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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争》(苏区版)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2013-02-18郭丽萍

江西社会科学 2013年1期
关键词:张闻天苏区斗争

■郭丽萍

在中共党史上,以《斗争》为名的刊物有两种,一种是中共中央在上海时期的机关刊物,即沪版《斗争》,另一种创刊于中央苏区。1933年初,中央机关迁到瑞金,中共临时中央与中共苏区中央局合并。随着机构改组,后来在苏区影响很大的“一刊一报”问世,“一刊”即苏区版《斗争》,“一报”指《红色中华》。①

《斗争》由原苏区中央局机关刊物《实话》与苏区中央局组织部所办《党的建设》合并而成,为16开本,铅印,先为旬刊,后改为周刊,发行量达2.7万份。1933年2月4日创刊,次年9月30日终刊,共出版73期。

《斗争》创办的年代,是临时中央在苏区影响力最大的时期,是苏区党内两条路线斗争最为激烈的时期,也是苏区由全盛到丧失的转折时期。作为中共中央党报委员会领导下的理论刊物,《斗争》反映了当年中共理论宣传工作的实情,记录了残酷复杂环境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曲折。

一、以留苏力量为主体的撰稿人群

《斗争》杂志的内容大致分为四类:一是决议、决定与指示,主要有共产国际、中共中央、苏区中央局、少共中央等机构的相关文件。二是中央及基层的工作总结与调查报告。三是苏联领导人的文章与苏联情况介绍,列宁、斯大林、米夫、拉狄克的文章以及《真理报》的社论常见于刊内。四是党内同志的理论文章。

《斗争》杂志的主持者是时任中共中央宣传部长、中央党报委员会书记的张闻天。以张闻天为核心,围绕《斗争》创办活跃着大约50位撰稿人。统计《斗争》全部73期的作者及撰文数量,张闻天以26篇文章占首位,其中22篇属名洛甫,4篇属名张闻天,罗迈即李维汉以17篇居次席,吴亮平以12篇位列第三,博古、凯丰、陈云各有10篇文章见刊。其他较活跃的撰稿人还有杨尚昆、刘少奇、陈寿昌,他们发表文章数量都超过5篇。②

盘点上述各位撰稿人与苏联的关系就会发现,只有陈云是个例外。张闻天、吴亮平、博古、凯丰、杨尚昆均出自莫斯科中山大学,罗迈与陈寿昌在苏联接受过短期培训,刘少奇早年毕业于东方大学,他们应是中共最早有机会系统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人士。

《斗争》撰稿人的组成反映了当时中共理论宣传工作情况即留苏力量在理论宣传部门影响很大。这是苏联与共产国际刻意扶持的结果,也与大革命失败之后中共党内对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与苏联经验的渴望有关。

大革命的失败促使中共深入思考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的命题。毛泽东等人从中国革命实际出发,认识到大革命的失败,败在没有掌握革命武装,开始探索有别于俄国革命模式的游击战争与武装割据。但是,这种立足于中国革命实际的做法,一时还无法在党内形成共识。在挫折面前,党内也有一些人认为,大革命失败的原因是实际指挥者没有很好地掌握马克思主义理论,没有执行共产国际的路线,最终搞垮了中国革命。在留苏学生中间,这样的认识具有一定的影响。[1](P33)

当时,中国革命中的确还有许多尚未破解的理论难题。如何判断中国革命的形势与性质、如何把握中国社会阶级状况、如何认识中国革命道路等等都困扰着中国共产党人,党内不免产生自身马克思主义理论太过不足的感慨。[2](P229)当时破解这些难题的唯一方法是向苏联求助。何况大革命时期,苏联及共产国际的理论指导也在一定程度上发挥了作用,使中共在20世纪20年代得到较好的发展。历史惯性之下,不少人把目光转向苏联,渴望马列理论的指导、共产国际的帮助与苏联经验的借鉴。

同时,共产国际的一些做法又加剧了中共党内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渴望。在对中国革命的指导中,共产国际具有强化俄国革命模式、把俄国革命经验神圣化的倾向。为了使中共更忠实自觉地执行共产国际的路线,大批留苏学生被安排到中共各级领导岗位上,而缺少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的同志,在党内容易受到排斥。李维汉当年要求赴苏的原因,就是只有实际工作经验而缺少理论会犯错误,而要学习理论,就得到莫斯科去。[2](P330-331)

党的组织机构中,宣传部门具有指导理论研究、实施理论宣传之职能。1927年后,随着党内的人事变更,中共各级理论宣传部门中越来越多地出现了留苏学生的身影。张闻天回国后不久即被任命为中宣部部长,他的前任沈泽民也曾在中山大学学习。凯丰、博古都出任过团中央宣传部长,吴亮平、杨尚昆分别在苏区红军学校、中华全国总工会担任宣传部长之职,王稼祥初回上海也做过中宣部干事,出任过中央党报委员会秘书。这些留苏党员较系统地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对于苏联革命与建设经验有亲身体验,对于苏联及共产国际具有深厚的情感。回国之后,他们以极大的理论热情投身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宣传工作,成为中共早期的“笔杆子”,满足了当时中共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人才的需要。这股力量也确实在译介马列主义著作方面起到不小的作用,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与中国实际的结合奠定了一定的理论基础。

应该说,《斗争》刊物以留苏力量为主要撰稿人并非偶然现象,是当时中共党内宣传领域基本状况的缩影。

二、“左”倾路线的理论阵地

创刊伊始,《斗争》立刻投入到一场斗争之中,这就是反对“罗明路线”运动。

1933年初,在第四次反“围剿”的形势面前,新的中央局提出“创造一百万铁的红军”、“借二十万担谷子”等不切实际的任务,时任闽粤赣省委代理书记罗明致信省委,反对激烈的扩红政策对地方武装的削弱和对群众情感的伤害。这一认识被当成右倾机会主义,反对“罗明路线”的斗争由此在苏区展开,其主要阵地之一就是《斗争》。

1933年2月23日,《斗争》第3期刊登了《中央局关于闽粤赣省委的决定》、《少共苏区中央局关于开展反罗明路线斗争的决议》、《工农红军学校第四期毕业学生中全体党员、团员及连一级以上干部的党员团员大会决议》等三个文件,掀起反“罗明路线”的斗争,博古、张闻天等人的相关讲话文章也同期刊载,这一期杂志实际上成为反对“罗明路线”专号。后随运动的不断扩大,《斗争》继续跟进,对于各地区、各领域内的“罗明路线”尤其是邓小平、毛泽覃、谢唯俊、古柏等人展开斗争,谭震林、邓子恢、萧劲光、陈潭秋等人也被点名批评。《斗争》前后发表这类批判性的文章超过20篇。

反“罗明路线”的矛头直指党内一大批有实践经验的领导干部,反衬出党内以留苏力量为核心的临时中央领导人与中国革命实际的脱节。这一运动也可看做是苏共党内路线斗争在中共党内的再现,反映了党内照抄照搬苏联经验的教条主义倾向。此时,《斗争》作者群尚无法破解中国革命中亟待解决的一些理论难题。很快,“福建事变”发生,围绕党的统一战线的策略及其实践,《斗争》再次成为“左”倾主张的传声筒。

早在1932年底,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以中共中央的名义起草过一封致满洲党部信,提出:“要靠着我们党正确的和灵活的实行‘特殊的’全民族的反帝国主义,而首先便是反日的统一战线,并且要靠着夺取和保证无产阶级在这统一战线中的领导权。”[3]同时发表宣言,提出“共同抗日三条件”,在立即停止进攻苏区、保证民众的民主权利、武装民众三个条件下与任何部队订立共同作战协定。

上述“致信”与“宣言”意味着中共有可能突破“左”倾关门主义、重提统一战线策略。因有登载相关文件的惯例,《斗争》以连续五期篇幅登载了相关文件。恰在此时,驻于福建的十九路军开始寻求与红军结盟,以联合反蒋反日。后经谈判,双方签订了《反日反蒋的初步协定》。11月20日,蔡廷锴、李济深等发动“福建事变”,在福州成立联共抗日反蒋的“福建人民政府”。

“事变”发生三天之后,张闻天在《斗争》杂志发表《关于苏维埃政府的宣言与反机会主义的斗争》一文,他所说的“宣言”即上述“共同抗日三条件”宣言。文章提醒党内同志,不要把这种谈判“当儿戏”或者“玩把戏”,因为在全民的民族危机面前,“个别国民党军阀有接受我们宣言的可能”,应该“在个别地方进行上层统一战线”,“号召一切反动营垒中真正爱国的分子同我们一起为中国民族的生存而战”。[4]

但是,这样的观点在《斗争》上仅昙花一现,接下来,一系列反映对立观点的文件与文章陆续出现,“左”倾观点甚嚣尘上。

12月初,临时中央发表《为福建事变告全国民众》,指斥福建人民政府的行动“不过是过去反革命的国民党领袖们与政客们企图利用新的方法来欺骗民众的把戏”[5]。1934年初,博古在中共六届五中全会上作报告,在夸大中国革命形势的总判断之下,主张集中火力反对中间派别,在反帝运动和工人运动中只搞下层统一战线,强调刚刚宣告解体的福建人民政府是“一切在野的反革命改良主义派别之总和”[6]。1月底,中共中央为福建事变发表第二次宣言,继续指责福建人民政府为改良主义的“第三条出路”,认为“一切想在革命与反革命中间找寻第三条出路的份子必然要遭受到惨酷的失败”。[7]为配合临时中央的工作,《斗争》陆续刊登了以上三个文件,还发表了凯丰的两篇相关文章,宣传极“左”“关门主义”的主张,《斗争》实际上成为错误路线的宣传工具。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依赖于两个最基本的前提:一是系统掌握马克思主义理论,二是深刻了解中国革命实践及其规律。从中共机关刊物《斗争》的理论取向来看,此时党内相当一批领导人还未能真正领会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真谛,对于中国革命实际更是甚少了解,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尚有漫漫长路。

三、理论联系实际的萌芽

理论来源于实际,实践引导理论,这是人类认识的规律,也是中国革命的需要,在残酷复杂的革命实践中,《斗争》杂志也开始萌生出理论联系实际的嫩芽。

杨尚昆曾回忆说,莫斯科中山大学最大的问题是脱离中国革命的实际。讲马列主义而不强调应用,不联系中国的国情;课程设置同中国的实际需要明显脱节;讲革命经验,言必称苏俄,强调以城市暴动为中心的模式……[1](P42-43)

这些经受过较系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的留苏党员一旦回到国内,严酷的革命现实考验着他们的理论水平。早在白区工作时,他们已感受到实际工作非常难做,到达苏区后,他们更感受到理论与实践的冲突。不得不思考二者之间的关系问题。

最早在《斗争》上讨论理论联系实际问题的人是杨尚昆。1933年3月,正值马克思逝世50周年之际,借向苏区干部群众介绍马克思主义之机,杨尚昆撰文指出党内的两种现象:一些苏区党内的“实行家”以实际工作自夸,忽视理论学习;另一些同志专门研究理论,有脱离实际的倾向。强调理论与实际工作具有“极密切的关系”,“革命理论之供实际使用,也正是在理论应该答复实际所提出的各种问题”。[8]在思考转变党的宣传鼓动工作时,杨尚昆也提出宣传工作要有实际针对性,要吸收群众参加。[9]

杨尚昆后来说过,上述文章是根据张闻天的思想、再联系苏区工作实际写成的。[1](P76)的确,在分四次连载于《斗争》的长文《关于新的领导方式》中,张闻天表达了同样的思考。从改变党群关系出发,他强调党的领导要尊重群众,尊重实际,只有“在实际上来解决群众中所发生的许多困难问题”,党才能得到群众的信任;强调党“不只要教育群众,说服群众,而且要跟群众学习”;他认为,中共的策略应该带有“更多的弹性”,以便灵活运用到各种实际环境中去,容纳和发挥群众最大限度的创造性。[10]

以转变工作方法为契机,张闻天、杨尚昆提出了密切联系群众、适应革命实际的主张。同一时期,陈云也产生了对苏区《劳动法》的再认识。

《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劳动法》制定于1931年11月,意在保障工人和其他劳动人民的切身利益。时任全国总工会苏区中央执行局副委员长的陈云经调查发现,这部法律有许多地方照搬苏联做法,脱离了苏区实际,比如:不问企业的经济能力,提出过高的工资待遇与福利要求;不考虑苏区经济建设的现实需求,命令工人采取总同盟罢工。[11]陈云在《斗争》发表文章,认为这是一种极端危险的“工团主义”倾向,与右倾错误一样妨碍苏区经济的发展。[12]后来,他在《斗争》撰文,指导各级工会组织纠正实际工作中的错误做法。[13]

继陈云之后,张闻天也在《斗争》发文,认为《劳动法》是依照大都市大生产所订立的,不能在经济上比较落后的苏维埃区域内机械地执行,应该从苏区实际出发,修改完善《劳动法》。他还明确把“不顾任何情形企图完全机械的执行劳动法”的做法视为是“左”的倾向。[14]

以《斗争》为园地展开的关于苏区《劳动法》的讨论,在现实中产生了影响。1933年10月,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会做出《关于重新公布劳动法的决议》,新《劳动法》随后颁布,一些“左”的条文被纠正。后来“二苏大”会议报告曾评价说:“此次修改的劳动法,对于城市与乡村,对于大企业与小企业,都能使之应用适当。”[15](P314)

以上认识,源于解决具体工作问题之需要,只是就事论事,还缺少深层次的理论思考,甚至张闻天修改《劳动法》的依据之一,还是国际雇农工会所通过的《关于中国雇农工会的决议案》。[14]但是,张闻天等人毕竟已经初步碰触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一命题,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群众后来成为中国共产党人的优良作风。随着这些思考的展开,《斗争》开始重视毛泽东的正确主张。

1933年夏秋,“左”倾错误在中央苏区的查田运动中占据上风,乱划阶级成分、侵犯中农利益、消灭富农阶级的现象出现,甚至开始“洗刷”阶级异己分子。毛泽东很快发现运动中的问题,他先后撰写了《查田运动的初步总结》、《查田运动中的群众工作》,指出“左”的错误是查田运动“严重的危险”。[16]这两篇文章都得以在《斗争》刊发。

另一个值得重视的史实是,1934年初毛泽东在党内受到排挤,但《斗争》却同时连续刊发他的调查报告。中共六届五中全会召开,因未受邀请,毛泽东没有出席会议,但他的文章《兴国长冈乡的苏维埃工作》却赫然出现于会议开幕前三天出刊的《斗争》杂志,之后《斗争》又续刊《上杭才溪乡的苏维埃工作》。这两篇文章即后来被收入《毛泽东文集》的《长冈乡调查》与《才溪乡调查》。[17](P276-342)张闻天还效仿毛泽东的做法,研究基层苏维埃的工作,召集几个区的负责同志开调查会,商讨区对乡的领导问题。在实际调查的基础上,与毛泽东合作完成《区乡苏维埃怎样工作》一书,这就是后来收入《毛泽东文集》的《乡苏怎样工作?》。[17](P343-359)

四、批判纠正“左”倾错误

在苏区实际工作面前,《斗争》其实很难做到像早期反“罗明路线”斗争时那样众口一词,歧异对立的观点时常并存,甚至出现了纠“左”力量与“左”倾错误的斗争。关于如何对待苏区的资本主义经济成分问题即是一例。

大革命失败之后,资产阶级的革命性遭到质疑进而被否定。1931年之后苏维埃政府的相关法令中,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与地主富农统统被排除在“公民”的概念之外,“没有选派代表参加政权和政治上自由的权利”[18](P773)。苏区形成了这样的认识:“必须无情的镇压苏维埃区域内一切地主残余,与资本家的反革命活动,并且没收他们的一切土地、企业与财产,从经济上给他们以致命的打击。”[19]

《斗争》第8期曾刊登博古《论目前阶段上苏维埃政权的经济政策》一文的第一部分,文章认为应该对苏区的资本主义经济予以“限制”,提出:“在发展苏维埃经济中间、在相当的容忍资本主义发展中间来有系统的限制资本主义的剥削。”[20]不过,接下来《斗争》杂志所发表的陈云、张闻天等人的文章却表达了不一样的主张。他们认为资本主义在苏区发展是“不可避免的”,也是“并不可怕的”,“利用私人资本来发展苏维埃经济,不能不是目前主要出路之一”。[14]应想办法帮助资本家继续营业,不使其企业倒闭。反对机械套用阶级斗争理论,认为:“想用强迫、命令、枪决以至于没收财产等等‘毫不妥协’的办法,来对付苏区所有商人资本家,这不但是愚蠢,而且在政治上是错误的。”[19]

张闻天《苏维埃政权下的阶级斗争》一文连载于第14、15期,前述博古《苏维埃政权的经济政策》的第二、三部分分别在第16、17期连载,重申打击私人资本主义的观点,矛头直指负责全总工会的陈云、刘少奇以及张闻天等人。

这样,在1933年夏天,围绕如何对待苏区的资本主义经济问题,《斗争》实际上已经形成一场论争。不过,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起步阶段,这场论争不可能取得积极的成果。博古那篇文章的末尾注有“未完”的字样,但直至《斗争》终刊,也没有看到下文,甚至再没有博古个人属名的长篇文章见刊。

如果说,对于苏区《劳动法》的再认识只是针对中共过往的错误,而关于苏区资本主义经济的论争则要直面以博古为代表的临时中央领导层,必然会遭遇到更直接、更强烈的冲突,这里,已经预示着党内留苏力量的分化,而分化的标志之一应是张闻天的《反对小资产阶级的极左主义》。

1934年夏天,临时中央内部“左”倾思潮蔓延、军事冒险主义盛行。广昌战后,苏区面积大幅缩小,苏维埃政权危在旦夕。在严峻形势面前,张闻天撰文较全面地反省了党内“极左主义”,他写道:“在我们苏区党内,存在着这样的观点,就是‘左倾总比右倾好些’,而且事实上也常常表现出对付右倾机会主义的同志总比对付左倾的同志严厉些,甚至犯左倾错误的同志可以完全不受到批评与纪律制裁。”“这种错误的倾向,实际上帮助了‘极左主义’的发展,使‘极左主义’在目前战争形势紧张的条件下更增加了它的危险性。”他列举了苏区大量的事实,说明“极左主义”给党与苏维埃事业带来了严重的危害,分析认为“极左主义”的社会阶级根源是小资产阶级与农民的思想在无产阶级党内的反映。[21]

虽然,对于“极左主义”错误产生的思想根源即党内长期存在的教条主义、主观主义的危害认识还很不够,但在党内“左”倾错误发展已到顶点的时期,张闻天及其主编的《斗争》敢于发出这种质疑批判的声音,实质上形成了纠“左”力量与“左”倾错误的斗争,这在中共正确领导路线的形成中、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进程中都是不容忽略的一笔。后来,毛泽东等人继续探索,对“左”倾教条主义错误进行哲学总结,对于党内同志犯错误的思想认识根源给予系统论述,[22](P455)最终提出并实践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命题。

回顾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当马克思主义由理论、信仰而成为革命实践的指导之后,中共党内曾一度简单地照搬固定的理论教导和经验模式,把马克思主义的现成结论特别是俄国革命的现成经验机械地套用到中国革命中,这在中国革命的最初阶段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接着,根据实际政治关系的变化、自身革命策略的需要,在具体问题的解决中,酝酿、萌生、摸索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实践的结合。然后,通过对挫折教训的总结、对解答现实问题的经验积累,再加上核心领导人的长期思考,最终才会有成熟系统理论的问世。

在这一进程中,《斗争》杂志首先是一个固定照搬、机械套用的反面教材,满足了“左”倾路线的需求。但是,理论来源于实际,实践引导着理论,即使在极“左”路线的顶盛期,《斗争》杂志还是发出了可贵的质疑之声。

在这一进程中,那些活跃于《斗争》的留苏党员曾是“左”倾路线的代言人。不过,就在为《斗争》撰稿的时代,他们开始接触中国革命的实际情况、思考中国革命的根本问题。就个人而言,只有补上了解中国革命实际这一课,他们才有可能成长为成熟的革命者,张闻天、杨尚昆等人较早完成了这一过程。

毛泽东曾说过:“如果没有洛甫、王稼祥两位同志从第三次‘左’倾路线分化出来,就不可能开好遵义会议。”[23](P231)对于未来中共正确路线的形成来说,《斗争》杂志发出的质疑之声、留苏人士中分化出来的一股力量都具有相当可贵的意义。

注释:

①以下文中叙述所及《斗争》均指苏区版《斗争》。

②本文所做统计数字中,续刊文章无论两次还是多次刊完,均以1篇计。

[1]杨尚昆.杨尚昆回忆录[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1.

[2]李维汉.回忆与研究(上)[M].北京:中央党史资料出版社,1988.

[3]中央给满州各级党部及全体党员的信[J].斗争,(19).

[4]洛甫.关于苏维埃政府的宣言与反机会主义的斗争[J].斗争,(36).

[5]中央关于福建事变告全国民众[J].斗争,(38).

[6]博古.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第五次全会总结[J].斗争,(48).

[7]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为福建事变第二次宣言[J].斗争,(45).

[8]杨尚昆.马克思逝世五十周年纪念[J].斗争,(4).

[9]杨尚昆.转变我们的宣传鼓动工作[J].斗争,(2).

[10]张闻天.关于新的领导方式[J].斗争,(20).

[11]张友南,孙伟.中央苏区时期劳动法问题研究[J].江西社会科学,2011,(3).

[12]陈云.关于苏区工人的经济斗争[J].斗争,(9).

[13]陈云.怎样订立劳动合同[J].斗争,(18).

[14]张闻天.五一节与劳动法执行的检阅[J].斗争,(10).

[15]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执行委员会与人民委员会对第二次苏维埃代表大会的报告[A].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下)[C].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

[16]毛泽东.查田运动的群众工作[J].斗争,(32).

[17]毛泽东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18]中华苏维埃宪法大纲[A].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7册)[C].北京:中央党校出版社,1983.

[19]洛甫.苏维埃政权下的阶级斗争[J].斗争,(14).

[20]博古.论目前苏维埃政权的经济政策[J].斗争,(8).

[21]张闻天.反对小资产阶级的极左主义[J].斗争,(67).

[22]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第1卷)[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1.

[23]毛泽东.关于第七届候补中央委员选举问题[A].毛泽东在七大的报告和讲话集[C].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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