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解释世界与改变世界的统一——从海德格尔对马克思的一个诘问谈起
2013-02-18马新宇
■马新宇
《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和作用,特别是最后一条,即:“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P57)这条提纲简明扼要地表达了马克思的新哲学观。但对于这一点,海德格尔却提出了异议,他诘问道:“解释世界与改变世界之间是否存在着真正的对立?难道对世界每一个解释不都已经是对世界的改变了吗?对世界的每一个解释不都预设了:解释是一种真正的思之事业吗?另一方面,对世界的每一个改变不都把一种理论前见(Vorblick)预设为工具吗?”[2](P53)
海德格尔的诘问包含了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解释世界即是对世界的改变,并以改变世界为预设,所谓的改变同时也是“思之事业”的体现;二是改变世界以解释世界为前提,解释世界的理论是以“理论前见”的身份而出现的改变世界的工具。总而言之,海德格尔认为,解释世界和改变世界是统一的。事实上,马克思也没有强调解释世界与改变世界的对立,换言之,这两者在马克思那里同样是统一的。他只是力图说明,解释世界的哲学把侧重点放在对世界的解释上,而不是对世界的改变上,或者说无力改变。马克思并没有否认解释世界的哲学对思维的重大改造作用,而对思维的改造同样是一种改变。另外,马克思的哲学作为改变世界的哲学,本身即是一种对世界的解释,与其他解释世界的哲学的不同之处在于,马克思更强调这种解释的立足点在于人和社会,这种解释的实现对人类发展与社会发展具有重大意义。
从马克思哲学的角度看,海德格尔虽然强调了解释世界与改变世界的统一,但他所谓的改变是思想上的改变。虽然这种改变的实现对人的生存境遇会有很大程度的改观,但海德格尔并没有像马克思那样,给我们指出一条现实的改变之路。在海德格尔看来,“存在”在历史上时而隐藏自己,时而显现自己,通过“思”使“存在”澄明变成了人们的一种理想,这即是“思之事业”的目标。由此看来,海德格尔似乎依旧停留在马克思所批判的“解释世界”的立场上。这总体上是由于两位哲学家的立场不同,关注人的方式不一样,但显而易见,他们是有交集的,在某些方面甚至是一致的。
一、解释世界是改变世界的理论前提
无论是在海德格尔的哲学中还是在马克思的哲学中,解释世界对改变世界的作用都被提到了一个显著位置。这种作用在某种意义上被等同于理论对实践的指导作用,虽然两者有差异,但这并不是本文所要讨论的重点。承认解释世界的重要作用需要附加另外一个前提,即:“我们的认识能力深深地扎根在前科学的实践以及我们与人和物的交往中。”[3](P15)承认了这一点,不但在一般意义上坚持了马克思哲学的唯物主义,同时也不否认解释世界在改造世界过程中的优先性。
海德格尔对马克思的那句诘问已经说明了解释世界的作用,在他看来,对世界的改变已经把“理论前见”预设为工具,即从理论角度预见改变世界过程中可能发生的事情。世界的改变并不一定完全按照理论设想的进程,但解释与改变之间的间距和张力无论对解释本身,还是对现实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需要说明的是,在海德格尔看来,人与世界不是对立性的存在,他说:“世界不是立身于我们面前、能够让我们仔细打量的对象,只要诞生与死亡、祝福与诅咒的轨道不断地使我们进入存在,世界就始终是非对象性的东西,而我们人始终隶属于它。”[4](P26)在这个意义上,人与世界浑然天成,并不存在一个独立于人这个主体之外的世界,然后人再去认识以客体身份出现的世界。传统哲学意识不到这一点,预先设定了主客二分,然后再提出“主体何以认识客体”之类的问题。主客不分的天然境界即是存在显现的理想状态,这个意义上的存在体现在人的活动中。人在活动中对存在便有所领悟,不管是出于主动还是被动,他都能感受到存在本身。因而是在事情中,在世界中,人意识到了存在,而不是在以主体的身份认识客体世界时把握到了这些东西。在海德格尔看来,正是传统意义上的认识活动导致了存在的遗忘。虽然认识活动是存在的方式之一,但认识即意味着分裂。因为认识首先要将认识对象当做以静态方式出现的东西,然后才能对其进行定性观察,从而形成理论。在把对象分门别类的过程中,人同时也把自己当做了一种存在物。主客不分的天然境界已然破碎成主体、客体等残片,认识活动本身却无力将他们重新组合成生命。
因此,在海德格尔的意义上,解释世界即意味着重新认识人与世界的关系,明确“人生在世 (In-der-Welt-Sein)”的结构,进而确证“此在”在使存在显现过程中的作用,实际上就是要恢复主客不分的天然境界。改变世界即意味着使人从与各种存在物打交道的烦忙中抽身出来,不在自身之外寻求安身立命之所,而是以“此在”把握存在、守护存在,与存在比邻而居。在这个意义上,解释世界必然是改变世界的理论前提。
马克思哲学所意指的解释世界,是指以往的哲学家们把侧重点放在对世界的理解和领悟上,忽略了解释的目的和导向。这种意义上的解释大致包含两种取向:一是单纯地对世界进行解释,或者仅仅沉浸于解释,不做其他方面的考虑;二是在解释的过程中包含着改变的诉求,只是相对来说,他们更注重解释,或者说对如何改变并没有提出行之有效的方案。早期的自然哲学即是对世界的解释,当然这并没有否认这种解释的出发点可能是为人类生活寻求一个坚实的根基,但从结果上看,他们大致只是一种解释。苏格拉底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他发出将哲学从天上拉回人间的号召,提出“认识你自己”等。马克思也有同样的壮举,他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提出的消灭哲学,不是消灭哲学本身,而是消灭只对世界进行解释的哲学,或者说他的目标不再只是解释,而是要将哲学变成一种社会批判理论。
尽管如此,解释世界仍然是改变世界的理论前提。诚如马克思所说:“哲学的实践本身就是理论的。正是这种批判以其本质衡量个别的事物,以思想衡量特殊的现实。但是哲学的这种直接实现,在其最内在的本质中是充满矛盾的,而且正是其本质显现于现象中并在现象中留下印迹。”[5](P8)因此,虽然马克思强调哲学的实践作用,强调它的改变世界的作用,但从性质上来说,它承担的还是解释世界的作用,只是这种解释要求诉诸改变,或者说这种解释世界的哲学只有在现实世界中才能完成其自身。
二、改变世界是解释世界的理论归宿
如前所述,海德格尔和马克思都承认解释世界的理论前提作用。这同时意味着,解释世界从其本性上说指向改变世界,或者说,改变世界是解释世界的理论归宿,但这一点在海德格尔和马克思的哲学中有不同的表现。在海德格尔那里,改变世界就是重新认识到人与世界的天然一体性,使人摆脱对各种存在物的依赖,以“此在”彰显存在,置身其内而不是安身于外;在马克思那里,改变世界不仅仅是在意识中把握到了这种状况,而是要求这种理论只有实现其自身才能完成其自身,换言之,只有彻底改变了世界,解释世界的任务才能完成。
海德格尔认为,人由于繁忙而与各种存在物打交道,结果也将自己的存在物化,变成了主体,而他与之打交道的各种存在物变成了客体。主体与客体的分裂使整个历史成了存在被遗忘的历史。哲学因而只沉浸于对存在物的追寻,却遗忘了存在本身。他在《哲学的终结与思的任务》中说道:“形而上学就是柏拉图主义。尼采把他自己的哲学标示为颠倒了的柏拉图主义。随着这一已经由卡尔·马克思完成了的对形而上学的颠倒,哲学达到了最极端的可能性,哲学进入其终结阶段了。”[6](P1244)柏拉图为此岸寻求根据,追溯至彼岸,实际上是为此岸的存在物寻求最后的依托。在海德格尔看来,尼采、马克思虽然颠倒了柏拉图,但只是将立足点从彼岸转移到了此岸,并没有摆脱为存在物寻求根据的传统使命,他们因而完成了对形而上学的颠倒。
在尼采那里,为存在物奠基的是权力意志,他虽然力图摆脱传统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但为存在物奠基的初衷还是与形而上学殊途同归,只不过将存在物的根基作了颠倒。在马克思那里,存在物与生产劳动有着直接关联,生产劳动的过程就是不断与存在物打交道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所有存在物的共同点就是它们与生产主体的直接关联性,如海德格尔所说:“唯物主义的本质不在于一切只是素材这一主张中,而是在于一种形而上学的规定中,按照此规定讲来一切存在者都显现为劳动的材料。”[6](P384)
因此,在海德格尔的视域中,柏拉图与尼采、马克思的理论指向有共通之处,即思考存在者,而遗忘了存在。与存在物打交道的过程促进了科学的发展与技术的进步,这两者反过来又进一步加剧了存在被遗忘的进程。因为在这个过程中,唯一能够彰显存在的“此在”已经成了诸种强制的产物,“此在”在强制的框架内,无力挣脱,被迫去适应它的节奏。“海德格尔用支架 (Gestell)一词称呼诸强制的共同之处。支架是集中(Versammlung),是所有安排 (Stellen)方式的共同性,这些安排方式将人塞入尺度之中,当前人就是在这个尺度中生存 (eksistiert)…… 人已经从对象性的时代进入了可订造性 (Bestellbarkeit)的时代:在我们未来时代的这种可订造性之中,凭借订造的估价,一切都可以不断地被支取。严格地说,再也没有‘对象’了,只有为了每一位消费者的‘消费品’,而消费者自己也已经被置于生产与消费的运转之中。”[2](P57)
在这个意义上,改变世界即意味着打破诸种强制,消解技术的“支架”对人的伤害,祛除现代性导致的对存在的遗忘。在这些方面,海德格尔做了详细的论述和批判。但这些仅仅是一种理论的论述。他体味到了时代的苦难,甚至告诉我们痛苦的来源和根据,却没有告诉我们应该怎么走。在诗的语言中去思存在,改变不了现实,因为如他所说:“思,就是沉浸于专一的思想”,虽然“它将一朝飞升,有若孤星宁静地在世界的天空闪耀”。[7](P296)但这只是一种理想和寄托,他所谓的“改变世界”改变不了现实,只是在存在被遗忘的旷野中发出呼告,让我们凝神去思,感悟存在。
不同于海德格尔,马克思哲学有着强烈的实践感,他的“改变世界”不是一句口号,或者是思想领域内的改变,而是解释世界的实现,是哲学的现实化。早在中学时期,马克思就立下了为人类奋斗的宏伟志愿,他在中学毕业论文中写道:“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而工作的职业,那么,重担就不会把我们压倒,因为这是为大家作出的牺牲。”[8](P459)他的一生就是在努力完成这个任务,他提出的一系列理论探索就是为了实现这个目标。
在《论犹太人问题》中,马克思细致深入地比较了政治解放与人的解放,阐明了政治解放的不彻底性,指出只有人的解放的完成才能彻底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马克思提出消灭理论意义上的哲学,使哲学成为一种社会批判理论,并积极探索德国的出路,那就是形成无产阶级。无产阶级是一个被彻底的锁链束缚住的阶级,是一个体现了全人类所有不幸的阶级,同时也是一个蕴含着解放人类的可能性的阶级。即是说,哲学的实现,解释世界的理论的实现需要现实力量,这种力量就来源于无产阶级。同时,仅有无产阶级还不够,因为现实力量要达成改变世界的目标,需要有解释世界的理论作指导,哲学必须承担起这个任务。在这个意义上,改变世界便是马克思哲学的理论归宿,是解释世界的彻底实现;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从深层阐明了异化劳动和私有财产的关系,探索出改变世界的出路,那就是扬弃私有财产,向共产主义过渡,共产主义即是私有财产的积极扬弃;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他将自己对哲学功用的思考凝聚在了最后一条,“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P57);《德意志意识形态》对历史唯物主义的阐述,以及《资本论》对资本主义运行规律的研究都是为了改变世界,实现人的解放。总而言之,马克思所有的理论探索均以改变世界为指向,改变世界是解释世界的理论归宿。
三、马克思哲学中解释世界与改变世界的统一的独特性
通过以上的论述可以发现,海德格尔虽然强调解释世界与改变世界的统一,但他改变世界的方案对现实并没有太直接的影响。在他看来,对世界每一个解释已经包含了对世界的改变,其原因在于,这种解释是“一种真正的‘思之事业’”。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发现了存在被遮蔽的原因,我们就能意识到如何使存在显现。以往的哲学关注存在者,因而遗忘了存在,那我们就应该终结这种哲学。
哲学终结之后,去“思”“存在”是“思之任务”,这是真正的“思之事业”,这个过程是解释世界的过程,也是改变世界的过程,同时也是对现实并不发生直接影响的过程,当然,这只是从改变客观世界的角度而言。我们从后期海德格尔的只言片语中可以发现这些端倪,比如他说,“语言是存在的家”,“思”和诗的任务就是把存在嵌入语言。“思就是诗,尽管并不就是诗歌意义的一种诗。存在之思是诗的源初方式……广义和狭义的所有诗,从其根基来看就是思,思的诗化的本质(das dichtende Wesen des Denkens)维护着存在的真理的统辖,因为真理思地诗化。”[7](P300)由此可见,在这个意义上所谓的改变并不对客观现实发生直接影响。
海德格尔应该不会理会这种问题,因为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客观世界,人与世界是浑然一体的,不分主客。在这样的视域中,解释和改变是必然统一的过程。换言之,从海德格尔哲学本身来看,解释世界与改变世界是同一的。而在我们看来,这种改变不是一般意义上所理解的改变,但这个问题在海德格尔自身的体系中没有合法性。
海德格尔通过对“人生在世”结构的分析,消解了传统哲学主客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但对传统哲学思维方式的消解并非只有这一种方式,相比海德格尔的方案,马克思立于实践基础上的统一主体和客体的方案更具现实性。海德格尔意识到了二分,采取的方式是返回古希腊甚至更早,返回原初的那种混沌。暂且不论这种混沌是存在本身敞开的唯一方式还是人类意识没有进化的体现,返回的可能性本身值得商榷,解释与改变同一而对现实没有影响似乎也说明了海德格尔的方案存在着一定的问题。尽管海德格尔对马克思有诸多诘问,但他的这些诘问反而给我们留下了更多空间。我们通过分析发现,马克思的方案不仅体现出解释世界与改变世界的统一,而且由于其立足实践,更彰显出这种统一的独特性,即要求现实的改变,而不仅仅是一种理论上的改变。
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说明了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缺陷,旧唯物主义“对事物、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直观的方式去理解”,唯心主义“发展了能动的方面,但只是抽象地发展了”。[1](P54)即是说,旧唯物主义的缺陷在于它的客体直观性,唯心主义的缺陷在于它的抽象能动性。这两种哲学都是解释世界的哲学,但它们都没有理解实践的革命性意义,并不能对改变世界产生直接的影响,因而必须对这两种哲学进行批判和扬弃。
马克思对唯心主义的批判,以对黑格尔的批判最为著名。黑格尔意识到实践在历史的进程中的重要作用,但他对实践的论述完全是在理念的层次展开的。黑格尔哲学中的“善”即为实践,“‘善’是‘对外部现实性的要求’,这就是说,‘善’被理解为人的实践=要求和外部现实性”[9](P183)。在黑格尔哲学的体系中,“善”是“认识”理念的一个环节,另一个环节是“真”,“真”和“善”分别与认识和意志(行动)或者理论和实践相对应。它们扬弃各自的片面性后达到完全统一,即绝对理念。
这个过程从“善”或实践的角度讲,说明了善的特点,即它需要和理论相结合才能克服自身的片面性。从绝对理念运动的整个过程来看,不仅概念需要在“认识”这个阶段流转,而且从存在论、本质论到概念论的整个过程都是概念流转的过程,亦即精神劳作的过程。马克思因此说:“黑格尔唯一知道并承认的劳动是抽象的精神的劳动。”[10](P101)
马克思还批判了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以对费尔巴哈的批判最为典型。费尔巴哈也探讨实践,并在不同阶段有不同理解。马克思的批判主要针对其在《基督教的本质》中对实践的理解。在这部著作中,费尔巴哈将实践理解为人的利己主义行为,认为实践是宗教产生的根源。轻视实践而重视理论,只把理论看作真正的人活动,如马克思所说,对于实践,费尔巴哈“只是从它卑污的犹太人活动的表现形式去理解和确定”[1](P54)。
通过对黑格尔、费尔巴哈哲学的研究和批判,马克思对实践进行了重新定位,不仅将实践理解为人改造客观世界的物质活动,更是一种思维方式,是人的存在方式和发展方式。实践的主体不是虚幻的、高高在上的绝对精神,而是生活在现实社会中的人,这一方面明显区别于黑格尔。实践既不是动物的本能性活动,也不是卑污的犹太人的活动,而是人的本质对象化的过程,是人的目的现实化的过程。从人类历史看,实践过程也是现实世界理想化的过程,这方面马克思明显区别于费尔巴哈。实践不是纯粹的观念性的活动,它必须以客观现实作为基础;实践不仅需要思维对外部世界的意识,同时需要以外部世界的改观来体现自身价值。在实践的基础上,解释世界与改造世界实现了现实的统一,对世界的解释以改变为目的,对世界的改变以解释为前提。
由此可见,在马克思哲学那里,解释世界与改变世界不是海德格尔所说的对立关系,而是统一关系。马克思之所以说“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P57),其目的并不在于确立解释世界与改变世界对立,而是在统一的基础上,强调其理论的独特性,即解释世界的理论必须诉诸世界的改变,改变世界是解释世界的理论的完成。海德格尔等其他哲学家们虽然都强调解释世界与改变世界的统一,但由于他们没有意识到实践在改变世界中的独特作用,或者由于其体系本身的限制,所谓的解释亦或改变,都囿于理论的圈子,没有落实到现实生活本身。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法)F.费迪耶,等.晚期海德格尔的三天讨论班纪要[J].丁耘,摘译.哲学译丛,2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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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德)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M].孙周兴,编.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
[7]刘小枫.诗化哲学[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9]列宁全集(第5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
[10]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