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女性主义——一个批判性话语分析的新视角
2013-04-13武芳芳
王 婷,武芳芳
(东北大学外国语学院,沈阳110004)
20世纪中期,随着人类生产活动的高涨,各种由经济发展和技术进步引发的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也逐渐被越来越多的学者所关注。1962年,美国杰出的女性海洋生物学家蕾切尔·卡逊根据大量的科学事实出版了《寂静的春天》一书,以女性的独特视角阐述了农药对土壤、空气、水源、动植物和人类生活的破坏性影响,提出人类要重新评价使用农药的利弊,从而正视由人类活动而导致的对自然界的损害[1]。卡逊的呼吁成为了生态学的里程碑,同时也引发了学者们对于女性、自然以及女性同自然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的兴趣,从而促成了以女性主义和生态学为理论基础的生态女性主义的产生。
“生态女性主义”这一术语最早由法国的女性主义学者弗朗索瓦·德奥博纳(Francoise d'Eaubonne),于1974年在她的著作《女性主义或者死亡》中第一次提出来,指女性问题与生态问题的内在关联[2]。其目的是为了号召女性主义者奋起保护全球的生态平衡。一直以来,生态女性主义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定义,当然它也并不是生态学和女性主义的简单叠加,它包含了很多来源于不同价值观的思想和观点。生态女性主义理论者考虑性别歧视、对自然的控制、种族歧视、物种至上主义(speciesism)、与其他各种社会不平等之间的交互关联性。
美国哲学家卡伦·沃伦认为,生态女性主义展现了多元的文化角度,旨在分析同样处于从属地位的女性和自然之间的关联,从政治、经济、文化角度出发探讨女性和自然的被统治,反对“男权中心”和“人类中心”思想[3]。美国神学家安妮·普力马维斯则认为这种对女性和对自然的压迫源于以男性主义为通用准则的社会人群,以及具有明显男性主义气质的科学研究和人类生产,一直都视女性和自然界为“他者”,为控制和改造的对象[4]。综上所做的对女性生态主义产生发展的简单梳理,笔者认为,女性生态主义的概念里包含了“统治”、“压迫”这样的字眼,是一种探讨不平等关系的社会思潮,也是一种在不断理论化的新视角,它将生态学和女性主义中的危害自然和压迫女性两种甚至更多的不平等的权力关系相结合,试图形成一股反抗不平等和压迫的合力,为新一波反对权力不均衡的社会运动提供价值观和哲学。
20世纪70年代生态女性主义产生后,其理论框架在八九十年代得到了进一步的建构,同时产生了不同的分支。卡罗琳·麦希特曾对不同的生态女性主义分支做过详细的介绍,她认为生态女性主义分为四个分支:自由生态女性主义、文化生态女性主义、社会生态女性主义、社会主义生态女性主义[5]。这四个分支的分歧源于女性主义错综复杂的派别纷争,但它们从不同角度展现了女性改善同自然关系的方式。自由生态女性主义源于以波伏娃和佛李丹为代表的自由女性主义,提倡女性摆脱低微的地位和男性一样平等地参与环境保护工作。文化生态女性主义随第二次女性浪潮发展起来,强调女性自身的独特性,赞美女性与生命繁殖的紧密联系,部分持反对科学和工业的立场;社会生态女性主义和社会主义生态女性主义更多的是去批判压制束缚女性的资本主义和父权制。从以上四个分支的主要纲领可以看出,生态女性主义是一种批判的哲学基础,在呼吁重塑女性和自然被压制的地位和被贬低的价值的同时,批判人与自然、男性与女性的分裂,批判现代科技工业背后的父权、男权气质,批判占统治地位的以男性偏见和人类偏见为主导的认识论。生态女性主义的这种批判的性质决定了其可以与评判性话语分析相结合,成为批判性话语分析的一个新视角。
批评语篇分析始于20世纪70年代末,已经成为社会语言学研究和语言学领域的一个重要的研究流派。批评语言学家们认为语言不只是一种孤立存在的符号系统,而是一种社会实践,一种社会符号,反映了说话人的价值观和说话人之间的权力关系。评判性话语分析旨在揭示语篇背后的权力关系的不平等,偏见与歧视,提升大众对于语篇的反控制意识。
批判性话语分析甫一出现,女性主义者们就已经将这一手段应用于社会性别的话语分析中。“权力”这一概念对于女性主义和批评话语分析者同样重要,是双方产生交集的聚点。早期的女性主义执着于男人拥有权力,女人没有权力这种简单对立,而逐渐随建构主义的发展,这种对于权力的认识已经摆脱了简单的二元对立,认为权力是一种可以获得,可以转移的建构,受社会思想意识形态制约。从语用学角度,赫尔姆斯通过分析工作场所中权力和社会性别的互动,指出社会性别是工作场所交际中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6]。瑞灵格则通过分析课堂对话从而揭示沉默、话题控制等语言策略是如何指示社会性别,以及不同社会性别间的权力关系的[7]。发展到后结构主义话语分析,女性主义者对于权力的模糊概念和不平衡分布的理解愈加深刻和复杂,经过多元化的解读,甚至认为在某种程度上女性占据了相对而言较有权力的地位,不能简单根据二分法将她们定义成无权力群体。这种多元主义和生态女性主义所倡导的对权力和男性女性地位的更深入认识是一致的。
笔者下面就女性化妆品广告中常出现的场景和形象,对生态女性主义在批判性话语分析中的应用作以阐释。首先,我们要重视广告中对于女性与自然精神连接的塑造。化妆品广告在描述女性心理和产品制作过程时大量应用自然场景,如草地、鲜花、森林、湖水、农作物等,并附上“自然之美”、“纯天然”等主题词汇,一方面为了粉饰其产品的人工化学成分,另一方面也在不断强化观众女性和自然的同一性,对女性的改造和对自然的改造一样具合法性和必要性,从而渗透女性应使用人工产品改善自身的缺点,接受美容产业和社会对其的改造。在长期强化下,女性会越来越丧失自信,放弃对自身力量的肯定。此外,在研究了大量的该类广告后,我们发现很多化妆品牌在广告中用一些主题词标榜自身的高科技,如“新物质”、“新配方”、“纳米技术”等。传统的女性主义认为男性在科学界长期的主导地位使得女性远离科学实验,被歧视和压制,现今,这种对于科学的陌生和不自信部分演变为盲目的推崇和追随,不得不说,这是女性长期被压制、被震慑的结果。从女性生态主义角度看,化妆品广告里出现的模糊的高科技概念是在利用理性主义、科学实验主义所具有的男性气质来震慑女性,使女性被动承认这种男性气质的主导地位,继续接受父权制的领导和压迫。在化妆品广告中,也会出现男性的形象,从表面上看他们是女性的伴侣和追随者,但他们实际是女性外表的主宰,是女性使用化妆品的取悦目标。而现代化的办公、生活场景也高频率地出现,使用了化妆品的女性在现代化的环境中如鱼得水。主导的男性和人工的环境这两个看似毫无联系的元素,实际一起向观众渗透女性和自然同样处于被压制、被改造的从属地位,而这种塑造正反映了女性与自然在社会和人类改造世界过程中始终处于“他者”地位的观点。综上所述,化妆品广告的叙事和概念都是在男性作为社会中心的父权制下形成的,充斥着男权至上和人类中心的思想。以女性生态主义为视角,我们可以窥见到化妆品广告所代表的主流媒体信息的片面和歪曲。
综上所述,女性生态主义的立场理论为女性主义精神、政治斗争提供了理论依据和精神动力,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透视现实的独特视角,使我们运用评判性话语分析去挖掘父权制度下,人类中心的思想统治下,女性更靠近自然的独特体验和更独立的世界观。
[1]蕾切尔·卡逊.寂静的春天[M].吕瑞兰,译.北京:科学出版社,1979.
[2]Francoise d'Eaubonne.“Feminism or Death”,in Elaine Marks and Isabelle de Courtvron.eds.New French Feminism:An Anthology.New York:Schocken Books,1981.
[3]“Econlogical Feminism Philosophers:An Overview of the Issues”,in Karen J.Warren.ed.Ecological Feminist Philosophies.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96.
[4]Primavis Anne.From Apocalypse to Genesis:Ecology,Feminism,and Christianity.Minneapolis:Fortress Press,1991.
[5]Carolyn Merchant.Radical Ecology:The Search for a Livable World.New York:Routledge,1992.
[6]Holmes J.Power and discourse at work:Is gender relevant?InM.M.Lazar(ed.)Feminist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M].New York:Palgrave Macmillan,2005.
[7]Remlinger K.A.Negotiating the classroom floor:Negotiating ideologies of gender and sexuality.In M.M.Lazar(ed.)Feminist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New York:Palgrave Macmillan,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