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柳道论四维
2013-04-10罗书华
罗书华
(复旦大学 上海 200000)
韩柳古文运动历来以“文以明道”著名,论者对于韩柳的文及道多有论述,然而,这个看似简单的老命题仍然有许多问题,有些基本的问题有待进一步的探索。比如,韩柳的道,或者说文以明道的“道”的所指,这个最为关键的问题就仍然没有清晰的答案。本文试就这点再作讨论,以图对韩柳文道理论的理解有所推进。
一、儒家的道
在中国文化传统中,道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名词,儒有儒道,佛有佛道,道家更是以道为名。韩愈大力倡道,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当时佛老盛行。在他看来,孟子的朝代,“天下不之杨则之墨,杨、墨交乱,而圣贤之道不明”,而他所处的时代却是“释老之害,过于杨、墨”[1]。根据这样的认识,他提出了“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的主张,排除佛、老,独尊儒道。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斯道也,何道也?曰:斯吾所谓道也,非向所谓老与佛之道也。”[2]元和十四年,宪宗想要迎佛骨进入长安,韩愈上《论佛骨表》,谏阻佛骨,以为佛教不加禁遏,结果必然是“伤风败俗,传笑四方”,因此“乞以此骨,付之有司,投诸水火,永绝根本”。文末甚至公然以身试佛,说“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3]这次冒着巨大风险的谏佛行动可以说是韩愈儒道观的最佳践行。
当然,也要注意到,韩愈的思想并不狭隘,他在主张儒道的同时也认为,“古书之存者希矣,百氏杂家尚有可取。”[4]他虽然坚定地排斥佛、老,但对于庄子、墨子也并不是完全否定。在《送王埙秀才序》中,他甚至将庄周看作是孔子的流脉,在《送孟东野序》中,也将孔子、庄子放在同一个序列中来叙述,把他们同是看作善于鸣者。《读〈墨子〉》中甚至说“儒、墨同是尧、舜,同非桀、纣,同修身正心以治天下国家。”[5]不仅如此,在他的思想之中甚至也约略可以找到一些佛道的痕迹。南宋沙门志盘的《佛祖统纪》、元代沙门念常的《佛祖历代通载》都记载有韩愈在潮州时与大颠和尚的交往。虽说他们都是站在沙门的立场来着笔,有借名人来渲染教义的嫌疑,但也并不是没有一点根据。韩愈自己在《与孟尚书书》中也说到他与大颠的交往,虽然他在信中明确地表明自己“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也”的态度,强调自己无论如何不会“因一摧折,自毁其道以从于邪”[6],但这些表白并不影响事件的真实性。既然愿意与他往来,并且对佛子的修养道行真心夸赞,那么,也就不能说心如止水。当然,贬谪在边地,思想苦闷,希望通过各种方式来略为解脱,也可以理解。在一个儒、佛、道已趋融合的社会里,要想做到一尘不染,反而是件难事,哪怕就是反对者也是这样。不过,这在韩愈一生中毕竟只是细小的枝节,不足以对他的儒道构成冲击。
与韩愈一样,柳宗元也是以儒道为目标,“唯以中正信义为志,以兴尧舜孔子之道,利安元元为务。”[7]以为“苟守先圣之道,由大中以出,虽万受摈弃,不更乎其内。”[8]坚定地固守儒道,不为外界所动。他还说:“……若苟焉以图寿为道,又非吾之所谓道也。夫形躯之寓于土,非吾能私之。幸而好求尧、舜、孔子之志,唯恐不得;幸而遇行尧、舜、孔子之道,唯恐不慊,若是而寿可也。求之而得,行之而慊,虽夭其谁悲?今将以呼嘘为食,咀嚼为神,无事为闲,不死为生,则深山之木石,大泽之龟蛇,皆老而久,其于道何如也?”[9]将儒道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大有朝闻道、夕死可焉的气概。
不过,柳宗元在坚守儒道的同时,对于其它各家也能包容,并不像韩愈那样排他。在他眼里,“老子,亦孔氏之异流也,不得以相抗,又况杨墨申商、刑名纵横之说,其迭相訾毁、抵捂而不合者,可胜言耶?然皆有以佐世。”[10]对于佛教则不仅包容,而且接近,他自己说:“自幼好佛,求其道积三十年。”[11]谪贬永州之后,佛学更是他的避难所。他自己坦承:“至则无以为居,居龙兴寺西序之下。余知释氏之道且久,固所愿也。……因悟夫佛之道,可以转惑见为真智,即群迷为正觉,舍大暗为光明。”[12]说他从此之后与佛结下了不解之缘并不为过。
当然,严格地说,柳宗元所好的只是佛学,而不是佛教,是佛道的精髓而不是形迹。一方面,他看到“凡为其道者,不爱官,不争能,乐山水而嗜闲安者为多。”这与他“病世之逐逐然唯印组为务以相轧”[13]正相吻合,因而乐于与浮图相游。另一方面,他也看到“代之游民,学文章不能秀发者,则假浮屠之形以为高;其学浮屠不能愿悫者,则又托文章之流以为放。以故为文章浮屠”[14]等现象,对世俗眼里的佛教、佛徒与佛事保持着戒备与距离。在他看来,佛道与儒道既有同也有异,他说:“金仙氏(按,指佛)之道,盖本于孝敬,而后积以众德,归于空无。”[15]“浮图诚有不可斥者,往往与《易》、《论语》合。”而他所接受的恰恰是“与《易》、《论语》合,虽圣人复生不可得而斥也”的那部分。[16]这样说来,他对于佛道的接收与接近并不对儒道形成冲击,更没有否定儒道的意思,毋宁说是想吸收包括佛道在内的诸家精华来丰富儒道,是儒道的一种补充。他的儒道比不上韩愈的纯粹,却比韩愈更为丰富和深邃。对儒道的坚持,对于非儒道的排斥,使得他们的散文充满了斗争的激情。
二、圣人的道
儒家之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就是圣人之道,就是对圣人的尊崇。韩愈在不同场合都有关于圣人的想象。在《原道》中他说:“古之时,人之害多矣。有圣人者立,然后教之以相生养之道。为之君,为之师。驱其虫蛇禽兽,而处之中土。寒然后为之衣,饥然后为之食。木处而颠,土处而病也,然后为之宫室。为之工以赡其器用,为之贾以通其有无,为之医药以济其夭死……”[17]在《原毁》中也说:“舜,大圣人也,后世无及焉;周公,大圣人也,后世无及焉。”[18]在他的心目中,圣人是世界的缔造者,也是万姓的生养庇护者;既是君,又是父,还是师。三位一体,遥不可及,高不可攀。
尊崇圣人固然是儒道内部的机理所在,也是现实的需要,不过,韩、柳的尊崇圣人,其实也是一种自我尊崇的投射。他尊崇的是圣人,表达的却是自己成为圣人的渴望,甚至还包含了自己就是圣人的隐喻。韩愈说:“斯吾所谓道也,非向所谓老与佛之道也。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19]“自文王没,武王、周公、成、康相与守之,礼乐皆在。及乎夫子,未久也,自夫子而及乎孟子,未久也。自孟子而及乎扬雄,亦未久也……已之道乃夫子、孟轲、扬雄所传之道也。”[20]当仁不让地把自己置身在孔孟的后面,以孔孟的衣钵传人自居,以当代圣人自居。所以,韩愈的圣人之道,从某个角度来看,也就是自我之道。
柳宗元的表现不像韩愈那样张扬,骨子里其实自视很高。他在《六逆论》说“:噫!古之言理者,罕能尽其说。建一言,立一辞,则。而不安,谓之是可也,谓之非亦可也,混然而已。敎于后世,莫知其所以去就。明者慨然将定其是非,则拘儒瞽生相与群而咻之,以为狂为怪,而欲世之多有知者可乎?夫中人可以及化者,天下为不少矣,然而罕有知圣人之道,则固为书者之罪也。”[21]在这段话里,他将“明者”与“古之言理者”、“拘儒瞽生”相对立,以为“古之言理者”其实分不清基本的是非,说不出什么理来;而“拘儒瞽生”则是平庸的一群,只会用“狂”“怪”来笑话“明者”。显然,柳宗元在写这段话的时候,是以里面的“明者”,“知圣人之道”者自居,并因此而感到优越的,从中分明可以体会到他对圣人与圣人之道的推崇。
不过,他的推崇并不盲目。虽说在字面上他是将混淆是非的责任归罪到“古之言理者”,“为书者”身上,对于圣人则有开脱的味道。这种开脱与回护当中,固然包含了尊崇,但细细体察,似乎也包含一些质疑甚至批评。在《非国语》中柳宗元也遇到过类似的难题,表达过相近的情感。比如,在谈到《国语》中的卜卦时,他就说:“卜者,世之余伎也,道之所无用也。圣人用之,吾未之敢非。然而圣人之用也,盖以驱陋民也。”[22]一方面坚决否定卜卦,一方面却为曾经做过这方面事情的圣人辩解,认为圣人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与一般的卜卦并不相同。这种深文周纳的辩解(曲解),目的当然是用直抵精神的方法,来维护圣人的纯洁、高尚与权威。尽管这样,客观上他还是指出,或者接近指出,圣人也是人,也可能犯错,他并不是那么超凡脱俗、永远正确。显然,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并不是站在比圣人更低的位置,对圣人不是仰视而是平视。与韩愈的以当代圣人自居相比,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对圣人的回护与对话中,同样可以看到柳宗元高大的自我。
从政治思想角度来说,过分推崇、回护圣人未必就是好事。圣人说到底还是与等级制度、君主专权、权威观念、精英意识相关联。不过,从文章的角度来看,对圣人的尊崇、成为圣人的渴望、以圣人自居或者超迈圣人之上的意识,对于文章写作却有一定的益处。当作者感觉到自己与圣人连为一体的时候,他就在道德、真理上面站到了至高无上的位置,并且赋予写作以神圣性、崇高性和正义性,以及居高临下的气势和长短相宜的优悠。另外,圣人既有道,也有我,这也应该是韩、柳文章中既有道,又有我;既有理,又有气和情的重要原因。
三、仁义的道
儒家之道的核心是仁义。对于这点,韩愈有清楚的认识,他专门论“道”的篇章《原道》开宗明义就说:“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已无待于外之谓德。仁与义为定名,道与德为虚位。”[23]可见他所谓的“道”就是“仁与义”,“道与德”只不过是“仁与义”的另一种说法而已。在《原人》中他又说:“人者,夷狄禽兽之主也。主而暴之,不得其为主之道矣。是故圣人一视而同仁,笃近而举远。”[24]将圣人与仁联系在一起,事实上也就是以仁作为圣人之道的中心。
一般说来,儒家的“仁”也就是爱,所谓“仁者爱人”,“义”则与“利”相对。不过,“仁义”从来就不是纯粹理论的思辨,都是站在一定的立场和出发点——比如说是站在统治者的立场,还是站在百姓的立场——的关于人们行为规范的认识。当人们站在统治者的立场来说仁的时候,“仁”也就与“礼”紧密相联系。韩愈的仁义当然也有与百姓一致的立场,但是他更多的还是从君王的的立场,从维护统治的角度出发,对“礼”多有强调。他在《原道》中说:“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以事其上者也。君不出令,则失其所以为君,臣不行君之令而致之民,民不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以事其上,则诛。”[25]以为君主的职责是发号司令,而民众的工作就是老老实实地在农工商等各行各业做些具体的工作,这就是道的具体规定,不能稍有违背,违者“则诛”。他在以文王口吻写作的《拘幽操》中,对于纣王将自己拘禁羑里,不仅没有怨言,反而歌颂说:“臣罪当诛兮,天王圣明。”[26]更是鲜明地体现了这种等级思想和各守其份的观念。虽然说这样的思想也是当时社会背景的产物,也有一定的现实意义,但它的局限性也是明显的。
相对说来,柳宗元的仁义则更多从百姓的角度出发,百姓的生命、生计,或者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生人”,始终是他考虑的中心。在《答周君巢饵药久寿书》他说:“仕虽未逹,无忘生人之患,则圣人之道幸甚。”[27]在《陆文通先生墓表》中称赞陆文通“其道以圣人为主,以尧、舜为的”,[28]在《乘桴说》说:“孔子自以极生人之道,不得行乎其时,将复于至道而游息焉。”[29]都明确地将“生人”与儒家之道、圣人之道联系起来,实质就是以“生人”为仁的核心。他的《封建论》,将“生人之理乱”作为最基本的根据,而《种树郭橐驼传》说的也是蕃生养性的道理。他在柳州任刺史期间,想方设法解放过期不赎的奴婢,也是以生人为中心的仁义实践。
从孔子以来,仁义就是儒者的中心话题。不过,在韩柳以前,仁义要么是存在于生活当中,要么是作为学说存在于书著当中,用篇章的形式来传播和表达仁义之道的,则不多见。韩、柳既有仁义的生活实践,同时又将这种实践融入文章当中,使得散文与儒道真正贯通连结起来,从而使散文具有了更加深邃的内容,为散文的发展增添了新的动力。
四、辅时的道
儒家之道历来有内外的区别,有偏向理论与偏向实行,偏于修养与偏于功业的分别,“内圣外王”就是这种分别的精到概括。韩愈、柳宗元当然也注重内在品格的修养,不过,正如本章第一节所说,韩柳的志向不在著书,而是在践行。他们追求的不是存在经典中的道,而是存在现实的道;不是玄远抽象的道,而是切实可行的道;不是过去的道,而是现在的道;不是内心的道,而是外显的道;不是为己的道,而是为人的道。
韩愈从小就有强烈的出仕愿望,二十八岁时曾经在一个月内三上宰相书,表明自己“读书著文,歌颂尧舜之道,鸡鸣而起,孜孜焉亦不为利”[30],以及要出仕铲除奸邪谗佞之徒,平定四海九夷八蛮,修理天灾时变、昆虫草木之妖的宏大决心。清楚地展示了他的志向所在。在《争臣论》中,他说:“自古圣人贤士皆非有求于闻用也。闵其时之不平,人之不义,得其道不敢独善其身,而必以兼济天下也。孜孜矻矻,死而后已。”[31]更是对所求之道的清楚说明。他确实写过像《原道》这样的论道名篇,但是,这种文章其实并不是以理论见长,而是以激情为特点。元和十四年上《论佛骨表》排佛是韩愈一生的大事件,但他着眼的也不是儒道佛理,而是着眼于现实政治,担心佛教势力的扩大将严重损害社会稳定的基础。陈寅恪曾说,韩愈“所持排斥佛教之论点,此前已有之,实不足认为退之创见,特退之之所言更较精辟,胜于前人耳……今所宜注意者,乃为退之所论实具有特别时代性,即当退之时佛教徒众多,于国家财政及社会经济皆有甚大影响……退之之论自非剿袭前人空言,为无病之呻吟,实匡世正俗之良策。”[32]罗宗强先生也说:“韩愈所排之佛,为檀施供养之佛,非明心见性之佛,乃着眼于其对社会之为害,实有匡救政俗弊害之作用。”[33]事实上,韩愈对于君臣之义的强调,也不是从道理出发,而是源于安史之乱后藩镇割据日益猖獗,大有危及中央集权的态势,有着鲜明的现实含义。
柳宗元的践行色彩比韩愈还要突出,认识也更明晰。他少年时候就抱“意欲施之事实,以辅时及物为道”[34]的理想,后来也多次强调这点。在《报崔黯秀才论为文书》中他说:“然圣人之言,期以明道……道之及,及乎物而已耳。”[35]在《时令论》中又说:“圣人之道,不穷异以为神,不引天以为高,利于人,备于事,如斯而矣。”[36]在他看来,道虽然与文辞相关,文辞中也确实含有道,但文辞本身不是道。道在物中,也就是在生活实际之中,在“人”与“事”当中。因此,学道、求道也必然要深入生活,而不能只是单靠书本,否则,只能是南辕北辙,愈走愈远。柳宗元加入王叔文政治集团,积极投于政治改革活动,就是一次履道活动。而他刺柳州的时候,发现“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进赎,子本相侔,则没为奴婢。”想出赎身之策,一年之内使一千多奴婢获得解放,也是一次成功的履道实践。
虽然说韩柳的政治活动充满了挫折与失败,并没有真正实现他们辅时及物的理想,但是,兼济天下、辅时及物毕竟使他们与社会结合在一起,使他们有机会深入到现实之中观察、思考和了解社会与民生真相。而他们的写作也因之有了源头活水,有了鲜活、真实与深刻的内容。从他们的作品中,总是可以感受到时代脉搏的跳动、民生的疾苦呼吸,这正是韩柳古文区别于以前散文的重要原因之一。罗宗强先生说:“韩柳古文的最大成就,就是从空言明道走向了参预政治、参预现实生活。有了这一点,才使‘古文’活起来了,走向了发展的更为广阔的天地;才使它与六朝骈文不仅在文体上,而且在文风上真正区别开来。”[37]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总的说来,韩柳的道是儒家之道,也就是圣人之道、仁义之道和辅时之道。崇尚圣人、发挥仁义、辅时及物,既是儒家之道本有的特征,又经过韩、柳的突出与发挥。而且,这样一种道,在当时也不是一个两个人的追求,而是许多读书人的追求。吕温在《与族兄皋请学春秋书》中谈到学习六经的时候说:“其所贵乎道者六,其诗书礼乐大易春秋欤?人皆知之,鄙尚或异。所曰礼者,非酌献酬酢之数,周旋裼袭之容也,必可以经乾坤、运阴阳、管人情、措天下者,某愿学焉;……所曰春秋者,非战争攻伐之事,聘享盟会之仪也,必可以尊天子、讨诸侯、正华夷、绳乱贼者,某愿学焉。”[38]同样体现了鲜明的辅时及物色彩。这样一种道,既是传统儒家的道,又是韩柳自己的道;既是韩柳个人的道,也是时代共同的道。吕振羽说:“韩愈的儒家学,不仅不是孔丘、孟轲、荀卿儒家学的抄袭,或董仲舒、刘歆儒家学的抄袭;而是适应唐代社会情况下,为孔丘、孟轲、荀卿、董仲舒等人以来的儒家学之又一次修正,对原来的儒家学有所修改,也有其新的内容。”[39]这些新的变化,从一个角度决定了古文的根本面貌。
当然,韩柳的道主要还是发掘和继承,创新的成分相对不足,而且丰富复杂的内容也还没有来得及形成无缝的整体,没有突出新的主题。也正因为这样,它们一直没有获得像先秦儒学、墨学、道学,魏晋以来的佛学,宋代的理学,明代的心学,清代的实学那样的专名。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道,也是一种不尽成熟的道,从儒学的发展过程来说,它也是一过渡状态的道,处在先秦儒学与宋代理学之间。这种不成熟有着多方面的原因,而道与文的相混也是原因之一。道与文的合一,对于道固然是一种削弱,但对于文却恰恰是一种增强。韩柳古文不同于此前的文章,这是一个重要的表征。
[1]韩愈《与孟尚书书》。屈守元、常思春《韩昌黎全集校注》,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2352).
[2]韩愈《原道》。屈守元、常思春《韩昌黎全集校注》,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2665).
[3]韩愈《论佛骨表》。屈守元、常思春《韩昌黎全集校注》,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2289、2290).
[4]韩愈《读〈仪礼〉》。屈守元、常思春《韩昌黎全集校注》,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2724).
[5]韩愈《读〈墨子〉》。屈守元、常思春《韩昌黎全集校注》,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2726).
[6]韩愈《与孟尚书书》。屈守元、常思春《韩昌黎全集校注》,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2350、2352).
[7]柳宗元《寄许京兆孟容书》。《柳宗元集》卷30,中华书局,1979(780).
[8]柳宗元《答周君巢饵药久寿书》。《柳宗元集》卷32,中华书局,1979(841).
[9]柳宗元《送娄图南秀才游淮南将入道序》。《柳宗元集》卷25,中华书局,1979(656).
[10]柳宗元《送元十八山人南游序》。《柳宗元集》卷25,中华书局,1979(662).
[11]柳宗元《送巽上人赴中丞叔父召序》。《柳宗元集》卷25,中华书局,1979(671).
[12]柳宗元《永州龙兴寺西轩记》。《柳宗元集》卷28,中华书局,1979(751).
[13]柳宗元《送僧浩初序》。《柳宗元集》卷25,中华书局,1979(674).
[14]柳宗元《送方及师序》。《柳宗元集》卷25,中华书局,1979(666).
[15]柳宗元《送濬上人归淮南觐省序》。《柳宗元集》卷25,中华书局,1979(683).
[16]柳宗元《送僧浩初序》。《柳宗元集》卷25,中华书局,1979(673、674)
[17]韩愈《原道》。屈守元、常思春《韩昌黎全集校注》,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2663).
[18]韩愈《原毁》。屈守元、常思春《韩昌黎全集校注》,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2694).
[19]韩愈《原道》。屈守元、常思春《韩昌黎全集校注》,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2665).
[20]韩愈《重答张籍书》。屈守元、常思春《韩昌黎全集校注》,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1334).
[21]柳宗元《六逆论》。《柳宗元集》卷3,中华书局,1979(97).
[22]柳宗元《非国语》。《柳宗元集》卷44,中华书局,1979(1291).
[23]韩愈《原道》。屈守元、常思春《韩昌黎全集校注》,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2662).
[24]韩愈《原人》。屈守元、常思春《韩昌黎全集校注》,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2699).
[25]韩愈《原道》。屈守元、常思春《韩昌黎全集校注》。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2663-2664).
[26]韩愈《拘幽操》。屈守元、常思春《韩昌黎全集校注》。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798).
[27]柳宗元《答周君巢饵药久寿书》。《柳宗元集》卷32,中华书局,1979(841).
[28]柳宗元《唐故给事中皇太子侍读陆文通先生墓表》。《柳宗元集》卷 9,中华书局,1979(209).
[29]柳宗元.《乘桴说》。《柳宗元集》卷16,中华书局,1979(460).
[30]韩愈《上宰相书》屈守元、常思春《韩昌黎全集校注》,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1239).
[31]韩愈《争臣论》屈守元、常思春《韩昌黎全集校注》,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1169).
[32]陈寅恪《论韩愈》原载《历史研究》,1954年第2期,又见《金明馆丛稿初编》,三联书店,2009(324-325).
[33]罗宗强《隋唐五代文学思想史》中华书局,1999(206-207).
[34]柳宗元《答吴武陵论非国语书》.《柳宗元集》卷31,中华书局,1979(824).
[35]柳宗元《报崔黯秀才论为文书》.《柳宗元集》卷34,中华书局,1979(886).
[36]柳宗元《时令论上》.《柳宗元集》卷3,中华书局,1979(85).
[37]罗宗强《唐代古文运动的得与失》.文史知识,1988(4).
[38]吕温《与族兄皋请学春秋书》.吕衡州集(卷3),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1077册),第614页.
[39]吕振羽《中国政治思想史》.三联书店,1955第39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