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地扶贫搬迁与移民涵化*——以永仁县莲池乡凹泥奔新村移民为例
2013-04-02李娜
李 娜
(楚雄师范学院,云南 楚雄 675000)
一、问题的提出
异地扶贫,是国家为加快西部地区生活在自然条件严酷、资源贫乏、生态环境恶化地区贫困人口脱贫致富进程,促进贫困地区扶贫开发和生态环境有效结合的重大举措。这是因为在高寒山区,沙漠化、石漠化等地区,或是常年严重干旱缺水;或是地表水渗透严重,无法利用;或是高寒阴冷,有效积温严重不足;或是山高坡陡,水土流失严重,自然灾害频繁。恶劣的自然环境造成“生态环境恶化——贫困——生态环境进一步恶化——贫困加剧”的陷阱,使得这些地区不具备基本的生存条件。在常规扶贫政策难以取得效果或成本太高的情况下,异地扶贫就成为缓解当地环境压力和改善群众生产、生活条件的有效途径。[1]通过异地扶贫搬迁,安置区移民生产、生活条件得到改善,增收渠道逐步拓宽,综合发展能力显著提高,脱贫致富明显加快,迁出地生态环境也得到有效保护和恢复。
永仁县民族人口较多,有彝族、傣族、傈僳族、苗族等各族人口10.6万。其中,彝族人口占全县总人口的52.3%,是楚雄州内彝族人口比例最大的山区县。该县异地扶贫搬迁工程是国家西部异地扶贫搬迁的第一批试点项目。该项目自2001年1月10日正式启动以来,总体布局为4个片区9个居民点的一、二、三期工程项目已完成了计划的90%以上,将近2000户贫瘠穷苦地区的彝族及其他民族的居民约7000多人口,搬迁到国家主要投资的适宜生活、交通便利的新居生活,莲池乡、永定镇是永仁县贫困移民的集中安置点,集中搬迁安置了5041人。目前安置点已实现了水、电、路、沼气、土地五到户:完成4片9点的人饮主体工程;架通高压输电线路11.3公里,低压输电线路8.95公里;修通了连接4片区的环形弹石公路26.6公里;完成居民房建设1232套 (250平方米/户,户均补助8000元);开垦耕地4320亩,并按要求将土地按人均1.2亩分配到了农户;修建小型水库2座,坝塘、拦沙坝35座;支砌田间沟渠39186米,完善了水利工程配套设施;修建文化室6个,学校2所等。①资料来源:楚雄州政府网站http://www.cxdz.gov.cn实践证明,异地扶贫是一项将脱贫致富、生态恢复、社会发展等多项目标协调一致的惠民工程,达到了消除贫困和改善生态的双重目标,促进了人口、资源、环境的协调发展。然而,在以往的异地扶贫搬迁工作中,各级政府和学界注重的是经济开发、安居工程、水电路建设等经济建设和基础设施建设,忽视了移民的涵化问题。但是异地扶贫搬迁的移民,其中有一部分是少数民族,他们长期生活在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的边远山区,当他们脱离自己的母体文化群体而与主流文化群体交往时,常常面临着文化适应的考验。如果个体能够相对顺利地适应异文化的文化模式和生活规范,他们就会顺利地摆脱文化休克的影响;相反,如果他们不能很好地适应异文化的文化模式和生活规范,他们除了会引发文化休克症状外,还会引发一些心理疾患。[2]与此同时,还极有可能影响其对国家和主流文化群体的认同。鉴于此,本文以永仁县莲池乡凹泥奔新村异地扶贫搬迁移民为例,通过用问卷调查法和深度访谈法获得的田野资料来分析探讨彝族移民的涵化问题。
二、移民涵化
涵化是指两个或两个以上不同文化体系间,由于持续接触和影响而造成的一方或双方发生的大规模文化变迁。涵化是人类学文化变迁理论中的一个重要概念,是一种文化从其他文化中获得对新的生活条件的适应过程,是在过程中的文化传递、交流和整合。[3](P290)异地扶贫把移民搬迁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迁入地,在迁入地,随着不同特质文化的持续接触,文化变迁随之产生,移民的涵化也在逐步展开。在此,我们通过对迁入地移民的文化变迁来分析移民的涵化问题。
(一)外在变迁
1.地理自然环境的差异
迁出地 凹泥奔新村有移民83户,322人,全部是来自永仁直苴地区的彝族。迁出地直苴是一个集偏远、高寒、贫困为一体的彝族聚居地,省级贫困村之一。辖区平均海拔2484米,年平均气温13℃,辖且田、且切、拉务等23个村民小组,33个自然村。在23个村民小组中只有2个村民小组通乡村公路,其余村子只能靠人背马驮。直苴现有农户602户,2105人,村内只有彝族和汉族居住,其中彝族人口占总人口的95%。2011年直苴农民人均纯收入1196元。②资源来源:永仁县中和乡直苴村委会提供。
迁入地 凹泥奔新村隶属于莲池乡查利么村委会,属于坝区。莲池乡是永仁县乃至楚雄州最大的移民安置点。乡内有莲池、查利么、班别、勐莲、羊旧乍、格红6个村民委员会,70个村民小组,3163户,13118人,主要少数民族有彝、傣、回、傈僳等7147人,其中彝族占总人口的54%。乡境内平均海拔1540米,气候属北亚热带丘陵季风气候,兼有大陆性和海洋性气候特点,全年无霜达274天。全乡已通公路6个村委会64个村民小组,通路里程162公里,其中,异地扶贫搬迁点环形弹石公路18公里,交通条件较为便利。2011年莲池乡凹泥奔新村农民人均纯收入5018元。③资料来源:永仁县莲池乡查利么村委会提供。
2.生产方式
凹泥奔新村移民搬迁前在直苴的耕作方式是人畜耕犁,种植洋芋、苦荞、玉米、水稻(只宜种植耐寒的水稻品种),生产工具主要是用铁犁铧套木犁架的犁和耙。为了扩大耕地面积,直苴彝族曾花费了大量劳动力,开垦了大量的荒山地,但由于不善于管理,产量极低,常出现“种一山坡,收一箩箩”,“收来的粮食还不够糊田埂”的状况。畜牧业方面,直苴彝族习惯把猪、牛、羊、驴、骡一起放养,让其自由觅食。饲养牲畜主要用于踩圈肥、运输、农业生产的劳役、宗教祭祀和食用。直苴农民收入以种植业为主。
搬迁后,以种植、养殖为主的生产方式仍被移民沿用,但是随着环境、气候、土地的变化,种植的作物、收成等都发生了变化,迁入地比迁出地气候炎热,土地较为肥沃,适应农作物生长,并且可以循环利用。与此同时,当地政府经常组织农业局等相关单位在迁入地举办科技培训,让移民们学习到了不少科学种植和养殖的方法。他们在运用这些方法的同时,还根据市场需要在不同时节选择种植不同的作物,如烤烟、冬早蔬菜、食用菌、葡萄、草莓等,农业生产逐步实现高产、高效。这样一来,不仅提高了土地的利用率,还增加了家庭的经济收入。
此外,外出打工人数的增多也是搬迁带来的一个明显变化。由于迁入地离城较近,出行方便,商业活动较多,个体经商情况的出现使得打工人数迅速增加,打工也成为当地移民增加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
3.生活方式
语言 在迁出地直苴只有彝族和汉族居住,日常通用语言是彝语,当地彝语中借用汉语的词汇较少,保留了鲜明的彝语特色,居住在当地的汉族都习惯用彝语与彝族进行日常交流。据调查了解,虽然迁出地日常通用语言是彝语,但在搬迁前部分彝族居民已跟当地汉族一起学着讲汉语,到了现居住地莲池乡,由于民族较多,绝大部分彝族移民同迁入地汉族及其他民族打交道时都讲汉语,而同村移民之间则讲彝语。
居住 搬迁前直苴山区彝族传统的房屋建筑形式是垛木闪片房、土木结构的瓦房。房屋分正房、厢房,正房一般是长辈、父母居住,小辈成年后都搬到厢房居住,青年男女交往都在厢房中,故也称厢房为“姑娘房”。搬迁后,他们全部住进了砖混结构的住房,但还是保留了正房、厢房的基本布局。正房一般还是长辈、父母居住,小辈成年后都搬到厢房居住,厢房普遍建成上下两层,上层住人,设为“姑娘房”,下层关牲口,青年男女交往仍在厢房中。目前,凹泥奔新村移民每户都添置了电视机、沙发、组合柜等家具。
饮食 搬迁前直苴彝族传统饮食以大米、包谷、苦荞等为主,喜欢喝茶、饮酒,遇到传统节日或是有客到访,主人家一般都会做羊汤锅、苦荞粑粑等特色饮食。搬迁后,在特殊日子里,羊汤锅、苦荞粑粑同样少不了。在日常饮食中,主食没有太大变化,但肉食的比例提高,蔬菜的种类增多,炊具方面,搬迁前用的土锅、木勺等都被电饭煲、大铁锅、电磁炉等代替。另外,食物的营养和卫生与迁出地相比都有所改变,自来水的使用也让他们的生活更加方便、卫生。
服饰 在迁出地直苴,鸡冠帽、右大襟的绣花衣、绣花裤、花围腰、绣花鞋是当地彝族妇女的传统服饰,而刺绣则是当地彝族妇女必备的一项技能,能否绣出美丽的服饰,是衡量直苴彝族妇女是否心灵手巧的重要标志。搬迁后,直苴传统的刺绣工艺仍在迁入地民间传承延续,但此时刺绣已不再是衡量彝家妇女心灵手巧的标志,而成为增加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像凹泥奔新村的李芬、李济雁等彝族妇女,发动全村妇女利用早晚和农闲时间刺彝绣,使得每个农户每月都可以增加1000元左右的收入。
节日活动 赛装节是迁出地直苴彝族最有代表性的民族传统节日,在当地彝族的心目中,它的意义相当于汉族的春节。赛装节在每年正月十五举行,期间整个直苴村落的彝族都会穿上自己最漂亮的民族服装到赛装场上打跳、赛装。此时,直苴彝族年轻女性是赛装场上的主角和焦点,假如某位姑娘综合评价最好,她就会被舆论称为“直苴河的一朵花”,她本人和家庭都会为此非常自豪。[4](P75)搬迁后,移民们没有忘记过自己的民族传统节日,他们将迁出地的赛装节文化移植到了迁入地莲池乡,在同一天,凹泥奔新村移民们会自发组织并举办类似于直苴赛装节的“彝族绣花节”活动。与迁出地赛装节相比,绣花节娱乐色彩更为突出,活动以彝族服饰表演为主。除本村移民外,莲池乡各个村小组都会派代表参加表演,他们分不同年龄组以不同形式,依次上场展示自己的刺绣作品和服饰。与赛装节不同,绣花节不仅展示了迁入地彝族妇女的刺绣绝活,还吸引了不少客商。如经绣花节选拔出来的多位刺绣女能手,几次参加州、县妇联举办的彝绣培训班,学到了许多刺绣新技术,靠着刺绣走上了致富路。
(二)内在变迁
1.宗教信仰
搬迁前,在直苴彝族的宗教信仰中,自然崇拜、灵魂崇拜、祖先崇拜、万物有灵的观念普遍存在。当地彝族特别崇拜山神,认为风、雨、雷、电等都与山神有关,干旱、下雨、求生育、祈平安等,都要祭祀山神。此外,火崇拜也贯穿于当地彝族的生产、生活之中,其集中表现为对火塘的重视。在迁出地,每户村民房屋内最重要处都设有火塘,同时供奉祖灵、土主。搬迁后,移民家中虽保留了家堂、祖灵、火塘等,但大多已是作为一种摆设,加上迁入地同一家族的人少了,宗教祭祀活动随之减少,人们的宗教观念也在逐渐淡化。
2.人际交往
人际交往的变化是反映移民内在变迁的一个重要指标。在迁入地莲池乡共有9个移民新村,集中安置了来自永仁、大姚的3400多名移民,凹泥奔新村的83户移民全部是来自永仁直苴的彝族。移民的集中安置使原本就熟悉的同乡之间又有了更多交往的时间和机会,平日里,邻里、亲戚之间的来往、走动,茶余饭后的串门聊天等已成为移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他们聚在一起有较多的共同话题:如对迁出地过去生活的怀念,现在生产、生活中遇到的难题及对未来生活的打算等等,共同的搬迁经历增进了同村移民间彼此的关系和了解。而与此相反,凹泥奔新村移民与原居地居民及莲池乡其他村移民之间的来往则相对较少。通过问卷调查显示,已有的联系仅限于“办理村内事务的需要”和“偶然碰到打个招呼”等,而当被问到“有事或有困难请帮忙”的时候,86%的移民们表示首先想到的是同乡,其次是亲戚和朋友,而找原居地居民帮忙解决问题的仅占3%。由此可以看出,搬迁后移民的人际交往具有一定的内倾性和表层性。内倾性表现为移民交往对象以同乡、亲戚为主;表层性则反映出他们与周围居民的交往多限于业缘关系,很少有生活和情感上的交流。另外,在与原居地居民的访谈中,当谈到移民时,他们表示与移民“没什么矛盾”,“关系一般”,“多少还是会有些接触”,“关系好一点的,偶尔会串串门,聊聊天”等。在整个调查过程中,经常听到原居地居民称呼移民为“搬迁户”或“外来户”,而把自己称为“老户”,可以看出原居地居民虽说与移民没什么矛盾,能接受移民,但还是与他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3.归属感
移民的归属感也就是移民是否从心理上对迁入地产生认同,它是反映移民涵化过程的一个较高的层次。当移民搬往一个不能确信是否适合自己生存的陌生地方,生活上需要一个适应过程,在此过程中,移民对迁入地是否适合自己生存给予审视和判断,对搬迁前后的生活状况予以比较,其判断和比较的结果决定移民能否认同迁入地,对其产生归属感,并以最基本的形式表现出来,即能够稳定地居住在安置区,不返迁或再迁往他地。[4](P91)在问卷调查中,对问题“您是否有搬回原住地的想法?”64%的移民表示“从来没有”,回答“经常有”和“偶尔有”的占13%和23%。由此可以看出他们还没有完全认同迁入地。通过对移民的深入访谈,我们进一步了解了他们的矛盾心理:认为迁入地环境、收入等各方面都很好,但还是会有返迁的想法;随着生产、生活环境的变化,有许多不习惯的地方,但也觉得可以去适应;与当地人没什么矛盾,但会本能地拒绝和他们过多地来往……此外,还有少部分移民在搬迁初期觉得不适应,在迁入地与迁出地之间反复搬迁,几番周折之后才在迁入地定居下来。出现种种矛盾的心理及反复搬迁的情况,都说明移民对迁入地虽有一定的归属感,但不完全认同,同时,我们还应该考虑时间的问题。异地搬迁,面对新的生存环境,移民通过调整自己的行为、情感和心理来适应并融入迁入地社会,这样一个涵化的过程需要更多的时间。
三、结论与思考
作为一种复杂的社会文化现象,涵化是移民在迁入地必然要经历的一个漫长而艰辛的变迁过程。在变迁过程中,不同文化背景的移民群体涵化的内容、过程和策略都存在差异。我们通过对永仁县莲池乡凹泥奔新村移民内在、外在文化变迁的分析,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首先,从移民涵化的内容来看,以环境差异、生产、生活方式为主要内容的外在变迁是宗教信仰、人际关系、归属感等内在文化变迁的基础条件,并对其有较大影响。20世纪40年代美国社会学家帕森斯提出了社会系统理论,他把社会看作是一个各部分间相互作用、相互依存的系统结构。系统具有协调内部关系、维持和谐的整合功能,系统中任何一部分变化都将引起各子系统之间边界关系的变化,系统各部分各要素间是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相互制约的。由此,我们可以把凹泥奔新村的移民涵化看作是一个系统,内在、外在变迁的文化内容是构成系统的诸要素。在该系统要素中,地理自然环境因素对彝族文化特性的保持有重要作用,因为移民搬迁前后的地理自然环境存在一定的差异,迁出地交通不便,较为封闭的地理环境有利于他们文化自身特性的保持;迁入地离城较近,地理环境较迁出地开放,由此也增加了移民涵化的可能性。直苴彝族从山区搬迁至平坝地区,封闭的地理自然环境对文化的保护作用消失,随之而来的就是其种植、养殖等生产方式及语言、居住、饮食、服饰、节日活动等生活方式的急剧变化。在移民生产、生活等外在文化内容变迁的基础上,其宗教信仰也慢慢发生了变化,随着与周边民族的交往,移民对迁入地也有了一定的归属感。结合以上帕森斯社会系统理论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异地搬迁随着地理自然环境的改变,彝族移民在迁入地出现了一系列的文化变迁,生产方式、语言、居住、饮食、服饰、节日活动等外在文化的变迁,明显快于宗教信仰、人际交往、归属感等内在文化的变迁,并且,移民内在的文化变迁也是在其外在文化变迁的基础上慢慢完成的。
其次,从移民涵化的过程来看,迁入地移民涵化正处于由外在变迁向内在变迁过渡的阶段。从我们调查的凹泥奔新村移民来看,迁入地莲池乡文化多元、民族较多,但彝族人口在当地所占比例较高,加上政府对移民的扶持 (如建房、分配土地等),使得这些彝族移民文化适应的阻力相对较小。虽然凹泥奔新村移民搬迁至此只有10年左右的时间,但他们的涵化已表现出了由外在变迁向内在变迁的过渡:他们在莲池乡开始了实际的生活,也体会到了迁入地异文化与迁出地母体文化之间的差异。在适应过程中,他们对新的生存环境有了一定的认识,并在慢慢地融入当地社会。
调查中,我们发现在此过渡阶段,不同年龄层的移民表现出了不同的特点。凹泥奔移民群体以中青年为主,这部分移民在日常生活中已逐渐接纳迁入地文化中的一些因素,如生产、生活方式的改变,语言、饮食、服饰、住所等的变化,但对这部分移民来说,他们在内心里仍以“移民”自居,本能地拒绝与当地人过多地往来,莲池乡当地居民也视其为“搬迁户”或“外来户”,对他们表现出表面不排斥而内心却敬而远之的态度。而年龄较小及在本地出生的第二代移民则表现不同。年轻移民与迁入地年轻人一起外出打工,接触、交流机会多,有较多共同语言。在本地出生的第二代移民现在都还在上小学,他们与迁入地儿童在同一所学校里接受同样的教育,学校里与其一同长大的学生大多不会视其为外来者。可以看出,在涵化的过渡阶段,移民们外在文化特质的变化,对移民融入迁入地文化具有推动作用,但移民要实现与当地社会的彻底融合,需要与当地居民实现更深层次的文化互动,而这样的互动是一个长期过程,还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再次,从移民涵化的策略来看,搬迁移民主要采用文化整合①既保持原有文化特征,又吸取异文化因素,并把两种文化因素融为一体。的方式来进行调适,以便更好地适应新的文化模式。从理论上讲,这种文化模式的变化是双向的,也就是说,接触群体的文化模式都要发生变化,就实际情况而言,群体开始接触的过程中更多的变化往往发生在移民一边。[2]移民文化与迁入地文化是不同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社会的产物,两种文化存在一定的差异。在迁入初期,凹泥奔新村移民为了尽快达到融入迁入地的目的,他们在涵化过程中必然要吸收、学习当地文化。例如,刺绣是直苴彝族妇女的传统技艺,搬迁前,妇女们刺绣的图案多为虎纹、火纹、鸡冠花纹、马缨花纹等,其中以马缨花图案最为典型,因为马缨花是迁出地直苴彝族的古老图腾。搬迁后,妇女们刺绣图案有所改变,增加了葡萄、石榴等图案,葡萄是迁入地移民主要栽种的经济作物,而石榴则体现了彝族和汉族文化的交融。
随着时间的推移,搬迁数年后,迁入地涵化情况发生了变化:不仅仅只是移民吸收、适应迁入地文化,而经常发生的是两种 (或多种)文化的互动与融合。比如过赛装节是直苴彝族的另一大传统,直苴彝族搬迁后,他们没有忘记过自己的传统节日,在每年的同一天,他们都会在迁入地自发组织并举办赛装节,将自身文化嫁接到了当地文化中。为了与直苴的赛装节相区别,凹泥奔新村移民将其更名为“彝族绣花节”。赛装节在直苴主要是彝族过,而与直苴不同,绣花节除彝族外还吸引了莲池乡当地众多汉族、傈僳族、傣族、回族及周边移民群众参加。与此同时,莲池乡各村民小组还特派代表参加各类文艺节目,如刺绣比赛、服饰表演、特色饮食、娱乐活动等等,移民文化与迁入地各民族文化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得以交汇。从赛装节到绣花节的转变,移民的文化移植在莲池乡得以实现。可以看出,一方面移民文化通过向外“渗漏”的方式,将自我文化中能被当地人接受的先进文化因子输送到迁入地居民之中;另一方面移民文化通过“内吸”方式将当地主流文化中有利于自己生存的文化因子吸收进来,在两大群体中出现一定范围和一定程度的文化融合现象。[5]凹泥奔新村彝族移民,正是通过这种“内吸”和“渗漏”的整合方式实现了文化的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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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刘有安.移民文化适应的类型及心理变化特征——以新中国成立后迁入宁夏的外地汉族移民为例[J].思想战线,200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