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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精神与十七世纪英国散文风格的形成

2013-04-11颜红菲

湖北社会科学 2013年2期
关键词:散文英国科学

颜红菲

(南京工程学院 外语系,江苏 南京 211167)

英国现代散文产生并形成于16世纪到17世纪末的英国文艺复兴时期,是与宗教改革、民族国家形成和资产阶级革命这样一个复杂动荡的历史时期同步前进的。16世纪英国散文讲究文藻华丽,铺张点缀,适合宫廷贵族的口味。如黎里的《尤里弗斯》,充满了各类比喻和典故,句法上讲究对仗,音律铿锵,写的花团锦绣,为当时的贵妇小姐竞相传抄。但到了17世纪,一种新的散文文体开始出现,这种新文体强调语言朴实明晰,行文讲求逻辑条理,反对过分的修辞和语言雕饰,要求言之有物,文质相符,以适应新兴资产阶级求新务实的精神。这一文体风格在十七世纪中后期逐步形成,成为英国散文的重要特征和主要风格。

从文学的发展演进来说,一种新的文体的形成,不仅仅产生于文学内部,受内部的各种因素的影响,它更是一个时代的产物,与这个时代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的重大变革密切相关,甚至直接由时代所催生。17世纪所形成的这类新型文体,与当时历史背景是密不可分的。它产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和多层次的,是历史合力的结果。当时的众多历史事件都参与生成了英国现代散文的形成。如1611年钦定版《圣经》的翻译;法国随笔的引进;西塞罗文体风格与塞内加文体风格之争;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引发的大量辩论及各种小册子;伦敦咖啡馆人们议论时政世风的绝妙生动的生活语言;资本主义经济的飞速发展;民族国家的进一步巩固;英语语言的进一步完善等都对这类新型散文的出现产生直接或间接的影响。但其中笼罩在英国十七世纪上空的科学精神对英国散文的变革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科学精神是人们在长期的科学实践活动中形成的共同信念、价值标准和行为规范的总称。①定义选用了百度百科对科学精神的解释。维基对科学精神的定义为:科学精神是指由科学性质所决定并贯穿于科学活动之中的基本的精神状态和思维方式,是体现在科学知识中的思想或理念。将科学精神限定在科学领域的范畴之中,忽视了历史性和社会性意义。百度将科学精神从科学领域扩展到大众意识形态,并从认识论、社会关系、价值观三个层次对科学精神进行阐释,更加符合科学精神的本质。也就是说,科学精神的实质就是指由科学性质所决定并贯穿于科学活动之中的基本的活动状态和思维方式,是体现在科学知识中的思想或理念。它一方面约束科学家的行为,是科学家在科学领域内取得成功的保证;另一方面,又逐渐地渗入大众的意识深层。十七世纪的科学精神是那个时代政治、文化、经济共同作用的产物,并深入到大众意识的深层,成为时代的主流思想。

十七世纪的英国是一个产生了牛顿、波义耳、胡克、哈维等天才的群星璀璨的科学时代。1600年,吉尔伯特的《磁石论》作为近代科学的第一部伟大著作在英国出版,是英国科学史的里程碑事件;英国皇家学会在1660年成立,标志着科学的社会建制化的开始;1687年牛顿的巨著《自然科学的哲学原理》出版,为近代科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可以毫不夸张的说,17世纪英国在科学技术上的发展不仅是走在世界最前列,而且为近现代科学的发展方向和模式奠定了基础,成为世界科学发展进步的标杆。为什么科学研究在17世纪如此地蔚然成风,成为时代风貌呢?和新型散文的形成一样,任何一种时代风尚的形成都不是单方面因素可以决定的。科学研究在17世纪的蔚然成风也是多方面原因所蕴育而成:“更合乎情理的解释应该从各种社会学状况的结合中,从种种道德的、宗教的、美学的、经济的以及政治的条件的结合中去寻找,这种结合倾向于把该时代的天才们的注意力集聚在一些特定的探究领域。”[1](p7)只有充分理解科学研究在十七世纪英国社会的重要作用,理解科学精神是如何适应新兴资产阶级发展的要求、如何适应英格兰民族国家的巩固、如何逐渐地渗入英国民众的意识深层,才能理解为什么科学精神能够对新型散文的形成产生如此重大的影响。

首先,从历史的角度来看,科学精神在文艺复兴时期开始滥觞。文艺复兴把人从神学的禁锢中解放出来,人们关注世界的视角发生了改变,开始把目光从彼岸世界转移到此岸世界。人在世界中的位置被重新定义,这种视角的改变使文艺复兴时期的那些人文主义者们表现出崭新的对自然的兴趣,解释自然界的神秘、发现自然界的规律成为了解自身和所置身于其中的世界的重要手段。在这一时期,人们开始尝试用理性的眼光观察世俗的社会政治经济生活,探求人生哲理,探求人与自然的关系;到了英国,特别是17世纪,英国人从意大利人那里接过了科学启蒙的火炬。英国科学家们逐渐将知识观与中世纪的启示观相分离,努力用科学实验和科学观察的方法来研究自然现象,从而摆脱宗教权威和教会的控制,因此催发了近代科学的产生。培根在他的乌托邦著作《新大西岛》里,描述了一个与柏拉图《蒂迈欧篇》中的大西岛完全不同的理想国度。在培根的理想王国里,统治国家的不再是哲学家或贵族,而是富于理性精神的科学家;岛上最辉煌的建筑不是教堂,而是代表着智慧的所罗门宫殿。培根的名言:“知识就是力量”,可以说是当时思想界的共识。科学精神发源于文艺复兴,在十七世纪的英国再次达到它的顶峰,它所包含的崇尚探索、相信理性、质疑权威的精神成为新兴的资产阶级反对封建主义,反对宗教蒙昧的重要武器。

其次,究其文化因素,英国的清教思想是科学精神得以彰显的重要原因。据统计,当时清教徒科学家在科学界中占优势地位,17世纪下半世纪成立的皇家学会中的清教主义者占大多数,当时甚至还有一部分清教徒到美国新英格兰去发展新科学。开创近代科学里程碑的牛顿、波义耳都是清教徒。所有这些,都证明了清教主义与科学技术兴趣的增长之间的相互关系。探讨这种关系的根源可以从清教伦理中得到发现。一是清教伦理认为,赞美上帝就是人在世界的目的和任务,只有通过艰苦劳作,积累经验和财富,才能更好地造福人类,成为上帝的选民,服务上帝,完成对上帝的赞美。科学成果的运用能改造自然,改善人类的物质生活,是上帝对人类的恩典。正是这一信念,给了科学家们战胜任何困难和面对各种责难和挑战的勇气。因此,清教对科学活动表现出积极赞许的态度。二是清教思想中的禁欲主义和苦行主义也是人们投入科学活动的重要原因。清教徒有关选民的思想认为人只有通过在个人职业中的刻苦劳作来证明自己是“上帝的选民”。只有刻苦拼命地劳作,才能避免各种邪恶的诱惑,没有什么活动比科学探索更需要坚持不懈的劳作,更能最大限度地造福人类。因此,孜孜不倦地挖掘大自然深藏的财富和探求大自然蕴含的规律,正是禁欲主义所赞许的行为。这些赞许并不仅仅体现在对科学的宽容上,而且体现在科学家的生活态度中。如波义耳把实验科学本身当作一种宗教事业,他还捐出大笔款项供翻译《圣经》之用;牛顿始终坚信自己的活动证明了上帝的伟大,他晚年则专注于神学的研究。三是清教思想中的理性精神在科学活动中得到了大力的张扬,成为科学精神的核心之一。清教徒反对教会的权威,甚至拒绝去教堂,对他们来说唯一的真理就是《圣经》,凭借上帝给予的理性,自己通过阅读《圣经》把握真理。从清教思想抽离出来的理性精神表现为对经验材料的理性思考,从属和辅助于经验主义。因此,“在清教伦理中居十分显著位置的理性主义和经验主义的结合,构成了近代科学的精神实质。”[1](p135)理性主义和经验主义的结合,促进了实验的兴起,而整个近代科学正是建立在科学实验的基础之上的。清教主义与科学精神相容,在社会上形成了尊重科学的气氛,吸引了大量的精英天才们从事科学实验活动,促进了科学事业的蓬勃发展。可以说:“17世纪英国的文化土壤对于科学的成长与传播是特别肥沃的。 ”[1](p357)

再次,从政治经济上来看。政治上,科学精神所倡导的崇尚理性、务实创新、质疑权威的精神是资产阶级反抗封建专制的有力武器。17世纪的英国社会历史,清教徒起着重要的作用,我们平时所说的发生在十七世纪英国资产阶级革命也叫清教革命,科学精神在革命的清教徒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在政权组织上,洛克的《政府论》最先提出了“三权分立”的设想,成为资产阶级民主政治建构的基础,这一设想是理性主义和经验主义相结合的产物。经济上,资本主义对科学研究更是大力倡导的。事实上,当时英国从代表资产阶级利益的国王、达官贵人到社会名流、包括社会各届精英,都对科学研究有着浓厚的兴趣。查理二世甚至有自己的实验室,他对航海术很有兴趣,并设置了皇家天文官的职位,因为航海术和天文学都与英国海外商业竞争密切相关。国王的兴趣也成为当时英国宫廷富人中所流行的风尚:罗伯特亲王、白金汉公爵等都直接间接地参与科学活动。1662年,以提倡科学为职责的英国皇家学会得到查理二世亲颁的皇家特许证,可以使用皇室纹章,当时政府对科学的重视可见一斑。1688年的英国“光荣革命”,推翻了查理二世的统治,实施君主立宪,大大增加了国会的权利,建立了由大资产阶级和大地主联合执政的政府。英国资本主义制度的完善和巩固,为经济的飞速发展提供了有力的制度支撑,作为第一生产力的科学技术更加成为资产阶级关注的中心。科学与资本主义的关系,正如恩格斯所概括的:“与资本主义发展繁荣的同时,科学也大踏步地成长起来了,天文学、机械学、物理学、解剖学和生理学方面的研究都复兴起来了。资产阶级为了发展它的工业,需要一个研究物体属性和自然力表现形态的科学。”[2](p104)

十七世纪科学精神已经成为一种时代精神,科学家是令人敬仰的头衔,皇家学院是官方的学术机构,他们不仅掌握最新最前沿的科学知识,而且掌控着社会的权力话语。科学精神所倡导的崇尚理性、务实创新、质疑权威的精神和人文精神一起塑造了英国资本主义社会意识形态话语,共同规定着哲学思想、文学艺术的发展轨迹。

新的科技成果需要发表,需要得以传播和接受,这样才能被运用到社会生产和实践中去以促进生产力的发展。无论是论文著述还是讲演授课都首先涉及到语言表述的问题。科学的描述强调语言的精确性和准确性,科学知识的传播与普及需要明白畅晓的民族语言。这一切的当务之急就是对当时英语语言进行改进与完善。

英语作为一门语言,在文艺复兴以前的英国历史中一直没有得到应有的地位。英语在中世纪是平民日常生活用语。宫廷贵族以说法语为时尚,学者论文以拉丁文写作为正宗,英语则是下里巴人的民间语言。到了十四世纪这一状况才有所改变,在政治文化生活中,英语开始取代法语。到了十五世纪末更为普遍,人口中识字的比例增大,同时由于民族意识的强化,英语成了议会的下院和王室法律顾问团的工作语言,但文献资料依然为拉丁文和法文。十六世纪英语语言经历一个发展的高潮,以莎士比亚为代表的英国戏剧和诗歌,以廷代尔为代表的宗教经典翻译,以培根为代表的学者著述,对英语的发展完善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他们使新词汇大量增加,使语法更加现代化,使英语的表现力更丰富,具有了民族标准语的自信心和自豪感。但作为一门成熟的语言,英语仍然有待于进一步的发展。同时,以莎士比亚为代表的夸张铺饰似的语言所呈现出的强烈的巴洛克风格,显然不适合十七世纪风行的科学务实精神和风雨动荡的国内时势。再者,自然科学作为一门新的学科的出现,客观上也要求拥有自己所属的专有词汇和表达方式,当时的英语明显地不能适应这一要求,导致一些重要的学术著作依然不得不用拉丁文写作。在这种背景下,谈及英语改良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在社会上达成一种共识,促使了科学家和文人学者们在自觉意义上的对英语语言的改造。1664年,以“增进自然知识”为宗旨的英国皇家学会筹备了英语改良委员会,学会决定所有讨论和议题最后都用英语发表。英语改良委员会对语言改革提出了具体的要求:1、编制英语语法;2、拼法革新,尤其省掉多余的字母;3、编成一部英语词典,采纳纯粹英语的单词;4、专门名词、外来词、方言等词汇的编订;5、翻译希腊罗马名著,乃至欧洲近代各国作品,作为优美文体的借鉴。[3]在这种气氛下,数学家瓦里斯写了《英语语法》一书,该书虽然援用旧习以拉丁文写成,但却是强调摆脱拉丁语言对英语的影响,根据英语语言的自身实际,书写符合表达的句子。一些自然科学家们开始从事对民间谚语和方言的搜集,开始为各类动植物进行严格的科学命名,丰富和完善了英语语言词汇。当时引人注目的语言著作还有清教徒牧师威尔金斯的《论建立真正的字母和建立哲学的语言》。在这篇很长的关于语言改革专著中,他强调采用朴素自然的语言表达思想,他甚至设想了一门可以世界通用的语言,使语言的表达能像数学符号一样的精确、抽象和有规律。这本书涉及语言的起源、科学正名和语法关系等问题,是当时语言研究的一本力作。[4]在这些具有号召力的杰出人士的带领下,语言改革取得了很大的成功。语言变革成为时代的潮流,学者们以严肃的科学态度研究语言,探讨语言的实际运用问题,并将这种改革精神注入到他们的实际写作中去。

对语言的变革必然会发展到对论文写作时的文体的要求,也自然极大地影响了散文的文体风格。十六世纪英国盛行的是繁复华丽,精雕细琢的文风,文人们喜好用各类修辞,明暗喻将自己所要描述的事物层层渲染,往往导致浮夸不实的文风,重形式轻内容,重模仿轻思想。培根对于当时文风的流弊曾作出批评:“……人们开始更多追求的是文字而不是内容;他们更多追求的是优美的措词,流畅利落的句子,音调和谐的行段,以及词藻比喻的变化和润色,而不是内容充足,题材得当,论证中肯,创造丰富或是判断深刻。”[5](p29)

这一文风除了受到培根的批评之外,当时国内的西塞罗与塞内加风格之争也强化了对这一问题的认识。①西塞罗是古罗马著名的演说家修辞家,他的文章句式冗长繁复、结构严谨、音调铿锵、层次分明、往往到句子最末尾作者的意思才见分晓,形成一种富丽堂皇的特色,被称为西塞罗句式,其气派与宫廷皇室讲究礼仪形式、贵族做派的风气相适应。所以这种冗长富于修辞的文体广受十六世纪文人的青睐,成为风行一时的文体。相比较而言,塞内加风格的句子就陈述简短,直截了当得多,与英语口语短句相连、平易明了风格更加接近,因此有很强的实用性。在十七世纪对这两种文风优劣取舍产生了争论。西塞罗和赛内加风格之争表面上是文体风格之争,本质上反映出十七世纪新兴资产阶级意识与传统封建思想的差异与斗争。到了十七世纪的清教徒与保皇党人的辩论中,清教徒用各类宗教政治小册子表达宗教思想,阐述政治理念,与天主教和保皇党展开激烈的争论。清教徒使用的便是塞内加似的短句,选择英语的口语化表达方式,形成了犀利畅达、明白如话、据事直书的文风,在辩论中站了上风。这种文风对当时清教徒占绝大多数的英国科学家来说,影响是巨大的,而且他们的态度更加坚决彻底,对他们来说只要能把事情说得清晰明白就是好文章,没有必要去讨论什么风格问题。皇家学会对写作文章的具体要求也反映了这样的思想:“一种紧凑、朴素、自然的说话方式,正面表达,意思清楚,自然流利,一切尽量接近数学般的清楚,宁用工匠、乡下人的语言,不用才子、学者的语言。 ”[6]

皇家科学家会员中有许多人擅长写散文的。化学家波义耳的文体以简易自然著称。他反对把化学理论写得枯燥乏味,而是力图写得清晰易懂,明白畅晓。博物学家约翰·黑的文章被选入英国的散文集里。牛顿和当时许多科学家一样,自觉地进行英语语言的改革,曾对语音学和语言学等方面的问题做过认真的研究。他写的英语散文,逻辑严谨、条理清晰,受到批评界的高度评价。还有如伊夫林,他有关林业的科学著作可谓见识平平,但他的《日记》却是英国散文中的精品,叙事详实、文笔精炼。将自己对文章写作的要求完美地体现在这部《日记》里。

在实用精神的影响下,在培根对实用文章的倡导和他自身在随笔写作上的范例的影响下,加上皇家学会的积极倡导,英国散文的文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如前所说,倡导英国文风的改革和进行文风改革的实践,从十六世纪末一直持续到整个十七世纪。由于皇家学会在社会上的重要影响,他们的倡议不仅能够得到广大有识之士的普遍认同,同时也具有官方命令的效力,可以说是掌握了双重的权利话语。因此,部分学者甚至将1660年皇家学会成立列为新型散文形成的具体时间。这一划分虽然有些生硬,但英国科学家们在社会上的巨大影响力由此也可见一斑。

科学家们把散文从旧的桎梏下解放出来,使散文成为实用的工具,成为交流思想、描情状物的利器。然而仅就实用性而言,是不能造就好的散文的,必须有文学家的参与才能将科学家手里的应用文变为文学意义上的美文。在科学精神的影响下,当时众多的有文学造诣的文人学者参加了散文的改良,在他们共同的努力下,散文最终成为新的艺术形式,成为美文。以德莱顿为例,作为皇家学会的早期成员,以及英语改良委员会成员,他是在皇家学会的指导下进行英语语言改革的。德莱顿认真研究前辈作家的文章,对其中不规范的修辞和语法提出批评,甚至对前置词的位置,名词数的不当等小问题也作出修正的建议,目的在于使用英语语言的正确性和规范性。在具体散文写作中,唯物主义者霍布斯、对科学兴趣浓厚而文风大变的考利以及提罗松特主教对德莱顿散文的写作影响颇大。霍布斯和培根一样,在提倡唯物主义、实用哲学上与传统的经院哲学相对抗,对英国科学界有很大的影响,皇家学会所倡导的散文文体直接间接地受他们思想的启示。霍布斯哲学著作《利维坦》用严谨精炼的文笔写成,在著作中他强调概念精确的重要性,他的文风雄健有力,长于推理,富于逻辑,修辞描写不再作为文体华丽的装饰,而是用于将思想阐释的更加清晰。德莱顿受他的影响很大。同时,他也敬佩提罗松特主教的文风,不仅从提罗松特那里学习精密、朴素、不加修饰的语言,而且从他那里学会了思路清晰有条不紊的文章组织方式。考利是德莱顿的前辈和所敬仰的人,考利受时代风尚的影响,对科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文风也随之大变,他的《随笔集》直接师承蒙田的写作风格,坦露个性,漫谈人生,从容闲适,自然亲切,德莱顿深受其影响。在众多前辈和同仁的影响下,德莱顿的散文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他的散文一方面是明白清晰,精密正确,又朴素似日常语言,富于口语与对话风格;另一方面,作为文学家,他的散文又有很强的艺术性,不仅吸收了前期散文的优点,还增加了散文新风格的特色,感情真挚,于平易自然中透出严谨与智慧。他将抒情与说理相融写出的《论戏剧诗》文论,是新散文的范例。德莱顿的风格,代表了新散文的风格。十八世纪的笛福、班扬、艾迪生和斯梯尔成为这类文风的继承者和发扬光大者。

著名剧作家本·琼生虽然不是皇家学会的成员,但他对文章的写作要求却与学会不谋而合。他在《论行文》中主张:“意思的表达贵乎自然而周到,但不芜蔓。……同样,内容须要简约时,炼字炼句,极力收缩,也应值得赞许。因此,繁简丰约,唯在得当。”[7]他的《发现集》承继培根文风而趋于随意漫谈,增强了散文的议论性。另外,如威廉·康瓦立斯的《随笔集》、坦普尔的《杂谈集》、沃尔顿的《垂钓全书》,风格均与考利的《随笔集》相似,行文简洁典雅,亲切随意,开絮语体散文的先河。弥尔顿的《论出版自由》、《论教育》虽然在句法上多用西塞罗句式,写的气势磅礴,但在论辩性和明晰性上却是发展了培根、琼生论说文的,而且更富于个人激情。塞尔登的《席上谈》语言精粹、贴切,风格简洁、明晰,后世约翰逊和柯勒律治对其评价甚高。另外,还有皮尔斯的日记,记人叙事率真自然,栩栩如生地描绘出十七世纪一个国家官吏的真实生活和精神面貌。

总之,十七世纪的散文在科学精神的影响下,在文人学者的努力实践中,从对语言改良到对文体风格提出具体的要求,一步步发展演变而来,最终适应社会的要求完成了自身的使命。十七世纪的英国散文,语法规则日益严密,拼写方法日趋统一,语言中增加了口语化和近代化的词汇,与从前的生僻、古语、雕饰和拉丁化的词汇形成鲜明的对比。句子更加符合现代英语语法规范,不再为了表达的繁复华丽而随意破坏语法。文体风格上追求朴素平易,明白清晰。议论讲究逻辑严谨,叙事要求直截了当。任何浮夸拖沓、回旋繁复的手法都与当时科学实践精神所要求的更精密的思想格格不入。上文提到的一些大家的经典散文,语言上吸收本民族的口语却直而不肆,俗而能雅;思路上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文体上或朴素自然或简洁雅致,既有严谨的法度,又有精湛的艺术,为英国后期散文风格创立了最高的典范。

体现科学精神的十七世纪散文蕴藏着许多深刻影响后世的重大发展。它的影响正如王佐良在《英国文艺复兴时期的散文》所谈到的:说理文从霍布斯发展到洛克,而洛克抚育了美国独立宣言的起草者,其后果远远超越语言文学的范围;随意性抒情性散文发展为英国式的随笔,孕育了十八世纪一大批随笔作家,使十八世纪成为“散文的世纪”,使英国散文成为世界文学花园里的奇葩;笛福吸收十七世纪人物特写风格,运用捕捉具体细节和说故事的本领,创建了近代现实主义小说。同时,吸收了所有上述特点,期刊文学在十八世纪蔚然成风,开创了现代意义的公共空间,造就了一批现代知识分子,为启蒙运动摇旗呐喊。

的确,十七世纪的散文为所有的这些变化准备了条件。

[1][美]R·K·默顿.十七世纪英国的科学、技术与社会[M].范岱年,等,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

[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选:第 2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

[3]戴镏龄.论科学实验对近代英国散文风格形成的影响[J].中山大学学报,1963,(4).

[4]Willins John.An Essay Towards a Real Character,and a Philosophical Language[M].Bristol:Thoemmes Press,2002.

[5]培根.学术的促进[M].牛津克拉林敦出版社,1920.

[6]王佐良.英国文艺复兴时期的散文 [J].外国文学,1988,(4).

[7]本·琼生.论行文(上)[M].高健,译.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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