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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今文经学复兴原因新论

2013-04-11王惠荣张爱青

关键词:遗书经学尚书

王惠荣, 张爱青

(山西师范大学 历史与旅游文化学院, 山西 临汾 041004)

儒学在清代发展的主流是汉学。在清代汉学的发展中,清今文经学独立成派,始于庄存与和常州学派,后经魏源、龚自珍的推演,到清季与政治改革相结合,达于鼎盛。清乾嘉之际,湮没了上千年的今文经学开始复兴,且与清季政局关联密切。这种情况引起了学者的注意,论及其复兴缘由者代不乏人,并成为研究清代学术史的一个关注点。周予同先生曾将清代今文学分为前后两期,“前期的今文学派,崛起于庄存与,成立于刘逢禄,而下终于戴望;后期的今文学派,轫始于龚自珍,发展于康有为,而下迄于崔适”。[1]518—519西汉今文经学的复兴是清中期学术发展的必然趋势,但是由庄存与而不是别人来开启今文经学的研究,却具有偶然性。从庄存与的政治生涯和学术经历来看,其能够不陷汉、宋学之窠臼,直溯西汉微言大义,与他中年以后任职上书房关系密切。皇家教师的身份使庄存与更注重阐发经典中的微言大义,治学既不盲从程朱理学亦不以训诂考据为重。换言之,庄存与任职上书房这一个人经历影响了清代今文经学的复兴。

庄存与(1719—1788年),江苏武进人,字方耕,晚号养恬。乾隆十年(1745年)一甲二名进士,授编修。迭掌文衡,晋秩卿二,曾值南书房,并上书房行走,以礼部左侍郎致仕。著作有《春秋正辞》、《尚书既见》、《毛诗说》、《周官记》等,汇为《味经斋遗书》。

庄存与时代是汉学发展之极盛时期,一流学者均从事经史考证,对宋明理学敬而远之。如余嘉锡评论纪昀:“自名汉学,深恶性理,遂峻词丑诋,攻击宋儒,而不肯细读其书。”[2]590在这种形势下,即使崇尚程朱者,亦濡染风气,兼治考据。根据《庄存与年谱》及传记可知,庄存与一生主要在两个地区活动,一是出生地江苏常州,另一个是京师,这两个地区是乾嘉时期汉学发展的中心。身处其间,庄存与不可能完全置身于风气之外。

庄存与的著作经后人整理刊印,基本上都保留在《味经斋遗书》中。《味经斋遗书》分为七部分,最后一部分为《四书说》,后附有李兆洛弟子蒋彤所撰跋。在《四书说》中,庄存与对宋明理学的一些范畴,如性与天道、太极无极、阴阳等均提出异议。从其所发议论可以看出其已受汉学影响,以为汉以后之著述浸染佛道老庄,俱不可信,圣人之道唯在六艺。庄存与认为理学家所辨形上形下、太极无极、义理之天、气数之天、阴阳、道上器下等,皆非六艺所指。他说:“箕子陈《洪范》,子思作《中庸》,无一言及于阴阳,……为阴阳家言矣。素隐者,为道家言矣。亵天孰甚焉,此不可之甚者也。或又曰,道上也器下也,亦非《论语》之指。”[3]《四书说》庄存与的议论完全体现了汉学家“未容以宋之义理,即定为孔子之义理”[4]《寄朱休承学士书》的主张,欲明圣人之道,只有溯诸原典。

庄存与不满于程朱,但对如日中天的考据学亦保持距离。庄存与虽受到汉学风气之影响,但是自阎若璩以来的对儒家经典的辨伪造成的对维护专制政权的理论基础的冲击,又使庄氏对考据学不能完全赞成。为此曾言:“辨古籍真伪,为术浅且近者也;且天下学童尽明之矣,魁硕当弗复言。古籍坠湮十之八,颇藉伪书存者十之二。”[5]142又以为:“徵实事、传故训者,为肤为末。”[3]《四书说》

东汉以降,由于今文经学的没落,朝廷和士子所尊奉的儒家经典大部分是古文经典,如果这些经典被确定为伪经,无疑会对君主专制制度及其思想体系构成釜底抽薪的危险。当时汉学的兴起实际上不仅威胁到当时的意识形态——程朱理学,而且对经典的考证也使更多的古文经典陷入伪经的尴尬。因此,庄存与虽然生活在汉学风行时代,并受其影响,但是并不以考据训诂为目的,中年以后治学更多的是从维护国家的立场考虑问题,另辟蹊径,注重阐释圣人之道。而这也导致了其著述不伦不类,遭到后人訾议:“庄氏之《尚书既见》,……既无一字辩证其真伪,亦未尝阐发其义理,但泛论唐虞三代之事势,凭私决臆,蔓衍支离,皆与经义毫无关涉。……阮氏《学海堂经解》中屏之不收,可谓有识。”[6]19—20这一评价恰好说明了庄存与的学术取向不以乾嘉考据和宋明理学为依归,之所以会发生这种现象当与其皇家教师身份有关。

庄存与任职上书房对其治《春秋》倾向《公羊传》起了重要作用,标志着清代今文经学复兴的《春秋正辞》正是在此后撰写。

庄存与治经不分今古,他的这一治学情况符合当时汉学家的治学特点,如吴派惠氏父子治《易》兼采荀、虞。[7]754不同的是他治《春秋》以《公羊传》为主,兼采《左传》、《谷梁》,说经注重西汉的微言大义。在经学史上,一般重《公羊》者必对《左传》有异议,反之亦然。庄存与亦未能例外,在《春秋正辞》中称《公羊》:“奥且明矣,不可不学;《谷梁》、《左传》眊乎瞽哉。”[8]69庄存与的这种治学态度和倾向属个人行为,其中既有时代风气的影响,又有个人兴趣,本无特别之处,但是他的这种治学倾向影响了家族成员,并通过侄孙辈的传衍,形成常州学派,带动了西汉今文经学的复兴。由此,庄存与何以会对《公羊》发生兴趣就成为探究西汉今文经学复兴的关键。

据刘桂生先生考证,《味经斋遗书》内容应为庄存与在上书房授成亲王之讲义。这一推断不无道理,即使不敢断言《味经斋遗书》中所有著作均为讲义,由其子孙整理成书,但庄存与之基本著作与其在上书房讲课内容之关系密切,则不容置疑。从上书房讲义与《味经斋遗书》之关系,正可以说明任职上书房,教导成亲王对庄存与治学之影响。

庄存与流传下来的个人著述及相关材料与其在清代学术史上的影响来说难成比例。他的著述除了保存在《味经斋遗书》中的内容外,流传极少。而《味经斋遗书》基本上都是说经之书,没有诗文也没有书札、奏疏等可以进一步了解庄存与思想轨迹之内容,因此给研究庄存与学术观点之发展变化造成了一定困难。虽然如此,但如果将庄存与之生平经历与其所处之具体环境结合起来进行分析,其转向《公羊》学之端倪还是约略可见。

庄存与出身于江苏武进世家大族,从小受到家族经世传统的影响。根据其年谱和传记可知庄存与中进士前主要精力在于科举制艺,兼及天文、地舆、算法、乐律、诸子百家等。没有发现庄存与对《春秋》有特殊的爱好,相反倒是记载了其在乾隆六年(1741年)再应乡试不售,归购《数理精蕴》,潜心推算,至得晕眩疾。[9]6—12因此,庄存与对经学的关注应是在其出仕之后。

在有关庄存与经历的文献中,其最初在经学方面引人瞩目是在乾隆十七年(1752年),这一年大考翰詹,题目为《拟董仲舒天人册第三篇》,庄存与表现优异,“精董子《春秋》,且于原文‘册曰’以下四条,一字不遗”[10]184,得到乾隆嘉赏,擢升侍讲,入值南书房,是年为庄存与散馆第二年。庄存与对董仲舒《春秋繁露》的精通并不完全是因兴趣所致,而是与其中进士后的经历及当时朝廷崇奖经学关联密切。

庄存与于乾隆十年(1745年)以一甲二名进士入翰林院,但是散馆时因名列二等之末,奉旨“闭户读书,留心经学”,[9]16不得授编修,留馆三年。这件事无疑给春风得意的庄存与以重大打击,促使他此后重视经学。

除此之外,当时朝廷上下重视经学的风气也对庄存与潜心经术不无促进。乾隆初年程朱理学虽仍为朝廷提倡,但是穷经考古之风在民间已蓬勃兴起,并引起清高宗的注意。乾隆十年(1745年),昭示天下:“将欲为良臣,舍穷经无他术。”[11]卷239十二年(1747年),朝廷重刻《十三经注疏》,乾隆亲为撰序,要求海内学者“笃志研经,敦崇实学”。[11]卷239十四年(1749年)谕令大臣举荐经学名儒。经过十余年的倡导,乾隆中期以降确立了崇奖经学的文化格局。

庄存与中进士之际正值乾隆开始崇奖经学之时,这一背景对身在翰林院的庄存与不会没有影响,更何况还被谕令“留心经学”。庄存与散馆那年是乾隆十三年(1748年),经过三年的努力,乾隆十六年(1751年)庄存与仍被授予编修,次年就因在大考翰詹中精通董氏《春秋》,入值南书房。

从中进士(1745年)到入值南书房(1752年)可以说是庄存与转向经学研究的第一个阶段,因精通董氏《春秋》而获乾隆青睐无疑会对庄存与经学研究之取向发生影响。如果说此阶段是庄存与留心经学的转折点,那么入值上书房则成为其治经另辟蹊径的关键时期。

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庄存与奉命在上书房行走,开始教授皇子,时年五十岁。庄存与任职上书房直接促使其治经倾向西汉今文经学。这是因为:其一,保存在《味经斋遗书》中的《春秋正辞》与上书房讲义关系密切;其二,《春秋正辞》是清代第一部以西汉微言大义阐释《春秋》的著述,它的诞生标志着西汉今文经学开始在清代复兴。而《春秋正辞》撰于庄存与任职上书房之后,其皇家教师的责任和身份影响了其对《春秋》三传的取舍。

《味经斋遗书》之内容共有七种,于五经都有论述。其中属于古文经者为《毛诗说》、《周官记》、《周官说》;属于今文经者为《春秋正辞》、《春秋举例》、《春秋要指》;不分今古文者为《彖辞论》、《彖象论》、《系辞论传》、《八卦观象解》、《卦气论》、《尚书既见》、《尚书说》。从目录中可以看出,庄存与对古文经也有研究,并不专注今文经。从内容来看,这些著作没有系统,以阐述为主,即使被庄绶甲认为“本郑氏学”[3]《〈周官记〉跋》的《周礼》亦不例外,体例颇似教科书,大部分都是宣扬理想中的圣王天道,维护儒家的人伦纲纪、惩戒危亡等。这一事实可从后人对其著述的批评中得以证实:“庄氏为学,既不屑于考据,故不能如乾嘉之笃实,又不能效宋明先儒寻求义理于语言文字之表,而徒牵缀古经籍以为说,又往往比附以汉儒之迂怪,故其学乃有苏州惠氏好诞之风而益肆。”[12]582从这一议论中可以看出庄存与的著述方式及内容不伦不类,与当时的普通著述有异,这种“另类”说明保存在《味经斋遗书》的内容不是一般的著作。

庄存与对《春秋》推崇备至,以为“为人君父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蒙首恶之名。为人臣而不通于《春秋》者,必陷簒弑之诛,死罪之名”[8]101。然而,这种推崇并不是发生在庄存与出仕之初,庄存与在中进士前对经书没有什么研究,踏上仕途最初亦不顺利,留翰林院六年,从此开始关注经学。

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庄存与在上书房行走,距其以经学受主知十五年整。在此期间庄存与继续经学研究,“于五经皆有论说”[9]131。“于五经皆有论说”不等于说庄存与此时于五经已形成著述,更不能说庄存与此时已开始著述《春秋正辞》。《春秋正辞》之撰述应该晚于《尚书既见》和《周官记》,为其晚年著作,撰述之年代不会早于其在上书房行走,且于庄存与去世时未能定稿。原因如下:

其一,在五经中,庄存与治《礼》最早。庄绶甲曾说:“先大父之治经也,最先致力于《礼》,病《周官》礼经六篇,《冬官》《司空》独亡,以为国家制度莫备于《周官》”[3]《〈周官记〉跋》因此作《周官记》,而《周官记》是庄存与晚年才完成的著作。宝研堂藏板《周官记》前有庄存与所作序,最后落款为“乾隆四十有八年龙集昭昜单阏六月上旬武进庄存与纂”[3]序冬官司空记这一年距离庄存与去世仅五年,结合庄绶甲所说庄存与“最先致力于《礼》”不难推断,庄存与生前部分著述没有经其手定,即使已成定稿,也不会是其早年所著。因此,《春秋正辞》的撰写应晚于《周官记》,也就是在其任职上书房之后。

其二,《味经斋遗书》所收庄存与著作,刊印最早的是《尚书既见》,乾隆癸丑(1793年)刊本。其次为《周官记》,嘉庆癸亥(1803年)刊本。而能见到的《春秋正辞》最早刊本为道光七年(1827年)版本。庄存与于诸孙中最赏识庄绶甲,而后者亦为前者学术上的继承人,耗尽平生精力收集刊印前者遗著,可见其对前者之学术了解至深。关于庄存与治经次第,庄绶甲曾这样讲:“最初治《礼经》,次《诗》、《书》,次《春秋》,次《周易》,次《乐律》,其间说《论语》、《中庸》、《大学》、《孟子》,为圣言释指。”[13]味经斋遗书总跋从庄存与著作刊印及治经次第难以得出《春秋正辞》之撰述时间早于前两种著述的结论。

其三,《春秋正辞》前有庄存与《春秋正辞叙目》,交代了撰述缘由及主要内容。因此,这部著述应是庄氏计划好的著作,然而直到去世也未来得及最后定稿。《春秋正辞》中存在多处有标题而无内容的现象,此亦引起《武阳志余》编辑者的疑惑:“此书先生或未能毕业,故各类中多有录无书乎?”[14]经籍·春秋正辞显然,早在清末就有人认为庄存与生前并未完成《春秋正辞》。

《春秋》是庄存与教授皇子的经典之一,其“入侍皇子课读,惟以经术讲授”[13]味经斋遗书总跋。既然《春秋正辞》撰于庄存与入值上书房之后,那么与上书房讲义之间不能没有关系。晚清李慈铭讲过:“侍郎专于《春秋公羊》,其说经惟主知人论世,而不为名物训诂之功。”[6]800《春秋正辞》极力维护大一统及封建社会的秩序,其内容分为九类,每类之下又分出意旨不同的若干题目,通过这些类目《春秋》之义就被清晰而条理地揭示出来。这种编撰方式类似今日的章节体教科书。庄存与本人也有教授子弟编撰讲稿的习惯,如庄绶甲就讲过庄存与授读其侄庄述祖《尚书》时,曾编撰《尚书驳议》、《尚书授读》等。所以《春秋正辞》不排除是受上书房讲义影响而成的著作,这也与魏源所说若合符节。

庄存与受到清高宗的赏识虽然缘于熟悉董氏《春秋》,但不能说明当时其治学已开始倾向西汉今文经学。庄存与对待经典本身并没有今古文学派立场,其取舍标准在于能否维护理想中的政治。这一标准在庄存与任职上书房之前尚不明确,它的确立与其任职上书房关系密切。这从庄存与对待伪《古文尚书》态度前后之变化可见一斑。

庄存与任职上书房时有官员奏请朝廷在科举考试中取消《古文尚书》,此事引起他的忧虑,为此特撰《尚书既见》,褒扬《大禹谟》、《伊训》。《尚书既见》刊印后“颇为承学者诟病”,李慈铭直斥其:“乾隆间诸儒经说,斯最下矣。”[6]20据龚自珍所作《碑铭》,庄存与“幼诵六经,尤长于《书》,奉封公教,传山右阎氏(指阎若璩——笔者注)之绪学”。因此其对于《古文尚书》是否伪书,应该比较清楚。在这一前提下,庄存与依然坚决维护伪《古文尚书》,即使受到学者斥责亦在所不惜,其中重要原因在于其于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任职上书房后对学术与政治之关系的认识发生了变化。

庄存与具有官员学者的双重身份,尤其是教授皇子的特殊使命使他敏感地将古文经典辨伪与官方教育联系起来考虑,认识到推翻伪《古文尚书》带来的严重问题:“古籍坠湮十之八,颇藉伪书存者十之二,帝胄天孙,不能旁览杂氏,惟赖幼习五经之简,长以通于治天下。昔者《大禹谟》废,‘人心道心’之旨、‘杀不辜宁失不经’之诫亡矣;《太甲》废,‘俭德永图’之训坠矣;……《冏命》废,‘左右前后皆正人’之美失矣。今数言幸而存,皆圣人之真言,言尤疴痒关后世,宜贬须臾之道,以授肄业者。”于是“退直上书房,日著书,曰《尚书既见》如干卷”[10]142。

《古文尚书》经过阎若璩、惠栋等人的考证,其为伪书基本确定。据庄绶甲在《尚书既见跋》中讲,庄存与最初教授子侄辈《尚书》时,对当时学者攻击为伪《古文尚书》并无异议,后来才着意维护伪《古文尚书》,以为阎若璩攻讦《古文尚书》将“启后人变乱古经之渐,五经将由此糜烂矣”[13]尚书既见跋。这则史料说明庄存与早年并不反对对《古文尚书》辨伪,其态度发生根本变化是在教授皇子之后。在《尚书既见跋》中庄绶甲接着讲了庄存与反对辨伪之原因在于“汉唐以来,圣教衰微,独赖有五经在,犹得依弱扶微,匡翊人主,默持世道,安可更有兴废乎?”[13]尚书既见跋联系到庄存与撰写《尚书既见》之原因,不难发现皇子师傅的责任使其对于经典在维系王朝和社会秩序的重要性的认识上发生了重要改变。这种转变对《春秋正辞》的撰写也无疑发生了影响。

《春秋正辞》既然撰写于庄存与行走上书房之后,那么这部最为庄存与本人及后人重视的开启了清代今文经学的著作,必然与其在上书房的讲义《春秋》有联系,而其在上书房所肩负的培养一代明君的重大责任又会使其对《春秋》的意义与其他学者有不同的认识和侧重。这种不同使他倾向于《公羊传》和何休,而非《左传》。原因在于“圣人之道备乎五经,而春秋者,五经之筅钥也。……董、何之言,受命如向,然则求观圣人之志,七十子之所传,舍是奚适焉?”[10]59这也适用于解释庄存与治经缘何不分古今。

从庄存与对伪《古文尚书》的态度可知,其治经的标准在于经典的政治和社会意义,而不止于学术意义。所以他治经能够不分古今,亦无论真伪。《春秋公羊传》在培养未来君王以及阐释圣人之道方面远远优于《左传》、《谷梁》,因此,《春秋正辞》“尊圣尚贤,信古而不乱”[8]2,在发挥《春秋》大义方面,多依循《公羊》,崇信董仲舒、何休。这种从安邦济民的角度取舍经传的主张,并不为庄存与早期从政时所有,而是成为皇子师傅后逐渐产生的。

综上,今文经学的复兴既有时代背景,又与庄存与个人生平经历关系密切。前者已成学界共识,只是在注意戴震新义理学之时,忽视了庄存与阐发西汉微言大义的时代意义。而对于后者,学界的意见不一。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庄存与在上书房行走,这一职务使其对经典与政治之关系的认识发生了变化,这可以其对待《古文尚书》辨伪前后之态度不同为证,也无疑会影响到庄存与对《春秋》三传的取舍。经过考订,可知《春秋正辞》撰于庄存与晚年,在其教授成亲王《春秋》之后,与讲义之间不能全无关系。因此,任职上书房在庄存与治《春秋》偏重《公羊传》以及著述《春秋正辞》中起了重要作用,从而也影响了西汉今文经学在清代的复兴。

[1] 朱维铮.周予同经学史论著选集[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

[2] 余嘉锡.余嘉锡论学杂著(下册)[M].北京:中华书局,19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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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焦循.雕菰楼集(卷13).丛书集成初编[M].北京:中华书局,1985.

[5] 龚自珍全集(第二辑)[M].北京:中华书局,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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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刘逢禄.刘礼部集.续修四库全书(第1501册) [M].

[11] 清高宗实录[M].

[12] 钱穆.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

[13] 庄绶甲.拾遗补艺斋遗书五种·文钞[M].道光刻本.

[14] 庄毓鋐等.武阳志余[M].光绪戊子季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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