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之逃亡与觉悟
2013-04-29王鹏李祥慧
王鹏 李祥慧
摘要 本文通过深入分析《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在追寻自由的逃亡过程中,主人公哈克的心理变化过程及黑奴吉姆的形象内涵,向读者展现了深深植根于美国社会的种族歧视问题,寄托了美国人民对于自由平等的理想生活的殷殷向往。
关键词:自由 逃亡 种族融合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深远的天幕上,点点繁星像宝石一样在闪闪发光。宽广静谧的密西西比河上一只小小的竹筏仿佛躺在母亲臂弯里的婴儿随着水波的哼唱轻轻漂荡。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竹筏上勾画出黑与白的完美和谐,远远地离开岸上的喧嚣,驶向心中的自由之堡。虽然历险的旅程遍布艰难险阻,虽然现实的真相充满了沉重与残酷,但这样一幅唯美浪漫的画面相信留在了每一位读过《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的读者的心灵深处,魂牵梦往。
《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是19世纪美国现实主义作家马克·吐温的代表作,也是美国现代文学史上最伟大的作品之一。作者通过这部小说真实地再现了美国南北战争时期社会各个阶层的生活百态,尤其是黑奴在人权、教育等方面受到的不平等的待遇,同时又从儿童本真的视角纯洁地表达出摆脱束缚追寻自由的浪漫主义情怀。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出身于社会底层的名叫哈克的白人男孩。为了获得心目中自由自在的生活,他在密西西比河上帮助黑奴吉姆逃亡历险中,完成了心灵上的“成人礼”,艰难却勇敢地跨越了白人和黑人之间那根深蒂固的巨大沟壑,和黑人吉姆建立起真挚的友谊。在这部小说中,追求自由和解放奴隶制的主题水乳交融,巧妙地对所谓的美国文明社会的丑陋现实予以揭露和讽刺,对腐朽残酷的蓄奴制度进行辛辣的谴责与抨击。作者根据哈克和吉姆的行为活动和心理变化发展,逐步深入展开描写,于生活细微之处反映出尖锐的社会问题。哈克的逃亡演变成了帮助黑奴逃跑,他内心正直、善良的本性和社会灌输给他的虚伪做作罪恶的道德标准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最终,本性战胜了“良心”,自由打败了压迫。因此,这部小说远非单纯刺激的少年探险故事,它值得我们所有人拨开美国上流社会伪善的面纱,挖出深埋其中的思想毒瘤。它的意义不仅在于揭露了美国当时最尖锐的社会问题——种族歧视与压迫,更重要的是它展现了一个由种族冲突到融合的过程。当我们掩卷沉思,作者心中的那一缕曙光——实现种族融合,建立自由、平等、民主国家的愿望,才是我们真正憧憬的明天吧。
一 故事背景
这部小说成书于1884年,那时美国内战早已结束。虽然距离《解放黑人奴隶宣言》的颁布,时间已经流过了长达十二年,但是维持了二、三百年的思维模式、生活惯性使得种族隔离的影响依然广泛存在,尤其是在美国南部地区。顽固不化的白人至上主义者认为黑人不像白人那样聪明、勤奋、有高尚的道德标准,所以,在职业、教育、社会生活的参与方面都不能和白人享有同样的待遇。这些荒唐的概念极大地阻碍了黑人获得彻底平等以及被社会认可接受的权利的脚步。作者出生于美国南部的密苏里州,宽阔的密西西比河滋润了他的童年,但白人对黑人的虐待奴役也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曾经在1901年的《北美评论》上发表了题为《私刑合众国》的讽刺性杂文,揭露并严厉批判了这种惨无人道的恶行,表达了他对种族歧视分子的强烈愤慨和对黑人的极大同情。在马克·吐温的晚年回忆录中我们可以了解到他坚决拥护“人生而平等”的人生理念。这点,我们在这部《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中可见一斑。这部作品尽管是以白人孩子哈克帮助黑奴吉姆为了自由而逃亡为主线,但是哈克在帮助吉姆逃跑的问题上本性与良心的纠结斗争,对虚伪、野蛮社会的不断觉悟以及他与吉姆之间患难与共建立起来的真挚友谊和深厚感情才是其最打动人心的部分。
二 身体之自由追求
马克·吐温笔下的哈克是一个生活在美国内战之前密西西比河畔小镇圣彼得堡的从小失去母亲的弃儿和无家可归的小流浪汉。他出身于社会底层的白人家庭,唯一的亲人是酒鬼父亲,喝醉了就会毒打他。他天真、淳朴、善良、机智、独立,虽然没有养尊处优的生活环境,也没有受到过社会文明“教化”,但他却保留了其他白人孩子所没有的儿童的纯真天性和敏感好奇,热爱大自然,富有同情心,用自己最真实的直觉和认知去分辨世界的善恶本质,快乐地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正是这样,他才能够摒弃社会道德所谓的“文明”范式,用孩子纯净的目光来客观看待不平等的种族歧视观念,并为最终突破这层思想樊笼,与黑人真诚相待做出铺垫。他的自由逃亡开始于好心的道格拉斯寡妇和沃森小姐的收养。她们努力用上流社会的生活方式和道德模式教化他,给他穿文雅的衣服,教他認字读书,规范他的行为举止,灌输他宗教信仰。但哈克受不了这些虚伪的正经,对这种传统呆板的文明教化和宗教意识感到无比厌恶。他总是逃学,却仅仅是为了跑到树林里去“透透气”,为此,他宁肯“下地狱”。当他再也不能忍受的时候,他就穿上以前的那套破衣服,钻到“那个盛糖用的大木桶里”躲起来。他用这种方式逃离道格拉斯寡妇的世俗世界,追求自己的自由自在。酒鬼父亲的归来,使哈克被关在了小木屋里,失去了人身自由,遭到虐待毒打,但他也不愿意回到寡妇身边,他精心地设计了自己被谋杀的场景,逃脱了父亲的魔掌,挣脱文明社会的压抑与束缚,驾着独木船逃到了密西西比河上,重获了自由之身。
沃森小姐的黑奴吉姆的逃亡更加具有偶然性。在蓄奴制盛行的美国南部,黑人是白人的私有财产,可以任意贩卖虐杀,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身自由。当吉姆得知自己要以八百块钱被沃森小姐卖到远离妻儿的新奥尔良去,就置被处死的危险于不顾,立刻逃走了。虽然是黑奴,他也有自己生活的梦想和对自由的向往,他打算逃到自由州——开罗镇去,在那里努力工作,攒下足够的钱把老婆孩子也赎回去,一家人过幸福团圆的生活。因此,他也逃到了密西西比河上的杰克逊岛上藏起来,并在那里遇到了逃亡的哈克,两人开始了同舟共济追求自由的密西西比河之旅,也扬起了黑白种族融合之帆。
三 精神之自由追求
自由是缘于束缚而生的。哈克的精神自由追求实际上从他被道格拉斯寡妇收养开始萌芽了。除去对一板一眼的生活方式的逃离,哈克对上等人灌输给他的关于上帝、天堂、地狱等这样宗教教义产生质疑。他不屑于圣经故事传说,认为祷告根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对于成人们告诉他的“真理”会用“实践”来检验。他也得出结论:上帝一共有两个,一个是满足信徒愿望的寡妇的上帝,一个是折磨人的沃森小姐的上帝。只要能和玩伴汤姆在一起,他丝毫不在意能不能上天堂。作者通过头脑里充满幻想与希望的小孩子对现实的思考反讽宗教社会的愚昧虚伪,是哈克逃离教会与规矩,追求灵魂自由的开端。
对哈克来说,与黑奴吉姆的木筏逃亡之旅是其真正的追求心灵自由,并进行道德觉悟和成长的过程。在逃离的路上,哈克意外地碰到了吉姆——从沃森小姐家逃跑的奴隶。作为一个生长在蓄奴制盛行的美国南方的一个白人孩子,耳濡目染和文明教化告诉他社会道德的准则是:黑人生来就比白人低贱,黑人的命运应该有其白人主人任意支配。白人如果发现逃跑的黑奴就应该立刻告发。而帮助黑奴逃亡,是极其卑劣的行径,是要“下地狱”的。逃亡伊始,哈克并没有复杂的心理过程。一方面因为在那个时候,两人都面临着别人的寻找,生存的危机超过了道德危机,出于共同的自由目标,两人开始结伴而行。他只是心里暗暗责备自己。另一方面,哈克出身贫困,不像汤姆一样是富家子弟。他四处流浪,自由叛逆,社会传统信条在他心灵上刻下的印迹较浅,在为他保留了一份孩童纯真天性的同时,也使他更容易对传统观念进行推翻并建立自己的道德标准和处事态度,也更容易接受种族平等完成心灵的觉悟过程。但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把吉姆真正地当成一个具有人的尊严的完全平等的同伴来看待,他经常取笑他,对他恶作剧,但渐渐地他看到了吉姆的正直、善良、无私,像朋友一样真诚对待他,像父亲一样关心爱护他,他心中的“良心”大厦开始摇摇欲坠了。有一次,他们在河面上的大雾中走散,吉姆不顾生命安危大声呼喊寻找着哈克。到最后心力交瘁,伤心透顶地在木筏上昏睡了过去。而哈克却骗吉姆说他只是做了个噩梦。让吉姆以为是自己老糊涂了胡说八道。等他突然间明白过来,立刻一脸严肃地斥责哈克的无理取闹。当他说“等我醒来的时候,看见你平安回来,眼泪都流出来了,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感激,我恨不得跪下去用嘴去亲亲你的脚。可你却编出一套谎话来骗我……”时,哈克感受到了吉姆对他深切的关爱。他才意识到黑人也是人,是与他一樣具有人的尊严和地位,善良有爱心的人。他心里懊悔不已。最后,哈克鼓足勇气向吉姆承认错误,并且从来都没有后悔过。他决定以后再也不欺骗他了。这次事件是哈克真正走向精神自由,走向觉悟的第一步。
当他们以为到了自由州——开罗镇时,吉姆欢呼雀跃,哈克却进行了一次激烈的心理挣扎。这时,哈克脑子里接受的蓄奴制思想开始对其谴责批判。他觉得对不起一直善待他的沃森小姐。因此,他暗暗决定一上岸就告发吉姆。但当他听到吉姆真诚的感激,“要是没有哈克,我永远也不会得到自由;我吉姆一辈子也忘不了你,哈克,你是我独一无二的朋友”时,善良的哈克放弃了告发,并且还保护了吉姆。这是哈克同种族主义制度决裂,摆脱传统道德思想的桎梏,走向成熟迈出的重要一步,此时此刻,哈克在心中已经把吉姆当成了和汤姆一样的平等的朋友。
哈克的精神自由完全得到解放是在小说的第三十一章,也是整个故事的高潮部分。吉姆被“公爵”和“国王”卖掉后,被关在菲尔普斯家等待被送还给他的合法主人。哈克又经历了传统和本性的艰难抉择也是最终抉择——是否要告发吉姆。他的“良心”告诉他,像他这样帮助黑奴逃亡,一定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但是一直以来,他们在沿途河岸上经历的那些尔虞我诈、利欲熏心、残酷虚伪的“文明人”的世界令他极度反感唾弃,而他和吉姆在密西西比河上的相依为命又令他内心充满温情。最终,哈克终于下定决心,“那么,好吧,下地狱就下地狱吧”,一下子就把写给沃森小姐的告发信撕掉了。在这个看似简单实际异常激烈的思想选择过程中,他放弃了那条符合上帝旨意的文明之路,选择了听从自己的心。他不仅努力追求自己的自由生活,甚至还打破社会道德规范的压制,帮助黑奴获得自由。这不是走向了“地狱”,而是哈克跨过了种族歧视的鸿沟,做到了黑白种族间的心灵融合,到达了真正的自由天堂。
黑奴吉姆的逃亡同样是在追求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自由。他正直、善良、忠诚可靠,同时渴望自由、勇于和现实生活抗争,即使是处于社会阶级对立面的白人小孩哈克,他也不顾自己的困难处境真心相待,给予父亲般无微不至的关怀。为了不和家人永远分离,他毅然决然地从沃森小姐家逃出来,打算去自由州工作攒钱赎回妻儿,让全家都过上自由幸福的生活。在逃亡途中,他思念亲人,为自己曾经扇了女儿一个耳光而忏悔不已。与哈克失散后他不顾性命地寻找,与哈克重逢时真心地开怀大笑,在哈克捉弄他后他严肃地愤慨,这一切都表现出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也是一个有权利有尊严有喜怒哀乐的人,希望被平等对待。尽管自由是他的目的地,但当汤姆受伤的时候,他宁可冒着被抓住的危险也去帮医生给白人小孩汤姆治疗。在当时白人社会的冷漠自私的鲜明衬托下,吉姆这个黑人奴隶代表人物的形象得到了进一步的完整和升华,作者期望不同种族平等和谐相处的梦想也在此以温情的方式得到了重申。
小说的结尾在是在沃森小姐的遗嘱中,吉姆最终获得了自由,而哈克为了躲避被收养又即将开始新的逃亡旅程。故事还没有结束,美国人民追求自由平等之路还很长。
参考文献:
[1] 马克·吐温,张友松译:《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06年版。
[2] 葛艳萍:《〈哈克贝利·芬历险记〉的语言艺术》,《牡丹江师院学报》,1990年第6期。
作者简介:
王鹏,女,1980—,河北保定人,本科,讲师,研究方向:英语教学,工作单位:河北金融学院。
李祥慧,女,1980—,河北衡水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高等教育,工作单位:河北金融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