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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语言的社会化缺失

2013-04-02孙英林

滁州学院学报 2013年6期
关键词:第二语言二语社会化

孙英林

以往对二语习得的研究主要是从认知角度进行的,但认知研究有一定缺陷,它强调共性,忽视个性差异,忽视语言的社会性特征。Schieffelin和 Ochs等语言学家把社会学和人类学的理论引入二语习得研究,认为语言社会化是二语习得过程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方面的研究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认知研究的不足,但笔者却发现在二语习得过程中经常会出现社会化的缺失。本文旨在对这种缺失进行研究,以期能理清它产生的原因及对二语习得的影响并找出应对措施。

一、语言社会化理论与二语习得

语言社会化理论是Schieffelin和 Ochs于20世纪80年代早期提出的。其研究的目的在于理解语言与社会文化结构及过程的相互依存关系[1]。从社会学和人类学的角度来观察,“语言直接参与社会事物和社会关系的构成”[2],语言能力的发展不仅限于语言学习活动本身,同时还是学习者参与社会交际的结果,是个体融入社会的结果,语言学习和文化融入是同时发生的,社会环境的各种因素都会对语言的学习和使用产生影响。从其心理学角度看,语言社会化研究受到维果茨基的学习理论的影响, 认为二语习得过程首先是相互心理活动,然后才是内在心理活动,强调交际活动中的语言运用在心理认知发展中所起的重要作用[3]。语言习得就是学习者在参与复杂的社会认知活动的过程中,把社会语言和心理语言连接起来的过程。近年来的语言社会化研究重点主要集中在少数民族语言的社会化、性别角色的社会化、语用社会化、课堂环境下的语言社会化以及网络社区的语言社会化等方面[4]。语言社会化理论最初是针对第一语言提出的,后来被引入第二语言的研究。第二语言研究的主流方法是认知语言学的方法,但认知法的二语习得研究主要研究人脑的个体思维,将人的活动与其产生和接受的社会语境隔离开来,因而受到一些社会语言学家的批判。因为认知来源于社会交往,构建新知识既是一个认知的过程也是一个社会的过程,第二语言的社会活动内化为个体语言的过程就是二语习得的过程。第二语言教学也不能脱离学习者的社会化需要,否则即使学习者接触到这些语言形式,也难以将其内化为语言能力系统的一部分。

二、第二语言社会化的缺失

虽然众多学者认为语言的社会化在二语习得中非常重要,但第二语言的社会化并非无处不在,无时不有,而是经常出现缺失或不足的情况。在中国范围内第二语言的社会化缺失或不足主要表现在英语作为第二语言的问题上。在亚洲的日本和韩国也存在着这种情况,日本和韩国是单一民族国家,语言也是单一的民族语言,本国不存在作为官方语言的第二语言,所有第二语言皆是外来语言,因此也没有成规模的使用第二语言的社区。日本和韩国的外语教育起步较早,而且是义务教育,但由于其强调民族特征的保持,限制外语(主要是英语)的使用,致使大多数学习者无法获得使用机会。所以日韩两国同中国近似,也面对着英语作为第二语言的普遍的社会化缺失问题。

中日韩等国家以英语为主要第二语言的教育进行了多年,其间也出现了观念的变化和教学法的改革,但是到目前为止,大多数学习者仍然不能用第二语言进行交流,费时低效是对第二语言学习的一种比较普遍的评价。虽然一些学者不赞同费时低效的说法,认为该说法过于主观,但既然是大多数人的主观感受和看法,就应该引起重视。学好第二语言的标准往往被学生理解为能像使用母语一样自由地使用第二语言。在众多学生看来,一门课程耗费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最后还不能达到目的,这与其他课程相比自然是费时低效。这种评价反映出大多数学习者认为第二语言的教育是失败的。

三、对策分析

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语言社会化的缺失会导致第二语言习得的失败,而第二语言社会化的缺失是由于社会化环境的缺失造成的。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解决此问题的关键在于第二语言的社会化环境,亦即第二语言学习者如何获得该语言的社会化环境。

(一)现有对策的局限性

在现有条件下获得第二语言的社会化环境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寻求现有的社会化环境,例如留学、访学和交换学生等。另一种是创建模拟的社会化环境,例如情境教学。这两种方式在实践中会遇到一定限制,以下略作分析。

寻求现有的社会化环境,会遇到经费问题,特别是落后地区的学习者到发达地区学习,还需要获得奖学金和政府补贴,否则难以成行。例如美国的人均收入高于中国,大多数中国的父母在国内的收入无法支付子女去美国的留学费用。另一方面,这种流动的方式要遵循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也就是语言的社会化是少数人融入多数人,而不可能是多数人融入少数人。例如,中国以英语为第二语言者有三亿多人,相当于美国人口总数,这样就不可能以这种方式融入对方语境。此外,还需考虑,过度的留学会形成教育上的对外依附关系,影响本国教育体系的完善和发展。

建立模拟社会化环境的课堂情境教学需要满足三方面的要求:第一,情境教学是一种参与式的教学,课堂人数不宜太多,几个人或十几个人即可,人数太多无法使每个人参与进来,达不到预期目的;第二,课堂中学习者语言水平要相似,相差太大,学习者无法参与到相对个人而言过低或过高难度的情境中来;第三,情境教学要以真实环境为基础,美国的二语教学也提倡情境教学,但学习者接受情境训练后会到真实环境中去体验生活,否则模拟环境会失去意义。目前的各类学校出于经济效益和管理成本方面的考虑,普遍选择大班教学,而且同一个班级的学生外语水平差异很大,课堂之外没有相应的外语真实环境,所以,情境教学往往无法满足以上三项条件,现有的情境教学只在非常有限的范围内起作用,适合精英而不适合大众。

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第二语言社会化的缺失问题在当前的社会大环境下,以现有的手段是无法解决的,仅靠学校教学的改革也无法改变目前的困境。

(二)第二语言规划的改革方向

第二语言的教育问题不能仅限于课堂和学校,这是一个社会性的问题,需要从社会全局的角度来思考并解决。只有根本的语言政策上的全局性变革才会对此起作用。笔者在此提出两种可供选择的建议:

其一是精英化,即针对无法社会化的第二语言的教育的精英化。可根据语言学能、动机和学习策略等的个体差异遴选优秀者,对其进行特殊培训,使其成为特殊人才,对非优秀者不做第二语言的强制性要求,掌握第一语言即可,第二语言可自主选择。中国的很多二语学习者是被迫学习,耗费了大量时间,工作后可能用不到。有些学习者语言学能较低,而其专业很好,专业与第二语言没有紧密的关联。如果这类学习者由于第二语言没有学好而影响其个人发展,就会形成人才浪费。如果取消强制性的第二语言学习,则可以解放出大量时间和精力用于专业发展,反而更有利于人才的培养。对于少量精英人才,国家有可能进行大量教育投入,例如:可以公派留学,聘用外籍教师,以及进行情境教学等。这样就可以在少数精英人群中形成第二语言的社会化环境,促使一部分人真正掌握第二语言。

精英化可以培养出高层次人才,但既然是精英化,数量就不可能多,而社会的发展进步往往对这种人才的需求量很大,因而形成供求矛盾,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社会发展。但如果换一种视角来看,可能会有不同的结论。以日本为例,从明治维新时期日本就开始对国民进行第二语言的教育,至今绝大多数日本人仍然不能自由使用日语以外的语言,其第二语言教学基本处于语法加阅读的阶段,忽视交际能力的培养,国民的第二语言口头表达能力很弱,尚不及中国的教育水平。但是日本已经完成了彻底的工业化过程,成为可与欧美比肩的发达国家,经济与科技水平居于世界前列。由此可见,全民掌握第二语言并非社会发展之必要条件,高层次第二语言人才的供需矛盾对社会发展的影响不是根本性的,而且在现实社会条件之下,这种对特殊人才的庞大需求是不可能获得满足的。因此,精英化可以成为改变目前第二语言教育之困境的一种可行的方式。

其二是大众化,即全民学习并使用第二语言。学而不用是语言学习之大忌,第二语言的大众化关键是使用的大众化,即赋予第二语言相当于第一语言的法律地位,使之成为官方语言,鼓励公民在正式场合下使用第二语言。第二语言要普遍适用于以下场合:政府工作报告、外交谈判、法庭辩论、课堂教学和广播电视节目等。法律条文、政府公文、学校教材和报刊杂志等要有正式的用第二语言书写的版本。不宜过分强调语言的纯洁性,应接纳两种语言之间的中介语。当全民使用第二语言的时候,其社会化环境便形成了,第二语言的社会化如同第一语言,语言学习的“费时低效”问题将会彻底解决。第二语言的普及可以促进本国与世界其他国家的交流,加快本国的经济与科技发展。

第二语言的大众化会对第一语言造成影响,这种影响有时候是颠覆性的。这也就是民族主义者会反对第二语言大众化的原因[5]。从生态语言学的角度看,语言与文化不可分,一种语言代表着一种文化,一种语言的消失意味着一种文化的消失,语言和文化都是人类文明中的宝贵财富,因而应尽力保护语言和文化的多样性,也就是保持语言的生态环境。世界上很多语言已经消失或正在消失。语言消失的原因之一就是引入了强势语言作为第二语言,第二语言的扩张使第一语言失去生存土壤而消失。从语言经济学的角度看,一个国家引入强势语言可以加快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可以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一个人学习强势语言可以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和经济收入。于是在利益驱动之下,人们会对倾向于学习并使用强势语言,这样强势的第二语言便会逐渐取代第一语言。语言经济学的规律和生态语言学的倡议之间出现了矛盾,对此问题我们应采取更客观的态度。各种语言之间也存在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进化论规律,有些语言的消亡是不可避免的,保存语言也只是在博物馆中保存其文字、图像和声音资料,而不可能在某一人群中以生活语言的形式永远保存。一种语言的使用人群所形成的国家的政治、经济、军事和科技力量决定一种语言是否为强势语言。实现国家发展和个人发展的动机会形成对强势语言的需求市场,促使强势语言扩张。但强国的地位是不断变化的,此消彼长,而一种语言取代另一种语言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长时间的过程。国家力量和地位的变化会引起语言地位的变化,弱小国家和民族可以根据强国力量的对比变化来改变自己所选的第二语言的种类,这样既可以促进自身的发展,又可以防止或延缓母语的消亡速度,从而实现利益的最大化。对于中国而言情况又有其特殊性。中国由于经济的高速增长,综合国力将会很快超过美国。而语言的自然替代是缓慢的,在中国允许使用英语的情况下,英语在几十年之内也不可能彻底取代汉语。而几十年之后,随着国家力量的消长变化,汉语会超过英语而成为世界最强势语言。所以,使用英语不会使汉语消亡,过多的担忧是不必要的。

以上所提出的精英化和大众化是两种反方向的建议,不可兼而有之,只可择其一而取之。笔者认为这两种建议的正面作用大于其负面作用,因而都是可行的,能够从社会全局的角度来解决实际问题。

四、结束语

由本文分析可以看出,语言社会化在第二语言习得过程中是必不可少的,社会化的缺失会导致语言习得的失败。而第二语言社会化的缺失是广泛存在的,因而第二语言教育的失败也就相应地广泛存在。在中国,英语作为最大的第二语言事实上处在一种学而不用的尴尬状态,这就严重违背了学以致用的原则。解决这个问题仅靠课堂教学的改革是远远不够的,这与国家没有统一的规划很有关系[6]。既然是社会化的问题,就需要全社会的参与,各个部门之间应相互协调,避免出现政策法规相互抵触的情况。相关部门应从指导思想上理清思路,意识到全民掌握第二语言和保持第一语言的纯洁性是不可兼得的,同时追求相互抵触的目标会得不偿失。如果能处理好这个问题,中国的第二语言教育将会有重大改变,进而影响到整个教育体系,使莘莘学子从学而不用、费时低效的怪圈中解脱出来,把时间和精力用于更有效的环节中去,使因材施教、人尽其才的理念被更有效地执行,使社会的发展更趋于和谐、理性和高效,同时也可以为其他国家和民族提供一种可以借鉴的模式,为世界上的第二语言学习者带来福音。

[参 考 文 献]

[1] 董平荣.二语习得的语言社会化范式[J].外语教学,2009(6):75-79.

[2] 辛 斌.语言、权利与意识形态:批评语言学[J].现代外语,1996(1):21-26.

[3] 孙志青.二语习得中语境与文化问题的社会语言学视角[J].西北师大学报, 2008(5):128-132.

[4] 尹洪山,康 宁.语言社会化研究述评[J].语言教学与研究,2009(6):87-93.

[5] 菲利普森.语言领域里的帝国主义[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35-36.

[6] 李宇明.中国外语规划的若干思考[J].外国语,201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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