不是她
这里,有一个奇特的想象,死亡不是我们意识中的永恒,而是有年纪的,它上了岁数,和人类的暮年一样,只剩下“呆呆的幻想”,在这里,是否已经稀释了对死亡想象的“恐惧”?
在与“我”因“死亡”的思考而“受伤的心”的对比中,真有着“不与它结伴而苍茫”的人,那是以第三人称出现的座上之客“她”,正是在我与她的对生命、真理等形上命题的倾心交谈中,我确证了死亡的衰老和人类的衰老一样,是那样的卑微和自然。诗人在完成对死亡的重新诠释之后,死亡既而呈现出另一种形态:
我不能一坐下来铺开纸/就谈死亡/来啊,先把天空涂得橙黄/支开笔,喝几口发着陈味的汤
——《死亡是一种球形糖果》
把抽象的死亡比作一种具象的“球形糖果”,则意味着一种“圆满”和“幸福”,到了这个时候,诗人才自信地认为已经用诗这种形式完成了对死亡的真正理解和超越。
很多诗人都写到了死亡,但多是摒弃掉自己之后的抽象哲思,但陆忆敏却在青春的年代里通过自己的内心去感受“死亡”一词的纠缠和胁迫。她所描述的“恐惧”是如此真诚,让我们甚至倾听到她内心腾起细浪的轻轻回声,细腻地让人沉醉、感动。
(作者单位:河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