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不完全信息博弈的企业排污监管分析

2013-02-22徐咏梅

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3年5期

徐咏梅

(暨南大学管理学院，广东广州510632)

一、引言

2013年伊始以来，我国中东部地区发生的持续大规模雾霾污染事件，污染范围近270万平方公里，波及17个省市，影响近6亿人口。也就是说，三分之一左右的国土面积、近一半人口笼罩在雾霾之中。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环境分析》报告显示，目前中国最大的500个城市中，只有不到1%达到了世界卫生组织推荐的空气质量标准;世界上污染最严重的10个城市之中，有7个在中国。中国的空气污染每年造成的经济损失，基于疾病成本估算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的1.2%，基于支付意愿估算则高达3.8%。显然，环境污染已严重制约着我国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近期许多城市持续的雾霾天气更引起了人们对环境问题的高度关注。

在环境污染问题日益凸现的情况下，加强环境保护、反思经济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已成为社会的普遍共识。对此，许多学者从不同的角度对环境污染问题进行了研究。贺克斌等人从城市大气污染综合治理规划方法学的角度，提出了大气污染综合治理的整体解决技术方案;白千文从经济学的角度对超标排污费的弊端进行了剖析，认为超标排污费的弊端是排污的成本未完全内部化所致;Nadeau对环境规制的研究结果表明，环境规制能够显著减少企业违反空气污染物排放标准的持续时间;Dockner E、Van de Ploeg等以环境质量为研究对象，用最优控制以及由此演化而来的动态对策理论，从排放和污染物存量的角度分析了多边对策对环境质量的影响;黄采金等人对环境排污优化的合作机制进行了研究，认为预算非平衡方案通过事先打破预算平衡，促进了成员之间在环境排污问题上进行合作以优化使用环境资源。

目前，从博弈论的视角来审视环境保护与经济发展的关系，已经受到越来越多学者的重视。在现实生活中，博弈论为正确协调、处理环境保护与经济发展之间的矛盾提供了积极、有效的方法和途径。尤其在环境污染防治中，由于排污企业、社会公众、政府部门等决策主体代表不同的利益，他们的决策又互相影响、互相制约，如果各博弈方只考虑自己的利益，那么将会降低环境污染防治的效率。因此，解决环境问题需要各博弈方的合作。

本文的研究思路如下:针对企业排污是否达标的监督问题，首先运用不完全信息静态博弈建立政府和企业间的博弈模型，然后考虑社会公众对环境保护的态度对模型进行改进;其次，根据模型分析以求得博弈空间;最后，针对博弈空间分析所发现的问题，提出相应的对策建议。

二、博弈分析

博弈论是一种以数学为基础，研究对抗冲突中最优解的方法，是研究决策主体行为发生直接相互作用时的决策以及这种决策的均衡问题的一门科学。一般来说，静态博弈是指在博弈中，参与人同时选择行动或虽非同时但后行动者并不知道前行动者采取了何种具体行动;而参与人对博弈的相关信息了解得不够透彻，或者不是对所有的参与人都有准确的了解，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所进行的博弈就是不完全信息博弈。根据博弈的相关理论，可以设置如下博弈前提:(1)“理性人”，即各博弈方均会通过选择行动使自己的期望收益最大化;(2)策略:各博弈方均有影响其他参与方的行动规则;(3)信息:局中人同时行动且具备相关博弈的知识，但信息不充分。

(一)环保部门和排污企业的博弈分析

1.模型假设

为了便于对企业的排污监督机制进行研究，可将博弈关系简化为以环保部门和企业为局人，以制定博弈规则为局外人的关系。具体假设如下:

假设1:排污监督博弈的参与人由两方构成，分别是环保部门和企业，并且博弈双方都能够了解博弈的结构和自己的收益或支付。

假设2:企业有两个可供选择的策略:排污达标和排污不达标。假定企业直接排放不达标污染物可以节约净化成本

(

＞0)。同时，企业一旦排污不达标，倘若环保部门进行监督就能立即发现，此时企业将受到行政处罚

(

＞0)。假设3:环保部门有两个可供选择的策略:监督和不监督。正常情况下，假定环保部门执法预算经费为

(

＞0)，对企业排污行为进行监督需要支付检查成本

(

＞0);若企业排污不达标，那么环保部门还需增加该区域的环境治理费用

(

＞0)。假设4:企业排污是否达标、环保部门是否监督等信息都是不确定的，而且环保部门的监督成本对于企业来说是未知的，而企业排污不达标所获得的收益对于环保部门也是未知的。在不完全信息静态博弈中，参与双方同时行动且每方仅仅知道另一方行动类型的概率分布而不知道其真实行动，具体假设为:企业排污不达标的概率为

(0≤

≤1)，则排污达标的概率为1-

;环保部门进行监督的概率为

(0≤

≤1)，则不进行监督的概率为1-

。

根据上述假设得环保部门和排污企业双方的博弈模型，如表1所示。

表1 环保部门和排污企业双方的博弈模型

2.模型分析

上述的博弈假设和支付矩阵是符合逻辑和现实情况的。但由于该博弈不存在纯策略的纳什均衡，因此由纳什均衡的存在性定理可知，该排污监督博弈必定存在混合策略纳什均衡。下面我们来分析一下双方的博弈过程，并求解其纳什均衡。

(1)环保部门选择监督策略。倘若企业排污不达标，那么环保部门的收益为执法预算经费加违规罚款减去监督成本及额外污染治理成本，即

;这时企业虽然要被罚款，但可以节约污染物处理成本，其收益为

。倘若企业排污达标，那么环保部门的收益为执法预算经费减去监督成本，即

;这时企业由于排污达标收益为0。(2)环保部门选择不监督策略。倘若企业排污不达标，那么环保部门的收益为执法预算经费减去额外污染治理成本，即

;这时由于企业排污不达标没有被发现，其收益为

。倘若企业排污达标，那么环保部门的收益为执法预算经费

;这时企业排污达标的收益为0。(3)从支付矩阵可知，

＞

，即企业排污不达标时，环保部门监督所得的收益必然大于不监督所得的收益，这样环保部门才有监督的动力;

＞

，即企业排污不达标将导致环保部门额外的环境治理投入

必然大于企业排污不达标的非法收益

，也就是说治理的代价高于污染的代价;

＞

，即对企业排污不达标的行政处罚额大于其收益，否则企业将不会自动采取排污达标的行为。

(二)公众参与下的博弈分析

模型假设

当前中国环境形势十分严峻，公众参与环保建设的意识淡薄是重要原因之一。世界环保事业的最初推动力量来自于公众，没有公众参与，环保事业就变成少数人的事而最终一事无成。因此，为了使政府和企业之间的博弈模型更加切合实际情况，我们必须考虑公众的参与以进一步加强排污监督的效果，具体假设如下:

假设5:公众参与环保建设有两个可供选择的策略:抗议和沉默，并且其他参与人只知道公众类型的概率分布而不知道其真实类型，不妨假设公众选择抗议的概率为

(0≤

≤1)，公众选择沉默的概率为1-

。假设6:公众选择抗议，若企业违规则损失

(

＞0)，譬如企业信誉、股价等的损失;若环保部门不履行职责则会受到损失

(

＞0)，譬如政府公信力、信任度等的损失。同时假定在环保部门不监督的情况下，若企业排污不达标的行为被曝光，政府追究企业的法律责任尚需一定的时间进行调查取证，此时尚未对企业进行处罚。

根据假设，环保部门、企业和公众三方博弈的扩展式如图1所示。

图1公众参与下的博弈树

模型分析从上述博弈树我们可以得到:(1)当公众选择沉默时，无论环保部门是否履行职责，还是企业排污达标与否，都不对它们产生任何影响。(2)当公众选择抗议时，企业若排污达标则不产生影响，若排污不达标则会比没公众参与的情况下多支付

;环保部门若进行监督则不产生影响，若不进行监督则会比没有公众参与的情况下多支付

。

因此，在公众的参与下，环保部门监督与不监督的预期收益分别为:

同理可得，企业排污不达标和排污达标的的预期收益分别为:

在公众的参与下，企业是否会选择排污不达标也是取决于排污不达标与排污达标的预期

三、博弈空间分析

(一)企业和政府的博弈空间

图2企业的排污不达标空间

同样，以环保部门监督与不监督的预期收益之差作为其理性行动的出发点。在公众的参与下，令环保部门监督与不监督的预期收益之差为

=π-π。由于

，所以当

=0时，

;当

=1时，

图3政府的监督有力空间

(二)要素变量与博弈空间的关系

现有关于企业排污的博弈研究大多是通过考察要素变量同策略反应函数表达式的关系，得出降低政府监管成本、降低企业的污染治理成本、加大对企业处罚力度等措施可以减少污染的发生。而本文从企业和政府部门博弈空间的边界函数得到，政府部门对企业排污行为监督的努力方向是:通过一些措施使得空间界限值无限趋近于0，即不断压缩企业排污不达标的空间以及扩大政府监督有力空间，也就是使企业排污不达标的行为不断减少，同时使政府更有效地对企业的排污行为进行监督。因此，我们可以得到以下结论:

四、启示与政策建议

环境保护的实现过程充满了社会公众、排污企业和政府部门相关主体之间的利益协调与冲突，其效果主要受到社会公众的环保意识、排污企业的价值观和政府部门的监管力度等因素的共同影响。对此，本文从不完全信息静态博弈的角度分析了企业和政府之间的策略选择，并进一步考察了公众的环境参与对企业和政府部门行为选择的影响，得出以下几点启示及政策建议。

1.建立强度适宜的企业排污不达标处罚机制

企业为了追求更高的经济利益可能存在排污不达标的内在要求和动机，为了降低环境污染发生的可能性，政府部门应该加大对企业违规行为的惩罚力度以缩小企业排污不达标的空间，而且惩罚越严厉越具有“威慑作用”。但是加大处罚会使政府监督的积极性不足，因为过高的处罚措施将会使企业尽可能采取排污达标的行为，导致政府监督的预期收益减少，从而发生不履行职责或偷懒的现象，影响对企业排污行为监督的效果。因此，虽然加大惩罚力度在环保政策上应该是重点考虑的，但也应该根据实际情况考虑以免影响政府部门工作的积极性。

2.支持企业采用新的净化技术以减少环境污染

从博弈空间的分析可知，减小企业对污染物的净化成本可以压缩排污不达标的空间，从而达到减少环境污染的目的。由于新的净化技术在开始推广的阶段，其过高的成本可能会减少企业采用的意愿，所以政府部门在该阶段应给予企业一定的资金支持以促使其采用新的净化技术以减少污染，从而保证经济发展和自然环境的和谐。当新的净化技术应用达到规模效益时，随着新技术采用成本的降低，企业排污不达标空间也会得到压缩，从而促使企业减少排污不达标的行为发生。

3.提高政府部门的监督水平并有效降低监督成本

政府监督成本增大时，虽然可以扩大其监督有力空间，但会使得政府对企业排污行为监督的动力不足，导致企业排污不达标的行为逐渐增多。因此，在提高监督质量的开始阶段，由于监督成本会随着监督质量的提高而不断增大，这时政府部门需要选择监督质量和监督成本的最有效组合以免使得监督本身的目的变异。当政府部门的监督质量提高到一定水平后，由于工作的标准化、人员的专业化等都会使得监督成本降低，此时排污监督就达到最有效的阶段，即以低成本达到高水平的监督质量，有效防止企业排污不达标行为的发生。

4.完善机制引导公众参与环保建设

公众参与环保建设积极性的提高，既可以压缩企业的排污不达标空间，又可以扩大政府的监督有力空间。我们知道，公众的监督将会对环保部门不履行职责的潜在威胁更具有可置信性，使得环保部门在博弈中更加主动以监督者的身份出现，从而扩大环保部门的监督有力空间。同时，环保部门进行监督将使得企业违规被发现的风险增大，从而促使企业采取排污达标的行为。因此，政府部门应该加强环保知识的普及和宣传，积极提倡、鼓励社会公众参与环保监督，如新闻媒体、人民群众等。同时，政府部门应该在机制上、法律上等为公众参与环保创造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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