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执政以来影响中美关系发展的主要因素探析*
2013-04-12邱苗
邱 苗
(山东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山东济南250014)
奥巴马执政的第一年可谓是中美关系的蜜月期,两国关系实现了平稳增长。但从2009年12月哥本哈根气候大会开始,中美关系发生逆转,两国之间爆发了全方位的摩擦和竞争,导致中美关系急转直下。自2011年下半年以来,中美不仅在传统领域里的摩擦和冲突加剧,美国还从经济、军事等方面积极推进全球战略东移,给中美关系带来了更多不确定因素。虽然合作是中美关系的主流,但是在短短几年之内,如此高频率、大幅度的跌宕起伏在中美关系40年发展中是十分罕见的。
一、中美之间的经贸摩擦是两国之间纷争的重要之源
面对经济高速增长的中国,在经济持续低迷的美国国内关于“中国经济威胁论”的判断再次升温,中美两国在人民币汇率等方面的摩擦增多。
中美之间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的争端。美国方面指责人民币汇率低估给中国企业出口的产品带来了“不公平”竞争优势,这是美国对华贸易赤字的主要原因。奥巴马政府多次在人民币汇率升值问题上向中国施压。2010年3月11日,奥巴马“要求中国进一步向以市场为导向的汇率机制过渡”。2010年15日,美国众议院通过的《汇率改革促进公平贸易法案》,首次在立法上允许美国商务部对进口自中国等国家的产品征收补偿性关税。随着2011年下半年两党竞选的启动,美国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态度更加强硬。共和党人和民主党人纷纷指责中国的汇率政策,10月4日美国参议院程序性通过了“2011年货币汇率监督改革法案”立项预案,该法案要求对中国等国家通过压低本国货币币值的行为征收惩罚性关税。中国政府表示,自2005年以来,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累计升值已经超过20 %。目前,从国际收支、外汇市场供求等方面来看,人民币汇率已接近合理均衡的水平。由于奥巴马政府视人民币汇率为中美经贸关系“再平衡”中的核心问题之一,加之美国的相关利益集团借此攻击中国政府的经济政策和管理措施,汇率问题因此常与其他问题相互交织,变得异常复杂。
美国针对中国产品频繁采取反倾销、反补贴等救济措施。金融危机之后,美国国内经济形势和就业形势严峻,美国针对中国产品频繁地采取反倾销和反补贴措施,严重损害了中美两国的经济利益。从2010年至今,美国商务部不仅对中国的无缝钢管、电子成像设备、蜂蜜等产品征收了反倾销税或反补贴关税,而且将贸易保护主义措施运用到新能源等新兴产业。2011年12月2日,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初裁中国产晶体硅光伏电池对美国的出口价低于公平价格,并得到中国政府补贴,给美国相关产业造成了实质性损害。对此,中国商务部指出,美国方面为维护其在新兴产业的竞争优势,在清洁能源领域主动挑起贸易摩擦,不仅破坏中美能源合作,也损害美国产业自身利益。针对美国在经贸领域的上述做法,中国政府也采取了一系列反制措施。在2012年大选年,美国对华贸易制裁更加频繁,贸易保护主义明显升温。美国总统奥巴马于2012年2月28日签署一项行政命令,成立“跨部门贸易执法机构”,旨在针对中国和其他国家的所谓不公平贸易行为开展调查和执法。2012年5月17日,美国商务部发表声明,中国晶体硅光伏电池及组件出口商在美国存在倾销行为,将被征收大约35%的反倾销税,中国业界纷纷斥责美国的贸易保护主义行为。历年来我国光伏产业严重依赖欧洲和美国市场的订单,美国这次征收高额的反倾销税率,导致中国光伏制造商成本优势丧失,预计未来将有大量光伏厂商退出市场。
奥巴马致力于复兴制造业,与中国在制造业领域产生竞争。强大的制造业应该是一个大国保证经济独立和长期繁荣的经济基石。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就是凭借世界第一的制造业体系而发展为世界超级大国。然而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美国侧重于发展金融、房地产等服务业。进入90年代后,其服务业占GDP 的比重就一直高达70%左右,而制造业不断萎缩。2008年金融危机,首先使美国虚拟经济的脆弱性暴露无遗,美国稍有竞争力的实体经济也仅剩下军工、石油和农业,而新兴工业化国家的崛起使美国感觉其全球领导地位日益受到严重威胁。其次,较低的就业率是制约奥巴马连任的主要因素之一,奥巴马在国情咨文中指出,“美国创造就业的真正动力源泉始终是美国的企业”。因此,美国需要重振制造业,2009年奥巴马提出了再工业化战略,强调重振制造业,回归实体经济。而我国是一个正在以制造业为支撑来实现崛起的发展中大国,2010年我国制造业产值成为世界第一。[1]因此,中美今后在制造业方面将存在激烈竞争。
美国加强了对中国的技术封锁。一方面,美国阻止中国企业收购美国高技术企业。2010年5月,华为提出以200 万美元收购美国旧金山湾区技术开发商3Leaf Systems 的资产,结果受到百般刁难,终于在2011年2月决定放弃收购计划。2010年7月4日,美国政府以国家安全为由,阻挠美国埃默克公司将其60%的光纤业务出售给中国唐山曹妃甸投资公司。另一个方面,加强了对我国高科技产品出口的限制和管制,出台了一系列限制中美科技合作和交流的公开和内部的决定,甚至根据奥巴马签署的所谓沃尔夫条款,禁止中国记者对挑战者号航天飞机2011年最后一次飞行发射的现场采访,等等。
二、美国国内政治因素的影响
奥巴马政府内外政策的优先目标发生了变化。奥巴马执政初期面临的主要挑战不是来自地缘政治对手,而是在国内稳定金融秩序、推动新能源法案,在国际上防止气候变化、恐怖主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等全球性问题,因此迫切需要在国际范围内加强与中国的合作。在这种情况下,中美关系中一切不和谐因素都处于次要的地位。进入2010年后,美国经济逐渐恢复,稳定金融体系的任务基本完成,奥巴马政府内外政策的优先目标发生了变化。对内政策上,奥巴马政府的首要目标是增加就业、扩大出口。为此,奥巴马推出“国家出口战略”,提出“出口倍增计划”,因此美国与“世界工厂”中国将成为重要的竞争对手。新能源法案和气候变化议题从奥巴马政府的重要议事日程上消失,因此中国对美国的重要性急剧下降。对外政策上,美国有意终结反恐,将战略重点转向应对新兴大国,并将战略重心转向亚太,这使美国和亚太大国中国之间的竞争愈加明显。于是,曾经被奥巴马政府淡化的问题都日益凸显,对台军售、会见达赖、人权和海上安全等问题接踵而来。
民主党中期选举失利,致使奥巴马内政推行出现困难,将政策重心转向外交。2010年11月美国中期选举的结果是民主党在中期选举中失利,失去了对众议院的控制权,在参议院的席位也有所减少。美国中期选举的结果使国会和总统在内政和外交方面的分歧加剧,使美国国会和政府在内政和外交问题上采取共同立场的可能性降低。内政上的施政困难使奥巴马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转向外交方面,用于处理与其他国家的关系和解决国际问题。在控制众议院的共和党和奥巴马的基本关系是对立、对抗关系的情况下,奥巴马采取对中国的强硬政策,有利于缩小两党间的分歧,将他们的视线共同一致对外,有利于奥巴马争取更多的外交成绩。
亚洲频繁的军演最直接的受益者就是美国的军火供应商。美国军火供应商对美国政府内政外交具有决定性影响,一贯主张通过在世界范围内寻找对手和发动战争来谋求经济利益和实现价值目标。中国因其强劲的发展态势和潜力,成为美国军工复合体“最理想”的对手目标。随着美国战略重心向亚太地区转移,随着朝核危机、南海争端等影响地区和平局势的问题凸显,该地区国家大多加大了对武器的进口力度。过去五年亚太地区武器进口占全球近一半(44%),印度以10%位居榜首,五大军火进口国全都是亚洲国家。众所周知,美国的军工企业占美国制造业的70%。如果获得大量订单,获得巨额利益的军工利益集团将会支持奥巴马竞选连任总统,从增加就业中获益的美国民众也会为奥巴马投票。
奥巴马采取对华强硬政策有利于提高民意支持率。奥巴马的国内政策和对华政策没有使美国摆脱严峻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形势,导致民族主义和保守主义思潮兴起,民众和利益集团纷纷把中国当作美国国内政治经济矛盾的替罪羊。奥巴马对中国的实用主义政策没有取得民众信任,被迫重新回到给中国找麻烦的轨道上来。诸多因素使得奥巴马政府对中国采取强硬政策,以转移国内民众视线,有利于提高奥巴马的民意支持率。
三、美国积极推进全球战略东移,加强对中国的防范和遏制
外交上,美国通过南海和钓鱼岛问题、中国海外投资和环境等议题离间我国与周边国家的关系。首先,美国插手南海和钓鱼岛争端。在2011年11月的第六届东亚峰会上,奥巴马不顾中国坚决反对,将南海争端列入东亚峰会的核心话题,造成中国外交的极大被动局面。2012年8月3日,美国国务院就中国南海问题发表声明,指责中国进一步加剧南海地区紧张局势。在钓鱼岛问题上,美国公开支持日本。美国参院在2012年12月表决通过了2013 财年国防授权法修正案。该法案明确写到将钓鱼岛作为《日美安保条约》第五条的适用对象,美国对钓鱼岛最终的主权归属不持特定立场,但认为其处于日本的管辖之下。奥巴马政府的上述做法,导致与中国有领土领海纠纷的邻国依仗美国的支持采取越来越强硬的立场,挑战“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原则。其次,美国还企图借投资问题离间中国与周边国家的关系。近些年来,大批中国企业到周边国家进行投资。美国却以“中国的投资动机不纯,忽视社会和环境影响”来敦促东道主减少对中国的依赖。例如,2011年11月30日,希拉里在关于发展和援助国际峰会上指出,受援国要提防那些主要兴趣在利用你的资源而非提升你的能力的援助者,这些资金援助带来的益处难以持续。”再次,美国还试图夸大中国对资源的需求导致了地区的环境灾难,进而推动周边国家的反华情绪。例如,在湄公河问题上,美国十分积极参与其中,向越南派遣美国地质调查局专家,帮助越南评估和解决所谓中国在上游建造水电站所带来的环境影响。正如一些专家指出的,美国正在一定程度上利用这种反华情绪。[2]
军事上,美国加强了针对中国的军事部署和军事演习。随着中国军事现代化的迅速进展,美国对中国军力的担心不断上升。美国认为中国崛起之后必然用武力排斥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影响,挑战美国的霸主地位。2012年1月5日,美国在《可持续的美国全球领导:21世纪国防战略重点》的评估报告中指出,“中国在亚太的崛起给美国经济和安全等许多方面产生了潜在的影响,因此中国的军力增长和军事意图必须更加透明和清晰”[3]。为了应对中国军力的增强,美国首先通过空海一体战调整美军在亚太的军事部署。2011年,美国国防部正式组建“空海一体战”办公室。除了保留位于日本和韩国的大型军事基地,2011年6月奥巴马政府计划向新加坡布署濒海战斗舰,2011年11月计划在澳大利亚北部的达尔文港建立一个军事指挥中心。其次,美国组织盟友在中国周边地区频繁进行联合军事演习。“环太平洋”军演的方案设计主管卡尔·贝克尔曾明确提出,近年来该系列演习目的就是“防备亚太地区崛起的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军事力量”。2011年,美军在中国周边地区展开了172 次联合军事演习,尤其是2012年大选年的联合军演达到了空前的规模和密度,不少演习将中国作为潜在的对抗目标,给中国增添了战略压力。
美国利用区域合作机制与中国展开影响力之争。奥巴马正式出席在印尼巴厘岛举行的东亚峰会,标志着美国开始把影响和引导亚洲区域合作进程提上重要日程。美国的另一个策略是,打造“高标准的亚太自由贸易框架”。在美国的推动下,《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TPP)谈判进程加快,该协议已有11 个国家参加,将中国排斥在外。美国的目的是遏制我国在东亚的影响,建立以美国为主导的亚太经济新秩序。TPP 的谈判将损害中国的经济和战略利益。在经济层面上,由于TPP 的成员国相互间给予来自对方商品的待遇高于来自非成员国商品的待遇[4],中国未加入TPP 协定,将会在对TPP 成员国的出口上享受不到相应的优惠待遇。在战略层面上,由于贸易与政治安全之间的紧密联系,将来TPP 的签订必然会巩固美国与东亚国家之间的战略纽带。因此TPP 必然会对中国在东亚的政治和安全利益造成消极影响,包括挤压中国在该地区的战略空间。
四、美国借人权、意识形态、接见达赖、对台军售等问题干涉中国内政
美国公开攻击中国的人权。2010年,美国政要们利用谷歌事件和刘晓波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等事件,对中国的人权状况和现行政治体制进行批评。2011年4月美国国务院发布的《2010 国别人权报告》,指称中国“涉及人权问题的几个领域正在出现严重倒退,比如,试图进一步限制言论自由,控制媒体和互联网;试图进一步压制政治活动人士及公益律师的声音”。作为回应,中国国务院于4月10日发表《2010年美国的人权纪录》,指出美国存在世界上最严重的暴力犯罪、种族歧视、财富分配不均、侵犯国外人民的生存权和发展权等问题,没有资格对中国进行指责。
美国在意识形态上继续对我国进行攻击、渗透。奥巴马在澳大利亚议会的演讲时宣称,除了西方发展模式,“由一个人或委员会统治的法西斯主义和共产主义等模式都已经得到过尝试并已经失败”。2011年4月希拉里借接受美国《大西洋月刊》专访之机,以“阿拉伯之春”为题攻击中国“阻止历史”,企图把“阿拉伯之春”的动乱引到中国。此外,美国还利用推特、脸谱等社交网向我国公民特别是年轻人传播美国价值观。
奥巴马政府对台军售严重干扰了中美关系的健康发展。2010年1月,奥巴马政府宣布,将向台湾出售包括“黑鹰”战机,“爱国者-3”导弹,扫雷艇[5]在内的总额近64 亿美元的武器装备。2011年9月21日,奥巴马政府以协助台湾加强防卫为名,正式将新的对台军售案送交美国国会审查。这次军售总值58.5 亿美元,内容包括给台湾现有的145 台F16A/B 型战机性能升级、提供飞行员训练及后勤备料。中国政府表示了强烈抗议,台湾问题是中美关系中最重要、最敏感的核心问题。美方对台军售的行为属于干涉中国内政,严重危害了中国国家安全和中国的统一,严重影响了两国在军事、安全等领域的交流合作。
奥巴马不顾中国反对,分别于2010年和2011年两次接见达赖。2010年2月和2011年7月份,奥巴马先后两次在华盛顿会见了达赖,并发表声明表达对他的支持。中方表示了强烈抗议,西藏事务是中国内政,达赖是长期从事分裂中国活动的政治流亡者,美方允许达赖窜访美国并安排最高领导人会见,干涉了中国内政,严重违背国际关系基本准则,违背美国政府一再作出的郑重承诺,损害了中美关系。中方强烈要求美国政府停止纵容、支持达赖集团的反华分裂活动。
[1]唐志良,刘建江.美国再工业化对我国制造业发展的负面影响研究[J].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学报,2012,(4).
[2]张幼文,黄仁伟.中国国际地位报告(2012)[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68.
[3]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世界发展研究所.世界发展状况(2012)[M].北京:时事出版社,2012:37.
[4]张幼文,黄仁伟.中国国际地位报告(2012)[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103.
[5]金灿荣,刘世强.奥巴马执政以来的中美关系[J].北京:美国研究,200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