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乘体系与性相不二浅释
2013-04-07王晨光
王晨光
(贵州大学人文学院,贵州 550025)
上世纪金陵、武昌二地曾对《大乘起信论》的真伪展开激烈争辩,于该论文字之考据背后,其实隐含着对于大乘真常宗及因《起信论》所影响的中国思想承认与否的讨论,然而若契入《起信论》义理探究,则可知其究竟乃是诠释大乘之根本思想,此论深得大乘精髓,标以一心开二门及真妄互熏之大义,不可因推断为非印度所造则泯灭其思想。且佛教于中国变衍以真常唯心一支为盛,故欲分析中国佛教思想不可不深究之。
对于佛法理解,各宗皆有自己判教体系,不明此则易堕入名相而遮遣真如,对于以言诠大乘之方法,此论则以法、义二种为纲,以此二边以说明大乘。印顺判此系为真常唯心宗,可知其总归大体于心。论中所标指之“法”,即是偏于对于心体之描述,直指众生心为本,此心复可显示二种相。即经中讲:所言法者,谓众生心,是心则摄一切世间法、出世间法。依于此心显示摩诃衍义。何以故?是心真如相,即示摩诃衍体故;是心生灭因缘相,能示摩诃衍自体相用故。而“义”即是众生心之生灭①相,即依于“法”显示的大乘具体的不同内涵,分三大而谈,一者,体大,谓一切法真如平等不增减故。二者,相大,谓如来藏具足无量性功德故。三者,用大,能生一切世间、出世间善因果故。其根本即是借助杂染而安立净体②,故非有二心,仅是侧重二面而谈③。此二心相依而立,如中观之“缘起”与“性空”不一不异。此论虽谈佛法义理,实则为后世大乘三宗立根之基,故可借此论而会通大乘根本,不为诸宗教派分立而迷惑。
一、大乘三宗及其关系
世尊讲法八万四千,其讲法对象可分五类,此五类又有层次之分,为五乘境界。除却人天乘外,有三乘者,声闻乘、缘觉乘、菩萨乘是也,以声闻示小乘示厌世苦行之人,以缘觉示中乘示善于思想之人,以菩萨乘示怜悯救世之人。大体说来,凡是发菩提心,修菩萨行,自利利他,以证得佛果为究竟目的:这就是大乘法。三者只是名相不同,然则理趣不二,真谛即一,故曰一乘。真言宗者,又自立为秘密一乘。实则,三乘教行证果者皆令其转入一乘。劳思光判天台、华严等为真常宗者,即揭橥此理,判三乘为权教方便法门,一乘为实教。故法华会上授记之后,灵山会上复拈花示众,即是真正传行一乘之妙旨,自迦叶承佛遗脉,十二传至马鸣,以真如法性为要再度诠说,而有性宗。十四传龙树而着眼真如本体大空而开空宗法门,实则空、性两法门并行不悖。无着、世亲因识所见相以诠说本体再开相宗法门,以八识显真如之相,实则性相不二,性、空、相三家理趣一致。印导与太虚大师对此三宗理解亦如此,以为东方式的文化,是先全体而后分化的。像《起信论》所说的,空与有都照顾周到;后来龙树、无着他们,据各方面的义理而特别发挥,才有大乘空有宗派的出现。如此可知大乘三宗为因时因人之不同而设方便法门,回归根本,皆未离世尊言教。
性宗者,以马鸣做《大乘起信论》时兴,起信论大旨即彰显明心见性,性者,真如也。众生现世诸业报即是因无明熏染真如所致,然若明真如本性,又可以真如复熏习无明,进而开悟。印顺《大乘起信论讲记》即显明起信论总旨,以大乘分法、义而谈,法者,即是众生心,义者,即以体、相、用三大而谈,此三大各自又皆以真如、无明互熏而谈之④。体大即分如实空与如实不空,空者,一法不立之真如法体;不空者,依此实空真如而现诸假相。相大即分明与无明,明者,智慧相与不思议业相,因觉性未遮而借识开显;无明者,三细相与六粗相,因觉性被掩而依假识而现。用大即分出世间法之净用与世间法之杂用。自马鸣造此论,而为后世所依,后世之了义大乘皆通达此真如法性,其各有见地,着眼不同,然理趣不二,皆以契入真如法性为妙旨。
龙树传承马鸣而开中观法门,后世以龙树谈空而以空宗标其旨意,不明者则易落入偏空或恶取空也⑤,故有邪见者,或以万法皆空为究竟,离经叛道而无视因果;或是极力排斥前者,而不见大空妙用真如本性,只有凝然不动之体,亦是离佛性甚远也。观空者,应知空与不空二义,真如心本无差别可说,不过从空所显的意义说,名如实空;从自体具足无漏性功德说,名如实不空。中观法门亦如马鸣之起信论体系,谈真如而以体、相、用三大开示,正如八不偈所诠释,体者,即“不一不异”,不一即是以真如法性遍照各处彰显各自特性,不异即说明本体为一。相者,即空间上讲真如为“不生不死”,时间上观察真如“不来不去”。用者,即指真如之妙用“不断不常”。
空宗行世,后世渐偏其旨,多有流弊,至无着、世亲建瑜伽法门而救空宗之弊端,无着得弥勒菩萨传五大论而着《摄大乘论》开显宗旨,以阿赖耶识所能变现一切真妄法相为宗旨而做解答。虽谈法相,然诸法相皆依性而显,“瑜伽”二字即相应之义,即是指性、相二者相应。正是《大乘起信论》所云:“心真如相,即示摩诃衍体故;是心生灭因缘相,能示摩诃衍自体相用故。”此“心”即是真如,此二相即是侧重心的两方面而谈,从杂染之相中得以显示大乘体相用三大。
唯识宗依《解深密经》而判本教为第三时教,三时教者,有胜义生菩萨问曰,如世尊先说有教是为稀有。第二说有法空教亦方世尊重,今此时中说不空不有教更方奇特,等广如彼说。即是依世尊说法义理⑥而视第一时有教与第二时空教为不了义,故第一时教,以法破我,而见五蕴和合。第二时教,以空破法。第三时教方能抉择真妄。所谓真妄者,即诸法相之真妄也。抉择者,依识所抉择也。
此借阿赖耶识而辨众生心,依所现之相而谈,以避免纯谈空而误入歧途,又以体、相、用三大加以诠说,然其根,亦归入真如实性之中。圆成实性为真如变幻法相所依之体,体者,即是性宗所说之真如众生心,亦是中观之“八不中道”所描绘法性。遍计执性即为众生加以固执计度之种种妄法之相也。依他起性为真如变幻法相之用,依他即是依赖因缘而生,圆成实性为真如法体,依识开显为诸种法相,即真如所成一切有为法,因缘和合而起,实则真如本体一法不立也。若执着,则成染相,然此三性皆为依识而得名,识若除尽,三性则与真如融为一体。故其法门乃建立五重唯识境界,一一剥离以见圆成实性。
性宗直抒众生心,把理性与事象,物质与精神,都统一于众生心,分体相用反复诠释法性。空宗乃破世间有执和空执,见根本空,真如即是一法不立,即是真空。相宗层层分析依识所建立之法相从外部假借诸相以诠说法性本体。性、空、相三家诠理相同,着眼不同,实则不二,自马鸣以真如为要彰显明心见性法门,后世依其大纲各自侧重而做论,为破对经论文本执著者,龙树及提婆以空诠真如法体,自凡夫堕入空见,弥勒、无着、世亲一系复以法相为凭借再次着眼法相而做论。故太虚大师分大乘为三派:即法空观慧宗、法相唯识宗、真如净德宗⑦。并于此另加解说,其曰:一、法空观慧宗……重破小乘法执。二、法相唯识宗,前宗虽以空慧洗尽法执,然离执之法相则未广明,故以此宗继之……真如净德宗,凡有言说可安立者,前宗摄尽而无余。此宗所明者,乃法空观慧所生所显,法相唯识所明所证之体也。
二、五蕴由来与佛在人间
众生恒具真如,心本清净不染,无始以来本具佛性,只因识显现法相⑧复次执着而堕入外境,心随境转而被熏习渐忘本心,故俱生而起种种执着,五蕴者,即是五种执着,因其执着而成遮盖,因其遮盖而化成一切有为法乃至众生,一切有为法不外乎色法、心法二种,因执着于此二种有为法即称之为五蕴,固执于色法为实是名色蕴,固执于心法为实是依次而生受、想、行、识四种蕴,五蕴摄一切有为法。五蕴之中又以色蕴居首,其余四蕴又依色蕴生,且前后相续,因色蕴而起诸种感受,因执受蕴而起想蕴得以呈现外相,因此执着,故心有诸种行动,此行动又可分为诸种种心所及心不相应法,即是行蕴。至八识升起,众生只见因识所缘之杂染妄境,其我执与法执,故称之为识蕴。
色法分三,眼、耳、鼻、舌、身五根者,因五根受熏染而起五尘者,及因不同意识所产生法处所摄色者,此三种虚幻即成为遮挡本有真如妙用之质,使得起种种分别念而不得脱离,而成色蕴。既明色蕴,其余四蕴即是因此而生出,因执着色法不灭而起种种受感,因受感执着成蕴,而生乐受、苦受、舍受,依心法而起者即是起喜受、忧受、舍受,如此则因外界相境患得患失、喜怒无常。受蕴起,而执着所感之幻境,使得受蕴之无相之性得以开显为外相,而成想蕴,致使注重一时所化之净,掩遮本来真如法性。因有外相,故有生、住、异、灭四相变化,此四相其实皆是幻相,然心因此生种种活动,执着为有而起妄行,使得真如所惑,自世间万物变迁乃至因果业报等等皆次第出现,此即为行蕴。真如法性者,因五智而证得,因识而开显为相,识所缘之相非真,不过相对借此辅助以谈实性,然八识中因第六识与第七识加以习气熏染,故生俱生我执与俱生法执,众生因执着于妄反而掩盖本来法界真如,故成识蕴。
《圆觉经》中金刚藏菩萨三问中其第一问即是诠释此理,既本来成佛,何故复有无明。世尊告之“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种种取舍。皆是轮回。未出轮回。而辨圆觉。彼圆觉性即同流转。若免轮回。无有是处。”可见因无明所遮而生种种妄见,不见恒定之真如本性故而流转。至菩萨二问世尊,既具无明何以本来成佛,世尊即借此进而所说众生本具佛性。观察此前后两问两答,正是马鸣起信论之大宗旨:无明熏染真如而使众生堕入轮回妄有,而真如亦本来存于众生心中,“佛”勿需向外驰求,佛恒具心中,立地成佛,佛在人间,众生本具法身佛,也正是印顺导师人间佛教之精髓所在。至第三问一切如来何时复生一切烦恼,世尊则以金矿喻之,其意即是宣说一切众生皆具佛性,但一切众生未必都可成佛之意,此劝世修行也即是佛教的根本内涵。
佛毋需向外驰求,故称颂佛号也不可重于声相,而是借此提起本有之能力,发挥原有之种子自救。世间所说苦厄者,即是因五蕴而来,破五蕴即是破除我执与法执二物,五蕴若破则苦境虽来亦无所感受,能入甚深般若波罗蜜者,即是入法空真如,即是破法执,此为五智之中平等性智所摄,无论何智皆消融为法界体性之中。如此则知菩萨者,觉有情,非文殊、观音、地藏、普贤,能具大觉心之众生,能发菩提心者皆是菩萨。木泥铜像非佛,佛,觉悟之“人”也,若觉悟真法性,自身恒具真如,并开启真如者,即是佛,此即是印顺《佛法概论》所言之“诸佛常法”与“入佛法相明佛法”。
而世人多以佛教为面壁修持,此即为四禅定乃至空处定、识处定、无所有处定、非想非非想处定,有离群索居以灭妄念之意味,然佛教判此法门不过小乘乃至外道法门,未脱离我执,实非佛教之正宗。当年世尊悟道前跟随婆罗门苦行者即是如此,而后饮奶放弃,足见佛教即与此对立者也。印顺取“外息诸缘。内心无喘。心如墙壁。可以入道。”一句释“壁观”为凝心安住义,即为正解。又可知佛教分爱为三种,即欲爱、有爱、无有爱,可见一味派遣五欲而作苦行亦是佛教排斥,佛教乃是发觉真正潜藏法性,非离世之行也。又婆罗门教以奉梵神为大旨,佛教正是与神对立,做无神之论,故以佛教为奉神者非佛教也。理智的正觉,解脱的自由,在人间而不在天上。
三、依智见体,依识显相,性相不二
空者,即与“相”对立而言,即知诸法相为幻有,见体性之大空,此非偏空、顽空或恶取空者堕入为避生死入涅盘,无生之虚空,无视因果的邪见,而是真空⑨。因众生执着于世间法相的“有”,故其空亦是在此“有”之上的“无”,则其“空”非法性空也。一乘之空,能知法相实性为空,复以四大觉此而随缘成之,以识开现加以世间种种名号。法界诸种法相起立,真空为其所依之体,若依四智则可照见之。
四智为八识所转,其中转赖耶识得大圆镜智,转染末那得平等性智,转第六意识得妙观察智,转前五识得成所作智。这四智的自在,是由转识蕴的依止而得的。平常所谓转有漏的八识,成无漏的四智,即此。识智二者作用对立,若依赖意识则起法界缘起万相,若泯识见智则可消除因色法而起之五蕴。四智之上,真言宗又加法界体性智成立五智,依此五智可见真如不同理趣,如如实性借助五智而起妙用,依此智又可归一切法性入于大空之中,由智从各自特性开显法界大空,即是真言宗所谓五门,五门者即是五种法门之意。因法性大体不可言状,若欲认识分析则需凭借八识而显相,此即是法相宗真谛。可见性相二者非有优劣之分,所诠之境界与着眼不同而已。《起信论》以一心二门显示正义,二门为心真如门与心生灭门,真心为真如门之根本,阿赖耶识为生灭门之根本,其实此二门即是着眼体相不同,一心怎可二分。又如其摩诃衍义所谈之相有觉相与不觉相,虽实说真如不能言诠,任何名词定义不可与本觉相应,然而若使得众生觉,则又需凭借此不觉妄心,以不觉转为觉,方为真觉。
性相虽不二,而“见体”与“显相”差别则以五蕴为限,众生为五蕴所掩,本身所具有真如而不能自觉,故五蕴未空者则不可离相见性也。然而众生依识所见之相亦有层次之分,如遍依圆三性则有妄有、假有、实有之差别,此三性皆依识而生,而遍计执与依他起则为法相所摄,圆成实则是法性所摄。
总括之,则为依赖五智以见体,依赖八识以显相,凡相所立之处,即是性所在也⑩。性相不二,此二者譬如水与波浪,水为体,依水之体而有波浪,非有两物也。也正如同印顺对于如来藏的理解,藏识的妄现世间相,是由于无始的妄习而来的,真相──自体是清净不灭的。若以空对性,以色对相,即是《心经》所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既如此,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此即为破五蕴之真谛。此正是《大般若经》所云:善现!甚深般若波罗蜜多,由不缘色而生于识,是为不见色故名示色相;不缘受、想、行、识而生于识,是为不见受、想、行、识故名示受、想、行、识相。五蕴者,非离群索居灭除五种执着,而是免除因识所显现五蕴之幻相,而以智体会五蕴之性,空五蕴之妄,非空五蕴之条理,借助假名而不废假名,一切法应亦如是观。
五蕴既破,则见诸法空相,此处虽言“相”,实则是一相不立之大空本体,此空大之体复依据四大而开显物性,其中地即物质的坚性,作用是任持;水即物质的湿性,作用为摄聚;火即物质的暖性,作用为熟变;风为物质的动性,作用为轻动。随拈一物,莫不有此四大的性能,没有即不成为物质。再因识大而开为外相乃至设立名号文字。若对此名号文字复加执着,则又成五蕴,性理因此隐而不现而循恶习俗见。
世间之五蕴法既如此,实际则一切法相皆亦然,正是《金刚经》所说“凡所有相,皆为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之义。诸相所以显现,为心之动作使然,《大乘起信论》有三细相之初生:一。无明业相。以依不觉。心动为业。觉则不动。动则有苦。果不离因故。二能见相心依心动。能见境界。不动则无见。三境界相。以依能见。妄境相现。离见则无境。以有虚妄境界缘故。如此则依识而生相,依相而生根,因根而有世间生灭无常之六境。世界现存之秩序乃至万物万法皆是众业所感,互相予以默认,“同分妄见”所成之。以妄心所成之妄境复熏妄心,反复无穷,执着其中,不复出焉,乃至以此秩序为秩序,以此制度为制度,推广至万物万法亦复如此,佛法即是以诸法门开显众生真如,法门八万四千,实则不二。不明法界本性,即是无明,无明缘行,行缘识,乃至生缘老死,此即是为十二因缘,十二因缘亦应如上所述观照,照见性相不二,离相见性则有种种法门,即是种种缘起观,即开示世间万物诸法相所以现之原理,总览之便可知诸宗大概。
以此可将缘起观分四:
其一业感缘起者即将十二缘起分为过去因、现在果、现在因、未来果四类,建立三世轮回观,讲业力感召而起。然感召必有感召之物,其所由来,虽可三世追溯,然最初最根本之法何来却未说明,故此之从外境着眼,未会得真如。
其二赖耶缘起即将十二缘起分为现在因、未来果两类,建阿赖耶识熏习说,虽身死,然业力犹存。色法现行,由色法种子生。各各种子。亲办各各现行自体,即为一切种缘起义。相较业感缘起则更探究万法之兴是由阿赖耶所含藏业种之现行,凭借因缘、等无间缘、所缘缘、增上缘四种缘力发起万法,借六识而现。相较业感缘起者,已说清万法之种子含藏于有情之识中,然此未说明万法究竟源自何处。
其三为真如缘起,依据平等性智会见十二支一齐彰显,即讲一切法相皆幻像,敛归本性,一无所有,只存真如妙理具含无边德性,德性随机开显幻影。若本性未被迷妄,则洞彻清净法身,若被无明熏染,则变现世间万物。真如因其妙用而变现诸法,而诸法显现则是由于识所作用。然未说明者,则在于真如既然无相无差别,何以能开诸种各不相同之法相。故探究本源者,为摄种种相归性之六大缘起,六大者,地、水、火、风、空、识,六大以空大为体,真如一法不立,空性为其本性,因体起地、水、火、风四大之用。地大者,因坚性而呈现法性特质;水大者,因润性而融摄无边法界渐显外界;火大者,因炎性起光热能见物相;风大者,因动性而使得法性波动共业所感而起蕴藏之性。然以上五大皆无外相为真如之特性,蕴含其中,为法性之内相而非外相,因识大才幻起世间种种假像,故前五大缘起万法及各自特性,因识大而见万法,此从法界本源之六大缘起一切,即是法界缘起。近有太虚大师将十二缘起划归为增上缘之中,以四缘为纲要分六种缘起而谈。以因缘所摄为阿赖耶识缘起,以所缘缘所摄为真如缘起,以等无间缘所摄为如来藏缘起,以增上缘摄三:谓六大缘起,十二有支缘起,法界缘起。相较上文所述,体系不同,实则诠理不二。在其六种缘起中,太虚复以法界缘起为至圆满教法,每一法为一切法而起;一切法又为每一法而起。佛华严法,一即一切,一切即一,即明此缘起义。然其对于六大缘起多加赞叹甚于法界缘起之上,如其所说,以前法界缘起为自证最高位,惟密宗则依佛果回佛向生,回自向他,回真向俗,得殊胜之利他方便。如彼云四曼荼罗,其大曼荼罗,则无论一木一草,皆曼荼罗,即摄法界缘起,而以地、水、火、风、空、识、最浅之六大缘起上证之,其法诚为捷妙殊胜矣!所谓“回佛向生,回自向他,回真向俗,得殊胜之利他方便。”此不正是人间佛教的内涵。
注释:
① 对于生灭之意,于本论中偏向于生命整体的生死流转与证得涅盘而得以出离,不可简单以刹那生灭理解。
② 有问曰:既然“心性离相”,“法体离言”,那么修学者如何观察修学。答曰:在言说之下观察无言说之实行。即是讲明不废文字相,亦不可执着文字相。
③ 印顺强调,依众生心之真如相“即示”大乘之体,依众生心的生灭相“能示”大乘自体与相用。对于“即示”、“能示”二词需特加注意,前者是当体即示,而后者是间接显示,这表明所谈摩诃衍义为借染而立,以做言说。
④ 印顺对于真如互熏,认为“真如与无明,是相互熏习的,所以众生无始以来,依真现妄,妄中有真,真妄始终和合而成为一团。不过,真如为无明所熏,只可说现起染相,不可说真如成为杂染。无明为真如所熏,只可说现起净用,不可说无明成为清净。”
⑤ 《大乘起信论》在破人我执是列举五条偏执,其中前二条即是对真空之误解,其一,不解“如来法身,毕竟寂寞,犹如虚空”之意,不知空为法性空,以为其言法身空。二者,以涅盘、真如为毕竟空,不知真如,形容真实不二的法体。涅盘,约众生离妄所证得说。
⑥ 《成唯识论疏义演》疏曰:“此约机理渐教法门以辨三时者,问:约机可尔,如何约理以辨三时?答:据实理无三时,今约证有浅深,故理分三时异。”(见 CBETA,X49,no.815,p.480b18 -20)对于三时还有以世尊讲法时间判之,此不取,黄忏华在《中国佛教史》曾举例,如《华严经》,虽说中道理,然属佛成道之初时。又如《遗教经》,虽属有教,在入涅盘之最后。虽然,自其所说之内容言,则《华严经》正属第三时,《遗教经》属第一时。(见黄忏华《中国佛教史》,东方出版社2008年版,第223页)
⑦ 印顺所判为虚妄唯识论、性空唯名论、真常唯心论,其大旨与太虚相近,可做左证。
⑧ 《大乘起信论》讲“一切诸法唯依妄念而有差别,若离心念,则无一切境界之相。”即是此意。
⑨ 关于对真空的误解有三,印导大加斥责:“凡认空是空无的,认为不能建立一切的,即一定要批评性空,说性空者堕于恶见。有所得的大乘学者,不知即性空中能建立一切法,也就要以空为不了义、不究竟的。还有同情性空,又说真空不空,这是思想上的混乱!”(见释印顺《中观论颂讲记》正闻出版社1993年版,第442页)
⑩ 印顺在《大乘起信论讲记》中提到“不觉的虚妄杂染法以识为性,觉的清净法以智为性;这即说明了生死杂染法,以无明住地为本;解脱还灭法,以智能,即如来藏的称性功能为本。”见释印顺《大乘起信论讲记》,中华书局2010年版,第69页。
[1]大乘起信论.CBETA,T32,no.1666,p.575:23 - 24,p.575c27 -28,p.575c23 -24,p.575c8 -13.
[2]释印顺.大乘起信论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0.
[3]成唯识论疏义演:卷1.CBETA,X49,no.815,p.480b -480c.
[4]释印顺.太虚大师年谱[M].北京:中华书局,2009:128.
[5]大方广缘觉修多罗了义经.CBETA,T17,no.842,p.915c1 -4.
[6]景德传灯录:卷 3.CBETA,T17,no.2076,p.219c29.
[7]释印顺.佛法概论[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8]释印顺.摄大乘论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1:322.
[9]释印顺.华雨集[M].台北:正闻出版社,1993:183.
[10]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 307 卷.CBETA,T6,no.220b,p.562c24 -26.
[11]释太虚.太虚大师全书.第13卷《法界缘觉学》[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5:86,88.
[12]释太虚.太虚大师全书.第29卷《酬对》[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5: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