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转型期视阈下的利益群体分化现象思考
2013-04-06高陈其
高陈其
(山东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济南 250100)
“十二五”时期,既是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关键时期,也是深化改革开放、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攻坚时期,更是中国梦和群众路线深入贯彻落实的推进时期。在此形势下,对社会转型期利益群体分化现象进行探究无疑将是一个值得深思的现实课题。我国学者顾杰善认为:“社会利益群体是指在社会利益体系中,具有相同的利益地位,有着共同的利害与需求、共同的境遇与命运的群体。”[1]笔者结合这一观点,将其作如下定义:利益群体是指具有相同利益地位、类似利益要求、并试图通过影响公共决策来追逐或维护自身合法利益的人们所联合形成的群体。本文旨在通过简要分析社会利益群体分化的客观现状,剖析当下利益群体分化的双重影响,并就促进其合理分化、防治过度分化提出一些参考性的对策等方面来对这一现象进行理性思考。
一、审视:转型期利益群体分化的现状分析
近些年来,学界围绕社会利益群体分化现象已取得一定的研究成果。如顾杰善就指出,“社会各群体利益的合理分化是必然的”;清华大学李强教授则从转型期中国阶层结构由“金字塔型”向“倒丁字型”转变的视角进行了阐释。由此可知,当下的中国社会,利益群体不仅存在,而且处于不断分化的动态过程中。换言之,新的利益格局正在稳步孕育和发展,“分”与“合”的矛盾运动既推动了社会利益群体分化,也从侧面呈现了分化的现状。
(一)利益群体多元化,利益需求多样化
伴随着改革开放以来,经济的迅猛发展,我国社会阶层结构发生了深刻改变。社会成员日益突破先前意义上的概念范畴,工人、农民、知识分子三大群体不断分化,逐渐形成了以职业分类为基础、资源占有状况为标准的多元利益群体①。此外,利益群体的需求亦趋于多样,有研究表明,“人们需求的满足已超出了物质产品范畴,服务便利、精神愉悦、环境改善等非经济因素也成为利益追求的对象。”[2]
(二)群体意识强化,对社会的影响逐步变大
马克思指出:“人们奋斗所争取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相关。”[3]改革开放之后,利益群体有了相对独立的经济地位,出于利益追逐的一致性,社会成员往往会自发形成若干群体。与此同时,群体意识也随之逐渐增强,突出表现为在利益博弈的过程中,利益主体为维护本群体的既得利益,必然会积极谋求政治参与,表达利益诉求,影响公共政策的制定和执行。因此,当前社会利益群体分化对社会的影响与作用越来越大。
(三)群体利益过度分化,利益差距和矛盾凸显
在由生产决定消费的计划经济时期,由于平均主义观念渗透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因而群体间分化并不明显。而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加之“让一部分人和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的改革政策和多层次所有制结构、多元化分配方式的施行,客观上使得社会利益群体间的收入差距不断扩大。有资料显示,2011年我国城乡收入差距比已达3.23:1。②与之类似,近年来不断激增的群体性事件也反映了转型期群体矛盾的显现。
二、剖析:现阶段利益群体分化的双重影响
胡锦涛指出:“公平正义,就是社会各方面的利益关系得到妥善协调,人民内部矛盾和其他社会矛盾得到正确处理,社会公平和正义得到切实维护和实现。”[4]社会利益群体分化作为一个矛盾体,利和弊是这一矛盾体的两个方面,它们既相互依存又相互对立。因此,它是一把双刃剑。
(一)利益群体合理分化的积极影响
1.促进社会生产力发展。计划经济时期,特别是受平均主义观念下“大锅饭”制度的影响,群体间差别不大,这易在群体间形成“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的局面,从而严重束缚人们劳动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最终阻碍社会生产力发展。与此相反,随着市场经济的引入,市场客观上要求竞争机制的存在,而竞争必然使具有不同地位、知识、能力等个体间差距的扩大。因而,“多劳多得,少劳少得”的意识易促使个体保持拼搏的精神状态,加强对合法利益的追逐,从而推动社会生产力发展。
2.推进政治民主化进程。改革开放以来,多元化的利益格局正在稳步形成。基于利益诉求的差异性,利益群体为追逐或维护本群体利益,都迫切希望政府将本群体的利益要求“输入”公共决策系统。这一“输入过程”客观上既是社会成员谋求政治参与、表达利益诉求的真实反映,也能实现对权力运行的监督与制约。更为重要的是,政府决策的渠道亦随之趋于多元化,进而有助于规避风险,增强执政的科学性和民主性。概言之,利益群体在公共决策中的博弈将推进我国政治民主化进程。
3.保持社会稳定有序的“调试器”。诚如前文所述,转型期中国社会阶层结构已开始由“金字塔型”向“倒丁字型”转变,而“倒丁字型”分层结构将引发“社会结构紧张”。然而,事实表明,利益群体的合理分化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有效避免这种困境,一方面,社会成员基于理性的竞争意识;另一方面,他们也有政治参与的热情。即合理分化下的阶层多元化及“橄榄形”的分层结构能够发挥“调试器”的功能维护社会的相对稳定。
(二)利益群体过度分化的消极影响
进入转型期,某些地区奉行GDP主义至上的政策,政府有可能出现过分追求经济增长、忽视利益群体分化后果的现象。倘若放任不管,势必将有害于社会稳定。邓小平曾尖锐的指出:“少部分人获得那么多财富,大多数人没有,这样发展下去总有一天会出问题。”细细回味,此话对当下的中国社会仍然意蕴深远。
1.制约经济可持续发展。马克思指出,“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5]这深刻表明了人在社会中有追逐自身利益的诉求。结合当下的中国社会,市场经济内含的竞争特质无疑有助于经济发展,30多年改革开放取得的巨大成就也佐证了这一点。然而,物极必反,它也有可能拉大贫富差距,近10年基尼系数居高不下亦是客观的证明。诚然,多种因素的共同作用才导致了群体间差距的清晰化,最为显著的特征无疑是“弱势群体”所占的比例不断扩大。众所周知,“弱势群体”受自身能力或资源占有等条件的限制,其消费需求往往受到影响,这极易引起生产过剩,经济可持续发展的瓶颈也随之加剧。此外,“弱势群体”又是社会阶层结构中的重要拼图,缺乏他们的积极参与,将无益于社会进步。
2.动摇党的执政基础。翻开中国共产党成立90多年来的历史画卷,无论是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还是在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时期,中国共产党始终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因而才能不断取得革命的胜利,扎实推进改革开放,进而取得一系列伟大成就,使人民群众获得实惠。进入新时期,党更是顺应历史发展潮流,一系列惠民政策不断出台,社会成员共享发展成果,奠定了牢固的执政基础。换言之,中国共产党在新的历史时期的重要任务就是维护最广大人民的利益。对此陆学艺教授基于对社会利益群体分化的研究,得出工人和农民阶层将是社会的主体性力量。由此推知,如果贫富差距不断拉大,阶层固化现象日益加剧,那么工人和农民的利益将得不到有效保障,中国共产党赖以执政的社会基础势必也会受到“削弱”。十八大以后,社会掀起贯彻群众路线活动似乎印证了这一点。
3.危及社会的和谐发展。古语有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利益追逐似乎总饱含着矛盾冲突。不难理解,利益群体过度分化大多源于无视或破坏公平规则。特别是在社会转型期,两级分化、腐败等现象容易激起群体间的矛盾。此外既得利益群体更倾向于私领域,张国庆就指出,“利益集团对那些与利益不存在直接利益关系的政策问题通常不会感兴趣,也不会刻意地寻求参与的机会和培养参与的能力。”[6]虽然,笔者将中国的部分利益群体都视作利益集团的提法可能欠妥,但当下确实存在着此类问题。特别是在改革发展的关键时期,利益群体分化或差别现象客观存在。需要指出的是,利益群体的过度分化易引起群体间的冲突,当这一“增量”积累到一定程度时,无疑会危及社会稳定。
三、建议:促进利益群体合理分化,防治其过度分化的对策选择
党的十七大首次提出了加快推进以改善民生为重点的社会建设,十八大再次强调在改善民生和创新管理中加强社会建设。因此,如何有效地处理利益群体分化矛盾显得尤为突出。
(一)大力发展社会生产力,逐渐缩小贫富差距
马克思主义政党的一切理论和奋斗目标都应致力于实现以劳动人民为主体的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这是马克思主义最鲜明的政治立场。1848年2月,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运动。”1957年2月,毛泽东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一文中也提出了一系列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方针。进入新时期,党和政府始终以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为目标而扎实奋进。
判断一个变革时代不能以该时代的意识为依据,相反,这个意识必须“从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现实冲突中去解释。”[7]毫无疑问,马克思主义哲学突显了生产力不仅是人类社会发展和进步的最终决定力量,也将是解决利益群体分化矛盾的关键要素。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党将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通过发展经济来解决社会冲突。总之,只有大力发展生产力,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才有可能得到切实保障。换言之,社会利益群体过度分化产生的矛盾才有可能从根本上得到解决。
(二)畅通利益表达渠道,扩大公民有序政治参与
当下的中国社会,利益群体已然趋于多元,由此健全利益表达渠道迫在眉睫。基于此,畅通利益表达渠道,扩大公民有序政治参与将有益于各群体有效地表达利益诉求。
首先,要完善和改进反映民意主渠道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和政治协商制度。结合我国实际,人民代表大会制作为根本政治制度,故而须坚持民主选举和民主监督,从而使其真实地表达民意。此外,切实发挥政治协商制度,履行参政议政、民主监督等职能,实现对利益群体分化的有机协调。
其次,应充分发挥大众传媒的作用。传播学从理论与实践角度均表明了大众传媒的突出作用。刘华蓉在《大众传媒与政治》中就明确指出,“大众传播媒介以它影响的广泛性和内容的丰富性弥补了政府部门可能存在的不足。”[8]的确,媒体悄然成为了群体利益表达的重要渠道,能有效发挥舆论监督作用。以央视《每周质量报告》为例,2011年5月8日节目以“围剿瘦肉精”为题对湖南某企业非法添加瘦肉精事件进行了曝光,引起社会广泛关注。而新兴媒体,诸如微博更是将其作用发挥到了极致。这些都能切实维护了人民群众的利益,为利益群体分化矛盾的解决提供了有效的表达渠道。
(三)构建利益均衡机制,促进分配更加公正合理
群体利益的差别与博弈能力的高低呈正相关。恩格斯曾说,“应当结束牺牲一些人的利益来满足另一些人的需要状况。”[9]我们似乎能预见不改变这种状况的后果。然而,当下的中国社会,面对转型期利益群体分化可能产生的消极影响,政府应积极构建利益均衡机制,而利益均衡的关键在于形成合理的收入分配格局。
深化收入分配体制改革是社会公平的重要体现,是妥善处理利益群体过度分化的有效途径。例如2011年3月1日,国务院讨论并原则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所得税法修正案(草案)》,明确提出“提高工资薪金所得减除费用标准,调整工资薪金所得税率级次级距。”十八大报告中也强调“初次分配和再分配都要兼顾效率和公平,再分配更加注重公平。”这些举措都表明国家积极构建利益均衡机制,促进分配更加公正合理,切实保障各群体合法利益,实现效率和公平的辩证统一。
(四)建立利益导向机制,树立正确的价值观
有学者指出,“中国目前正产生着一种新的社会矛盾和社会冲突类型,即由社会价值观念的差异导致的社会冲突。”[10]由此推知,调节利益群体分化的矛盾,社会群体精神层面的原因同样值得我们深思。
2007年,斯劳特的著作《这才是美国》引起美国社会强烈反响,作者详细介绍了美国社会的七项核心价值观③;戴维·杜鲁门在《政治过程:政治利益与舆论》中也有类似的论述。与之相对,现阶段,我国社会利益群体分化消极影响产生的思想根源或许就是疏于对平等、正义等价值观的重视。针对这些现象,党的十八大做了概括说明,并全面阐述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④由此可见,这些都将给当下中国社会发展提供精神指导,也有利于建立利益导向机制,促进社会群体树立正确的价值观,进而有效地解决利益群体分化的矛盾。
总之,在社会转型期,经济高速增长的背后,往往伴随着利益分化所产生的复杂矛盾。然而,我们必须认识到这一现象隐含着人民内部矛盾在新阶段的呈现。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国情和转型期利益群体分化现状的双重影响下,党和政府更应大力发展社会生产力、畅通利益表达渠道、构建利益均衡机制、建立利益导向机制,促进利益群体合理分化,防治其过度分化。特别是进入改革攻坚阶段,这无疑对促进经济可持续发展、巩固党的执政基础、推动社会和谐稳定既有现实作用,更具长远意义。
注释:
①中国社会科学院陆学艺教授依据组织资源、经济资源、文化资源为标准将改革开放以来的社会分化表述为阶级和阶层的变化,认为当前中国社会已经分化为“十大社会阶层”,即国家与社会管理者阶层、经理人员阶层、私营企业主阶层、专业技术人员阶层、办事人员阶层、个体工商户阶层、商业服务业员工阶层、产业工人阶层、农业劳动者阶层、城乡无业失业半失业者阶层。详情可参见:陆学艺《当代中国阶层的分化与流动》社会学研究,2003年第4期,第1-9页.
②本文中目前我国城乡收入差距比数据特指:2011年8月4日,中国社会科学院城市发展与环境研究所发布的《中国城市发展报告No.4聚焦民生》显示,目前我国城乡收入差距比为3.23:1。
③萧三匝在《左右为难当代中国思潮访谈录》一书的后记中简述了《这才是美国》之所以赢得人们赞许的原因,即对于美国社会的七项价值观:自由、民主、平等、正义、宽容、谦逊、信仰等的重视,与此同时,作者还描写了中国旅美学者徐贲热切希望中国也有人能写出一本《这才是中国》。详情可参见:萧三匝《左右为难当代中国思想访谈录》福建教育出版社,2012年版,第279页.
④党的十八大提出要积极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并将其精炼成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平等、公平、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1]顾杰善.当代中国社会利益群体分析[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5:8.
[2]汤可可.利益、利益群体和利益组织[J].唯实.2008,(5):139.
[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82.
[4]胡锦涛.中共中央关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N].人民日报,2006-10-19.
[5]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118.
[6]张国庆.现代公共政策导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37.
[7]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3.
[8]刘华蓉.大众传媒与政治[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95.
[9]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23.
[10]李培林.社会冲突与阶级意识——当代中国社会矛盾问题研究[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2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