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时代的文学教学——论名著改编影片在世界文学教学中的作用
2013-04-12孙少佩
刘 琼 孙少佩
(琼州学院 人文社科学院,海南 三亚 572022)
21 世纪被称作是影像时代的来临,电影、电视、MTV、网络等新媒体给人们带来各种各样新奇的视觉体验,也给人们的日常生活与传统的阅读模式带来巨大挑战。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乔伊斯的《尤利西斯》这样的文学名著越来越远离人们的阅读视野,人们宁愿通过影像、图画的方式来进行一种较为轻松、愉悦的影像化阅读。于是,通过影像的方式将经典名著搬上银幕,就成为现代人接触经典最便捷的方式。如《傲慢与偏见》电影版在2005年上映时所获得的奥斯卡奖的肯定,《红楼梦》、《三国演义》等四大名著的一再被改编。可以说,在今天的文学、艺术、教育领域中,名著改编影片扮演着重要角色。名著改编影片在改编中主要存在三种改编模式,因此在解读名著文本上也存在三重的阐释作用。以名著改编影片运用最广泛的高校世界文学课堂为例,考察名著改编影片的不同作用,可以帮助我们在教学过程中挖掘影片的视觉性与文学性的结合,使之成为提升课程内容与普及文化知识的有效手段。另一方面,借由对名著改编影片的分析,也可以帮助我们更好的调动学生积极性,从影像与文本相结合的途径帮助他们进入到丰富深刻的西方文学与文化的范畴中来。
一、名著改编影片的三重阐释作用
电影是以画面为主,融合视听等多种方式的综合艺术,被称为是“第七艺术”。而所谓“改编,就是把一部文学作品搬上银幕或是把一部电影重新编纂成文学作品。”[1]文学作品通过电影的传播得到了更多观众的接受和喜爱,电影也因为文学名著动人的故事和深层的艺术内涵而增添了光彩。这种互动关系所造成的双向受益效应使我们不可忽视名著改编影片的重要地位。而由于改编形式的不同,电影改编对名著文本的阐释作用也是不一样的。
(一)改编:忠实原著的图解作用
考察电影改编的理论发展历史,理论家认为改编的方式与作用存在三分法。其中最首要且重要的当属“移植式”,即“直接在银幕上再现一部小说,其中极少明显的改动。”[2](杰·瓦格纳语)这一类名著改编影片,传达出改编的最重要的特质是“忠实”。如我国老一辈电影理论家夏衍认为,“假如要改编的原著是经典著作,如托尔斯泰、高尔基、鲁迅这些巨匠大师们的著作,那么我想,改编者无论如何总得力求忠实于原著,即使是细节的增删、改作,也不该越出以至损伤原作的主题思想和他们的独特风格。”[3]大部分的名著改编影片属于这一类型。这一类的改编以文学原著为中心,强调忠实于原文本的情节、人物、背景设置,以影像化的手段真实再现原著的概貌。而对于观众而言,他们在欣赏由名著改编的影片时,预先也会有一种“期待视野”,希望能从影片中寻找到与原作精髓一致的地方,从而比较记忆中的文本与眼前的电影画面之间的异同,这也是观众观看名著改编影片的一种特定心理需求。如我国的四大名著的改编、国外莎士比亚、奥斯丁小说的改编,人们都会从“是否忠实于原著”的角度出发来考量电影的成功与否。于是,1948年劳伦斯.奥利弗主演的《哈姆雷特》(又译为《王子复仇记》)被誉为是在银幕上对莎士比亚最忠实的再现,并获得了当年的奥斯卡奖。因此,是否忠实于原著就成为了评价一部改编影片优良与否最重要的标志。
(二)改编:对原著的补充与注释作用
杰·瓦格纳认为,改编的第二种形式是“注释式”,即“把一部原作拿出来以后,或者出于无心,或者出于有意,对它的某些方面有所改动。也可以把它称为改变重点或者重新结构。”[2]这种用电影形式重新陈述原著小说的作法是对小说文本的很好的补充。小说与电影属于不同的两种艺术表现方式,二者存在严格的区别。从传播媒介和传播方式上看,小说通过文字传播,具有历时性、书面性,可以表达繁复、多变的故事内容。而电影通过画面传播,具有即时性、视觉性,表达的重点侧重在外部描写,很难表现艰深的心理描写或是精神活动。于是体现在时间的运用上,一部电影的时长通常在1 个半小时到2 小时之间,而一部小说的篇幅则可长可短。小说既可以表现如《追忆似水年华》一样长达7 卷本的宏大规模,也可以表现如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一般言简意赅的作品。但当这些文学作品被改编成电影作品时,为了适应电影媒介的传播特点和传播方式,适当的删减或扩充电影内容,改变原著的人物或情节都成了基本的改编手段。这样的名著改编方式,既体现了电影与小说的共性,也体现了二者的相异性。
(三)改编:“创造性叛逆”的变化作用
改编的第三种是“近似式”,即相对于原著小说而言,影片要“善于表达近似的观念和找到近似的修辞技巧”。这种方法要求影片“必须与原作有相当大的距离,以便构成另一部艺术作品”,以至于有的近似式影片“只从它们的原始材料吸收一些线索”。[2](杰·瓦格纳语)这一转换过程与翻译过程中出现的现象颇有类似。翻译,通常面对的是不同语言的转换。而改编,面对的则是在两种不同艺术方式之间的转换。正如在翻译过程中出现的“创造性叛逆”现象,在名著改编的过程中也会出现一些“创造性叛逆”的现象。
“创造性叛逆”由法国文学社会学家埃斯卡皮首先提出,是指原语文本在译入语语境流传中发生的与作者本意相背离的理解、翻译与阐释。这一术语发展到今天已经从单纯的翻译术语,延伸到文学的传播与接受,扩展到不同文化的交流与碰撞领域。从小说到电影的改编,因为使原作经受了“二度变形”而被认为是特殊的创造性叛逆。在这种改编方式中,导演要么借助原著的某些因素加以发挥,要么抽调出原著的一些元素加以现代化、艺术化的改编。“将莎士比亚当代化,让莎士比亚的故事情节发生在当代社会,让莎士比亚的人物穿上现代人的服装,似乎是20 世纪60年代莎士比亚电影改编的主流”[4],如1996年上映的莎士比亚剧作改编影片《罗密欧与朱丽叶:后现代激情》,与标题相契合的是,影片采用了莎士比亚原作的情节架构,但把故事背景放置在当代的生活背景之下,剧中人物穿着时髦的朋克衣着,两大仇家间的刀光剑影变成了机枪散弹,舞会上放着奔放热烈的现代摇滚乐,连罗密欧与朱丽叶相会的地点也变成了游泳池。这样的改编重点当然不在于解读原作,而在于使经典作品时代化,让经典作品参与当代生活,激起观众对经典的兴趣。
二、如何在世界文学课堂中运用名著改编影片
世界文学的名著改编,面对的是在语言、图画的转换过程中,更直观的展示故事发生的背景、故事情节的过程、人物的想象塑造等。在实际的课堂教学中,名著改编影片已经成为世界文学课堂中最常用的教学手段。通过对名著改编的三种方式和作用分析,可以让我们在课堂中更好的运用这一手段,更为快速的完成教学目标,也更为高效的达成教学效果。
(一)引介名著改编影片,培养学生学习兴趣
高校世界文学教学的重要内容就是通过对世界文学名著的介绍,让学生感受来自异质的优秀文化与文学成果。但在实际教学中,高校学生的文本阅读的积极性正在逐年降低,阅读面也越来越窄。以笔者所在汉语言文学班级为例,在世界文学课程之初,笔者曾经在课堂做过小调查:全班50 位同学,在回答“你平时看世界文学作品多否?”的问题时,百分之三十的同学是“很少”,百分之六十是“几乎没有”。在回答“你平时最常接触到的外国作家和世界文学作品是什么?”大部分学生答案是:“巴尔扎克《高老头》、勃朗特《简.爱》、奥斯丁《傲慢与偏见》。”至于被问到“为何不爱看世界文学作品?”时,学生答案集中在:“世界文学作品太长,看不下去”;或者“外国人名太长,记不住”;“世界文学作品涉及文化背景不熟悉,看不懂”这三个方面。综合来看,我们可以了解到,世界文学教学面临的首要问题是:文化背景与文学传统的差异,让学生对世界文学学习兴趣不高。
在这样的背景和问题之下,引介名著改编影片就成为吸引学生注意力、激发学生兴趣性、补充文化知识最重要且直观的方式。如笔者在讲述古希腊神话时,通过给学生放映好莱坞影片《特洛伊》,让学生在电影中认识到海伦的美丽、阿克琉斯的勇敢、帕里斯的懦弱、赫克托耳的深明大义。同时影片中对特洛伊战争宏大壮观的表现,也让学生对古希腊文明心存向往,很多学生纷纷表示要去阅读《荷马史诗》和奥维德的《变形记》等作品,亲身感受瑰丽的古希腊神话与传说的世界。在期末的教学小论文写作中,很多学生纷纷以“《荷马史诗》中的人物形象与人物命运”为题,来阐释自己对古希腊人命运观的认识,或通过中西对比来对中外神话史诗做出比较。
现代教育心理学启示我们:学生习得知识绝不是一个被动的“输入”,而应该主动地参与到知识的习得过程中。兴趣是一切成功之母。应用名著改编影片来辅助世界文学教学,在充分调动学生们的学习兴趣之余,我们也要认识到仅仅只接触到名著改编电影还是不足的。要注重将文学文本与电影文本结合起来,充分调动学生对文学的审美鉴赏与影片的欣赏能力,在“形象文化”与“文本文化”的优势互补中更好的了解世界文学作品和文化背景。
(二)分析文本与影片片段,加深学生对作品理解
法国新浪潮电影之父巴赞认为:“电影家如果忠实于文学原著,自己也会获益非浅。小说是更为先进的,它的读者的文化素养比较高,因此要求也比较苛刻,它能为电影提供复杂的人物,在形式与内容的关系上,小说更严谨、更精巧,银幕还不习惯做到这一点。”[5]巴赞的论述中区分了小说文本与电影文本的差异,由于二者先天的媒介特性与语言方式的区别,大部分名著改编影片都在原作基础上做了改动,因此改编影片是不能完全取代文学原著的作用的。我们在教学实践过程中也是如此,一方面引介名著改编影片激发学生兴趣,另一方面还要注意结合文学文本的实际片段,以原著为前提,让学生关注二者的区别与不同表现形式。如在讲授海明威《永别了,武器》文本时,引入了最后结局的一个片段来做比较:
在房门外过道里,我对医生说,“今晚有什么我能做的事吗?”
“没有。没有事情要做了。我能送你回旅馆吗?”
“不,谢谢你,我要在这儿待会儿。”
“我知道这是没什么可说的。我没法告诉你——”
“不,”我说。“这是没什么可说的。”
……
“你现在不能进去,”一个护士说。
“不,我能。”我说。
“你还不能进去。”
“你给我走开,”我说。“另一个也走开。”
但是等我把她们赶走以后,关上房门,拧熄了电灯,并没有丝毫用处。这好像是在向一尊塑像告别。过了一会儿,我走出房间,离开医院,冒着大雨走回旅馆去。[6]
在1957年拍摄的《战地春梦》中,影片的结局同样是伤感的,不过与小说文本不同的是,影片最后让亨利与凯瑟琳在病床边有一段对话:
凯瑟琳:“可怜的爱人,孩子死了,我也要死了。……我知道你会好的。我不害怕,只是讨厌死。亲爱的,我们过的多好啊!你不会和别的姑娘像我们那样,你不会再说那些话,你应该再找一个……”
亨利:“我谁也不要!”
凯瑟琳:“我一点也不害怕,这只是普通的坏事……”(凯瑟琳死去。)
亨利:(悲痛的)“你们都出去,让我一个人呆着……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你将伴随我一生,直到我死去……你如此冰冷,像座雕像……。”
(随后,亨利独自一人走出医院,走在阴冷的大街上)
(画外音)凯瑟琳:“我们三个在一起,真有意思。……我只想过这样的生活。”
(画面上叠放凯瑟琳与亨利在一起的往事),映衬着亨利独自走在大街上越来越遥远的背影……
通过两个片段的引用,小说文本与改编影片在比较之下显得更加言简意赅,学生们对海明威小说的风格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即以少胜多,意在言外,给读者留下想像和回味余地的“冰山风格”。由于名著改编的注释作用,在改编影片中的很多细节与片段都不会与文本是一模一样的,影片所能传达的小说原作的精髓只能是非常微小的,正如海明威在看了根据自己小说改编影片后的反应是:“他告诉《爸爸海明威》一书的未来的作者说,“你瞧,霍契,你写了这么一本书,这些年来一直很喜欢它,可是你看结果如何,那好比在你爸爸的啤酒杯里撒了泡尿。”[7]通过这样的文本与影片的比较中,名著改编的优劣互存,可以让学生不是一味的以影片内容为主,而是能再一次的回到小说原文去感受文学的魅力,以最大限度的化解电影改编对文学文本所造成的消极影响。
(三)注重影片选择与课堂探讨,借影片重回经典阅读
世界文学课程是汉语言文学专业高年级本科教学的一门主干必修课程,其课程目标主要有:通过传播世界文学基础知识,培养学生阅读世界文学作品的审美感受、培养学生对异质文化的理解和接受、以及最终形成学生跨越东西方的跨文化观。我们通过引介名著改编影片,激发了学生的学习兴趣,但最终目的还是鼓励学生重回到文本阅读,通过其亲身阅读来感受文学名著的文本内涵。于是,这就要求我们不能完全以名著电影观赏代替文学原著阅读,要回归文本去进行讲授,既遵循原著精神,又拓展学生视野。笔者在课堂上引介优秀的原著改编影片之后,通常会就影片与文本的差异让学生做课堂讨论,并在期末让学生选择自己感兴趣的影片与文本写作影评,这样在双重的阅读中对文学作品有了更深的认识,同时也能为之后的毕业论文写作奠定一定的基础。
名著改编影片的选择与世界文学教学活动的成效有密切关系。一方面,尽量选取移植型或阐释型的改编电影,使得学生能在电影中更好的学习到名著原作的精神实质与文化内涵。而不要选择那些经过导演重重改编的“叛逆”性改编影片,因为这些影片很难准确的传达原著精神,无法较好的完成课堂的教学目的,还会增加学生的误读与误解。另一方面,名著改编影片的时间安排与合理使用也是需要关注的问题。一般来说,一部电影的放映时间在2 个小时左右,电影材料的使用在丰富课堂教学内容的同时会给紧凑的教学时间增加负担。因此教师对名著影片的使用应尽量少占用宝贵的课堂时间,采用课堂观看电影剪辑片段与课后名片观摩的方式结合在一起,且在课堂的观摩电影片段要与文本的阅读结合在一起。归根结底,电影和文学还是存在很大的不同之处:电影用镜头画面构成银幕形象,文学用语言文字构成文字形象。电影的银幕形象是直接、具体的;文学的文字形象是间接、想象的。我们可以利用时下经典名著改编的影视作品来促进课程的学习,但名著原文具有不可取代性,名著电影不可完全代替文学阅读。因此,讲授经典文学还是要回归文本、沿袭经典,让学生在对原著的体会中有效的选择影片资料来作为辅助教学手段。
三、结语:名著改编与世界文学教学改革
如何在世界文学教学中提高学生的人文素质和审美情趣?这是我们每一个身处世界文学教学实践中的教师都在思考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通过在文学教学课堂中引介名著改编影片来激发学生兴趣,通过视觉与书面相结合的方式来培养学生解读作品、欣赏作品的能力就成为较好的方式之一,也得到众多学者的研究肯定[8]。既能通过名著影片和其他影视手段的运用,让学生们在文学作品与改编影片的相互参照中,获得不同媒介的思维方式和审美经验,也能更进一步的激发学生自觉自发的专业学习兴趣。另一方面,我们也要看到名著改编影片存在的曲解甚至叛逆作用,这需要我们在教学过程中不断提醒学生:名著改编电影只是学习本课程的辅助环节,是阅读世界名著之间的桥梁,最好是先阅读文学作品再适当观看电影片段。千万不能以看电影替代阅读文学文本,更不能以电影画面代替文学学习。
总而言之,通过引入名著改编影片,采用影视等手段参与到世界文学教学改革中来,突出多种教学手段的灵活运用,突出其跨学科跨文化的学科特点也是非常必要的改革手段。另外,通过构建一系列由参考书、多媒体视频、网络课程、博客等全方位的立体化教材体系,使本课程成为内涵丰富、层次分明、外延广阔的开放式课程体系也是进一步完善世界文学课程体系的需要。只有经过这样的改革之路,才能使世界文学课程成为普及文化知识和文化理念的重要载体,为提高学生的文化素养和培养学生的多元文化观打下坚实的基础。
[1][法]卡尔科-马赛尔.[法]克莱尔著.刘芳译.电影与文学改编[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
[2][美]杰.瓦格纳.改编的三种方式[J].陈梅译.世界电影,1982(1):31-44.
[3]夏衍.写电影剧本的几个问题[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0:97.
[4]张冲.经典的改编与改编的经典——论莎士比亚电影改编及改编研究的意义.[J].艺术评论,2011(1):44-48.
[5]陈犀禾选编.电影改编理论问题[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8:160.
[6][美]海明威.永别了,武器[M].林疑今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335.
[7][美]爱.茂莱.欧内斯特.海明威小说中的电影化结构和改编问题[J].闻谷译.世界电影,1984(3):28-54.
[8]张冲主编.文本与视觉的互动:英美文学电影改编的理论与应用[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