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剧中的“小清新”之风——浅析韩剧《仁显王后的男人》的叙事艺术

刘 慧

(南京理工大学设计艺术与传媒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4)

近年来，伴随着穿越小说的盛行，各式各样的“穿越”电视剧也纷纷呈现在观众面前。就国内而言，从早期的《九五之尊》、《寻秦记》、《穿越时空的爱恋》，到之后的《神话》、《古今大战秦俑情》、《女娲补天之灵珠》，再到掀起全国狂潮的《宫锁心玉》、《步步惊心》，穿越剧已然成为一种新型电视剧种，为广大观众提供了一场场视觉盛宴。如今，这股穿越风潮也席卷韩国。去年年初，韩国“穿越”剧就有《屋塔房王世子》、《仁显王后的男人》、《求婚大作战》、《神医》、《仁医》5部之多，其中不乏巨星主演、阵容强大、投资高额的大手笔大制作。这其中，《仁显王后的男人》没有大明星大制作，也没有铺天盖地的强势宣传，却出乎意料地从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凭借过硬的剧情和清新的人物，成为上半年度的“黑马”，被誉为新一代韩剧“小清新”的代表作。

电视剧作为电视化的一种戏剧艺术，它能否获得观众的喜爱，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的叙事策略，即如何去讲述一个故事，如何安排情节，如何设置相应的悬念、矛盾和冲突。与其它众多穿越剧等言情偶像剧相比，《仁显王后的男人》(下文中简称“仁显”)之所以能拥有“小清新”的非凡魅力，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由于其拥有独特的叙事艺术。

一、主体脉络的化繁为简

《仁显》主要讲述朝鲜肃宗年代的状元书生金鹏道凭借一张特殊的护身“符咒”穿越到300年后的现代，遇到没什么名气的女演员崔茴珍后发生的一系列故事。作为一部穿越剧，《仁显》的剧情中自然夹杂很多历史元素，但从本质上说，这仍然是一部爱情剧。韩国电视剧往往十分重视家庭伦理，除却《澡堂老板家的男人们》、《人鱼小姐》、《看了又看》等典型的长篇幅家庭伦理剧外，即便是在平常的言情偶像剧中，也总有家庭元素，并且家庭的压力往往还干涉到男女主角的爱情，双方父母伴随着痴情或者恶毒的“男二号”、“女二号”一起，加重了主角们爱情中的悲情戏码。

但是，《仁显》却彻底颠覆了这一套路，主角们的爱情基本上只关乎二人之间。男主角金鹏道的家族由于卷入党派之争被灭门，因此在故事开始叙述前就已孑然一身，交往较多的只有一个侍从、一个婢女和朝廷中的敌人。女主角崔茴珍的家庭在二十集剧情中也完全没有提及(大致可认为父母双亡)，身边仅有一个经纪人好友常伴左右。剧情中虽然安排了一个对男主人暗恋已久、忠心耿耿的婢女角色和一个对女主人念念不忘、总想复合的“前男友”角色，但这两者均戏份较少，更没有什么施展诡计破坏男女主角的爱情的桥段，完全不能被等同为其他言情偶像剧中的“男二”、“女二”角色。因此，在整个剧情中，只有绝对的男主角金鹏道和绝对的女主角崔茴珍。所有的故事都紧紧围绕着二人开展，唯一能干扰他们的只有相隔300年的时差，其它戏份或重或轻的一切角色可被视为“打酱油”。因此，整部剧的叙事主体脉络清晰明了。

二、多元时空的多元结构

电视剧作为一种影像叙事的艺术形式，它的叙事运动必然在一定的时间和空间框架内运行展开。在业已形成的叙事情节性的时间思维中，时间的整体性观念和时标顺序结构已根深蒂固。叙事离开开端前进后，必然演绎过渡到一种结果，即叙事的结局。［1］

不同于当下从现代穿回古代的惯有桥段，《仁显》安排了一个古代人物穿越到现代的故事。作为一部穿越剧，时空交错自然是这部电视剧最大的叙事特色所在。但不同于其它穿越剧中的单向次的时空转换，《仁显》创造性地利用一张神奇的“护身符咒”作为自由穿越的工具，实现多元时空的自由转换，不再是被动得“一去不复返”。除了古代现代随意“穿”，任意时间任意地点的完美穿越加快了整部剧的叙事节奏。

此外，在古、今两个时空中，有多元的结构与之关联，进一步突破了传统穿越剧的单层次叙事版块。这部电视剧剧名为《仁显王后的男人》，是因为生活在古代的男主角金鹏道一直致力于在党派之争中保护被废黜的中宫娘娘“仁显王后”;而生活在现代中的女主角崔茴珍在正在拍摄的电视剧中饰演了“仁显王后”的角色。于是，“仁显王后”与神奇的“符咒”一起，成为这部剧中衔接古今的关键线索。作为古代的朝廷重臣，男主角金鹏道担负着帮助仁显王后复位、打击对手党派的家国重任，在掌握自由穿越的要领之后，不停穿越到现代了解历史，再穿越回去利用“先知”的本领来改变历史、化解灾难，再不像其他穿越剧的主角一样，沿着一条已知的无法更改的结局硬着头皮走到黑。

但是，男主改变历史的道路又不是一帆风顺的。正如“蝴蝶效应”一样，男主金鹏道在古代的一举一动都直接影响到女主崔茴珍在现代的生活。尤其是后期由于神奇“符咒”的失效，女主的现代生活一次次重复、一次次更改，“蝴蝶效应”的影响越发强大，古、今两个时空的故事结构越发纷繁复杂又彼此紧密牵连，这样的情节被编剧写得紧张而不缺新意，刺激而不乏有序，结果在“世上没有偶然，只有因果”的主线下，故事变得跌宕起伏，十分精彩，也为后续叙事增添了更多、更大的悬念。

三、叙事节奏的张弛有度

叙事节奏往往直接关系着影视作品的吸引力。《仁显》在叙事节奏上做到了韩剧中鲜有的张弛有度。首先是整体剧情较为紧凑。一般穿越剧中，主角们的穿越身份总是全剧最大的悬念，往往后期才揭晓。《仁显》则断然摒弃了这种叙事套路。男主在穿越到现代之初，便告知女主自己的真实身份，两人的爱情也迅速发展，第四次见面便“一吻定情”。整个故事也在男主“穿”来“穿”去的过程中迅速推进。“分屏”手法的运用更全面立体地表现了剧中各条线索的发展状况，让观众全方位地了解情况，进一步加速了叙事节奏，于是剧情跌宕起伏、悬念环环相扣，引人入胜。为了缓解这种紧张，剧情又将另一叙事重点“爱情”进行着重渲染，作为全剧节奏的一个平衡点。于是，男女主角相处时总会伴随着舒缓的音乐和随性的生活细节，配合含情脉脉的温情气氛和男女主角默契十足的配合，使观众沉浸其中随之放松，从而在张弛有度的叙事节奏中，推进了剧情的发展又增加了剧情的魅力。

四、悲喜交加的艺术张力

相对于单一层次的或悲情或喜剧的叙事作品来说，悲喜交合的作品更具有双面性的艺术张力，话剧《暗恋桃花源》就是极其典型的一个例子。一般的穿越剧以轻喜剧和正剧为主导，着眼于日常生活，虽然往往涉及到一些重大的历史变故，但总体而言，叙事主体的感情波动不会特别明显。相较而言，《仁显》中的叙事起伏较大，多重悲喜交合。女主崔茴珍原本的现代生活是轻喜剧，本身乐天派的积极向上性格和身边咋咋呼呼的经纪人好友、自恋又暴躁的巨星前男友都增加不少笑料。而男主金鹏道原本的古代生活较为悲剧，全家被奸人所害，孑然一身，又时刻背负着家国重担。男女主角相遇之后，爱情迅速蔓延，男主卖了家传宝物，给女主买了一辆名车作为礼物，并许诺会为女主的未来负责，幸福快乐达到极致。但这种巨大的喜悦转眼就伴随着“符咒”的损坏而消失殆尽，变成一场“梦”，男主失忆、女主的生活也完全被更改为另一轨迹。由此展开一段虐心之旅;好不容易再度相遇、再度热恋，“符咒”再一次失效甚至二度失效、完全失效，剧情随之在极致的幸福与极致的悲情中反复，正是在这大悲大喜反复交合的过程中，展现出极大的艺术张力，使剧情更具吸引力，让观众沉浸其中而不可自拔。

五、不可靠叙事的契合化

叙事关涉叙事主体、叙事文本以及受众。叙事的可靠性与不可靠性是就这三者而言的。就叙事主体而言，按照作者规范说话和行动的叙事者称为可靠叙述者，反之称为不可靠叙述者。就叙事文本而言，叙事内容(信息)、结构、方法符合规范的称为可靠叙事，反之为不可靠叙事。就受众而言，受众能清晰辨析的规范叙事为可靠叙事，反之为不可靠叙事。所谓“不可靠”，是就规范或习惯的差距而言的，如叙事者的世界观、价值观与受众规范标准的差距;叙事方式、叙事结构、叙事符号与受众认知与审美习惯的差距。［2］不可靠叙事是叙事艺术演进发展出来的一种叙事策略，它首先在现代、后现代小说中广泛运用，进而延伸到电影艺术中。但电视艺术不同于电影艺术。电视艺术更具有大众性和通俗性，更需要契合观众的感受。

“穿越”本来就是一种不可能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情，因而穿越小说或穿越剧的叙事是一种典型的不可靠叙事。在各式各样的穿越剧中，国内的《宫锁心玉》、《步步惊心》和韩国的《乌塔王世子》都曾热播，获得巨大关注，但其意义更多的只在于视觉消费，虏获的更多是一味崇尚视觉快感的新生代“90后”、“00后”们。相较而言，同为穿越剧，《仁显》口碑更佳，在较为专业甚至是尖刻挑剔的文艺青年聚集地“豆瓣”社区上获得高达8.6的评分并赢得“小清新”的美誉。

“小清新”最初指的是一种以清新唯美、随意创作风格见长的音乐类型，之后逐渐扩散到文学、电影、摄影等各种文化艺术领域。如今，这种起初颇为小众的风格，现已逐步形成一种亚文化现象，受到众多年轻人的追捧。无论是作为一种理想的生活方式，还是个人憧憬的美好意境，小清新都是秉承淡雅、自然、朴实、超脱、静谧的特点而存在着。《仁显》能够荣获“小清新”美誉，正可表明这一电视剧实现了不可靠叙事的契合化。这依然是通过情节的细腻完善和演员的精湛表演所达到的。

为进一步虏获观众的认可，导演在演员设置上也颇为用心，没有一味重复传统剧情中的人物设置，而是特意在细节上强调男女主角的“萌”态，以此来迎合时下的大众趣味，进而实现不可靠叙事的高度契合化，使观众在剧中同时体会到亲近与刺激。

总之，《仁显王后的男人》是一部较为成功的电视剧作品。在穿越剧大行其道的今天，此剧在叙事艺术上的特色能够为其它穿越剧的创作与创新提供一些借鉴与启示。

［1］ 庄琦春.电视剧叙事结局的美学阐释－－以电视剧＜暗算＞为例［J］.现代传播，2007(3).

［2］ 刘进，曲元春.不可靠叙事及其与电影艺术的离合［J］.电影文学，2008(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