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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抗战时期特殊的边疆教育政策及其实施

2013-04-12杜巧霞

四川文理学院学报 2013年3期
关键词:边民文化教育

杜巧霞

(四川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四川 成都 610068)

一、边疆与边疆教育

对少数民族地区施以教育始于明代,即“万历大明会典岁贡事例,‘洪武二十六年,四川土司衙门岁贡生员,免考送监,’此为注意‘夷’(即今彝,下文再不作解释)族教育的滥觞。”[1]93而设专门行政机关来管理少数民族教育则始于民国十九年,国民政府在教育部成立蒙藏教育司专司。[2]1这可以反映出国民政府对少数民族教育之注意。抗战爆发后,国内形势发生了变化,所谓“政,教也,是同一整体的,教是政治上应用的手段,政是教育上完成的业务”。[3]21抗战时期,国家政治形势发生了变化,作为国家施政手段的边疆教育的任务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再加上,此时政府西迁重庆,边远地区遂顿成为抗战的根据地,随之,边疆教育受到了国民政府及各方人士的极其重视,并因抗战需要而加速成长。[4]74同时,此时边疆教育的对象亦发生了变化,在此,对此时边疆与边疆教育所指作一明析。

(一)时人对边疆及边疆教育的定义

吴文藻言,国人之谈边疆者,主要不出两种用义:“一是政治上的边疆,一是文化上的边疆。”政治上的边疆,是指一国的国界或边界言,所以亦是地理上的边疆。例如中国现在的国界,三面是陆界,一面是海界”。[5]3文化上的边疆,“系指国内许多语言、风俗、信仰,以及生活方式不同的民族言,所以亦是民族上的边疆。如甘青川康,地居腹心,这明显不是指国界上的边疆,而是指文化上的边疆”。[5]4

吴泽霖亦言,边疆有三种意义:“第一,是地理的;第二,是政治的;第三,是文化的。”就地理的立场,“边疆是一个纯粹空间的概念,凡是沿着国界一带的地域都称为某国的边疆。如蒙古的北部,新疆的西部,西藏的西南部等”。就政治的观点言,“边疆是与中枢对立的名称,即在一国家内,政府政令不易传达,或政府在设政施令上不得不略有权宜处置的必要的地方,边疆遂成为政治的特区。但是,一个国家的政治中心与地理的中心,未必符合政治重心。”就文化的边疆言,“政治的边疆更要接近内地,至少在蒙古、西北及西南方面情形是这样,在这些区域内,民族、血统、语言、文字、宗教、信仰、风俗习惯与内地迥乎不同,至今为止仍为社会交流的障碍。”[6]387

曹树勋对边疆的概括有三义:“或指地理的边疆,或指政治的边疆,或指文化的边疆。”“国境之边界或边缘地带,谓之地理的边疆”。地理的边疆,“兼指海疆与陆疆而言。地理的边疆,常视国势之隆替为伸缩,一方为国防之前线,国家民族生存之屏障;一方则人烟稀疏,宝藏未启,而为经济开发之对象”。“政治制度或其组织与内地一般所谓行政制(所谓内政)不同者,谓之政治的边疆(所谓边政)”。政治的边疆,“为边政的对象,边政措施之得宜与否,常决定政治的边疆之内向与外倾。中央政权之集中与分散,多影响政治的边疆之范围”。文化的边疆,“系指语言文化具有特殊性质者而言,出于属人主义。文化势力与国境边界不能协同伸展或缩减之时,即产生文化的边疆”。[4]72

从时人所言可知,边疆有三种,即地理的、政治的、文化的。其所指的范围各有不同,但同时也有重合的地方。而战时边疆教育所指的范围究竟是以哪一个边疆为限的,国民政府有明确的规定。

(二)国民政府对边疆教育之范围的明确说明

1941年,行政院颁布《边地青年教育及人事行政实施纲领》,此项纲领确定,“以蒙藏及其他各地之人民,其语言文化具有特殊性质者”为实施边疆教育之范围。其宗旨是“切实推进边地教育,彻底培养国族意识,以求全国文化之统一,切实谋其各族间知识之增高,生产技能之增进等”。[2]2从中可以看出,战时“边疆教育”是以居住在“文化边疆”的诸非汉语人群为范围的。即以“文化的边疆,为教育的对象。教育飞速发展,文化的边疆,日就缩小,至教育普及之日,‘文化的边疆’,可能不复存在”。[4]72

从边疆教育之对象上,进一步可看出抗日军兴之时,国民政府对边教之重视,以及此时开化边民的重要性。

二、抗战时期实施边疆教育的必要性

(一)团结全国各族人民一致对外,共御外侮

卢沟桥事变以后,全面抗战爆发,作为中国各族人民,都有保家护国的责任与义务。诚然,团结全中国的力量以抵抗外国侵略者成为最迫切的事。如蒋介石所训示:“我们的国家,既是由各族各宗族组织而成,那么一切权利当然是要共同享受,可是一切责任也要共同负担,尤其是在这抗战期间,更要无分民族,无分信仰,大家精诚团结起来,万众一心,共御外侮。”[1]101然而,边疆地区发展落后,各族人民智识低落,国家、民族观念淡薄,“只知土司及地方官吏,而不知有省政府及国民政府,更因边吏贪污残苛,对国家反憎怨恨。”[1]105致使,“政教建设,普及非易”,“中枢德意,往往不能宣达”。[7]35为了提高边地民族的国族意识,以支持抗战,“查边疆教育为开化边民之唯一利器”。[8]148“宜用教育力量,使知国家的组织,宣扬政府德威”,[1]105从而,使各边民深知国家之危难情形。此时,“政府当局,深知欲图国家之生存,非从事于边疆教育不为功。”[7]35边疆教育是“促进中华民族团结御侮之基本事业,又为促进中华民族各族文化统一及文化水准提高之唯一方法。”[9]90教育发展了,则各地人们“语文思想逐渐沟通,生活习惯逐渐接近,可使民族关系,日益密切”,[10]15从而促成全国各族人们同心协力共同抗日,以争取国家独立富强。这是战时边疆教育得以大力发展的根本原因。

(二)巩固国防,加强边疆建设

我国地域辽阔,民族众多,少数民族聚居地占全国面积的三分之二。戴季陶先生说:“中国号称地大物博,盖合东省,蒙、藏各地始足以语此,若舍地而言本部诸省,则诚无当以地大物博四字。”[7]35但这些地区,大都分布于我国边疆地区,与外国接壤,如新疆、西藏、蒙古等,是国家的屏藩,历来对维护国家安全实为重要。战时,各帝国主义国家虎视眈眈,英国势力深入西藏,俄国紧盯东北等。为此,必须加强国防,以抵抗外国侵入。同时,抗战时期,帝国主义者,除了用武力千方百计的侵入我国外,还利用我国边地人们的淳朴,进行了对边民的诱导,以分裂中国。如“俄人乘机深入宁夏,勾引此省青年留学彼邦。”[7]36“英人之于西藏,积极联络十七位赛郎巴,暹缅之于摆夷青年,又极尽诱导之能事。”[9]84还有,传教士在边省设立教堂及学校等事项,在传教的同时,也在暗地里做一些分裂我国民族团结的事。均对我国边疆安全造成极大威胁。再者,我国边疆地区,蕴藏着大量的矿业、药材等自然资源,抗战时期,经济凋敝,资源急缺,开发边地各种资源以支持抗战,十分迫切。基于战时边地的危机与重要性,巩固国防迫在眉睫。只有“事先豫谋,培民智启富源,整军经武,”[11]108加强边防巩固,才能更好的支持抗战,维护国家统一。而国防建设有物质的国防建设和心理的国防建设,在国家危难之际,外人觊觎国土,边地人们却无知愚昧,加强边地建设迫在眉睫。其物质建设固然重要,心理建设更不可忽视。心理国防建设即,“在平时统制国民意志,尤宜注意边疆民族,使之向爱国途径及民族自信心方面谋发展”。[7]35要加强心理的建设,非教育莫属。“欲固我边疆,必须推进教育,培养其团结御侮之意识。”借助教育,使各族人民养成国族意识,“一旦与外国发生战争,国民感知国家民族之重要,集中力量,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纵不幸军事失利,国土被侵,而民气激昂,爱国心热,无形中仍存在绝大力量,敌虽强暴,终不能侮。”[7]35即通过发展教育,培养边民的国族意识,则纵使帝国主义百般诱惑,不法分子百端挑衅,都是无效的。

(三)维护后方安全,以巩固抗战大后方

抗战时期,随着日军的进逼,政府的西迁,西南等各边地成为抗战的大后方,成为抗战建国的根据地,因此,维护后方的安全实为重要,而西南等各边地少数民族地区则成为重中之重。欲稳定后方,只有先稳定边民。边地民族众多,种族复杂,加上知识落后,常常发生争斗,以破坏安定局势。边地对政治的影响有民族间的矛盾冲突,亦有专门制造边地问题的人,在那里摆弄政治。“那些犯法的、有野心的、贪财的,总是奔向边地去容身,时常间接或直接造成无法无天的社会。不是本身造成边地问题,便是使边民造成问题,致使边地谣言颇多”。对于这种现象,[12]63必须加以教化、劝导,提高边民素质,方能从根本上解决,否则,若用武力,只会更加糟糕。再者,边地的人力资源亦丰富,虽然边地地广人稀,但是都没有得到充分的利用。利用教育手段,在开化边民思想的同时,交给边民生活本领。边民身体力强,体格彪悍,在建设开发边疆的过程中,须他们的支持与参与。例如,边地资源都在边地人民分布的山岭地带,这里地形复杂,环境恶劣,非有边民协助不成。1939年春,蒋介石设置行辕于西昌后,“办了边民筑路干部训谏班,施以各种技能训谏,共计学员队四十三人,学生队一百三十六名。其训谏六月完成后,便领导五万‘夷’族青年,建筑乐西公路却为建设大后方的先锋队。”[1]99-100此为最典型例证。“欲开发边疆资源,建设边疆实业,当以教育为一切基本”。[1]98利用教育提高边民素质,这样,不仅维护了后方的安全稳定,同时,还将过剩的劳动力充分利用起来,以开发、建设边疆,实为两全之事,边疆教育建设的迫切性即在于此。

(四)培养边地建设人才

边疆建设需要相关人才,而我国当时熟悉边疆的人才很少。据载,“能深明边境情形者十人之中曾无一见,其所云云,不如英法人考察报告之详蕃远甚我,边境山川形势尚无精密之地图,而外人所测绘则朗若列眉,我边境民族分布尚无详细之调查,而外人之所考察则了如指掌……举凡边境一切实况,外人所加之深,实胜于我万倍,而我则无一人能完全了解之者,我之所有,唯委官吏与土司而已。”[11]109如此缺乏与外国相当的边疆建设人才,怎能很好的巩固边疆!在这种情形下,要建设边疆,谈何容易!在抗战建国当中,“为了救济失学失业的青年,为培植抗战建国的人才,青年的训谏刻不容缓”,此特殊之情形,也促使了边疆教育的推行。[1]108

(五)促进民族融合,促进整个中华民族文明的进步

边疆各地区社会发展各具特色,语言、文化、风俗习惯各不相同,相互无法进行正常的交流与沟通,内地与边地如此,边地内部亦如此。如民国十九年,大学生暑期边疆考察团到川西北民族地区所见之情形,“我们与头人,语言不通,专恃通司作媒介,可是常常答非所问,他莫可奈何。”“当地的人对于汉人的不尊敬,确系事实,这从他们的表情上就很可以察觉,有时候,他们以石子掷击我们,如果我们有所请求,他们也很少肯出力相助……”[13]129如长此以往,必会致使各民族之间隔阂更深。另外,边地人民智识实为落后,大学生深入黑水区所见之情形:在一村子,他们送给村长一百元钱作为答谢这位村长对他们的招待,“因为他们没硬币,故将百元纸币发分给他们,他好奇的拿着,看来看去,最后丢在地上,经过杨通司解释,他们才拾起当作收藏物看待。”同时,他们还“赏五十元给厨子,而后来看见那厨子将五十元的纸币,捆在头上,当作装饰品……”[13]132如此之情形,实可以看得出其人们智识的落后,社会发展的落后。“蒙藏回苗各族人民生活过于简陋,智识过于落后。以大时代之人民,而度太古时代之生活,未免过于违背时代性!”[1]100如不开发改进,则必会落世界之潮流愈后。因此,发展边疆教育以开化边民智识,提高素质,增强各民族之间的了解与交流,以促进民族融合与中华民族文明的进步实为迫切。其促进了边疆教育的倍受重视与快速推进。

三、边疆地区特殊的社会情形

在各种条件的促使下,发展边疆教育,已为各界人士及国民政府所重视。但是,边疆地区的社会情形与内地有很大的不同,有着极大的特殊性。而欲推进边疆教育,则首先必须要对边疆地区的特殊情形有所了解。边地所具有的特殊情形如下所述。

边地各民族所处的自然地理环境很特殊。少数民族大多都分布在我国的边远地区,如西南、新疆、蒙古等族。即使是内地省份的,也居住在省边区山岭地带,如川西北民族地区的羌戎等各少数民族,滇省的各少数民族等。这些地区地形复杂,山高壑深,交通不便,致使各少数民族与外界隔离。如四川西北民族地区,“位于西部高原的边缘斜坡上,西南面临康藏高原,西北面临河曲草地,东面虽紧邻内地,中间却隔以大山,其形势天然是通夷区易,通内地难。”[14]42从这里通向外面的交通是,“沿河谷而行,水急沟深,往返赖徒步或乘骑,路面崎岖,步履维艰,一遇雨季,因岩石疏松,随时随地有山石滑崩之咸,在行途中,赶不上站口,只有打野,如不自带衣粮,随时有挨饿的可能……”不仅对外难,对内也是如此,“各山寨间,总是隔有万丈深沟,常时由此寨望彼寨很近,可是走起来需要下坡穿沟再上坡,阻碍甚多,异常吃力。”[14]42从中足以见得,其居住条件之恶劣,交通之不便。其他地区也如此,“昆明到西部的滇缅边区,相距七百余公里,而行走却需要二十天或一个月以上。”[1]98少数民族地区,地理环境大多如此,这种特殊的环境,使得他们生活方式亦很特别,总之是居住分散,交流困难。

边地的政治情形很特殊。边地的政治情形与内地完全不同,少数民族地区,其政治、经济等各种权力都掌握在地方土司、土官手中,民国时期虽有废除土司的努力,但是大多数地区的土司形态依然存在着。各土司、土官对所属之地,有着极大的统治权,所统治下的人们都唯各土司、土官的命令是从。这里的人们“只知土司及地方官吏,而不知有省政府及国民政府”,一切受土司们的摆布。除此之外,在少数民族,宗教对政治的影响也异乎寻常的大,如藏区的喇嘛、回族的阿訇等。以致使边地的政治形势尤其特殊。

边地的民俗风习很特殊。各少数民族有各自独有的民族风情,与汉人奇异。以居住地区而言,“高原深山中为夷族居住区,平原水草区为汉族居地,‘夷’族或自成村寨聚居,或散居在山头之间,也有的无一定居止住房的”。[1]97其吃、穿、住、行等方面,差异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独有的民族风情,把他们各个明显的区别开了。

边地的民族文化很特殊。边地的语言、文字与汉语根本不同。如“‘夷’族有简便易学的‘夷’文,而‘夷’族民间又都一律有通行的‘夷’语,汉语在‘夷’族中,除土司、土目阶级外,其他的人很少会汉语”。[1]97有些民族,如羌族,有语言而无文字。又因为与内地的交往不同,文化的汉化程度不同,其内部文化差别也很大,如蒙古“有已开垦之旗,有未开垦之旗,而开垦之旗在绥境内者,其濡染汉化之程度,亦不一律。近边各旗,蒙汉杂处,语文习俗,多已混同。至边较远而不杂居之旗份,则各旗蒙汉自成团体,各住一区,识汉语者已稀,识汉文者千不得一……”[10]15文化的差异,造成民族间的交流困难与陌生。

边地的特殊情形,致使国民政府要大力推进边疆教育,就须根据边地的特殊情形,实施一些适应于边地的特殊政策,以促进边教的推进发展。

四、抗战时期国民政府实施的推进边疆教育的特殊政策

战时国民政府,为了推进边疆教育快速发展,实施了一些辅助边疆教育发展的特殊政策。这些政策在推进边疆教育中有着很大的意义。

(一)边地考察及视导制度的实施

要在特殊的边地推进边教,首先必须对边地的特殊情形进行详实考察,以便“对症下药”,即“边疆教育,首须根据边地特殊情形以谋适应,其初步工作,即须调查当地实况,考察当地需要,以为事业设施之依据。”[15]4起先,对边地考察只是零星补助一些私人前往边地进行实情考察。到抗战爆发后,其随边教事业愈加被重视,组织了大型的考察团体深入边区考察工作。分别有:民国二十八年组织的“西南边疆教育考察团”,由郭莲峰任团长,“分教育、社会、自然等三组,八月二日由川入滇,分别考察迤西迤南边地,旋经贵州入广西深入傜山考察,历时八月,于二十九年三月五日,全团返教育部复命,足迹遍西南边地。作《西南边疆教育考察团总建议书》”。[16]26再有,民国三十年七月举办的“大学生暑期边疆服务团”,由王文萱任团长,“合中央、金陵、齐鲁、华西、云南等八校员生五十七人,前赴川西黑水杂谷河流域实地考察(四川第十六行政区),历时两月,路经灌县、汶川、威州、杂谷脑、马塘,绕回茂县,全程三千百余华里”,对边地的文化、经济、农业、医药等七类事项做了详细调查,写成《川西调查记》十余万言。[16]26还有其它边教考察工作赴新疆、台湾等地进行考察。而经常调查工作,则由特约通讯员任之。教育部于1941年7月17日拟定了《边地教育特约通讯员简则》。规定了通讯员的任务:“宣达中央政令及本部边疆教育消息;传达边地社会各种动静、消息;调查边地社会自然产物、政治、经济、宗教、民俗等状况;调查并报告边地教育文化设施现状;建设推进边地教育计划及意见;搜集边地文物等”。[17]95

边疆教育,因抗战而迅速成长;考察工作,因边疆教育而迅速展开。其对边疆教育推进有着重要意义。

如前所述,边疆教育实施对象的边地,其社会状况与内地情形有着极大的差异。要实施边教,势必求适应环境;要做到因地施教,则首须对边地的特殊实情有详细了解。若用内地办学方法强加于边地,则实为削足适履,最终只会弄巧成拙。“以言教育,其理相同。边疆之与内地,风俗习惯,咸有不同,性情心理,亦有隔阂,环境既殊,困难随之。或谓当未到沿边以前,每论边疆教育,尚觉振振有词。及到沿边以后,乃处处发现空虚,不拘连篇累牍之宣传文字,与三令五申之督促明文,于沿边疆教育,丝毫不发生效力。”[18]75再者,边地人们知识、思想滞后,生活生产方式各具特色,对设教方式亦要求不同,如。在河谷平原地带,居住密集的,可以设立学校,在山区的分散的,则不易设学校;有的宗教势力影响大,有的则没有;等等。因此,必须要深入边地进行考察,以根据具体的情况采取具体的措施。不然,“不合车辙的车,任何美观舒适,于车之为用的行是无益的,也就是说失去其车之所以为车的效能是无用的。”[3]22这就是战时教育部在推进边教中实施考察工作的原因及意义所在。它在边教推进中,是重要的一步。它是整个边教的初步工作,是推进过程中的第一步,它的工作做得详实与否,直接影响着边教政策与计划的制定,进而影响整个边教推行的效果、成败。此是边教工作链中的关键一环。

此外,“边疆教育,远在偏僻之区,非有严密之督导,无以收改进之效。”[15]4为此,教育部又实施了推进边教发展的视导制度。战时,随着边教的推进,视导工作更被重视,并加大了视导的频率。教育部除派普通人员视导外,并于民国二十九年七月呈奉行政院机准订颁《教育部边远区域教育督导员暂行办法》,规定边地分区设置督导员。就民族之分布情形,暂分回蒙藏及西南等四区,嗣以区域过大,且有若干地区已经不需实施边教,即或沦为战区无法实施。又于三十四年十一月将上项办法及实施细则合并为《教育部设置边疆教育督导员办法》,将督导区分为六区:“察绥区、甘宁青区、新疆区、西藏区、川康区、云贵区”,此为督导提供了很多便利。“督导员分专任与兼任,专任规定六至八人,按区分配。无论专任、兼任,均要于每学期或每学年,视导指定区内各级边教机关一次”。其督导员任务有:“关于边疆教育法令及计划之督促推行;关于边疆教育兴革事宜及建议;关于边疆教育经费收支分配考察;关于边远区域教育工作人员之考查及指导;关于边远区域各级教育机关之视导;关于督促边远区域教育机关之设立子弟之入学及劝学成绩之考查;关于边远区域各级教育机关咨询之解答;关于边远区域学生升学之指导;关于本部临时交办事项。”[15]4

边疆地区本身民族复杂,文化特殊,交通阻隔,政令不易传达,致使推进教育困难重重;再加上,战时精力不够,教育部对边教实施总是鞭长莫及,无能完全集中力量指导边教发展。于是,派往边地的工作人员往往去了不能专心工作,而常常使边教事倍功半,尤其在学校教育方面,由于师资缺乏,内地的老师去了都因边地艰辛而不能坚持,或者不能认真完成工作。西南宁属之地所办边教失败就是最明显的例子:其“边民学校,都设立在平原汉人区或城市中,而非‘夷’人所住的深山中;边民学校的设备非常的简陋,课桌也不完善,有的黑板也没有;所用的教科书,是内地通行的教科书;教学时用的是土话或国语,而不是‘夷’语;校长和教员大多有不良嗜好,没有朝气;学生多是接近‘夷’区的汉人,而非‘夷’族子弟,而来入学的又都是强行征来的,等等。”[1]97这种失败是多种原因造成的,但缺乏视导无不是其中一重要原因,这种例子在边教推进中很多。由此可知视导制度对边教推进的重要性与意义之所在。同样,视导工作在整个边教实施中亦具有特殊性,边疆教育不能改进,则就不能推进,若没有很好的监督与指导,以使边教在落实中求进步,在进步中求发展,那么,边教所取之成果也只会是昙花一现。即,视导工作决定着边教事业的落实与未来发展。

考察是实施边疆教育的初步工作,为推进边教提供具体依据;而视导工作,则是在边教推进中根据边地的具体情况与边民的具体需要,对已实施的工作进行指导改进的。“对于未有之边教事业之区,以考察为先,对于已有之边教事业,以视导为主。前者系准备推进之功夫,其尤为基本工作,后者系督导改进之手段”。[16]25两者缺一不可,同居重要地位。但是,由于边地情形特殊,语言难通,交通尤其不便,使得“考察与视导工作,较一般教育视导困难,非对边地有相当认识,且曾受过边地生活训谏之人员,殊难胜任。”[15]4边地的客观情形,致使边教推进必须有特殊措施辅助推进;而同时,边地的客观情形,也致使这些措施在实施中存有不足之处。

因边地条件恶劣,民族关系复杂,以至于到边地考察视导的人很难将工作做到切实。一般“视导员,总是在县城附近走几处,再回到县府教育科谈两句,就算是尽了责任,他们从不愿深入真正需要边教的地方去查看”。[19]21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一方面就是边地交通不便,去山区困难。另一方面就是当时在边教实施中,各部门、各种工作之间的监督机制不完善,甚至没有这样的监督机制。各边教据点、各部门都是各说各话,各做各事,不能相互监督和督促,甚至中央和地方配合也不甚密切,这都影响了考察视导工作的成效。再有就是经费不足。由于战争影响,教育经费很紧缺,而自从民国三十一年起,教育部对边教的补助费都划入各省预算,“而各省大多列中教、国教、社教经费,而无边教经费,纵或有之,为数极微,略资点缀而已,对象不清,经费无着,督促指导,自属困难。”[4]83经济是一切设施之基础,经费不足限制了边教的发展。

(二)边地劝学制度的实施

1939年4月,《第三次全国教育会议关于推进边疆教育方案的决议案》第六条确立了边疆劝学制度。其主要内容包括:“一、边疆各级学校,经教育部特准者,于校长外,得设监督一人;二、边疆地方教育行政机关,得视当地之需要,酌聘地方热心教育人士充任劝学员。劝学员为义务职,成绩优良者予以相当之奖励;三、边疆学生得酌给津贴及奖金,或免除其相当徭役;四、专科以上学校应多设边疆学生公费名额;五、对边疆各级学校学生津贴补助费,应统筹从优拨发,俾维最低生活;以便安心向学,并提高边疆各级学校教职员之待遇,以鼓励有志青年踊跃参加边疆工作;六、边教服务人员之考核与奖励,应订定办法,俾收成效”。[20]431把用各种方式劝诱学生上学,以制度的形式确立。

到1940年,教育部为谋边疆教育发展起见,又对边地劝学工作做了详尽的规定。当年7月27日订定了《边远区域劝学暂行办法》,对劝学员之职务做了明确规定:“关于边远区域教育法令之解答及宣传;关于地方政教人士联络及劝导兴学;关于地方教育经费来源之调查及劝募;关于地方学龄儿童之调查及劝募就学;关于学生待遇的之考查及建议;关于当地师资之调查报告;关于主管机关委办事项;关于其他有关劝学事项等”。此外,还规定了对劝学员奖励的标准:“每年劝导学生三十人以上入学者,授予铜质奖章;每年劝导学生六十人以上入学者,授予银质奖章;每年劝导学生一百人以上入学,并劝募经费达二千元以上者,授予五等奖状;每年劝导学生一百五十人以上入学,并劝募经费达三千元以上者,授予四等奖状;每年劝导学生二百人以上入学,并劝募经费达四千元以上者,授予三等奖状;每年劝导学生二百五十人以上入学,并劝募经费达五千元以上者,授予二等奖状;每年劝导学生三百人以上入学,并劝募经费六千元以上者,授予一等奖状;成绩特别优良或连得一等奖状二次以上者,题给匾额;各机关职员授有五等以上奖状者,得由各该机关酌量予以论功加俸或晋级”。[21]47

由前述可知,边地有其特殊性,其自然地理环境非常恶劣,边地人民智识落后,语言风俗与内地奇异,“土司和土官所辖的范围,截止今日政令仍不能及,边胞无知无识,根本没有国家观念,更无所谓民族意识。”[14]42边民对“官方所实施之正式教育不感需要”,认为“读了汉文,既不能以汉文去谋取衣食,而在日常生活中,汉字汉文,又无一需要之处”。[1]98他们普遍的态度是,“学校教育,不过教人识字,则与其送子弟入学校,还不如让其放牛、拾柴”,做一些有实际效用的事。[22]29

另外,他们还视上学为苛政、当差。如四川木里土司,“人口虽约三万,然除寥寥数千喇嘛,能识藏文经典外,其余皆不知书为何物,字有何用。后来,有人倡办学校,规定每户送子弟一人入学读书,乃一般土民,不明真谛,反视同虐政,争雇贫民儿童,替其到校攻读,名曰当差,以为脱祸之计”。[18]75或者,他们认为,“受教育是知识分子,升官发财之阶梯,我辈地位低,子弟虽经学校毕业,仍难脱离与属阶级,则送子弟不合实际需要之教育,等于浪费。”[22]29边民这种“视读书为畏途”的观念,对边疆教育的实施形成了巨大的阻碍,时人即有言:“边疆教育之困难,约有三点:一为款项之难筹;二为师资之难得;三为边民畏入学校。学生难招,然乏款项,犹可以竭力筹措,乏师资犹可以注意物色,至边民畏入学校,实为沿边教之根本问题云。”[18]75为了解决边疆教育推进的根本困难,促进边教发展,国民政府实施了劝学制度,以作为辅助力量。通过各种人士的劝诱,使边民了解读书的益处,从而为边疆教育推进开辟道路。这就是实施劝学制度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与意义所在——培植边民对教育的信仰和向心信,推动边教发展。

边地特殊的政治情形,使其土司、土官在边民心中的威望很高,权力很大,他们皆听各土司命令而是从,而对“省政府及国民政府却不知”。因此,要推进边教,就必须得到边地土司、土官的了解和支持,苟能取得他们的信任,“则他们的一句话,实甚过教师多日的宣传,他们的一纸告示,亦将较政府文诰为有效。”[23]66宗教首领的作用、影响亦是如此。而且,他们还掌握着地方上的财权,如若得到他们的支持,对边教经费缺乏也是一大帮助。但是,土司与宗教首领对汉文、官方教育也知之甚少,因此,要得到土司头目、宗教首领的支持,必须先要联络他们,对他们进行劝导、说解。这即是国民政府实施劝学制度的第二个原因与意义之所在。

再者,边民文化落后,知识水准低,故在具体推行中,要推行儿童教育,必须要从成人,即他们的家长出发,这样才能使儿童教育得以顺利推行。在边地农村,儿童在家里的一切都操之于父母,完全处在被支配的地位。因此,“要使得风习改良,政令推行,社会进步,无一不需要对成人开导,用教育方法来启发。即是以送子女入学,一般的家长总是怀疑、不愿,要使得他们自愿,认为需要,非用种种方法去劝导,向社会说明,解释种种不正确的传说不可。”[24]21从各种有利于他们生活的实际利益中出发,对他们进行劝导,使之得到好处,这样,其儿女才能得以入学学习。这即是实际推行中所体现的劝学制度的意义与重要性。

劝学制度对边教推进的辅助作用不小,在战时边疆教育推进中有其特殊性。其一,抗战时期,为了能得到边民的团结抗日,国民政府大力推进边教,在此时期实施劝学制度,除了劝边地人们认识与接受教育之外,还要宣传与劝导边民增强国家观念,以团结抗战的知识。即,劝学任务不单一。其二,劝学制度所实施的对象是在传统观念中轻视汉人,与汉人不合作,言语不通,风俗不一的少数民族而非汉人。其对象的特殊性,则决定了劝学工作的特殊性,即担任劝学工作的人,必须具有坚定的边疆服务精神,有克服边疆各种困难的意志力,有健康的身体等。其三,劝学制度的实施在整个边教推进中起着巨大的辅助作用,劝学工作如能做好,则边教推进会迎刃而解,反之亦然。劝学工作为边教推进扫除障碍。

但是,劝学工作,亦有不足之处,除了与上述考察视导工作所存在的共有的不足之外,还有另外一点,即,劝学工作对工作人员的要求非常高。劝学员有专门的亦有兼任的,如老师,在教书的同时又可担当劝学工作,还有已被劝入学的学生,亦担有劝学任务。但是不管是专任的还是兼任的,他们一般都是从内地调入,因为不能忍受边地的条件,总是来了又走,刚与当地人们熟悉就离开了,这对劝学工作的不好影响极大。再者,劝学员还要与当地头人处理好关系,劝导他们的支持。但是,一些劝学员往往不能依边地情形而改变策略,“土司们一般管政府当局派往边地工作的人员叫‘汉官’,而‘汉官’历来给边地人们的印象就是剥削压榨,所以对‘汉官’多怀恶意。而工作人员不了解此情形,不能与土司们很好的合作。但是,要‘夷’区青年来上学,非由土司土目命令,无法招到学生的。”[1]97这种失误是由对劝学员培训不够所造成的。最后,考察视导工作的不足,也会影响到劝学工作。无人对劝学工作的好坏做督导,则劝导工作不能及时的改进。

五、结语

边疆教育与常轨的普通教育不同。它是在特殊形势下所推行的特殊政策,“是一个以中央政府为主导,边地政府大力支持,边地民众积极参与的综合性社会工程”。[25]“普通教育,系一种文化的传授改进与创造,其文化内容为一元的。边疆教育,除保存及传授各族之固有文化或地域文化之外,并须灌输国家所需的统一文化与现代文化,其文化的内容为二元的。”[4]73而同时,在边地内部,其文化又是多元的,各民族、各地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文化。边疆教育是在多元文化中,传授中国的统一文化,而同时又必须得保留边地文化本身的多元性,使边地文化与统一文化同时交叉进行,以达到相互融合进步,最终统一。因此,要推进边疆教育,就必须从边地内部的多元性入手,根据不同的文化特色,客观的实地研究,就固有文化之特质,采取具体的措施,以求“适应环境”,在多元发展中达成共同之基本理想。这种边地文化的特殊性,就决定了边疆教育非有特殊的政策及措施,无能推进。再者,抗战时期,国难当头,边疆教育为国家在边地施政的一种方法,其担负着巩固国防、团结边民抗日的特殊使命,而边地所具有的特殊性,致使要完成此使命,亦非采用特殊具体的方法,无能达到目的。同样,也正是这些致使边疆教育不得不采取特殊方法推进的特殊性困难,使得边疆教育所能取得的成果只是有限的。

总之,中华民族是多民族融和而成的,其融和的力量是文化非武力,这便是边疆教育历史发展中的重要性所在,其身负重任。但是,由于外部环境以及边地特殊环境等因素,使得边疆教育发展困难重重,即其任重而道远。因此,任何一时期,都要有锲而不舍的推进之精神,边疆教育“为一不断改进与推进之过程,不能改进,即无从推进,不能创业,即无以守成”。[4]83边疆教育不能推进,则边疆无能实现现代化,所谓边疆的现代化,就是“对于边疆文化,因势利导,使之与中原文化混合为一,完成一个中华民族文化,造成一个现代化的中华民族国家”。[5]11边疆教育对边疆之发展,整个中国之现代化都意义重大,必须努力推进其发展,这是任何一个时代的人们所义不容辞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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