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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古代小说的发展阶段

2013-04-07樊庆彦

关键词:山东小说

樊庆彦 刘 佳



山东古代小说的发展阶段

樊庆彦 刘 佳

根据小说文体自身的发展规律,按照山东小说史的具体发展状况,山东古代小说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先秦至两汉为小说的萌芽期,魏晋至元代为小说的产生和初步发展期,明清为小说的繁荣发展时期。山东浸淫着较多的儒家思想,相应地影响了山东古代小说的发展,山东古代小说无论是从数量还是从质量上来说,均呈现出两头高、中间低的马鞍型发展趋势。另外,儒家文化的写实传统深深影响了山东古代小说的创作规范。

山东; 古代; 小说; 分期

文化具有地域性,而文学是文化的一部分,是“文化的最早而最优秀的成果”②[法]丹纳 :《艺术哲学》,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年,第34页。。一个民族的文学,是其民族文化直接、生动而形象的反映。文化的地域性,必然影响到文学。齐鲁自古为文学之邦,山东地域文学是中国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古代文学体裁之一的古代小说,其在山东的发展演变自然也是中国古代小说史上不可或缺的一环。

文学同其他事物一样,在其发展过程中的不同时期,受当时的经济政治状况和文学自身发展规律的影响,有其特殊性。正是这些特殊性,使文学发展表现出阶段性。就像文学有其自身发展的内在规律一样,古代小说也有其发展演变的“自律性”,这种自律性表现在从内容到形式的各个方面。在不同的时期,古代小说呈现出不同的发展变化特点。

中国古代小说有产生较早的文言小说和出现较晚的白话小说两大类,前者以异闻、琐语、杂事为主,后者以演述史事以及灵怪、烟粉、传奇、公案故事为主。山东的古代小说,这两类作品都不少。这里所说的山东小说,既包括山东籍作家创作的作品,也包括曾客籍山东的作家作品,还包括非山东籍作家的山东题材小说。根据小说文体自身的发展规律,按照山东小说史的具体发展状况,山东古代小说的发展可分为三个阶段。③本文参考了王恒展先生主编《山东分体文学史·小说卷》(齐鲁书社2005年版)的有关文献资料,于此谨致谢忱。

从先秦到两汉是山东古代小说发展的第一个时期,即小说的萌芽时期。先秦时期,齐鲁两国文治赫赫,山东地区深受齐鲁文化的浸淫,作为儒家思想的诞生地,齐鲁文献十分丰富,具有小说因素的记事文字散见于诸子散文和历史散文中,《尚书》、《春秋》、《左传》、《国语》、《论语》、《孟子》、《墨子》、《晏子春秋》等,其作者均为当时的鲁人或后来的齐人,属于齐鲁文化的范畴。这些著作与小说的关系又非常密切,其突出特点就是儒家文化尤其是史学传统对小说文体的巨大影响。如《春秋》的编年史体例不但影响了《三国志通俗演义》、《东周列国志》等历史演义小说,就是《金瓶梅》、《红楼梦》等世情小说亦间接受其影响,按照自然时间的顺序依次叙写,明显地具有编年体的特点;其微言大义、暗寓褒贬的“春秋笔法”影响了后世小说尤其是笔记小说的创作;其精炼准确、丰富谨严的语言特色也影响了中国传统小说尤其是文言小说的语言特色。《左传》以大量的篇幅记叙了春秋时期各国诸侯建功立业的伟大业绩,第一次塑造了一个以帝王将相为主体的庞大的形象体系,其关于当时政治斗争、外交斗争、军事斗争的题材内容,其描写战争的艺术手法,为后世的历史散文乃至历史小说做出了榜样。《国语》的编辑体例虽为国别体,但从叙述各国之事讲,亦开笔记体和纪传体结构模式之先河;许多篇章已明显地显露出虚构的痕迹,为历史小说创作之滥觞;其中还记载了许多神话传说、历史故事及“卜梦妖怪相”的内容,不但本身具有小说的性质,而且对后世小说尤其是志怪小说产生了不可低估的影响。等等。正是这些伟大的著作,奠定了齐鲁文化、齐鲁文学的基石,孕育了后来的山东小说。

这一时期虽然还没有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小说,但从文字的继承关系上来看,为后来的小说从多方面作了准备的,是这个时期的神话传说、寓言故事、民间传说等。这些作品中都有较为鲜明的人物和较为生动的故事,为后世小说的产生提供了基础。其中包括有些作者不属于山东人,但在他们的作品中,却也不同程度地描写了山东人民的生活风貌。

《列子》中有“齐人攫金”的故事,这篇寓言借齐人之名,写处世之道,讽刺了攫金者利令智昏、见利忘义的愚蠢行为。文章虽短,但人物、情节俱全,并且人物性格鲜明生动,颇具幽默色彩。《孟子·离娄下》篇中的“齐人有一妻一妾”已经非常接近小说,这篇寓言故事情节完整、构思巧妙、语言生动。而最突出的是对于讽刺手法的运用,将良人的无耻夸耀、麻木不仁等特点刻画得细腻逼真,讽刺入木三分,故曾被后人誉之为已具短篇小说的雏形。除此之外,民间流传的孟母三迁故事也极富小说色彩。故事中的心理描写极有层次感,表现了一位贤明母亲的教子有方,也凸现出作品的思想性。

在《汉书·艺文志》所列作品中,《封禅方说》十八篇、《待诏臣饶心术》二十五篇等应属于山东小说史范围。《汉书·艺文志》“诸子略小说家类”著录,原注“武帝时”,显然是汉代作品,但均已久佚。宁稼雨先生以《封禅方说》属之于杂俎小说。他认为:“据《史记·封禅书》,武帝深信方士之说,以为封禅可以不死……今人余嘉锡据此以为此十八篇当皆鼓吹封禅之事,所谓封禅致怪物与神通,故名为‘方说’。……(见《小说家出于稗官说》)。今人袁行霈《汉书艺文志小说家考辨》(《文史》第七辑)又以为最早记封禅者为《管子·封禅篇》,该书为战国及其后齐国若干零碎著作总集。齐国多方士,武帝时方士多燕齐人。小说《封禅方说》当为武帝时齐地方士所献之书。而《史记·封禅书》所载武帝时说封禅最力之方士如公孙卿、丁公等均为齐人。”*宁稼雨 :《中国文言小说总目提要》,济南:齐鲁书社,1996年,第34页。故探讨《史记·封禅书》中齐鲁方士之说,当可见《封禅方说》之概貌。封禅涉及到祭祀巫文化与神话传说,两者均为小说产生的源头之一。综观《史记·封禅书》中与山东有关的神话传说及齐鲁方士所“说”的神怪故事,既有关于“封禅”历史的传说,也有关于齐鲁名山大川的神话传说,还有关于海上蓬莱仙山及传说中的神仙故事,更有山东方士的故事。因而,《史记·封禅书》可看作是汉代山东小说的代表之作。

而对于《待诏臣饶心术》,唐颜师古注引刘向《别录》称:“饶,齐人也。不知其姓,武帝时待诏,作书名曰《心术》也。”宁稼雨先生通过分析姚振宗之语后说:“按姚语近是,《管子·心术篇》所言清心寡欲之事,属道家大言;而《心术》所谓喜怒哀乐之形于外和道德报应劝戒之类,正小说家喜道之言。”亦与当时方士文化有关。王瑶先生《小说与方士》一文中直接将方士称为后来的小说家。*参见王瑶 :《中古文学史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6年,第102页。但方士之说是他们向君主提供的报告(或情况),并不是主观创作的文学作品,与我们今天所说的文学小说尚有相当大的距离。然而作为古小说的源头之一,他们却有着不可低估的作用和地位。其本身具有小说性质,尤其是具有神话传说性质的志怪小说性质,这也相应地促进了山东志怪小说的发展。

汉代文学家东方朔与山东小说关系也十分密切。东方朔本身就是一个集文人、方士、俳优等于一身的人物。班固《汉书·东方朔传赞》曰:“朔之诙谐,逢占射覆,其事浮浅,行于众庶,童儿牧竖,莫不眩耀。而后世好事者因取奇言怪语附著之朔,故详录焉。”*班固 :《汉书》,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2874页。所以不但他的辞赋创作与小说有关,其《答客难》中的那种文人情怀的抒发,可称得上是后世小说家怀才不遇的情绪的始作俑者。其《非有先生论》受司马相如《子虚赋》和《上林赋》的影响,作品中的“非有先生”乃是作者的化身,通过假设问对的艺术形式,描绘了作者心目中的理想王国和明王圣主的典型,颇有现代乌托邦的色彩,显系虚构。从现代文体学的角度讲,已具有小说的特点。而且他本人也对后世小说产生了不容忽视的影响。《风俗通义》、《汉武帝内传》、《西京杂记》、《拾遗记》、《汉武洞冥记》等都写到了东方朔这一形象,《神异经》、《十洲记》更是直接托名为东方朔所撰。这些作品多受道家思想影响,其张皇神仙、驰骋想像的思维方式,夸饰铺张、文辞华缛的艺术特色,对于中国小说摆脱史官文化的束缚,无疑具有促进作用。

从魏晋到元代是山东小说发展的第二个时期,即小说产生和初步发展的时期。这一时期出现了魏晋时期的志人、志怪小说和唐宋传奇。这些小说主要是士大夫阶层用典雅的书面语言描写自己的生活和思想感情,兼采民间传说故事,以供上层社会阅读。唐宋时期,随着城市商品经济的发展和市民阶层的兴起,市民文艺形式逐渐兴盛,较为著名的是“说话”技艺,由“说话”底本发展而成的话本小说也应运而生,使得宋元成为典型的“通俗化”时期,但因作者多名不见经传,难以定其籍贯,无法加以论述。山东由于远离当时的政治、文化中心,且是诸强争战或农民起义频发之地,缺乏文学创作的有利环境。总体上看,这一时期的山东小说作家人数不多,成就不高。

我国小说的初步形成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这一时期山东小说没有出现有影响的作品。当时有小说作品传世的,一位是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山阳高平(今山东邹城市)人,曾撰集《英雄记》一书,记汉末人物,虽本史实,但博采异闻,小说意味较浓。另一位是南朝的王僧孺,东海郯(今山东郯城)人,著有小说《东宫新记》。

这一时期较有特点的小说是南朝梁文学家任昉的《述异记》和南朝宋文学家颜之推的《冤魂志》。任昉,乐安博昌(今山东寿光)人,著有《述异记》二卷。该书记载了许多神话传说,虽多见于前人记载,但任昉所记则广搜博取,有考证,有议论,在前人基础上有所发展,颇有集大成的特点。书中还有大量地理方面的记述,搜取殊方异域的奇花异草、珍禽怪兽,多记祥瑞灾异、天人感应之事,并与优美动人的民间故事联系在一起,领异标新,极有韵味,显然继承了《山海经》、《神异经》、《十洲记》、《洞冥记》、《博物志》等地理博物类志怪小说的特点。

南朝宋琅琊(今山东临沂)人颜之推,著有《冤魂志》、《集灵记》,而以《冤魂志》尤为著名。当时佛教盛行,尤其是佛教禅学中的净土宗最为流行。净土宗专讲因果报应,颜之推深受影响,所以《冤魂志》“以佛家报应观念为主旨,正如《四库提要》云,‘此书所述,皆释家报应之说’,见出他对佛教的笃信”。*李剑国 :《唐前志怪小说史》,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84年,第444页。宁稼雨《中国文言小说总目提要》也称:“本书全记冤魂复仇故事,意在宣扬佛家报应之说。”*宁稼雨 :《中国文言小说总目提要》,第24页。但书中的冤魂,多是被统治、被压迫、被剥削甚至被残害的弱者含冤而死之后不散的阴魂,所述的因果报应故事也多是这些冤魂采用不同手法以报仇雪恨的故事。这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反映现实、揭露黑暗的旨意,如《诸葛元崇》篇就揭露了图财害命者的罪恶行径,表现出坏人最终必将遭到惩处的思想主题,具有一定的教育意义。它代表了颜氏小说的基本倾向。

唐代时“始有意为小说”*鲁迅 :《中国小说史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58页。。出现了传奇小说,属于山东小说史的有其先琅琊(今山东临沂)人王洙的《东阳夜怪录》。作品题材由牛僧孺《玄怪录》中的《元无有》演变而来,所以两相比较,颇有文学史价值。在唐代笔记小说中,志怪小说难寻踪迹,志人小说也只有平原(今山东陵县)人赵璘的《因话录》。但杂俎小说中,段成式的《酉阳杂俎》很有影响。此书内容非常芜杂,有自然现象、礼仪风俗、历史传说及酒食烹调等,五花八门,包罗万象。因此前人评价说:“其书多诡怪不经之谈,荒渺无稽之物。而遗文秘籍,亦往往错出其中。故论者虽病其浮夸,而不能不相征引。自唐以来,推为小说之翘楚。”*永瑢、纪昀等编纂 :《四库全书总目》,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1214页。

宋元时期,山东文言小说较多。传奇小说有曹州(今山东曹县)人张齐贤的《洛阳缙绅旧闻记》。虽然作者自序云“摭旧老之所说,必稽事实;约前史之类例,动求劝戒。”内容上则“庶可传信,览之无憾”,实际上,书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志怪异闻,所以纪昀批评它“殆出传闻之讹,殊不可信”。*永瑢、纪昀等编纂 :《四库全书总目》,第1189页。清人周中孚也责备“其言不雅训”*周中孚 :《郑堂读书记》,北京:商务印书馆,1940年,第1256页。。但它在客观上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真实状况,表现出更为广泛的思想,极具认识价值。艺术上不仅继承了唐人传奇乃至《史记》、韩愈、柳宗元古文中人物传记的手法,而且将历史与民间传说结合起来,以传奇法记史遗的特点,直接开启了明清的历史演义和“外传”、“别传”之类历史题材小说。因而有学者称之为“宋初传奇小说中的翘楚之作”。*宁稼雨 :《中国文言小说总目提要》,第148页。

宋元笔记小说中,上官融的志怪小说《友会谈丛》因其内容广泛,善于刻画,被称为“其小说意味为宋人说部中较强者”。*宁稼雨 :《中国文言小说总目提要》,第132页。志人小说中,史虚白的《钓矶立谈》、王曾的《王文正笔录》、王辟之的《渑水燕谈录》等,均各有特点。杂俎小说中,庞元英的《谈薮》,王巩的《甲申杂记》、《闻见近录》、《随手杂录》,周密的《齐东野语》、《癸辛杂识》等,俱堪称佳作。

以上所述山东作家的小说,其内容涉及地域广阔,多不是描写山东风情人物。但本时期也有外籍作家反映齐鲁风情人物的短篇小说。

晋人葛洪所作《西京杂记》,是一部志人小说集,记述西汉遗闻轶事,杂有一些荒诞的传说,文字简约,叙事颇生动。其中有一则记载山东人匡衡(今枣庄峄城人)出身贫寒却奋力自学,克服困难终成大儒的故事,对后人颇有教育意义。晋人干宝的《搜神记》,借助神怪的题材,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会现实和人民的愿望。故事结构完整,语言生动。其中有一则故事描写汉代千乘(今山东高密)农民董永遇织女的故事,虽然宣扬了天佑善人的迷信观念,但也同情董永的困苦遭遇,肯定了他勤劳至孝、感恩图报的美好品质,并希望能有一种超人间的力量来帮助善良的人们脱离困境得到幸福。这也反映了人们向往美好生活的愿望及其历史合理性。

明清时期是小说发展的第三个时期,即小说的大繁荣和大发展的时期。在这一时期,山东小说出现了繁荣局面。这主要表现在小说形式上的发展和名家名作的出现,以及作品数量的增多。不管是长篇小说还是短篇小说,都成为明清说坛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山东明代的短篇小说包括文言短篇小说和白话短篇小说两大类。入明以后,白话小说开始流行,并且不少文人将白话小说作为自己的谋生工具,使小说创作逐渐趋向于商品化。但齐鲁大地自古以来是文明礼仪之邦,深受传统文化影响的山东文人,自始至终秉承“文不言商”的观念,“逆历史潮流而动”,即便生计艰难,家境贫穷,也绝不会丧失文人的身份,依然恪守着小说创作的“古道”,坚持用文言创作小说。而且当时人们对白话小说仍存有歧视偏见,文人心存忌讳,创作多不以真名实姓见之,难以按照籍贯区分,不便纳入山东区域范围。因此,从整体上来看,山东明代的文言短篇小说创作相对比较繁荣,白话短篇小说创作则相对薄弱一些。

在山东说坛上,明代中后期文言短篇小说先后出现了冯子咸(山东临朐人)的杂俎小说集《耕余笔谈》,王象晋(山东桓台人)的传奇小说集《剪桐载笔》,毕拱辰(山东掖县人)的杂俎小说集《蝉雪哤言》,杨士聪(山东济宁人)的志人小说集《玉堂荟记》等。此外,据宁稼雨先生《中国文言小说总目提要》介绍,尚有题“鲁人孔迩撰”的《云蕉馆纪谈》,黄卿(山东青州人)的《漫记》、《闲钞》,刘璞(山东莒县人)的《四事豹斑》等杂俎小说集。总体上看,明代文言短篇小说创作虽然较整个明代的文言短篇小说创作略显繁荣,但仍然没有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

而能够体现明代山东白话短篇小说创作成就的惟一一部作品,是署名“东鲁古狂生”的拟话本小说集《醉醒石》。该书虽极少采用历史题材,但却以一种平和的现实主义笔法,对明代社会的各个方面都作了比较真实的描写,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和历史意义。小说在形式上继承了宋元话本的文学传统,完整地保留了话本小说入话、正文、结尾的结构体制;在具体描写中,则继承了《世说新语》等笔记小说“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的叙述方式,揭露了当时的社会现实,只是在故事当中和结尾之处穿插进大段的说教,略显繁琐。因此,鲁迅先生认为该书“文笔颇刻露,然以过于简练,故平话习气,时复逼人;至于垂教诫,好评议,则尤甚于《西湖二集》”,*鲁迅 :《中国小说史略》,第180页。乃属确论。同时,在明代出现的大量以南方作家群为创作主体的白话短篇小说中,也有不少以山东为故事背景的作品,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三言”、“二拍”,最为集中的则是汤显祖汇集、陈玉秀选校之《古今律条公案》和不题撰人之《七十二朝人物演义》。这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明代山东白话短篇小说创作的空白。

明代是中国古代章回小说创作的形成和发展时期,也是山东章回小说创作的黄金阶段。在有明一代,山东说坛上出现了一大批山东作家创作的或以山东为故事背景的章回小说。在所谓“明代四大奇书”中,《三国志通俗演义》的作者罗贯中,有许多学者认为他是山东东平籍作家,书中的部分情节也发生在山东之地。《水浒传》的作者,多署名为“施耐庵的本,罗贯中编次”,且小说本身也是以山东梁山为故事背景的作品。《金瓶梅》的作者是“兰陵笑笑生”,学者通常认为“兰陵”即今山东省苍山县兰陵镇,作品以山东清河县为故事背景,书中大量使用山东方言,因此与山东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这三部巨著的影响下,明代山东还出现了一批章回小说。如作者署名“东鲁落落平生”的世情小说《玉闺红》,题“齐东野人编演”的历史演义小说《隋炀帝艳史》,以及罗贯中创作的《隋唐两朝志传》、《残唐五代史演义》、《粉妆楼全传》、《三遂平妖传》等作品。而且此际还出现了一些以山东为故事背景的作品,如记述孔子生平的传记体章回小说《孔圣宗师出身全传》,吴兴清隐道士沈会极所作的叙写白莲教起义的《七曜平妖传》,而“兰江吴元泰著、社友凌云龙校”的神魔小说《八仙出处东游记》,其中的“八仙过海”情节也是发生在山东蓬莱岛。

清代山东小说与明代山东小说相比,表现出较大的变化,即短篇小说一派繁荣景象,而章回小说却相对陷入创作低谷,未能出现传世名著。清代是山东小说史上文言短篇小说创作的黄金时期,其标志就是出现于清初康熙年间、代表中国古代文言短篇小说创作最高成就的蒲松龄(山东临淄人)的《聊斋志异》。在其影响下,其后山东还先后出现了曾衍东(山东嘉祥人)的《小豆棚》、解鉴(济南历城人)的《益智录》等传奇小说集,笔记小说方面则有王士禛(山东桓台人)的《池北偶谈》、《香祖笔记》等作品为代表。

受儒家传统礼仪文化影响,与明代一样,清代山东白话短篇小说虽然仍不景气,但也出现了像《醒梦骈言》这样有影响的作品,该书题“蒲崖主人偶辑”,封面别题“守朴翁编次”,书前有闲情老人“序”,属清初问世的一部白话短篇小说集。全书十二回,每回一个故事,而这十二个故事都可以从《聊斋志异》中找到对应篇目。小说语言以当时流行的“官话”为主,加以山东方言,因而较《聊斋志异》增加了更多的通俗性。

清代山东章回小说创作与明代相比也出现了较大差别。明代山东章回小说以历史题材为主,出现的多是历史演义和英雄传奇小说;清代山东章回小说则以现实故事为题材,出现的多为世情小说。较为著名的是署名“西周生辑著”、以济南府绣江县明水镇为故事背景的《醒世姻缘传》和丁耀亢(山东诸城人)所著的《续金瓶梅》。另有李修行(山东阳信人)的《梦中缘》,叙写山东青州府益都县秀才吴麟美与御史之女翠娟及其表姐妹水家小姐蓝英、客商侄女舜华及杭州名妓烛堆琼、素烟之间的爱情故事,间及社会动乱;题署“清河梦庄居士著,琅玡先生评点”的《双英记》,以二女主人公方奇英、卜娇英为名,记述男女爱情故事。其他尚有“东岳道人编演”的《哈密野史》,写人皮国国王哈密王失国与复国之事,是一部寓言体的神话小说。

清代有一批客居山东的作家,也创作出了有代表性的作品,如吕熊的历史传奇小说《女仙外史》,以天狼星与嫦娥的仙界前缘为引子,叙明代永乐年间山东蒲台县起义领袖唐赛儿事。秦子忱创作的世情小说《续红楼梦》,以惩恶扬善为主旨,使红楼种种冤案得以了结,贾府不孝子弟改邪归正,众人重新下凡入世,实现美满结局,表现了作者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同时揭露了世风的险恶和官场的黑暗。清代还出现了不少以山东为故事背景的章回小说,如西泠野樵(竹秋氏)的《绘芳录》写山东按察使祝封之子祝柏青及其好友与江南名妓之间的风流故事,已呈狭邪小说之气。但更著名的乃是刘鹗的《老残游记》,该书是一部以细致描写见长的谴责小说,既生动地描绘了齐鲁风情,又深刻地揭露了当时的黑暗社会现实。

综观山东古代小说发展的历史,可以发现山东小说具有如下几个特点:

首先,山东古代小说无论是从数量还是从质量上来说,均呈现出两头高、中间低的马鞍型发展趋势。先秦两汉时期虽没有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小说,但是齐鲁两国政威显赫,国富民强,文化历史悠久,山东地域内拥有丰富的古文献,这些文献资料中的许多篇章记录了自上古以来口耳相传的神话传说、历史故事,有故事情节、人物形象和典型环境,具有了小说文体的萌芽,有力地促进了小说的产生。魏晋至元时期,山东由于远离当时政治、经济中心,所受的文化沐泽相对较少,而且山东还是这一阶段的战争和起义频发地。汉末这里是曹魏军队的主战场,唐末发生过黄巢起义,宋代也发生了梁山泊起义,都极大地摧毁了山东地域的文化繁衍,相应来说小说发展也处于低落时期。而明清时期山东政治较为安定,经济发展较快,为文化的繁荣发展创造了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尤其是明末清初时期,山东各体文学样式均出现了著名作家,如孔尚任、王士禛、赵执信、宋琬、蒲松龄等人,群星灿烂,光耀中华,山东小说也迎来了创作的繁荣期。

其次,山东小说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儒家思想在中国古代占有绝对统治地位,山东是儒家思想的发源地,受此制约,山东作家一直严守“古道”,在儒家文化兴盛时期,山东小说也相应繁荣;反之,而在道家思想较为流行的汉魏时期,以及崇尚佛学禅理的唐宋时期,山东小说的发展则相对滞后。而且,儒家文化的写实传统深深影响了山东小说的创作规范。以现实主义为主要表现手法,这一特色在山东作家的作品中表现得特别明显。一部优秀作品的产生决不是偶然的,它是一般文化条件与小说本身条件成熟的必然表现。山东小说创作,坚持了用小说形式反映社会这一原则,自觉或不自觉地揭示了社会生活中的各种矛盾,反映了封建社会中的阶级关系,以及劳动人民的疾苦和他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这就使得作品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从而使这些作品成为真正不朽的文化遗产。

再者,山东古代小说作家,无论是山东籍的作家,还是客籍山东的作家,大都有很高的文学造诣,无论是铺叙故事,还是塑造人物,其构思之巧妙,手法之纯熟,都具有很高的水平。有不少作品,在中国甚至世界上都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尤其是代表山东古代小说最高成就的白话小说,如《水浒传》、《金瓶梅》、《醒世姻缘传》等名著佳作取材于山东地域,突出了山东的地方特色,表现了山东的风土人情,运用的山东方言也让山东人读起来感到特别亲切。这些作品,成为我们今天研究山东古代社会的社会形态、民风习俗、方言土语,乃至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情况的宝贵资料。

[责任编辑:刘运兴]

OntheDevelopmentalStagesofNovelsinAncientShandong

FAN Qing-Yan LIU Jia

(1.School of Literature & Journalism, Shandong University, Jinan 250100, P.R.China;2. School of Literature & Journalism, Shandong University, Jinan 250100, P.R.China)

The development of novels in ancient Shandong features three stages. The initial stage is the period up to Qin and Han Dynasties, featuring the emergence of the genre. The development stage is the period between Wei-Jin Period to Yuan Dynasty. The booming of ancient novels in Shandong came 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Shandong is the place where Confucianism has been prevalent throughout history. Confucianism significantly impacted novel creation in Shandong. Novels in ancient Shandong assumes a U shape curve both in quality and quantity. The realistic tradition of the Confucian culture has a deep influence on novel writing in ancient Shandong.

Shandong; ancient times; novel; stage

樊庆彦,山东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讲师,文学博士(济南 250100);刘佳,山东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讲师,文学博士(济南 25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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