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认知神经科学的研究进展——来自欧洲心理学界的成果
2013-03-19刘峰
刘 峰
(渭南师范学院教育与公共管理学院,陕西渭南714000)
过去的50年,社会心理学的研究从宏观分析水平转向了更加微观的水平.二战后的10年,社会心理学家趋向于把个体看作大的社会系统中的一个成分,小群体的研究盛行;到了20世纪60年代,社会心理学研究变得越来越个人主义,关注社会情境中的人际关系事实或过程.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这种趋势越来越强烈,对个体和人际水平的心理过程愈加强调,社会认知成为这一时期研究的主流,社会认知的趋向借用认知心理学的具体理论和技术(比如反应时技术)去研究传统的社会心理过程.Gilbert(1999)解释说,社会认知以信息加工为特征,人的心理现象被一系列假设的结构和机制所解释.[1]一旦社会心理学家把人际现象视为信息加工、记忆和内隐认知,那么就必须要关注大脑的结构和功能.所以神经科学和社会心理学的交叉学科,社会认知神经科学就产生了.
1 欧洲学界研究的主题
近几年,由于神经系统研究在方法和技术上的进步,社会认知神经科学的出现,对于社会心理学的研究起到了促进作用,这其中美国和欧洲是其研究最为繁荣的地方,但是其研究主题和关注问题不太一样,美国学界主要关注自我、刻板印象加工、情绪调节能力研究.欧洲学界主要关注如何理解他人心理,其研究的主题包括心理理论、情感(共情)和行为(观察到的行为和镜像神经元系统)、社会情绪和社会决策.现在国内有关社会认知神经科学的综述介绍,大都是以美国学界的文献资料为参考,所以对欧洲心理学界关于社会认知神经科学的介绍相对鲜见,本文就欧洲学界对社会认知神经科学的研究作一综述.
1.1 心理理论
了解他人心理是一种特殊的社会认知能力,这种认知能力被称为“心理理论”,指个体对于他人心理状态比如意图、愿望、信念的归因和理解.
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TOM研究延伸到认知神经科学领域,这些关于心理理论的脑成像研究通常采用故事、漫画、一系列图片或者动态的几何图像为实验材料,其目的是测量被试、推断他人心理的能力.随后,认知神经科学又提供了另外一种实验范式,通过让被试和他人完成策略性的经济游戏,探查对比游戏活动中故意行为和非故意行为的脑激活特征.大量的TOM研究揭示,后颞上沟的神经网络活动延伸到颞叶和顶叶交界处,内侧前额叶皮层有时到达颞极.[2]尽管这一神经网络通常认为是“心理理论网络”,但是,就这一脑区的构成神经仍有很多的争论.
1.2 行为观察中的镜像神经元
就在心理理论研究开始出现时,在意大利帕尔马,Giacomo Rizzolatti的研究团队通过研究猴子的镜像神经元获得了一些重大发现.[3]当猴子观察到其他猴子的具体行为时,其镜像神经元反应就好像猴子自己在做这个行为时的镜像神经元反应,这一研究说明存在一个潜在的神经机制,这一机制可能是模仿他人或者阐述他人想法、意图的关键组件.
到目前为止,人类镜像神经元的研究证据主要来自于正电子断层扫描术(PET)或者功能性大脑成像研究,通过测量行为激活和行为观察条件之间的重叠脑活动,在同源脑区发现了镜像神经元,这一脑区包括下顶叶小叶(IPL)、腹前皮层和尾部的部分额下回(IFG).
此外,其他的研究也揭示,当观察的行为对观察者而言具有高熟悉性、高度训练时或者观察行为是有计划有组织时,[4]镜像神经元产生反应.但是,也有研究质疑,是否脑成像的研究结果可以被解释为是人类大脑镜像神经元存在的证据?另外一个质疑是,镜像神经元的具体功能是什么?
1.3 社会情绪:情绪感染、同情、关爱
早期的研究采用瞳孔测量法和fMRI技术,考察了观察者和实验者自动化反应的一致性.研究表明,实验者的面部表情激发了观察者相应的面部肌肉的改变,当观察者观察悲伤的面部情绪时,悲伤的面部情绪和被试的瞳孔之间具有递增的线性关系[5-6].
最近,社会和情绪神经科学家开始转移研究方向,他们从原来的主要研究负性情绪比如害怕、厌恶转移到开始研究正性社会情绪比如同情、羡慕和关爱.以最近的一个fMRI研究为例,其研究表明,在同情和羡慕情绪发生时,前脑岛(anterior insula,AI)、背侧前扣带回(dACC)和下丘脑(hypothalamus)激活,对比这些不同情绪反应的时间进程发现:相比对他人社会疼痛的同情情绪或对他人的羡慕情绪所激发的脑岛反应,观察他人身体疼痛所激发的脑岛反应要慢[7].对同情的群体研究结果发现,以修行好几年的佛教僧侣为被试,当同情情绪激发时,相比刚开始修行的僧侣,修行好几年的佛教僧侣其大脑岛叶皮层的中前部以及运动前区激活程度更大;除此之外,修行好几年的佛教僧侣还表现为心率增加和在岛叶皮层中部表现出一个更强的耦合作用的血流动力学响应[8].这表明同情情绪不仅仅与大脑的反应相关,而且也和生理自律活动高度相关.
对关爱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母爱和罗曼蒂克的爱情,采用fMRI技术发现,两种类型的关爱在中间脑岛、前扣带回皮层背侧、杏仁核(Amygdala)、苍白球(globus pallidus)和尾状核激活效应重叠.同样的激活模式在Beauregard等人(2009)的研究中也被发现,[9]在一个实验中,告诉第一组被试照片的人物为智障人士,第二组被试只是让观看照片,结果发现相比第二组被试,第一组被试大脑的中间脑岛、前扣带回皮层(anterior cingulate cortex,ACC)、苍白球(globus pallidus)和尾状核的激活效应明显.当看到自己心爱的人时或母亲看到自己宝宝的面孔,[10]纹状体(striatum)会激活.在人类和动物的依恋中,以上所报告的脑区中神经肽受体,比如多巴胺、阿片类药物、催产素和垂体后叶加压素,发挥着关键作用.[11]
1.4 社会决策:公平、幸灾乐祸、信任
诸如公平、信任、幸灾乐祸和报复的社会情绪是另一个交叉的学科领域,神经经济学(neuroeconomics)基于对决策过程神经基础的研究兴趣,使用博弈理论和行为经济学中采用的范式去探究社会互动和社会选择,比如公平.[12]这一领域早期的fMRI研究通过典型的经济博弈任务——囚徒困境游戏(Prisoner’s Dilemma Game)、最后通牒游戏(Ultimatum Game)或者相互信任游戏(reciprocal trust games),测量社会交换和公平感的神经反应.例如,在最后通牒游戏中,玩家被给予一定数量的金钱,要求他分给另外一个参加游戏的玩家,这一玩家可以拒绝接受,但是游戏中他俩就一文钱都拿不到;如果接受,在这种情况下,就每个玩家分给对方的金钱比例进行提议,结果发现,如果给予另外一个玩家的金钱分配不公平,被试的脑岛、ACC内侧激活;除此之外,在被试拒绝分配提议时,AI激活效应增强,但是接受分配提议时,则没有出现AI激活效应,主要是这种激活模式不能被简单地解释为被试对金钱数量多少的反应,因为当被试和真人配对一起玩这一游戏时,被试大脑反应的激活效应强于被试和电脑一起玩游戏的是大脑反应的激活效应.同样,囚徒困境游戏研究发现,Rilling利用囚徒困境游戏,即在游戏中两个玩家可以选择独立或者相互合作完成任务以求得最大化的收益,对被试脑区扫描表明,相比有回报的合作,没有回报的合作诱发被试前脑岛两侧活动明显以及前脑岛和外侧前额皮层(lateral orbitofrontal cortex,LOC)的功能连通性,表明前脑岛与社会决策有关系[13].
社会交换研究中,被试的脑岛和ACC的激活被解释为是由于受到不公正对待而诱发的情绪所致,背外侧前额叶皮层的激活和一个相当于认知控制的功能相关,这种认知功能可以抑制自私的冲动和抵制不公平待遇.采用穿颅磁刺激和经颅电刺激技术破坏了大脑右背外侧前额叶皮层部位的活动,研究发现,在最终通牒游戏中,刺激的增大提高了被试接受不公平待遇的速度,甚至这种电磁刺激干涉并没有破坏被试对公平的判断能力,所以电磁刺激干扰了被试的认知控制.[14]
另外一些社会认知研究,探讨了幸灾乐祸的神经基础,其中Hein等人采用PET技术发现,当被试看到不喜欢的外群体成员遭受痛苦时,腹侧纹状体激活.对信任的认知神经研究发现,杏仁核是一个关键部位,它调节人们对信任程度的判断.[15]最近的研究采用重复信任游戏为实验任务,以健康的成人和杏仁核受损的病人为被试,结果发现,杏仁核在信任和学习诚信中的重要作用[16].基于先前的行为研究结果,即催产素的摄入后,会增加人们之间的信任,[17]Baumgartner及其同事研究发现,催产素的摄入可以让被试保持对他人的信任,即使他人已经背叛了自己,这种信任的产生是由于催产素的摄入使得杏仁核的活动减少[18].对动物的研究发现,催产素通过杏仁核调控了被试对恐惧信息的加工,也就是说催产素还调控了杏仁核对恐惧知觉的神经信号的加工,催产素使得被试对恐惧的信息不敏感.
2 评价与展望
长期以来,有关社会认知的研究大多从个体的行为方面切入,在传统心理学领域内,无法对复杂的社会认知和人类行为提供一个精确的神经生物学模型,这极大地削弱了此类研究的说服力.因为行为的研究往往带有情景性,神经科学家有时会过分简单化心理结构和其潜在的神经机制之间的关系,比如把心理理论网络称为“社会脑”或“社会认知网络”,如果让所有的神经科学家指出社会脑的组成,他们会基于自己的研究,指出社会脑包括很多脑区,这些大脑结构的每一个区域都和社会情绪、社会学习、社会模仿、社会判断有关,综合起来而言,就是很多脑区组成了社会脑,这就引出两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第一,社会神经科学必须要寻找合适的方法去测量和计算特定脑区和神经网络所产生的活动;第二,神经科学要发展,必须要改变简单的描述脑区和神经网络的研究水平,转向能够解释社会信息加工和脑区之间的因果关系.
但对于社会心理学而言,应用神经科学,则需要谨慎思考其作用.一个普遍的问题是,尽管认知神经科学对社会心理学在分析水平上(社会认知)具有很大的帮助作用,可以把对社会复杂现象的分析简略到对具体大脑结构的分析,就这一点而言,这也许会使得对社会现象的研究解释简单化.从理论上来说,社会心理学关注的问题和现象不能简单化到神经科学的分析,这是因为社会心理学有其独特的一面,即特别群际关系.理解群际关系涉及到群际结构、情境、个体、人际关系的过程,虽然对个体和情境过程的分析可以采用社会认知神经科学的技术,但是对于群际行为的结构理论的分析,社会认知神经科学的技术就不是那么有效了,例如,白人和黑人在权力方面的群际关系不平等,表现在法律、政策和制度的执行上都是偏向白人,而且是以一种微弱的方式表现出来的,这就是内隐偏见,所以过度关注社会认知神经科学对社会心理的作用,会忽略社会结构层面宏观水平的分析.
总而言之,认知神经科学是心理学实证研究方法发展的第三次浪潮,它实现了心理结构研究和功能研究的统一,直接将脑活动作为心理活动变化的指标,保证了根据研究结果推论内部心理过程的客观唯一性,从而将心理学研究推进到脑科学时代,认知神经科学发展有助于弄清在不同时间段大脑不同脑区发育情况和认知、情绪功能之间的关系,推动社会心理学在方法上和研究内容上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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