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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期维吾尔文学婚恋叙事中女性形象的变迁
——以小说为中心①

2013-04-02杨华

昌吉学院学报 2013年5期
关键词:维吾尔作家文学

杨华

(石河子大学 新疆 石河子 832000)

新时期维吾尔文学婚恋叙事中女性形象的变迁
——以小说为中心①

杨华

(石河子大学 新疆 石河子 832000)

与汉语文学相同,新时期以降,维吾尔族当代文学同样迎来了繁荣期。由于信仰、传统、民俗的特殊性,其小说对女性的书写往往包含在婚恋叙事中。随着时代的变迁、社会的发展和意识的改观,叙事中女性形象的书写也发生了变化,其中较为突出的包括自我意识的觉醒,形象群的多样化和女性作为女性作者的“看”和男性作者的写作对象时,“被看”的角度的变化。

维吾尔文学;婚恋叙事;女性形象

作为中国文学的重要分支,维吾尔族文学有着悠久的传统,在浩繁林立的文学形象群像中,随着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发展,女性形象在维吾尔文学中越来越生动鲜明,而女性的形象较新时期以前的相对单薄与单一,也发生了些许的变化,人物形象越发饱满,人物性格也愈加丰富。过去维吾尔族传统中,同汉族一样具有男尊女卑的观念。女性贤良忠诚,为了家庭任劳任怨甚至付出一切被看做是女子的最高品德,在这样传统观念的支配下,女性形象少有突破。以往作品中,多以农村为主要背景的女性,无论经历如何坎坷,命运如何曲折,终究是逃离不了男性道德的眼光。然而新时期以降,维吾尔女性逐步走向职业的多元化,文化水平的提升与社会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女性的独立意识与自我觉醒上升到了新的台阶。在此时代背景下,文学作品中的女性形象也逐步变得丰富并发生着变化。

一、自我意识的觉醒

在维吾尔文学中,常常将妇女形象的描写和刻画置于爱情婚姻家庭背景之中,这与女性的社会角色固然不可分割,但不能忽视的另一个原因在于,虽然近年来优秀的维吾尔女性作家如哈丽黛·伊斯拉依尔等正在崛起,但由于风俗、信仰等诸种原因,相较于当代文坛,以女性自我为独立描写对象的作品较为缺乏,女性作家笔下虽然在极力地表现不同女性的相异际遇,并自觉地探讨更为深层次形而上的内容,然基于现实主义土壤之上的作品,对女性的书写仍然难以逃离爱情婚姻的附着。作为女性作家既如此,男性作家笔下的女性形象更是如此。

在这样的情况下,新时期作品中的女性形象与过去优秀女性形象相同之处在于:无论世俗审视中对她们作何评价,这些形象的描写都难以脱离爱情、婚姻、家庭这个基本的载体。不同之处在于,由于社会的变革与女性的独立意识的觉醒,新时期作品中我们发现了许多争取自我的女性形象,并在挣扎的道路上思考着独立、平等的价值和意义。

在思索自身意义的过程中,女性作家首当其冲。正如埃莱娜·西苏所说:“妇女必须参加写作,必须写自己,必须写妇女”[1]新时期以来出现了一批优秀的维吾尔女性作家群,如阿依夏木·

艾合买提,哈丽黛·伊斯拉依尔,巴哈尔古丽·沙吾提等。女性写女性具有着天然的优势,同时作为女性自己,在塑造形象的同时也是对自我的指涉和关照,在这些女作家的笔下出现了大量的,具有自省意识的女性。如哈丽黛的小说《轨迹》中的主人公阿斯娅,虽然即使最后无法寻找到“轨迹”之外的路途,但是小说中充满了女性对婚恋生活和自我的反思“他丝毫也没有考虑过我也是个企盼情爱的人,我也有强烈的自尊心”“每当我来到穿衣镜前看到自己日益憔悴的面容时,我就问自己:‘我是什么人,来自何处?要去何方?’生命是一闪即逝梦幻般虚假的东西吗?我尚未畅饮青春和爱情的甘露,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2]古丽巴哈·纳斯尔的小说《石城女人》中围绕着丈夫外遇、遭遇婚姻危机的“我”,以及已经离婚好友曲丽达尔和丈夫在国外的热娜三个女人之间关于婚姻爱情的对话展开。好友的规劝依照传统伦理观念进行,诉说着当下环境中女性依然存在的困境,希望“我”能够放弃离婚的念头。“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灵魂深处的细微变化,心灵上结下的一层冰在慢慢地加厚。”[3]这里的女性形象“我”不再是过去那种完全按照传统来选择的女性,而是在挣扎中更多地具有自己的想法,关注个人情感要求,充分展现了现代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尽管小说的结尾“我”仍然回到丈夫的怀抱,但这是经过思考、遵从内心的结果。

此外男性作家笔下的女性形象也较有特色。如亚森江·萨迪克在2006年发表的小说《沙漠》中的主人公阿曼尼莎具有典型性。阿曼尼沙是寡妇女儿,大学毕业后从城里到乡下教书,因调动之事遭到了教育局副局长的调戏,对此她选择的是奋起反抗并惩恶扬善,坚定地捍卫着自己的尊严和人格。同时尊重真实的情感,大胆追求爱情,对质朴腼腆的代课教师阿布都奈比说:“那你别老在这里盯着了,快去给你妈讲要同阿曼尼莎结婚!”[4]最终在她与强权的斗争后,争取到了乡村学校的权益。小说中的阿曼尼莎因勇敢而可爱,做为现代知识女性的形象出现,明辨是非,以正确方法争取正当权益,具有一定的代表性。阿拉提·阿斯木的小说《晚熟的石榴》中的主人公阿瓦古丽是一位三十岁未嫁的“老姑娘”,但她很清楚自己的需求“我们的天职不仅仅是生育、做饭、伺候男人。我们应该使世界永远记住:我们奋斗过,我们也流过眼泪,但最后还是微笑着走完了,我们也曾经像一个完整的人一样站在这个世界的海岸,唱起过我们心底的歌!”[5]。在小说中她不仅在切身践行着自己的信念,还鼓励第二天就将举行婚礼、尚还年轻的妹妹重新思考和选择自己的人生与价值。最终在她的努力下,十七岁的妹妹重返校园“人活着不只是为了结婚,而是当灯快从眼睛里熄灭的时候,能够向人们说:我走过的路,长出过青青的野草;作为人,我像人一样生活过。”[5]再如阿布都热依木·乌铁库尔《探索者的足迹》里的古丽喀孜,美貌惊人,被抢入哈密王王宫。却不为金钱物质所诱惑,绝不屈服于权势。她向往自由的真挚爱情,守身如玉,宁死也不做玩物,在紧要关头夺剑自刎。虽然这是旧式烈女的典型表现,但仍然将维吾尔族女性对爱的执着和自由的向往表现出来,描写的笔墨虽不多,却很有艺术震憾力。

二、形象的多样化

新时期的文学女性形象,呈现出多样化的特点。在对女性形象的分类中,曾有学者将其概括为“传统女性形象”、“女英雄”、“在现代与传统中迷茫的妇女形象”、“叛逆的女性形象”和“可怜的女性形象”[6]这是对女性作家笔下的女性形象做的一个概括性的分类,固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们应该看到,这样的划分似乎适用于任何时代,而新时期的女性文学形象之所以不同,在于性格的多样化和生活的多面性。她们不再仅仅是“可怜的”或“女英雄”或“叛逆的”,而是揉杂这不同的人格和个性,在相异的情景下表现出不同的自我,这就使得人物形象生动而饱满,正如多面体的水晶才能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在新时期作家的笔下,塑造了大量的现代知识分子女性形象,在接受了现代教育后,对自我价值和命运的思考更加的深刻,也在婚恋叙事中体现出对自我的要求和体察。但是这些女性形象并非面具化的,而是展现出更为丰富的性格和侧面,也展现出知识女性在各自的生活范围中所

遭受的不同命运。有的虽然接受现代教育和思想,却遭受了传统观念的挑战,比如达吾提·麦迪尼亚孜在《咸馍馍》中所塑造的塞迪尼萨,因为在馍馍中放了盐这件小事受到了来自各方的攻歼,同为知识分子的好友甚至对她说:“做成咸馍馍还不如去放荡浪漫,这样人家还会可怜你……难道你一个知识分子也不懂?我跟你说,淫浪之事古今有之,可做成咸馍馍是头一次听到。”[7]甚至母亲也一会儿撕扯自己的床单,一会儿用手掌打自己的脸并对其大加责骂。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受过教育的女性却为了馍馍而选择了两次自杀。再如图拉罕·托乎提的《忏悔》中美丽的帕孜丽亚也是一个典型的女性形象,她在17岁等待高考录取通知期间被继父强奸,从此痛恨男人,临近毕业认识了德籍维族老人卡勒,随后被强暴并被传染艾滋病,“从那一天起,恨在我的心中重新生根了,我发誓要杀了这个老头,我将用我身上的病毒,报复所有的男人。我从那一天起已变成没有人性的动物,在我见过的人中,对我有亲近一点举动的男人便成为我进攻的对象,我变得堕落,变得轻浮。”[8]帕孜丽亚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却也因此而忏悔,她是决绝的,但同时又是被同情的。在这篇小说里,作者塑造出的是一个丰满的、生动的女性形象,她的形象不能归类为可怜的,也不能归类为女英雄式,对于这样的角色,使得我们唯有以多元的方式来解读,而这也正是这部小说中可圈可点之处。

另外还有许多与以往不同的女性形象被塑造。如与60岁老翁相爱结合并以私奔来对抗世俗偏见的40岁女子艾穆拉罕(《初恋》艾合买提江·卡德尔);愚昧忠诚,为救丈夫而费尽心思甚至在丈夫的要以其为毒品的交换物时一次次地成为泄欲对象的热孜婉(《漫漫长夜》艾合坦木·吾买尔);与有妇之夫鬼混的18岁嬉皮女孩,自身被婚姻危机所困却从事妇联调节工作的“我”(《爱情担忧》古丽巴哈尔·纳斯尔);甚至有看起来中规贤良,受过高等教育从事档案工作的妻子,在丈夫的冷暴力中渴望交流、幸福甚至被虐的女性(《直线》艾孜提力·艾海提);美丽、善感、智慧、充满诗意却一心复仇的沙拉买提(《一个女人的秋天》阿拉提·阿斯木)。这些女性形象各有特色而又饱满生动,却绝不是简单地类型划分就可以的。

无论是青春少女的蜕变,已婚妇女的焦虑,亦或是亦正亦邪的女性形象,在新时期的作家笔下我们都能发现一个相同点,那就是虽然人物形象多样化同时也给文本本身带来极大的张力。

三、“看”与“被看”的不同

过去的文学作品中,作家对女性的目光投射方式往往是从传统的方式进行,或从局部到整体,或与之相反。但新时期的作家相较而言,对于女性的目光投射更加细致也更加多样化。无论是作为女性来写女性的“看”,或是作为男性来写女性的“被看”,都有着一些细微的变化。

新时期以前,维吾尔作家群中几乎没有女性涉足,这一情况到了新时期之后却发生了重大的改变。女性独有的细腻、敏感的情感使得女作家往往长于从细部着手来抓住事物的微小变化,善于把握人物的情感和情绪,也更容易理解和同情人物形象。如女作家哈丽黛就在众多作品中体现出一个优秀女作家的特质,塑造了大量的值得同情的命运坎坷的女性,她们往往都对感情投入,对爱情执着,但却总是经历着人生的诸种考验。她们或是有着高学历稳定工作,生活在城市却遭遇背叛、家庭冷暴力或人际冷暴力的现代女性;或是命运悲惨,连遭不幸以致对男性和生活失去信心的女性,而这部分女性又以两种方式获得救赎:死亡或新生。如《温泉》、《呵,生活》中身世坎坷,为了爱情众叛亲离,却被抛弃、被侮辱不断受到生活折磨,最后却总鼓足勇气勇敢追求幸福的美丽姑娘;《城市没有牛》中不可或缺的,善于阿谀奉承、造谣生事的市井女性;《艾维孜罕》中遭遇不幸,却勇敢追求爱情并得到幸福,不料被背叛的美丽姑娘艾维孜罕,最终以美狄亚式的复仇方式两败俱伤被判死刑。在哈丽黛的笔下,她将女性的人生体验投注其中,完成了女性来“看”女性的过程。

而作为历来就对女性形象大加刻画的男性作家,更是不遗余力地在新时期对女性进行着想象与描写,这些女性形象在男作家的塑造过程

中,也完成了“被看”的历程。值得说明的是,除了传统对女性的模糊而概括的写法,有更多的男性关注到女性的内心,如前文所提及阿拉提·阿斯木的《一个女人的秋天》中写道“沙拉买提说道:离开土地是不难的,但最难的是人能从角落里忘记从前的云,从前的雨,从前灿烂的手,从前没有水却有鱼的河,从前的黑星星下的红星星……”语言细腻而隽美,生动地将女性的善感、多情与细腻表现出来。另一篇值得注意的具有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小说是凯赛尔·柯尤木的《苹果树下的梦》②,这里的女性形象是现代“被看”的典型。赞同婚前性行为的新女性阿丽米热在男性的春梦中不断出现,梦境和现实中的两个阿丽米热,与两个巴图儿互为彼此,作者写出了不一样的“被看”的女性形象。而《邻居家的女人》中则毫不留情地塑造了一个风骚放荡,心狠手辣为了骗取保险而再次杀害丈夫的女人。从男性的眼光来看,对女性形象往往从大处着眼,作为叙事的重要组成来完成,即使是以女性为主要描写对象的作品,也带有男性特殊的烙印,相较于女作家来说,对女性的刻画概括有余而细致不足。

总而言之,在新时期以来的文学创作中(小说),由于女作家的加盟,对于维吾尔文学史上女性形象群的丰富增添了不可或缺的力量。在男性作家与女性作家共同的努力下,女性形象无论从自我意识的建立,到形象的多样化还是“看”与“被看”的不同的写作着眼点上,与以往相较都发生了变化。

注释:

①由于语言文字所限,本文所涉及文本均为汉译本材料,研究对象不包括未翻译成汉语的文学作品。

②文本来自《民族文学》2010年6月,凯赛尔·柯尤木《苹果树下的梦》,伊力亚·阿巴索夫(译)。

[1]埃莱娜·西苏.美杜莎的笑声[A].张京媛主编.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188.

[2]哈丽旦·依斯热依力.城市没有牛[M].苏永成译.乌鲁木齐:新疆青少年出版社,2006:29,34.

[3]古丽巴哈·纳斯尔.石城女人[J].苏永成译.民族文学,2008,3.

[4]亚森江·萨迪克.沙漠.[J].苏永成译.民族文学,2006,(6).

[5]阿拉提·阿斯木.晚熟的石榴[A].中国作家协会新疆分会编.新疆小说佳作选[C].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85.

[6]古丽巴哈尔·买买赛地.论维吾尔女性文学中的现代女性[J].新疆教育学院学报,2012,(3).

[7]达吾提·麦迪尼亚孜.咸馍馍.达吾提·阿迪力译.[J].民族文学,2012,(1).

[8]图拉罕·托乎提.忏悔[J].民族文学,2010,(12).

I206

:A

:1671-6469(2013)05-0004-04

2013-08-26

杨华(1981—),女,新疆阿克苏人,新疆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2011级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石河子大学中文系,讲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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