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出狱》中“房子”的符号意指

2013-04-29白锡汉

作家·下半月 2013年9期
关键词:自我价值救赎房子

摘要 玛莎·诺曼是美国当代最成功的女性主义戏剧家之一,其作品不仅继承了现实主义传统,而且采用了象征的戏剧手法对主题创作进行了大胆创新。在第一部力作《出狱》中,诺曼将走出牢门回到贫民公寓后的艾琳与过去的阿丽同时展现给观众,生动地刻画了艾琳从反抗到实现自我救赎的过程,这一过程与诺曼对“房子”这个象征符号的叙写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多状态的“房子”记录了艾琳被压迫、被救赎和自我救赎的人生轨迹。

关键词:房子 符号 救赎 自我价值

中图分类号:I106.3 文献标识码:A

一 引言

普利策戏剧奖获得者玛莎·诺曼被认为是“美国当今最成功的女性主义剧作家,她的戏剧抓住了颇有难度的主题,并且从一个反映女性心理和女性价值的角度逐步展开。”在她的戏剧中,边缘女性始终是她关注的焦点,其处女作《出狱》(Getting Out)正是她众多作品中关于边缘女性寻找自我价值这一主题的突出表现。这部剧作于1978年在纽约演出后便在观众和评论界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为她赢得了多个重要戏剧奖项。《出狱》以诺曼曾在肯塔基中心医院遇到的一个问题女孩为原型,描写了年近30的女主人公艾琳在八年监禁后被遣送回单间公寓后,在24小时内所经历的心理变化。诺曼运用独特的舞台设计,让出狱后的艾琳在应对未来生活困境时,通过对话和对往事的回忆以及灯光和布景等,把艾琳的现在和过去交织在一起,同时展示给观众(读者)。当舞台灯光交替洒落在出狱后拘谨的艾琳和从前充满仇恨的少女阿丽(少年时的艾琳)身上时,舞台左半边现在的艾琳和舞台右半边过去的阿丽形象渐渐向观众同时展开,观众也看到了贯穿情节始终的“房子”这一符号:作为家的房子、监狱的房子和出狱后作为公寓的房子;女主人公艾琳被限定在不同类型的“房子”这个空间内,“房子”连接着艾琳的内心世界与外部世界,并且呈现多层次、多维投射的动态状,生动地刻画了艾琳从反抗到被救赎、再到自我救赎的这一心路历程。因此,“房子”符号在剧中是一种具有社会性的空间,具有多项意指。

二 作为家的“房子”

除基本的居住功能外,“房子”这一符号的意指通常被认为是增强生存安全感、摆脱精神压力、向往美好家园生活的精神憩息地,是永远的念想。但在《出狱》中,作为家的房子充满了紧张敌对气氛,这种气氛决定了艾琳、父亲、母亲三人之间相互伤害的畸形关系。无论在房子的所有权上还是情感的归属上,艾琳始终是这座房子里的“他者”,家这个房子成为囚禁她的牢笼。

艾琳的父亲虽然没有出现在舞台上,但从艾琳对往事的回忆、艾琳与母亲的对话以及舞台说明中,观众逐渐得知他在家里具有绝对的权威和明显的暴力倾向,艾琳和母亲经常遭到殴打却不能反抗。更为严重的是,他多次强奸诱奸艾琳,并不止一次地威胁她不能告诉母亲真相。对于父亲的淫威,艾琳极度恐惧:“不,爸爸,我什么也没有对妈妈说,我什么也没有说”。而对于母亲,艾琳捂住自己流血的下体蜷缩一团,好像既要保护自己不受傷害,又要掩盖被父亲强奸、心灵受到摧残的秘密,只能撒谎:“爸爸没有做什么,是自行车,我骑自行车时车座磨的。”

面对父亲的乱伦和暴力,母亲无动于衷,后来还跟了别的男人。这意味着母亲抛弃了这个家,抛弃了她的孩子们。她不明白作为母亲应有的责任,不明白自己在家中扮演的角色。责任和关爱缺失影响了整个家庭,孩子们一个个走上犯罪,“她事实上支配着家里每个孩子的命运,使每个人都有犯罪行为。”父亲的行为和母亲的背叛使阿丽的心灵受到巨大创伤,使她成为一个充满仇恨和报复心理的少女。她愤怒却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对父母的行为隐忍、对周围一切蛮横无理,以此来反抗、报复。她在母亲所有的鞋子里尿尿,以反抗母亲把她关进储藏室;她给醉酒的父亲吃的腊肠三明治里偷偷地涂上牙膏,以弥补他对她肉体上和精神上的凌辱,偷走邻居男孩的青蛙宠物并投向疾驰而过的汽车让车子碾平,以报复他曾经对她的羞辱。父亲虐待、母亲冷漠,对她而言,家这个房子是她苦难人生的第一个牢狱,在这所房子里,她只能以隐忍来反抗这个邪恶的社会。

三 作为监狱的“房子”

不良的生活环境使阿丽的内心充满仇恨,并使她后来成为家庭虐待和社会的牺牲品。在男友卡尔的怂恿下,阿丽同她姐姐一样作了妓女。他们一起吸毒、造假、抢劫,最终锒铛入狱。在这里,阿丽生下了儿子并取名乔伊。乔伊成了“她跌跌撞撞追寻的希望,是她说服自己可以给予她所缺少的生活意义的一种补救。这不过是个幻想,但就是这个幻想使她思考她的生活并为之抗争”。但儿子一出生便被带走,她因思念而逃出监狱。逃跑中又因杀死了企图对她非礼的出租车司机被判处八年监禁。这样,监狱成了她苦难人生的第二个房子,在这个象征男权话语的房子里,阿丽经历了从反抗到被救赎的痛苦过程。

在监狱中,监狱官、看守、牧师、医生等都觊觎她的身体,虐待她,“搜查她的身体和床,粗暴地把她推来搡去。”看守们还放了一面特殊的镜子以便监视她洗澡,监视她是否好好吃饭。在此,诺曼把房子符号与贯穿剧本的另一个符号“食物”结合起来,共同作用于对男权社会的批判。食物已经脱离了它的基本功能而成为男权社会强迫阿丽存活以满足男人性欲的象征。当她意识到监狱看守们用镜子监视她吃饭带有明显的性企图时,她以沉默对抗,以拒绝进食这一极端方式让自己消瘦羸弱而不符合男人们泄欲的标准,以此来反抗男权社会,保护自己。诺曼把女主人公塑造成不吃饭皮包骨头的形象是想以此来展示人们道德的丧失,同时说明“她的挨饿,故意与否,是她对权力、自由、自我控制的渴望。”但是,监狱牧师改变了阿丽。为了让阿丽改过自新,神父给她重新取名艾琳,并暗示要她杀死过去“可恶的自己”,与过去的阿丽决裂,最终让艾琳相信了这是上帝的旨意。虽然在她转变的关键时刻,神父的不辞而别使她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但牧师的心理暗示仍然使她深信不疑,她用餐叉在自己身上扎了很多洞,像耶稣受难那样流血,以便使以前遭受的身心摧残和生活也随之消失,从而彻底得到救赎。“她身上流的血是她追寻救赎的证据,这一救赎表面上是监狱牧师引导她获得的,他给她讲述了耶稣基督的血的故事。”在医院被救醒后,她的第一感觉是“阿丽死了,阿丽死了。”她感到无比的轻松,从这段危机中得以幸存成为新人,她“被救赎”了。牧师使艾琳获得了重生的希望,使艾琳看到了生活的意义。

四 作为公寓的“房子”

虽然从头到尾,艾琳的过去与现在被同时展示给观众,但是她出狱后返回的公寓始终是场景中心。诺曼在第一幕一开始就交待:剧本场景设置在一个单间公寓房间中,“一张单人床,一把椅子。一个洗涤池……脏兮兮的窗帘遮挡住了钉着栅栏的独独的窗子,挡住了外面……公寓必须看起来像监狱。”作者的意图很明显,以前的那个家和她接受改造的监狱都是剥夺她自由和人格自我的牢笼,是艾琳的梦魇,而出狱后的这个房间和房间外的现实社会对她而言,同样是牢狱。不管是在监狱里还是在监狱外,不管是叫阿丽还是艾琳,如果没有独立和自我,她都无法走出房间去面对残酷的社会现实。而想要走出去,艾琳必须首先摆脱来自以班尼和卡尔为代表的男权社会的压迫和母亲对她精神上产生的阴影。这些都是外部困境。监狱看守班尼辞掉工作开车送她回家,一方面为她提供食品和照顾,另一方面却又想以此作为交换她身体的筹码。从监狱中逃出的男友卡尔来到公寓威胁她,要她重操旧业。此外,艾琳还必须面对母亲,一个父权社会的牺牲品。由于丈夫对女儿的乱伦意味他把性爱转移到女儿身上而剥夺了应给予她的爱,她恨丈夫,但是在丈夫的淫威中她无能为力,于是她就把这种恨转移到女儿身上。但毕竟她们有血缘关系,在她的身上还有一点残存的朴素的母爱。不过这种母爱又是矛盾的、令人感到悲怆的。她来公寓看出狱回来的艾琳,但她的表情却是僵硬的。艾琳提出要在周末去看她,她却说周末她要打扫房间。当她看到班尼的帽子在艾琳的床上时,无论艾琳怎么辩解,她始终认为艾琳还和从前一样做皮肉生意。对于有过监狱经历的艾琳而言,她特别渴望得到母亲的理解和关爱,想回到真正有家的感觉的房子里,但是母亲的冷漠和不信任使母女间正常的情感交流无法进行。艾琳绝望了,她失去了情感上的依靠,母亲的形象在她心中也毁灭了,家以及那种和谐的母女关系只能是她心中的一个梦。“父亲不仅把女儿的正常生活引向歧途,也扭曲了本应亲密无间的母女关系。”

相比于外部困境,艾琳要想走出去,最难最关键的是如何重新找到自我,重建自我身份,这也是诺曼所有戏剧的核心主题。虽然牧师使艾琳的生活轨迹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以至于她出狱后回到公寓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送的耶稣像郑重地挂在房间最显眼的位置,并且保持干净,哪怕是一点点污迹也要及时认真地清理掉。但是,这并不能够解决她出狱后的困境,监狱中所学的美容、毛衣编织、厨艺等都是些毫无任何意义的技能。她没有勇气,不知道做什么,还没有找到真正的自我。“艾琳的身份是由奸污她的父亲、自己受到伤害又不能保护自己和女儿的母亲、利用她身体赚钱的皮条客、利用她身体获得快感的监狱看守构成。”也就是说,艾琳只有摆脱掉他们的束缚才能获得自我身份的重新建立,才能从真正意义上实现自我救赎。因此,艾琳的救赎不是来自耶稣像,而只能是来自她自己。

在面对人生困境時,艾琳找到了母亲的替代者,即楼上的邻居卢比,一位有前科的女性。她是艾琳情感的依靠,意味着艾琳摆脱掉了母亲的束缚。卢比比她更清楚监狱内外的共性,她倾听艾琳的过去,关心她,鼓励她。艾琳从她身上萌生了生活的勇气,找回了精神支柱和缺失的爱。虽然出狱后她龟缩的那个房子只不过是曾经限制她自由的牢房的延续,但是她努力想走出这个房间的门已经表明她能够走出去。当艾琳“试图忘记其他房子,试图忘记让她孤独、限制她人身自由的牢房,忘记母亲关她的贮藏室时,这间肮脏的单间公寓也就被塑造成象征艾琳走向自我实现道路上的一个小站,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说她真正走出去了。”在卢比的鼓励下,她拒绝了班尼、赶走了卡尔,并撕碎了他们的电话号码,是她摆脱男性压迫、重建自己女性身份、实现自我救赎的第一步,表明她已由一个性对象开始向独立女性转化。她与卢比分享食物则表示她愿意接纳别人,是她实现自我救赎的第二步。她接受了卢比的建议去做一周挣75美元的洗碗工,拒绝被人操纵重操旧业做妓女则表明她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和价值,接受了以前的自我,完成了自我救赎。虽然贫穷辛苦,但具有了独立的人格。如果说在监狱中她是“被牧师救赎”,那么现在她是“自我救赎”,是真正意义上的自我价值的实现。

五 结语

“房子”是诺曼戏剧创作中的艺术符号之一。她将艾琳设定在作为家、监狱牢房、单间公寓等这样相对封闭的房子里,以家庭为背景真实地呈现了艾琳在家庭、监狱、社会和个人心理空间里的存在状态。这种艺术手法不仅丰富了房子的意指,而且追溯了艾琳成长过程中家庭、学校和监狱这些社会道德机构对她堕落应该承担的责任,揭露了这些机构对她出狱后的生活产生的消极影响,更重要的是向观众(读者)展现了作为边缘女性,艾琳挑战父权社会、建立身份独立、完成自我救赎、最终走向自我价值实现的心路历程。·

参考文献:

[1] Brown,Janet:Feminist Drama.London:The Scarecrow Press,1979.

[2] Norman,Marsha:Getting Out.http://ishare.iask.sina.com.cn/f/16912543.html.

[3] Bigsby,Christopher:Cotemporary American Playwrights.Cambridge:CUP,2004.

[4] Bigsby,Christopher.Modem American Drama:1945-2000.Cambridge:CUP,2000.

[5] 岑玮:《舞台魅影:玛莎·诺曼剧作中不在场的男性形象》,《四川戏剧》,2010年第3期。

[6] Murphy,Brenda:American Women Playwrights.Cambridge:CUP,1999.

作者简介:白锡汉,男,1965—,陕西汉中人,本科,副教授,研究方向:美国文学,工作单位:陕西理工学院外国语学院。

猜你喜欢

自我价值救赎房子
孤独的房子
浅谈人的本质与价值
《追风筝的人》的心灵疗治与救赎反思
《烈日灼心》:一念之差,救赎一生
庄之蝶:欲望激流中的沉沦者
面对突发事件,要用好思想政治教育这块“压舱石”
别样的生成 别样的精彩
欧洲豪门英超最需“救赎”
需求层次理论在企业青年员工激励与组织引导上的应用
当“房子”爱上卖萌耍宝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