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雪莱《致云雀》中音美、形美、意美的有机结合
2013-04-02孔祥国
丁 杨,孔祥国
(北京中医药大学人文学院,北京100029)
《致云雀》是英国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雪莱写于1820年的一首抒情诗。在这首诗中,诗人用独具匠心的比喻和清新简约的语言将云雀灵动的形象跃然纸上;更难能可贵的是,诗人超越了对云雀及其歌声的赞美,将其所代表的那种昂扬向上的精神、冲破羁绊的气魄表现得淋漓尽致,更展现了诗人的美学理想和精神追求。
而诗歌这种将深邃的意境是用音乐般的语言表现出来的文学形式,许渊冲先生曾指出“一般说来,诗词都具有‘意美’、‘音美’、‘形美’”[1]。在《致云雀》中,雪莱通过音韵手法的巧妙搭配和语言形式的灵活运用,有效地烘托了诗歌的主题意义,从而使该诗达到了音美、形美、意美的完美统一。
一 音韵与形式之美
诗人和评论家们历来强调音韵的重要性,诗人创作时关注较多的也是诗歌的音乐性。诗人常常会借助各种音韵技巧来表现或突出诗歌的内涵意义,加强诗歌语言的音乐美,同时增添人们赏诗的情趣,雪莱在《致云雀》中对音韵的驾驭充分凸显了这一基本原则。
《致云雀》一诗形式工整,每节均由四短一长的五个诗行构成。而且每节的前四个短诗行都由扬抑格三音步(trochaic trimeter)构成,而后面的一个长诗行则是由抑扬格六音步(iambic hexameter)构成。这种创新性的音韵形式是诗人在刻意模仿云雀那或抑或扬、尾声悠长的鸣声,以期在诗的节奏和感官效果上达到一种融合和对应。此外,诗中还大量运用了单音节和双音节的短小词汇,以前5节为例,136个单词中就有134个为单音节和双音节词汇;而且每1节的前4行每行都只有3个重音,这就使得诗行读起来轻快跳跃,仿佛云雀正歌唱着飞翔在读者面前。这种形式及音韵安排规范而固定,又能与诗中所赞美的云雀及其欢快的歌声完美地呼应,体现出了诗人巧妙的构思和高超的技艺。
纵观全诗,每节诗行都采用了ababb的尾韵(end rhyme)韵式构成,读起来琅琅上口,富有回旋往复的音乐感。诗人还大量运用了其他各种音韵手法,在音韵的美学意义上达到了极高的境界。仅以前五个诗节为例:除去工整的尾韵形式,诗中还大量运用了头韵(alliteration),例如第二节的“sing”和“soar”,第三节的“sunken”和“sun”,第四节中的“purple”和“pale”以及第五节中的“silver”和“sphere”,在同一行中也达到了音律上的和谐。此外,元音叠韵(assonance)如“higher”和“fire”,“like”和“fire”以及“thy”和“flight”等;和音(consonance)如“that”和“it”,“even”和“keen”,“float”和“heart”以及“melt”和“flight”等;倒韵(reverse rhyme)如“sunken”和“sun”;旁韵(pararhyme)如“flight”和“float”,以及重复押韵(repetition)如“higher”和“higher”也穿插于字里行间,使整首诗充满了动感的音乐美。
诗歌是“带有音乐性的思想”[2],音乐性是诗歌有别于其他文学形式的重要特征。雪莱对多种音韵手法的巧妙搭配使《致云雀》在极美的音乐般的语言中将内容烘托而出,更呼应了诗人所赞美的云雀的体形之极美、歌声之极美、精神之极美,使得该诗之音美与意美完美地结合了起来。
二 修辞性语言的烘托
诗歌是一种独特的语言形式,巧妙地运用修辞是增强诗歌语言形象性和艺术性、“丰富诗歌意义、增强诗歌艺术张力的重要手段”[3]。辜正坤先生曾说诗是用比喻写成的[4],《致云雀》便是如此。诗中比喻覆盖全篇,准确地描述出云雀那欢快的歌声和不凡的精神,把云雀这个被众多诗人反复赞叹过了的形象从一个全新的视角推出,使人眼前一亮。
以前五节诗为例,第一节前两行“Hail to thee,blithe Spirit!/Bird thou never wert—”通过暗喻(metaphor)和将“Bird”置于句首的倒装(inversion),突破了世人对云雀的一贯认知,将云雀比作精灵,体现出其将云雀的精神置于形体之上的隐含之意,突出了本诗的精神意义。
第三、四诗行“That from Heaven,or near it/Pourest thy full heart”使用拟人(personification),赋予云雀一种人的属性,既赞美了云雀的高贵又有助于诗人通过云雀抒情明志。
第二节中的二、三行“From the earth thou springest/Like a cloud of fire”是一处明喻(simile),将从地面上一跃而起飞入高空的云雀比喻成一团云般的火焰,衬托出云雀如火的激情,如火的魅力,表现出其冲破束缚、直入云霄的英雄气概。第五行“And singing still dost soar,and soaring ever singest”又是一处拟人,描绘出云雀即飞即歌的乐观精神及其对困难与黑暗的藐视。
第三节第四行中,诗人运用了嵌入式的比喻(embedded metaphor)。“Thou dost float and run”,没有明确地说出喻体,只用了两个具有比喻意味的词“float”和“run”。通常船只才会在水面漂浮,而马之类的动物才会在路上驰骋,诗人将这两个词活用在此,是将云雀在空中飞翔的姿态比作水中之舟、地上之马,表现出它的活力。接下来的第五行“Like an unbodied joy whose race is just begun”又是一处明喻,烘托了云雀那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特点。
在第四节第一行中诗人使用了矛盾修辞法(oxymoron)。“The pale purple even”里“purple”和“pale”在色彩上相互矛盾,似乎不应用来同时修饰夜晚(even),诗人借此强调了一种矛盾的情节,暗示云雀(即同诗人)所处复杂而又冲突的社会环境,以更加突出其后云雀振翅翱翔其间,将其消融的伟大使命(Melts around thy flight)。接下来的嵌入式比喻以雪之类的融化形象衬托云雀对黑暗势力的消融和打击,也反衬出恶势力的外强中干,不堪一击。第三行的明喻“Like a start of Heaven”将云雀比作天空的明星,指引着前进的方向。第五行“Thou art unseen—but yet I hear thy shrill delight”以通感(synesthesia)出色地结束了本节,听到的喜悦也的确比感觉到的更真实具体,更让人难以忘记。
第五节传承了诗人的一贯风格,用了一处明喻“Keen as are the arrows”和一处暗喻“Whose intense lamp narrows”,使恰似星光利剑的云雀形象生动地浮现到了读者面前。
三 诗意的升华
“诗是歌唱生活的最高语言艺术,通常是诗人感情的直写。”[5]雪莱生活在一个民主思想和革命思潮风起云涌的年代,欧洲各国民族解放运动也在如火如荼地展开。雪莱虽出身贵族,但却是激进的民主主义者,他蔑视一切黑暗势力,提倡乐观精神,追求自由与正义。身为诗人的雪莱常通过诗歌作品来表情达意,抒发个人的激越情怀,表达对自由和美好未来的渴望,唤起人们对美好事物的憧憬与追求。雪莱认为诗是感人的艺术,即“激发人们追求卓越的强烈愿望,并把这愿望作为巨大动力”[6]。卡洛斯·贝克也曾这样评价雪莱:“他努力去作那一由超乎尘世的美和爱所组成的伟大懂憬的‘解析秘义之圣师’(hierophant),或富于哲理的释义者——他知道,这一憧憬尚未为大多数人所领悟”[7]。无疑,这一诗人的使命在《致云雀》中得到了完美的实现。
开篇第一句中,诗人便把云雀称作精灵(spirit),并在随后用了诸如“blithe”、“joy”、“delight”等词来描述云雀欢快的形象和歌声,奠定了诗歌明快的基调。雪莱曾说:“诗是最快乐最善良的心灵中最快乐最完善的瞬间的记录。”[8]云雀在诗人心目中已经成为自由的象征、快乐的化身、力量的源泉,而读者也为其所感染,燃起对自由的向往。通观全诗,雪莱运用多种音韵和修辞手法赞美云雀那昂扬向上、不畏艰辛、冲破束缚、自由翱翔的形象,并同时向读者展示了美的色彩、美的声音和美的芬芳等一系列美的事物。雪莱将云雀比作“承担着历史使命的诗人”,此时作品的意境得以拓展和深化,云雀成了诗人的化身和代言人,云雀的歌就是自由的歌,成为了诗人理想的自我形象以及理想的形象载体。
[1]许渊冲.三谈“意美、音美、形美”[J].深圳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87,(2).
[2]王佐良,丁往道.英语文体学引论[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87.
[3]罗良功.英诗概论[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2.
[4]辜正坤.英文名篇鉴赏金库·诗歌卷[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0.
[5]吕进.新诗的创作和鉴赏[M].重庆:重庆出版社,1982.
[6]伍蠡甫.欧洲文论简史(古希腊罗马至十九世纪末)[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
[7]Carlos Baker.Shelley’s major poetry:The fabric of a vision[M].Princeton N J: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48.
[8]Percy Bysshe Shelley.A defence of poetry[A].Poetry and criticism of the romantic movement[C].New York:F S Crofts & Co,19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