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开荒记(上)
2013-04-29
我坚持住一楼,好处是,有一个小院子,50平米左右,至今已有5个年头。
有了它,生活忙碌得像多养了几个孩子。
每到春天,我就整日酝酿写诗作赋来赞美它绽放的种种青春美貌;到了夏天,就绞尽脑汁想如何灭掉那些蚊虫让我得以纳凉;到了秋天,就对着那些肆无忌惮偷吃葡萄的乌拉的一地白屎叹气;到了冬天,最该忙碌的日子,我却安慰自己,累了一年了,休息吧,懒得动弹去为辛劳一秋的它们施点肥。
你看出来了,近这几年,我其实对它,啥也没做。
小院子却一如既往地按时上演各种季节戏码:该发芽时发芽,该开花时开花,该结果时结果。为什么?因为我一切都任由植物们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经过多年的死亡淘汰游戏,如今剩下的,都是即使我一年忘记给它浇水施肥捉虫松土、仍然一息尚存、甚至越活越精神的坚强品种。
这些品种,都是5年前小院开荒时,勤劳的我一口气种下的。
【试验田】
至今,我床头常年有一本台湾奇女子阿宝写的《讨山记》,写她如何用死神大镰刀与藤蔓野草搏斗、如何不厌其烦地尝试各种天然毒药只求让害虫速死少受折磨、如何用订书机封口果实套袋导致大拇指抽筋……五年前,我正是在它的精神鼓舞下,开始了我的《小院开荒记》。
那时我对房屋内部如何装修丝毫没有兴趣,满心只幻想着让这小院子变身花果山、躺在太阳椅上,只需微微张嘴,就有熟透的甜葡萄自动掉下来。我相信人都有耕作的原始冲动,当我第一次站在这一小片“7”字型属于我的褐色土地里,脑子里激动得一片空白。在激动中,人容易犯错误。
比如蔬菜“试验田”,我最初规划的是,挨着我的卧室窗的墙,用砖砌一条4米长、1.5米宽、0.8米高的土坛,运回湖边肥土填埋,种上满满的油菜花。这样春天,我都会在金晃晃的耀眼中醒来,如同躺在婺源的小河边。
等土坛都修好了,土也填上了,妈妈来一看,强烈反对。理由是,菜地贴墙,一怕浇水让卧室潮湿,二怕蚂蝗顺着墙爬到屋里去。无奈,第二天就要工人把土坛拆了,换建到对面,远离卧室靠树荫的南面院墙下。油菜花这种“中看不中吃”的观赏性蔬菜品种,也被妈妈用番茄、生菜、辣椒等经济作物取代。
一开始,买成袋的菜籽,出的苗像得了小儿麻痹症一样。后来我们在汉口江滩花鸟市场里,发现有不少摊子挂“农科院”的牌子,卖各种蔬菜壮苗,1元到3元一株,那个专业啊。丝瓜问你想要又绿又长的线丝瓜还是白短肥的?辣椒的品种跨省,有湖南、四川、浙江等,黄红绿黑白都有;生菜有按照生长速度分,有像45天出栏的白羽鸡似的“快生生菜”,有慢吞吞型的。
欢天喜地挑完菜苗,旁边立即有肥料贩子搭腔了,“要农家肥不?鸡屎,鸭屎,豆饼,都有。”第一次我们买到了半麻袋真鸡屎,一打开,灰白黑混杂的块状。闻着不臭,拿回家怕是假肥,特意先掰两颗大蒜头种着做实验。一棵正常,另一棵的土里埋一小块这鸡屎肥。
一星期后,“特别加肥版”出的青苗足比“普通版”长出一倍。这肥,真不错,赶紧都施地里。
补充说,此后我再无购买到如此货真价实的鸡屎肥,至少掺半袋土。我曾在徐东某花鸟市场遇一摊贩,拿出一袋子纯正黑土说是鸡屎肥。
肥是好肥,可盼望着,渐渐发现,那菜长得,像“梯田”一样,最靠外的一排,如同NBA的黑人队员,越靠墙越矮越瘦。究其原因,是高高的南墙挡住了一半阳光。
后经多方阳光测试,靠哪面墙都不成,唯有把“试验田”建在小院正中央,像天坛似的,阳光最充足。
阳光比肥,重要多了。
【藤蔓战争】
土地少,想获得大面积绿荫,藤蔓是不错的选择。
首先选中的是紫藤。一开始我的想法是风水路线,靠书房是东头,挨着书房墙根种一株紫藤,应着“紫气东来”这景。
去花鸟市场,找到一专门卖藤蔓的门店,主人用墙上顺手取下一圈细如筷子的藤枝条给我。回家栽在地上,旁边的月季都比它粗壮,心里颇泄气,说唉聊胜于无,估计五年后才能紫云一片,还是去买几株紫竹种下先。
没想到这家伙听进去了,闷声不吭,死命疯长。有多快?第二年就已有手腕粗,且爬上院门头,开出一串串紫色铃铛花,得意洋洋地招呼我,成为小院里第一批的“早熟儿童”。
我当时真是爱死它了,当隔壁左右的院子都还是荒芜中见稀拉小苗时,我家已经花出墙外。而且书房外墙是像希腊般的乳白色抓毛墙,衬着那淡紫色的风铃花,就更希腊啦,很符合小区的哈“欧式”定位。每天都吸引未三五邻居敲门询问,这是哈花,能移两苗么?
更讨我欢心的是,书房朝西,这家伙浓密的绿荫盖,让你完全忘记了哈叫西晒。
可过了一年,这家伙渐渐露出了它霸王的一面。原来它本不是我想象中婀娜柔弱的品种,人家是草原莽汉,根系纵横天下,四处霸占地盘。它像章鱼似的长枝条,早已无视我给它限定的大门“东边”,越过院门,直接和大门“西边”的石榴树扫打成一团。我拿起剪刀、搬起梯子去“解劝”,狠狠地剪掉它的几根主藤。它乘我不备,又甩了几根枝条上了二楼邻居的阳台,很快就霸占了人家晒被子的一整面墙,弄得我们不好意思,只有送上大剪刀:“随便剪哈,别客气!”
我这个笨蛋,当初还在距离这个小霸王不远的地方,种了一棵鸡血藤,想派它把一根裸露的下水管包裹起来。结果,水管倒是被鸡血藤缠了个密密匝匝,可它和紫藤两个在我书房前空中厮打得难解难分,扭到最乱时,结成了一个“绿色大屋檐”,越来越重,最后垂掉下来,成了一扇天然屏风,顿时我的书房黑暗了。
家人心疼,不舍得下狠手剪断这个超级大死结。我只好耐心等,等到冬天,紫藤这家伙终于变光秃秃了,鸡血藤依然油绿,战果一清二楚。我才花了一下午,把两个坏脾气家伙分开。如今5年过去了,当初筷子细的紫藤已经粗壮如树。我在它附近曾种过的两株垂枝海棠、两株香水月季、一株少瓣白牡丹,都已死去,我怀疑都是它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