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盛世背后的思想世界初探

霍耀宗

（苏州大学 社会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开元盛世背后的思想世界初探

霍耀宗

（苏州大学 社会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在经历了“武周革命”之后，唐玄宗从政治、经济和思想文化等各方面进行了改革，以期厘清思想,确立封建秩序。这种秩序化和结构化的追求，造就了后世称道的“开元盛世”。传统史学习惯于以物质标准来评判一个历史时期的发展态势，但是，开元时期的这种繁荣是否限制了思想和文化发展的空间，值得认真研究。

开元盛世；思想；文化

开元（713 741）时期以相对清明的政治以及由此带来的民众生活的相对安宁和绚烂的文化艺术成就，在中国古代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以 安史之乱 为转折点的盛极而衰，为历代学者的研究留下了一个极佳的切入点。近年来，对 开元盛世 的研究视角大多集中在其酝酿和展开过程以及与 安史之乱 的内在联系方面，也有学者从玄宗个人执政角度予以论述。[1]从总体上看，这些仍然属于在固有研究模式下的再探讨。倘若能从思想史的角度对这一时期的历史进行回顾，也许会给我们带来一个全新的视角。

一、“开元盛世”前的思想世界

李唐政权于隋末农民战争期间逐渐建立，其政权的合法性由战争的胜利所赋予，但是其合理性，即如何向时人阐述 奉天承运 ，进而接受自己，则非一日之功。李唐政权通过较为开明的政治统治，并通过不断开拓疆土、平定四夷等方式，强化自身的威望，赢取时人的向心力。同时通过文化、知识、思想的渗透，夺取对经典的话语权及解释权，并以教育和奖惩的方式将自身的合理性深深地植入时人的脑海深处，使其成为无需论证的既成常识。因此，在较短的时间内，李唐政权即迅速地扎稳根基并不断向前发展。

但是 武周革命 在当时的思想界产生了一种崩毁似的效应。传统的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2]的观念失去了效力。为了稳固政权，武则天采取一系列措施，如：改元建制，依周制建子月为正月 ，十二月为腊月，改旧正月为一月 ；[3]改五行五德五色，运用符瑞及亲祭明堂等来证明自己是 奉天承运 ；拓宽取士途径，打破门第之分，以权术迫使礼法、道德和伦理低头。这些在当时可谓天崩地裂的举动。

中宗复位，复国号曰唐，郊庙、社稷、陵寝、百官、旗帜、服色、文字皆如永淳以前故事[4]2543。从中宗复位到玄宗即位这一时期，统治集团内部尔虞我诈，政局动荡，混乱的社会秩序没有得以重整。这对玄宗建立新的社会统治秩序、梳理思想世界提出了巨大的挑战，但也是一次难得的机遇。

二、唐玄宗对社会秩序的重整

面对府库未充、冗员尚繁、户口流散、法出多门、趋竞弥广的局势，玄宗知人善任。如开元年间的宰相，姚崇尚通，宋璟尚法，张嘉贞尚吏，张说尚文，李元纮、杜遏尚俭，韩休、张九龄尚直[4] 2635。众人虽志操不同，但是协力辅佐，最终收到赋役宽平、刑罚清省、百姓富庶的良好效果。同时，整顿吏治，加强集权，并加强地方管理者的选拔与考核。开元四年（716），对吏部选用的县令，唐玄宗亲自复试，将不合格的四十五人斥退，并贬斥了主持选官的吏部侍郎二人。颁布《诫宗属制》，严禁诸王与群臣交结，诸王、公主、验马、外戚家，除非至亲以外，不得出入门庭，妄说言语[5]184。通过这一系列措施，使政权巩固，效率提高。

与此同时，大规模简括人口，清帐土地。玄宗采纳宇文融的建议，括籍外剩田、色役伪滥，及逃户许归首，免五年征赋。每丁量税一千五百钱，置摄御史，分路检括隐审。得户八十余万，田亦称是，得钱数百万贯[6]。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土地兼并的现象，保证了国家的税收。同时修复和新建大量水利灌溉工程，使百姓大获其利。此外，轻徭宽刑，于开元元年（713），改百姓 二十五入军，五十五免为 二十五入军，五十免[4] 2581，停不急之务，以爱惜民力。

这些举措，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当时紧张的社会矛盾，为整个国家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同时对当时的社会产生了很强的吸引力和向心力，也加强了对整个社会、民众的控制力。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讲，这类举措其张力和渗透力是有限的，因为一旦物质上的吸引力枯竭，那么整个政权的吸引力和向心力也就不复存在，统治随即岌岌可危。因此，相对于这类具有高效、直接效应的举措，统治者对思想、文化、知识世界的控制和渗透则具有悠长、坚韧的内在影响力。

开元（713 741）时期李唐政权对思想世界的重整和重构尤为重视。开元十年（722），乾元殿依旧题为明堂。开元十三年（725）十一月，玄宗封禅泰山，祀昊天上帝于上坛，有司祀五帝百神于下坛 ，

辛卯，祀皇地祇于社首 ，并且 封泰山神为天齐王，礼秩加三公一等，近山十里，禁其樵采 。[5]188-189命僧一行重新修制历法，南宫说测量天地，制水运浑天仪。通过这些举措，强化了政权的合法性与合理性，使 奉天承运 的神圣性显得不可怀疑。

又分别在冬至、孟夏、季秋等时节祀天地之时，以高祖、太宗、睿宗配之，将政权和先祖比附天地，并通过《开元礼》这一国家礼典的规定，完成了对天地人 秩序的重构。统治者凭借对天地及其解释权利的独占，完成了对世俗统治合法性与合理性的论证。

同时，改集仙殿为集贤殿，丽正殿书院改集贤殿书院；内五品以上为学士，六品以下为直学士[5]188。玄宗御注《孝经》、《道德经》和《金刚经》，以最高统治者的名义直接涉入知识界和思想界，以通过这种极具象征意味的方式笼络当时的士人。

在信仰方面，外来的佛教与中国本土的道教及其儒学，三者不断地糅合贯通。建国伊始，李唐统治者出于对政权合法性、合理性的证明以及现实统治的需要，曾经对佛道的传播进行过遏制。太宗曾说：至于佛教，非意所遵，虽有国之常经，固弊俗之虚术。何则？求其道者，未验福于将来；修其教者，翻受辜于既往子孙覆亡而不暇，社稷俄顷而为墟，报施之征，何其缪也！[7]开元二年（714），检责天下僧尼，以伪滥还俗者二万余人[5]172。通过对信仰世界的梳理、重建，统治者成功地将自身的影响力渗透其中，并纳入其统治秩序之中。

在当时的伦理道德世界，统治者也通过一系列的奖惩以及规劝进行引导。李唐政权意识到政令与时人行为之间存在一定的距离，而道德伦理的力量正好可以进行有效的弥合，这也是政治权威所不可企及的。因此，统治者运用律法和道德的力量，交互控制社会，从而为民众的日常生活提供了有迹可循的纲本。

因此，开元（713 741）年间，基于现实统治的需要，玄宗不遗余力地对思想界进行细致入微的控制和引导，使得整个思想世界趋于标准化和结构化。

三、对“开元盛世”思想世界的一种解读

随着统治者各种措施逐步实行，开元（713 741）时期整个社会表现出相当有秩序。一般认为，稳固的秩序才是社会发展的常态和追求的结果，而混乱则是一种病态且应当摒弃。但是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思想界的标准化和结构化，本身也是一种僵化的表现。

统治者对思想界的严密控制，逐步构建起了一个从宇宙天地到人心深处的严密的网络。因此，思想与知识便逐渐退化为一种文本，这是一种挥发自身过剩才华、应付科举考试以求得更好生活的文本。人们不再去思考这种文本的所以然，只是在单纯地接受和传承。一个受教育人的启蒙读物，从一开始就成为他们知识思想和信仰的底色，今后无论如何皴染，它都将顽强地显现出来，它不仅是童年经验，也是基本知识。[8]这种从小灌输的文本知识，很难满足思想世界的需要，因为它缺乏内在的信仰和实际的生活意义。这时，思想世界慢慢简化为悬浮于生活之上的文字形式，其诊断、批判和引导社会的能力逐渐丧失。因此，对文本记诵能力的攀比，对诗词歌赋的投入，对奢侈生活的追求和享受，已成为人们生活的重心。后人多将这些与社会经济的繁荣相提并论，认为这也是 开元盛世 的重要表现之一。殊不知，这类 繁荣 的背后是一种苍白的停顿，这种苍白是思想世界标准化、结构化的产物。而随着这种僵化被打破，必然会带来一定的阵痛，开元盛世 之后的 安史之乱 就是一个极好的例证。

[1] 明秀丽.试析玄宗心态对社会历史进程的影响以 开元盛世 到 安史之乱 为例[J].贵州社会科学，2004（4）：104-106.

[2] 十三经注疏[M].北京：中华书局，1980：75.

[3] 刘昫.旧唐书：卷六[M].北京：中华书局，1975：120.

[4] 司马光.资治通鉴[M].北京：中华书局，2007.

[5] 刘昫.旧唐书：卷八[M].北京：中华书局，1975.

[6] 刘昫.旧唐书：卷四十八[M].北京：中华书局，1975：2086.

[7] 刘昫.旧唐书：卷六十三[M].北京：中华书局，1975：2403.

[8] 葛兆光.中国思想史：第二卷[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0：18.

(责任编辑：毕士奎)

The Thoughts Behind the Kaiyuan Golden Age

HUO Yao-zong

(School of Social Science, Soochow University, Suzhou 215123, China)

After the collapse of “Wu Zhou Revolution”, Tang Xuanzong undertook reforms in the political, economic, ideological and cultural aspects of the whole society in order to establish the rule of the order and clarify the think world. This kind of order and structure pursuit created the “ Kaiyuan Golden Age ”. Traditional history study is accustomed to judging a historical period with material standards , but it is important to study whether this kind of prevalent stereotypes limit the development of thoughts and culture.

Kaiyuan Golden Age ；ideology ；culture

K242.105

A

1008-7931（2013）01-0071-03

2012-09-28

霍耀宗（1987—），男，山东淄博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科技思想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