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国地方普通高校走向创业型大学的思考
2013-04-13杨兴林
杨兴林
(北京信息科技大学 高教研究室, 北京 100192)
创业型大学最早由美国高等教育学者伯顿·克拉克对欧洲部分大学进行深入考察后提出。近年来,国内高等教育学界关于这一问题的研究逐渐兴起,其中关于我国研究型大学如何建设创业型大学的讨论较为突出,至于地方普通高校如何借鉴国外创业型大学经验,建设创业型大学的研究却相当少见。实际上,适应我国经济社会及高等教育发展趋势,地方普通高校适时走创业型发展之路不失为一种睿智选择。基于如此考虑,下面笔者拟以伯顿·克拉克在其创业型大学著作中阐述的创业型大学的组织特征与精神特质为切入点,就我国地方普通高校如何走向创业型大学略作思考。
一、创业型大学的组织特征与精神特质
伯顿·克拉克在《建立创业型大学:组织上转型的途径》(下称《创业型大学》)中指出,创业型大学是“凭它自己的力量,积极地探索在如何干好它的事业中创新。它寻求在组织的特性上作出实质性的改变,以便为将来取得更有前途的态势”。“创业型的大学寻求成为‘站得住脚’的大学,能按它们自己的主张行事的重要行动者”[1]2。伯顿·克拉克强调之所以选择“创业型”而不是选择“创新型”,是因为创业型“更有力地指向地方上经过深思熟虑的努力,指向导致改变组织姿态的行动”[1]2。
在《创业型大学》中,伯顿·克拉克根据对欧洲5所创业型大学的深入考察,就其组织特征进行了科学归纳:①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驾驭核心,以使新的管理价值观与传统的学术价值观相协调;②必须有一个拓宽的发展外围即在大学及其内部系科、科研中心、学部与社会上的企业及其他组织之间建立起专业的中介组织或办事机构,直接促进大学科研成果及其服务与社会相结合;③必须降低对政府经费资助的依赖,建立多元化的资助基地,不断拓宽学校的经费来源;④必须激活学院、学系等学术心脏地带,使其成为重要的创业源泉;⑤必须整合创业文化,使创业的价值观和信念不断引导其他要素的发展。《创业型大学》考察的5所欧洲创业型大学以及《大学的持续变革:创业型大学新案例和新概念》(下简称《新概念》)扩展考察的非洲、拉丁美洲、澳大利亚、北美一系列创业型大学,虽然各自的校情及创业道路不同,但大都具有这样鲜明的组织特征。在精神特质方面,伯顿·克拉克指出,它们“是那些积极地寻求摆脱严密的政府控制和部门的标准化的大学。它们搜寻特殊的组织上的个性;它们冒险进行标新立异;它们到‘市场’中去冒险。它们服膺这样的信念:应该选择在大学的特征上进行实验变革的风险,而不要选择单纯维持传统的形式和实践的风险”[1]2。具体而言,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自力更生、自我发展。20世纪50年代以后,欧洲、北美等地逐步成长起一批创业型大学,原因在于“现代大学发生了一个扰乱人心的和它们的环境之间的不平衡问题”[1]157。全球大学的困难有增无减,高等教育丧失了可能一度具有的稳定状态。学生需求的扩张无休止地继续,经济和社会中以知识为基础的企事业创造了一个日益扩张和迅速扩展的劳动力市场,指望大学提供合格的毕业生。政府指望大学在解决经济和社会问题方面为社会做更多的事情,但它们在财政资助上出尔反尔,成为不可依赖的赞助者。面对不利环境,有的大学消极等待,有的试图安于现状,有的低声下气地祈求,但是沃里克、特文特、斯特拉斯克莱德、恰尔默斯和约恩苏5所大学,却变得“更有魄力”[1]157。它们敏锐地觉察到社会环境和公共政策不可逆转的变化,清醒地认识到要寻求“站得住脚”[1]2,甚至受人尊敬的地位,必须自力更生,自我发展。
英格兰中部的沃里克大学,20世纪80年代时生存处境十分艰难,但在此后15年间内,它积极创业,挣钱发展。“在沃里克,等待政府拿出更多的钱,被看作只是那些并不面对现实的人们所采取的选择”[1]42。它的创业精神及业绩受到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的高度称赞:“沃里克是一所极端进步的英国大学,是国家非常需要的那种大学”[2]16。特文特大学面临在本国大学系统中日益边缘化甚至被关停的危险,奋起抗争,从20世纪80年代早期起,就在教学、科研、决策和管理的各个层次上“敢于承担那些困难的、有危险的,或者大胆的事情”[1]65,经过15年努力,终于建成一所规模更大、力量更强、更加自力更生的大学。斯特拉斯克莱德大学“沿着一条地位比较低的道路”发展起来[1]73,从80年代开始,通过大力加强行政核心,建立科研开发和服务机构,与工业企业联合等,坚定地走出一条创业型发展道路。恰尔默斯大学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适应外部环境的严峻挑战,大胆创业,“给创新行为众多的特殊场所”[1]108,以创业型的制度和观念加强大学的同一性,最终发展成为一所极富特色的创业型大学。约恩苏大学位于芬兰农村,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进行重大的预算改革及“灵活的工作负担”改革[1]138。10年过去,它终于在芬兰高等教育系统中赢得了自己的位置,并且在依靠芬兰科学院和敢做敢为的国家发展机构设置的竞争中,一个项目接一个项目,一个计划接一个计划地取得卓越的学术声誉。《新概念》描述的乌干达、南美洲、澳大利亚以及美国的斯坦福大学、麻省理工学院等创业型大学,无不强烈地凸显出自力更生、自我发展的创业精神和组织特征。
伯顿·克拉克在总结创业型大学经验的基础上,深刻地指出:“‘创业型’是一个含义丰富但是具有针对性的词语,指最可靠地导致现代自力更生和自我驾驭的大学的态度和程序。”[1]9“大学的未来取决于它们的自力更生。现代学术创业精神研究教导我们,而且很好地教导我们,随着21世纪的展开,大学一个一个地,将得到它们应得的东西。幸运的大学将构建学校变革的习惯。”[2]247这无疑是对创业型大学自力更生、自我发展精神的高度概括。
二是甘冒风险、追求卓越。在欧洲,最早成长起来的创业型大学,并不是各自国家高等教育系统中的旗舰大学或精英大学。这些旗舰或精英大学,即使在外界环境对大学的需求与大学对外界环境需求反应严重不对称的情况下,也继续熟视无睹,不愿冒改革风险。但是,那些时常担心自己会在国家高等教育系统中沦为边缘地位的大学,却能够主动应对经济社会与大学关系的急剧变化,它们为改革大学管理体制和方式,拓宽大学经费渠道,冒险地创办起一个全新的由非传统的单位组成的外围结构,激活大学的学术中心,确立甘冒风险进行改革的组织文化特性。
《创业型大学》介绍的5所欧洲大学,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早期都作出了勇敢的冒险尝试,最终成为了创业型大学。沃里克大学认识到英国中央政府在财政上是一个不可依赖的、不好的赞助者,毅然决然地确立了“我们愿意走出去赚钱,而不愿乞求钱”的办学理念[1]29,把学校置于一种独立的姿态,走自己的路。特文特大学面对极其不利的环境,毅然确立起“创业型大学”理念,坚定地实施创业行动。斯特拉斯克莱德大学,为从国家高等教育系统的边缘地位发展为一所全国大学,坚持把创造的知识更加广泛地应用到“创造财富的事上”,锻造“大学的科研力量和特定的公司或商业之间明显集中的联系”[1]98,进行全新创业。20世纪90年代中期,恰尔默斯大学在瑞典宣布高等教育完全是中央政府责任的背景下,果断地改制为基金制大学,“我们要‘自己’动手干事情,我们要‘坚持我们自己的权利’”[1]121。约恩苏大学在90年代利用芬兰政府有意愿把权力从国家下放给大学的机会,主动建议并得到教育部长同意,成为“一所试点大学”,为整个大学系统实验“一次总付的预算方法”[1]133,推动了整个大学转型。美国的斯坦福大学从“土地富裕,金钱贫困”,身患“顽固的营养不良”,到20世纪后半期,创造“硅谷”奇迹,“有资格担当全世界首要的创业型大学”[2]176。
一所大学是否会成为创业型大学,一方面取决于时代的需求,另一方面取决于大学的意志。伯顿·克拉克指出:一所大学的转型要求两个奇迹。一个奇迹是启动开始以前压倒失败的恐惧。很多大学不愿尝试走新路。这是危险的:一所口头喊喊的大学可能被打败。另一个奇迹是持续十年或更长时间的成就的良性循环,打败使变革中止的组织(特别是大学)和有组织的赞助者(特别是政府部门)的大量保守倾向[2]120。压倒失败的恐惧,打败保守倾向,都需要大胆冒险,没有冒险就没有创业。“一个杰出的典型可能抵得上一千种遥远的理论”[2]90,欧美创业型大学,生动地诠释了甘冒风险、追求卓越是创业型大学的重要精神特质。
综合伯顿·克拉克关于创业型大学的内涵及其精神特质以及大学的特殊本质,笔者认为,创业型大学是在组织特点及精神特质方面有别于传统大学的一类大学。在高等教育大众化背景下,面对高等教育需求不断扩张,政府资助经费逐渐减少的严峻现实,它没有将生存、发展期望寄托于政府拨款,而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毅然决然地推动组织转型,塑造创业文化,激发创业精神,加强学校与政府、企业和社会之间的合作,多元拓展经费渠道,将人才培养与科学研究成果的转化和应用密切结合,深度融合学术文化与商业文化,显著地提升了自身综合实力,持续地为经济社会发展作出突出贡献。它的起点是回应社会大量增多的高等教育需求,转型成功的宗旨是不断提高大学的综合实力,更好地服务学生和社会。
二、我国地方普通高校走向创业型大学的必要性
地方高校在我国高等教育体系中占据重要地位,现实发展中面临严峻挑战,走向创业型大学,实现自身更好发展,同时更好地实现大学的社会使命极其重要。
(一)地方普通高校的重要地位
一方面,它是我国高等教育的主体。在行政管理权限上,我国普通高校有中央部委直属管理与地方政府管理之分,前者一般称部属高校,后者一般称地方普通高校。地方普通高校又涵盖本科高校、专科学校,包括高等职业技术学校。在我国普通高等教育体系中,地方普通高校是名副其实的主体。据教育部网站公布的数据,截止到2010年,我国普通本科高校共有741所。其中,部属108所,地方633所。地方普通本科高校占全国普通本科高校的85.43%。普通专科学校(含高等职业技术学校在内,下称“高职校”)943所。其中,部属仅3所,地方普通专科学校占全国普通专科学校的99.68%。仅就高职校而言,全国817所,其中部属仅2所,地方高职校占全国高职校的99.76%(见表1)。
表1 地方普通高校占全国普通高校的比例
根据教育部网站公布的2010年统计数据整理。
另一方面,它在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特别是地方经济社会发展中居于重要地位。其一,它是地方经济社会发展人才的重要贡献者。我国高等教育体系中,虽然从理论上讲,无论部属高校还是地方普通高校,所培养的人才都是为国家经济社会发展服务,特别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毕业生自愿择业,可以到任何地方、任何行业、任何部门就业,但事实上部属高校学生由于人数限制,即使都愿意到地方就业,也难以满足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的庞大需求,更何况部属高校几乎全是“211”高校,部分还是“211”和“985”“双工程”高校,承担的是精英教育重任,培养目标是为国家高层次科学技术及文化事业发展服务。地方普通高校数量众多,与民办高校、成人高校相比,一般具有较大规模,并且多以本地生源为主,学科、专业更多地与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相联系,所有这些都决定了它自然是地方经济社会发展人才的重要贡献者,给地方经济社会发展以直接的推动。有学者计算1981—2005年间不同教育程度对经济增长的平均贡献率,研究生层次是26.25%,本专科层次是25.09%,中等层次是8.82%,初等层次是0.02%[3]。还有学者计算出2001—2005年间,我国高等教育对GDP年均增长的贡献率是4.08%[4]。这其中绝大部分应是由地方普通高校为地方经济社会发展作出的贡献。
其二,它是地方经济社会发展所需知识、技术的重要提供者。地方普通高校多居二三线城市,与地方经济社会联系紧密,相对于民办或成人高校,一般具有较好的科学研究基础,易从地方经济社会实际出发,有针对性地为其发展提供较高水平的知识和技术。
其三,它是地方文化发展的中心和重要引领者。地方普通高校是地方的人才和知识高地,能够快速地吸纳社会现象、社会问题、社会时尚等,又能基于自身深厚文化底蕴深入研究和辨析,作出理性的文化反应,为社会提供重要的价值引领。
(二)现阶段地方普通高校发展面临严峻挑战
地方普通高校在我国高等教育体系及地方经济社会发展中居于重要地位,但是这种地位的体现和作用发挥并非固定不变,而必须适应高等教育自身及地方经济社会发展要求,这通常需要在不断应对各种挑战和难题的过程中实现。现实的我国地方普通高校正处于这种应对和转变的重要关口。
从高等教育发展看,我国高校1999年开始大幅度扩招,仅仅10年左右已经从精英教育进入到大众化教育阶段。截止到2010年,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达26.5%,部分地区甚至达60%左右。根据《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下简称《纲要》),到2020年高等教育毛入学率将达到40%。这种情况使地方普通高校面临一系列必须应对的严峻挑战。原因在于地方普通高校在我国高等教育体系中所处的位置,决定了它必须承担高等教育大众化带来的入学人数空前增加的使命。但是,其一,招生人数大量增加,自然需要更多的办学经费,现实却是我国仍然是一个发展中大国,财力还相对薄弱,并且各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极不平衡,多数地方普通高校的财政拨款经费水平很低,难以承担招生人数大量增加所带来的经费增长。其二,招生人数大量增加,也意味着需要更多的教师从事教学工作。现实中,为解决教师严重缺额问题,不少学校不得不突击引进大量年轻教师,又没有时间和精力进行严格培训和引导,教学质量往往得不到保证,引起学生、家长和社会普遍不满。其三,现行高校之间在办学层次上竞争异常激烈,应对这种激烈竞争,基本方法:一是内部挖掘潜力,提升教学和科学研究水平,一是尽力引进高水平人才,甚至是“双聘院士”,这些都需要以财力为后盾。条件好的学校固然能遂其愿,条件差的学校则无能为力,随着时间的推移,难免逐渐沦入边缘地位。
从地方经济社会发展情况看,经过30年多年改革开放,虽然传统的城乡二元社会结构整体仍然存在,但另一方面,这种结构内部事实上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昔日的传统农村社会已经转变为传统农村社会与新型农村社会并存,前者以传统农业、传统农民为主要特征,后者以各种类型的农村工业和农民工人为主要特征。城市社会则因其人口集中、信息发达、交通便捷等多种优势,在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形式共同发展过程中,迅速地由单一的城市居民居住、生活、工作的社会发展成为由城市居民和农民身份的工人、个体经营者等共同居住、生活和工作的社会。胡鞍钢将这种变化概括为传统二元社会结构向四元社会结构的转变[5]。这个概括是否科学或许还值得考虑,但它确实从一个侧面形象地揭示了我国现实经济社会结构发生的深刻变化。
在经济社会结构深刻变化过程中,不仅进入城市的大量农民工需要接受高等教育培训,掌握现代专业知识、技能,以适应自身工作和发展的需要。而且现代农村、农业发展对科学技术的要求越来越高,也激发了高等教育的更多新需求,如越来越多地要求更多的农业科技人员深入农业第一线,开办学习班,指导现代农业生产,有效提高农民从事现代农业的技术和技能,以及越来越多的农民更加期盼接受高等教育,要求有更多适应他们经济、生活特点的高等教育形式和渠道。还要看到的是,当下由于科学技术快速发展导致的知识更新以及人们职业转换加快,或由于人们更多的追求自身价值,胜任更具挑战性工作的需要,或由于人们试图改变自身不利地位,实现由较低社会阶层向较高社会阶层跃升的需要等,趋向接受或多次接受高等教育者也越来越多。所有这些,对地方普通高校既是重大机遇,又带来了新的挑战。回应这样的挑战,需要科学发展战略的导航、充足且高素质教师队伍的支撑、宽裕甚或雄厚资金的支持等,所有这些对于当下不少地方普通高校都是实实在在的困难。
概而言之,我国地方普通高校目前的发展状况是机遇与挑战同在。但人类经验表明,在困难面前“攻击是最好的防卫方式”[1]43。地方普通高校要适应我国高等教育及经济社会发展的深刻变化,抓住机遇,应对挑战,破解难题,赢得美好未来,可选择路径也许有许多,但主动借鉴国外创业型大学经验,走自力更生、自我发展,甘冒风险、追求卓越的创业型大学之路,建设创业型大学,无疑是一个睿智的选择。
三、我国地方普通高校走向创业型大学的基本路径
伯顿·克拉克总结欧美等地创业型大学经验,将其组织特征概括为五个方面,这些方面实际也是建设创业型大学的基本路径。当然,不同的大学因具体校情不同,走向创业型大学的选择也会各有侧重。但不管怎样,深入思考欧美等地成功的创业型大学,确有四方面突出标志:生源积极选择的目标,教师高度忠诚的团队,办学经费充足,创业文化生机勃勃。立足我国国情,借鉴欧美等地创业型大学经验,我国地方普通高校走向创业型大学的基本路径,可以考虑如下方面:
(一)立足地方经济社会发展要求设置专业、课程,加强学生的学习认知和多方面能力培养,使大学真正成为“有用学习的场所”,乐于为高素质生源及社会所选择
这一方面之所以是地方普通高校走向创业型大学、建设创业型大学的基本途径,是因为高校的根本任务是育人,高校的兴旺发达首先决定于它能否招收到足够数量的高质量学生以及培养出一批又一批高质量的毕业生。一所高校能够招收到足够数量的高质量学生,不仅反映出它的“人气”指数高,对社会及考生具有强大的吸引力,而且易为它带来足够的个人缴费以及较多的财政拨款,满足学校人才培养和建设发展的经费之需;学校培养的一批又一批高质量毕业生走向社会,成为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贡献者,又为地方普通高校发展积累了更多的“人气”,对促进地方普通高校的建设发展具有种种直接和潜在的帮助。这些既是地方普通高校走向创业型大学的重要方面,又是创业型大学建设成就的重要标志。地方普通高校要得到社会认可,成为各地特别是本地高考学生志愿以及社会招聘人才的首要选择,关键是要全力打造地方特色,适应地方经济社会发展需要,精心设置专业、课程,把学校建设成为“一个有用学习的场所”[1]97,最大程度地保证学生学以致用,切实针对大众化背景下不同学生的综合知识基础、发展潜力、兴趣、爱好和特长偏向,因材施教,引导学生深入理解学习的本质,主动培养自身的多方面能力,特别是实践和创新能力,以保证他们不仅毕业后顺利就业,而且具有较大的发展潜力,为社会做出更大的贡献,也为自己获取更高的投入回报。
(二)大力发展专业研究生教育、中外合作办学以及各种有特色的继续教育,既有效增强办学实力,又有效拓展办学经费来源
“加快发展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是《纲要》立足当代世界先进科学技术及我国现代化快速发展的迫切要求提出的一项重大任务。《国家教育事业发展第十二个五年规划》进一步提出“有序推进学科设置权下放,取消对研究生院设置的行政审批,优化研究生培养的布局结构。积极发展专业硕士研究生教育,开展专业硕士培养模式改革试点,探索科教结合、产教结合的培养模式;面向重大科技专项需求,开展工程博士培养试点,逐步形成学术学位和专业学位均衡发展的研究生培养体系”[7]。地方普通高校应牢牢把握这一政策契机,密切结合地方经济社会发展要求凝练学科方向,加强校企合作,建立和完善校企合作办学机制,争取实现专业硕士培养规模的较大增长。这一方面的意义不仅在于提高办学层次,更在于能有效地促使教学与科研的有机地融合,为更好地面向经济社会需要开展重大实用性研究,将知识广泛应用到“创造财富的事上”[1]98,持续实现更高水平的创业奠定深厚基础。
积极吸收留学生,大力发展留学生教育。从国际高等教育发展经验看,这是实现大学国际化的重要标志,也是拓宽办学经费来源的重要渠道。多年来,我国地方普通高校由于受多种复杂因素影响,一直相对封闭,吸收外来留学生的学校少、规模小,严重影响办学国际化。现阶段,随着国际高等教育联系日益紧密,国家对这一问题高度重视,相继出台相关政策。这是一个重大历史机遇,地方普通高校应顺势而为,以创业的精神大力发展与国外高校的联系,在“学生互换、学分互认和学位互授联授”基础上[6],逐步扩大来校留学生规模,提高留学生教育的层次。从现实看,地方普通高校实现这一方面的重大进展,关键是要突破教师队伍外语交际能力差的“瓶颈”,对此,加大力度选拔专业能力突出、外语基础好的年轻教师到国外高校专业进修,不失为一个重要选择。
大力发展继续教育同样是国外创业型大学的重要经验,也是高等教育大众化的必然要求。日本学者有本章考察日本高等教育大众化历程发现,大众化后期,并不只是适龄青年入学率继续增加而进入普及化阶段,而是越来越多的成年人为了满足自己的工作和生活需要,多次进入高校接受继续教育[8]。如上述,我国高等教育大众化的快速发展以及经济社会的深刻变化,已经激发起更多成年公众的高等教育需求。地方普通高校除应着力培养好全日制学生外,还必须充分利用自己与基层公众接近及其资源优势,充分发挥类似美国社区学院的作用,大力发展多种形式的继续教育,将学历教育、非学历教育、模块化教育、专题教育并举,周六周日教育、短期集中教育、夜大学教育、函授教育并行。有条件的还可以就某些专业着力开发远程输出教育,充分利用现代信息手段,拓展继续教育时空,赢取丰厚回报。
(三)激活学术心脏地带,充分发挥学科优势,与地方企业深入合作,走协同创新之路,实现提升科研水平、服务地方经济、增强学校财力的多赢
激活学术心脏地带,是指激活学院、系、研究中心大力开展科学研究的积极性,使科学研究成为所有教师提升学术水平,为学校发展及经济社会发展贡献力量,同时获取自身合理利益的主动选择。我国自实施科教兴国战略和建设创新型国家战略以来,高校科学研究一直是国家科学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特别是高水平大学的作用越来越突出。一些有条件的地方普通高校,特别是一些原行业性高校,由于鲜明的学科特点和实力,也在国家和地方经济社会发展中作出了突出贡献。但是,应当看到的是,地方普通高校这方面的发展很不平衡,有的还相当滞后。院、系、研究单位等学术心脏地带的教师积极性未能充分激活,不少教师或简单地教教书,挣点课酬了事,或把主要精力用于校外“打拼”第二职业。有效改变这种现状,充分发挥科学研究在地方普通高校走向创业型发展道路中的突出作用,根本问题是要科学建立校、院分级管理体制,清晰划分校、院之间的责、权、利关系,推动学院自主规划、自我发展,打破“大锅饭”分配体制,将教师的积极性凝聚于教学、研究和创业。
充分发挥学科优势,与地方企业深入合作,协同创新,在地方普通高校建设创业型大学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这方面的关键是地方普通高校要主动为企业服务,或利用自身科研力量主动帮助企业解决技术难题或生产经营难题,或将科学研究成果转让企业,产生经济效益,赢得企业信任,建立相互依赖、相互促进的紧密关系。从现实看,一些地方普通高校已经在这方面进行了初步探索,取得了显著成效。武汉科技大学与武汉钢铁总公司的合作就很有代表性。二者共同建设起“武钢—武科大钢铁新技术研究院”,学校负责选拔年富力强的教授担任“科技特派员”,长期进驻武钢,帮助企业解决实际问题。武钢为研究院注入巨额资金,每年为学校发放研究项目招标书,使学校新增合作项目经费保持在年均1 000万至1 500万元,有效提升了学校的研究水平和研究成果转化率,实现了产学研用有机结合。5年来,武汉科技大学连获13项国家科技奖,科技成果转化率稳定在80%以上[9]。
当然,除与地方企业深入合作外,与地方政府、社会组织、研究型高校等加强联系,在互利合作基础上协同创新,从国外创业型大学发展经验看,也是一条非常重要的途径。
(四)大力塑造创业发展的价值观,发展积极的创业文化
传统大学的价值观和组织文化以学科忠诚和学术发展为基本特征[10]。大学内部各个学术单元的基本目标是发展学术,致力于本学科领域的深入研究,以期为学科知识体系的累积作贡献,学者对学科的忠诚度甚至超过对学校的忠诚度。创业型大学的价值观和组织文化以注重实效与倡导创业为基本特征,与这种价值观和文化要求相适应,学校需建立与国家知识产权制度相衔接的具体制度,调节教师和研究人员薪酬的分配,同时建立相应的学术评价体系及奖惩制度等,以规范创业活动的开展。
地方普通高校走创业型大学之路是学校发展的重大变革,涉及学校全体人员的价值观和学校文化的深刻转变。实现这样的转变,地方普通高校需要组织深入的办学思想及学校发展大讨论,引导全体教职工深刻认识当代高等教育发展的大趋势,学校在当今激烈竞争中的定位与未来发展以及影响未来发展的潜在隐患和威胁,广泛宣传成功的创业型大学为学校带来的现实变迁及发展,从而增强发展变革的压力感和使命感。还应当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场合和平台,广泛开展创业价值观的宣传以及创业文化氛围的营造,促使大学始终保持奋发向上、积极有为的精神状态。毕竟,“在一所大学,要办成一些事情,很多人必须愿意使这件事发生”[1]86。但是这种愿意不能通过强制来实现,也不能简单地通过自上而下的要求来实现,只能通过相应的价值观及其文化建设来实现。
关于创业价值观和文化的作用,伯顿·克拉克在《新概念》中有极其精彩的描述。他说:“持续的具有适应性的大学并不依靠短暂的个人领导能力。有超凡魅力的领袖能服务一时,但是在大学的生命线中,他们是今天,在明天就走了。持久的转型也并不依靠不幸的环境威胁所引起的一时迸发;它并不等待旧时争论利益的偶然趋同,更确切地说,不管什么样的最初的刺激,转型有赖于构筑新的成套结构和进程的集体反应伴随着稳定地表达坚决的院校意志的有关信念,一种起着稳定作用的创业素质被编织进大学的结构之中。”[2]7值得指出的是,我国的普通高校,政府干预过多、过细是一个突出问题。高等教育改革无一不是自上而下的行政推动,由于基层人员特别是大学教师对改革不理解,常常导致雷声大、雨点小,走过场。这种情况在地方普通高校建设创业型大学的过程中应切实注意避免。比较可行的方法应当是由政府提供宏观的政策支持和引导,切忌过多、过细的行政干预,给地方普通高校以更多的办学自主权,由其自身采取方法和措施,充分激活基层教师及其有关人员的积极性,边摸索、边总结、边提高、边发展,最终实现整个大学的组织转型。
四、地方普通高校走向创业型大学可能的误区预警
国内关于创业型大学的研究时间不长,其重点集中在创业型大学的经验借鉴,至于创业型大学发展中可能出现的误区,尚未引起足够的关注。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教育与信息研究学院教授罗伯特·罗兹(Robert Roads)以其敏锐的目光,对美国创业型研究型大学发展过程中出现的问题进行了比较深入的探讨[11],可以为我国提供一些有益的思考和启示。罗伯特·罗兹指出:美国创业型研究型大学模式发展包括四个关键阶段。第一阶段是19世纪受德国影响;第二阶段是两次世界大战期间联邦资助研究兴起;第三个阶段是20世纪60~70年代“多功能大学”兴起;第四个阶段是新自由主义影响下创业型大学崛起。在他看来,其中每一个阶段,美国创业型研究型大学都存在误区:①在受德意志影响时期,美国大学仅仅吸取了德国大学调查研究模式的某些部分,忽略了其他重要部分。②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大学被政治领袖们当作促进国家军事能力发展的工具。③“多功能大学”阶段,大学的关键资源——最优秀学者的头脑成为出价最高者所租用的武器。④新自由主义阶段信奉盈利高于人民,大学与社会病态发生起联系。罗伯特·罗兹研究的虽然是美国的创业型研究型大学,与我国地方普通高校有许多不同,但大学毕竟都是人类社会有机体上的文化组织,都要遵循经济社会发展规律和高等教育发展规律,因而其研究对我国地方普通高校在走向创业型大学过程中有效避免可能出现的误区都有借鉴和启示作用。基于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现实,地方普通高校建设创业型大学,近期尤其需预警以下可能出现的误区:
(一)重经济利益,轻人才培养
创业型大学的一个重要取向是在向社会提供各种有效服务的同时,获得可观的经济收益,改善学校经费资助渠道单一、经费总额有限等严重影响学校创新发展的突出问题。经济利益具有现实性,学校、教师及有关人员可以得到即时的满足;人才培养是社会利益,虽然具有长远性和根本性,却不能立即与人们的现实利益挂钩。这就相应地决定了人们在经济利益与社会利益的博弈中,通常会趋向于现实利益,忽略长远利益和根本利益。这种情况在我国现实的各层次大学都比较突出。这样的误区,地方普通高校在建设创业型大学过程中尤其应当注意避免,否则将很容易迷失正确的发展方向。
(二)应用性学科地位凸显,“形而上”学科受排挤
地方普通高校建设创业型大学,极其重要的途径就是充分发展应用型学科特长,致力于为地方经济社会发展解决重大技术问题、难题或战略性问题,因而易获相关方面的资助,为学校带来可观的经济回报。这种情况很容易诱使人们将眼光紧盯应用型学科发展,而对那些旨在探究人类的道德、文化、价值观念、发展规律的“形而上”学科冷眼相看,甚至认为是只花钱不赚钱的“赔本”买卖,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学科也就逐渐地被打入“冷宫”。实际上,从人类社会长期发展看,为人类发展指明方向的恰恰是“形而上”学科,这些学科的发展受压抑,社会发展迟早会误入迷途,给人类造成严重的伤害,这已经为人类社会的无数教训所证明。对大学而言,它要有效引导全体师生员工确立科学的价值观,引领所在地区文化发展,成为社会良心,没有“形而上”学科的繁荣和发展,同样无异于缘木求鱼。
(三)科学研究遭企业利益绑架,学科发展被扭曲
企业要适应激烈的竞争和社会发展需要,必须依赖多方面的创新发展,通常都有大量的现实问题需要大学参与研究,提供成果,特别是基础雄厚、发展前途远大的企业,需要研究的现实性、前瞻性问题更多,这固然会给大学带来大量的研究课题,获得可观的经费收入。但是如果大学因此而紧跟企业要求走,对企业言听计从,久而久之,势必成为企业的专职研究所或研究院,大学的学科发展在这种没完没了,甚至是一些平庸的项目研究中被扭曲。
(四)教师队伍等级化,易获得各种资助的教师垄断多方面话语权
人的社会地位以经济为基础。大学虽然是一个文化组织,学者们的话语权、地位以其学术造诣为前提。但是,在注重研究、服务与薪酬挂钩的创业型大学里,制度建设趋向于激励教师获得更多的研究或服务性课题,挣得更多的研究或服务经费。那些易获各种资助的学科教师,既为学校经费增长作出了贡献,自身也得到了较多实惠,这种情况很容易导致部分教师因财大气粗而在学校的决策、管理、学科发展等方面拥有强势话语权,那些不易获得资助的教师则由于经济原因通常不愿意讲话,或即使发表中肯意见也通常易被财大气粗教师的强势话语所压制。
地方普通高校建设创业型大学过程中要有效避免这些可能出现的误区,必须事先进行预警性制度设计,并随着创业型大学发展而不断地修订和完善。如针对可能出现的重经济效益、轻人才培养误区,学校应切实将以人才培养为中心置于办学指导思想的核心,并将其置于严格的制度保障基础上。针对可能出现的应用性学科地位凸显,“形而上”学科受排挤以及教师队伍等级分化的误区,地方普通高校在坚持文化取向的前提下,可借鉴国外创业型大学经验,对不易获得各种课题和资助的“形而上”学科实行交叉资助,即通过建立相应的制度和机制,从易获课题和经费的应用性学科上交学校的经费中解决“形而上”学科的健康发展所需经费及其教师收入问题,同时在教师职务的聘任及分级问题上,仍然坚持学术标准至上,这也是国外创业型大学的成功经验。针对可能出现的科学研究遭企业利益绑架、学科发展被扭曲的误区,可以在校企合作的体制下,校企双方根据学科发展规律以及企业发展需要共同讨论、确定学科发展的中长期规划,科学划定校企合作研究的领域和边界。
大学如何恰切地为社会提供研究及服务,德里克·博克(Derek Bok)曾提出过三项原则:一是大学应避免承担其他类型组织能够做得同样好的事;二是每新增一个计划都应有利于促进学校现有的教学和研究活动;三是新计划应该得到教师们的热情支持和拥护[12]。亚伯拉罕·弗莱克斯纳也认为:大学的社会服务要既防止“社会滞后”,又不能简单地迎合时尚;大学不应脱离社会,孤芳自赏,应当以自己的实力和声望对科学和重大而紧迫的问题进行研究,对相应的社会政策产生影响,又必须摆脱商业行为及其有损大学本质的行为影响;大学要严格区分自己能够做好的事和“不应涉足的事”[13]。认真思考这些卓有见地的意见,对推动我国地方普通高校在走向创业型大学的过程中避免可能产生的误区会有重要助益。
参考文献:
[1]伯顿·克拉克.建立创业型大学:组织上转型的途径[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3.
[2]伯顿·克拉克.大学的持续变革——创业型大学新案例和新概念[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8.
[3]薛艳.中国教育发展对经济增长贡献率水平的实证分析[J].经济师,2007(9):62-63.
[4]陈岩.中西部地区高等教育对经济发展贡献率的比较研究[J].甘肃社会科学,2008(2):238-241.
[5]胡鞍钢,马伟.现代中国经济社会结构转型:从二元结构到四元结构[J].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1):16-29,159.
[6]国务院.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N].中国教育报,2010-07-30(1-3).
[7]教育部.国家教育事业发展第十二个五年规划[N].中国教育报,2012-07-22(1-4).
[8]罗华涛.关于我国高等教育大众化的理论思考[J].宁波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09(5):53-57.
[9]柯进,程毓.尝到校企协同创新的甜头[N].中国教育报,2012-07-04(1).
[10]邹晓东,陈汉聪.创业型大学:概念内涵、组织特征与实现路径[J].高等工程教育研究,2011(3):54-59.
[11]罗伯特·罗兹.美国创业型研究型大学存在的问题及其对中国高考教育的启示[J].高等教育研究,2011(8):16-25.
[12]王晓阳,张京顺.美国大学的社会责任与学术自由理念[J].清华大学教育研究,2000(4):115-121.
[13]弗莱克斯纳.现代大学论——美英大学研究[M].徐辉,陈晓菲,译.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