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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台湾》因飞阅而取胜

2013-04-06范英梅

中国艺术时空 2013年6期
关键词:布莱希特陌生化柏林

范英梅

《看见台湾》因飞阅而取胜

范英梅

在台湾学习,得知台湾的一部纪录片——《看见台湾》,票房非常高,目前已经排名第二。一部讲述人们熟悉家园的电影,确切说是纪录片,何以取得如此高的票房?带着好奇,我走进了台湾一家电影院。观看影片之后,颇有启示。

如何使一个司空见惯的事物产生新意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看见台湾》旁白说到,为什么你没有看见过这么美丽的台湾?是因为你站的不够高。本片作者齐柏林选择了全新的空中拍摄的视角,为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重新诠释了昔日熟悉的家园。《看见台湾》作为台湾史上首部空拍电影,大获成功。齐柏林从小热爱摄影,1988年开始担任商业摄影助理、杂志摄影师,1990年进入交通部台湾区国道新建工程局工作,从1991年起开始负责在空中拍摄台湾各项重大工程的兴建过程。此后,便开始用直升机从空中拍摄台湾的工程,至今已超过二十年,空中摄影飞行时间近2000小时,摄影照片超过40万张。为了空拍台湾,记录正在消逝的美丽家园,齐柏林放弃了安逸的生活,抓紧生命中的每分每秒。2009年的莫拉克台风更是使他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决定:辞去公务员的工作,专职空拍台湾,而此时他已经47岁,再工作三年就可以退休领退休金。选择这个时候离开是没有退休金的,不仅没有了收入,还要用房子做抵押买专业摄影机。当时读高中二年级的儿子问齐柏林:“还有没有钱可以让我念大学?”……齐柏林一路走来历尽艰辛,却以一种广怀全人类的大爱坚持着空中记录台湾的事业。齐柏林说,“当你看见这片土地的美丽与哀愁,才能真正祝福她。”的确如此,影片上映后,我们真切地看见这片土地的美丽与哀愁,我们更加热爱和珍惜宝贵的家园,《看见台湾》也因此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笔者试着运用所学的文学理论知识分析一下该片。齐柏林运用空中拍摄的诠释视角产生了一种陌生化的震撼效果,这是该片取得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陌生化”原是俄国形式主义理论家什克洛夫斯基提出一个著名的文学理论。什克洛夫斯基《作为手法的艺术》一文指出:“‘如果许多人的全部复杂生活都不自觉地度过,这种生活如同没有过一样。’正是为了恢复对生活的体验,感觉到事物的存在,为了使石头成其为石头,才存在所谓的艺术。艺术的目的是为了把事物提供为一种可观可见之物,而不是可认可知之物。艺术的手法是将事物“奇异化”(“陌生化”)的手法,是把形式艰深化,从而增加感受的难度和时间的手法,因为在艺术中感受过程本身就是目的,应该使之延长。艺术是对事物的制作进行体验的一种方式,而已制成之物在艺术之中并不重要。”什克洛夫斯基的理论告诉我们,艺术之所以为艺术,是为了恢复人们对生活的感觉,艺术的目的是要人们感觉到事物,而不是仅仅是知道事物。“陌生化”并不是为了新奇而刻意地标新立异,而是通过新奇的艺术手法使人们走出麻木的“自动化”的生活状态。人们往往会对身边的、眼前的事物习以为常,视而不见。陌生化就是要把看似平淡无奇的事物变得不寻常,陌生化使我们理解了艺术源于生活,艺术高于生活的特质。就文学来讲,“任何‘文学作品’之所以无法让读者产生‘感觉’,则是因为‘它’在表达技巧上出现了‘过度自动化’(over-automatization)的缺点。也就是说,‘文学作品’的表现方式因为过于平常,缺少新奇的技巧,所以无法在读者的心里面引起任何感觉。……让其国人恢复已经失去了许久的‘感觉’乃是什氏的理想,因此,他才会有借助‘文学作品’可以使‘它’的读者从阅读的过程中获得‘感知’的功能,来恢复读者的‘感觉’的想法与行动。”

齐柏林采用空中拍摄台湾的诠释方式实现了影视作品的陌生化艺术效果,以此恢复了观众的“感觉”的想法与行动,其产生的震撼效果和环保教育效果也是空前的。在具体的陌生化技术操作层面,“距离产生美”在影片《看见台湾》中得到了非常好的体现,影片以台湾的生命之源——中央山脉雪山拍起,巍峨圣洁的雪山世世代代流淌出滋养世间万物的汩汩清泉,其雄壮与神圣顿时使观众升起敬畏之心。因为作为大自然中最有智慧和灵性的生命——我们人类,就在这圣洁的雪山脚下繁衍生息。雪山所孕育的一望无际的森林和碧波万顷的良田是我们人类赖以生存的共同家园。如果镜头永远停留在这些高不可攀的距离,就会让人感觉缺乏亲切感和认同感。所以一个成功的影视作品必然在审美距离上处理得当,审美距离是指审美主体和审美对象之间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如果审美距离太近,观众会觉得平淡乏味;而审美距离太远,观众又会觉得空洞虚假。问题的关键在于一个“度”的把握,要做到恰到好处。齐柏林《看见台湾》对于审美距离把握得非常好,镜头时而带着观众高耸入云,使观众可以像鸟一样,云一样俯视大地,呈现出一个个壮美与陌生;时而又带着我们回到熟悉的家园,熟悉的城市和村庄,使我们更加珍爱自己亲切美丽的家园。

更为可贵的是,齐柏林展现给我们的不仅仅是美丽,更多的是哀愁,是对家园遭受破坏甚至毁灭的担忧与呐喊。而这些破坏是我们生活在其中的人感受不到的,只有站在更高的地方才会看得清楚。这不禁使笔者想起了布莱希特的间离效果叙事剧理论:“布莱希特的戏剧也是不要使观众和舞台上的表演打成一片,和演员共同哀乐,而忘却周围的现实。相反地观众却要和舞台上的一切保持距离,时时意识到是在看戏,有足够的理智辨别是非黑白,考虑自己应该如何对待剧中的问题,从而提高理解社会现象和处理复杂事物的能力。这样对于观众是更有教育意义的。”布莱希特认为戏剧应通过一定的艺术手法使演员和观众与剧中角色和剧情保持一定距离,从而保持自身的理性判断力,破除舞台上的“生活幻觉”达到戏剧应具有社会教育功能。布莱希特的理论不断完善与丰富,经历了对亚里士多德理论的辩证地批判与继承的三个阶段。“到了第三阶段,布莱希特对文艺的社会多功能性有了新的认识,并认识到遗产的内容和形式两方面的可继承性,他不再把文艺的功能仅局限于政治工具了,他已承认艺术的享受功能和娱乐——美学功能了。”《看见台湾》对布莱希特理论进行了很好地诠释,既兼顾了审美功能,也达到了教化的目的,带给我们的反省是深刻的。母亲家园给予我们的是美丽,而我们回报母亲是是什么?是满目疮痍的悲剧。我们不惜在高山上砍伐原始森林,建立工业园区、观光别墅。我们不惜毁灭固土能力很强的林木,改种槟榔、高山蔬菜、高山茶这些不能固定水土的植被。我们不惜大量抽取地下,发展水产养殖业。我们不惜趁着月黑风高的夜晚,将污染严重的工业废水注入河流。我们不惜将山脉腰斩,建立公路……。种种的不惜让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些年台湾连续爆发举世震惊的“九二一”地震、“莫拉克”台风等大型灾害,连年不断的豪雨也让台湾的泥石流灾害非常严重。水产养殖业大量抽取低下水,导致地层下陷,海水倒灌,于是人们不得不在沿海地区筑起水泥堤防,目前台湾海岸线已经有百分之九十被水泥化,沿海地区的人们看不到海洋,只能看到“消波块”(水泥块),而海水污染导致台湾近海已经无鱼。灾害到来的时候,人们习惯于呼天号地,习惯于抱怨政府,却没有反省一下自己才是制造悲剧的共犯。鲁迅先生对悲剧有一句精辟的概括:悲剧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但我们有什么权利将毁灭的家园留给子孙后代?毁灭家园就是毁灭我们自己的子孙后代。齐柏林指出,批判人类对环境的破坏不是目的,目的是为了唤醒人们的环保意识,“我的照片很少出现人,这些无人的空拍照片,其实最终的关怀是人,我不只是看到人类如何破坏生态,其实真正关心的是,人类如何在有限的自然资源里,与世界共处。这也是我拍摄的纪录片《看见台湾》背后所要谈的观点。”影片中还为我们树立了两个光辉的环保榜样——洪箱和赖青松。洪箱是台湾湾宝乡一名普通的农妇,她带来乡亲们成功劝说了政府免于将他们的土地征为商业用地,因为这是一块非常肥沃的农田,如果铺上柏油马路之后,良田就永远消逝了。赖青松作为一名农家子弟,已经在日本冈山大学取得环境法的法学硕士学位,本来可以继续深造博士,或者在都市里找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但他却放弃一切,回到台湾家乡种地。他教会了乡亲们用现代管理的方式种田的同时,还推广无毒种植方法,农地里不仅作物滋长,也孕育了各种小生物。齐柏林认为他们“为台湾土地带来了一份希望”,“土地因为有了他们而更加精彩”。这些环保模范让我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来……

影片结尾时齐柏林安排台湾原住民族——布农族“原声童声合唱团”的儿童们穿上节日的盛装登上台湾圣山——玉山主峰峰顶,吟唱古老的天籁之音。歌声唱出所有观众的共同心声——回到那个充满天籁之音的家园。一切都是熟悉又陌生的。镜头拉回到圣洁的生命源之水的源头——雪山,呼应影片的片头,以一种神圣的意象结尾,唤起观众的环保意识。影片中的背景音乐多采用原生态的音乐形式,让我们在重温古老的天籁之音的同时,更加珍惜我们的母亲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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