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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形式到意义”:从小说叙事学到小说修辞学

2013-02-17鲁红霞

吉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13年5期
关键词:布斯叙事学文学

鲁红霞

(湖北美术学院,湖北武汉 430205)

小说是语言的艺术,语言是小说的生命。一个作者在写作时,他面临的是一个丰富复杂的语言世界,而出于写作目的的考虑,他最终选择的语言(或者技巧)都把读者的注意力以某种方式引向被描绘的小说世界的内容和结构,从而有力地影响了读者把握意义的角度和深度。因此,作者通过对语言的选择,即修辞的开始。

在文学研究领域中,布斯的《小说修辞学》被看作现代小说修辞学的奠基之作。然而,与小说叙事学相比,小说修辞研究目前还是相当受冷落的话题。偶有提及,也有人会以为二者是一回事,甚至会把“小说修辞学”直接看成“小说叙事学”的一个分支。

一、小说叙事学:“文本中心”论

对于叙事学的研究,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以来,一直倍受关注,它也成为中国小说研究中的主要方法。1969年,茨维坦·托多罗夫在《〈十日谈〉语法》中第一次谈到“叙事学”,随后叙事学迅速发展,占领文学研究领域,具体的原因大致如郭洪雷先生在《中国小说修辞模式的嬗变——从宋元话本到五四小说》一书中提到的:首先,是十八世纪以来,小说取代诗歌的地位,作为大众艺术迅速兴起,使人们对“叙事”开始探索。其次,“科学”精神对人文领域的渗透。在叙事学研究领域,带有科学精神的研究方式,如俄罗斯形式主义、普洛普的故事形态学、结构主义语言学等理论,对叙事学的形成与崛起都有着启蒙作用。从上个世纪中期开始,西方哲学通过“语言学转向”,将语言从工具转换为哲学的起点和基础,使得现代哲学与传统哲学区分开来。在这个“转向”的影响下,文学领域开始强调“文本”的独立性,把文学当作一个封闭的系统进行研究,这一倾向在当时流行的俄国形式主义批评、英美“新批评”理论及法国结构主义理论上都得到了体现。这些理论在1980年以来兴起的“方法论”热潮中被迅速地译介到中国,对政治热潮过后的中国理论界起到了新的刺激作用。作为小说研究的一个重要理论与视野,叙事学对文学的独立性研究确实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而随着理论的成熟,也表现出其问题。

首先是其对于“科学精神”的依靠,科学精神中最基本的逻辑就是“归纳”与“演绎”,而这种研究使得叙事学充满了形式逻辑精神,而忽略了文学的特性不在于纯粹理性与纯粹形式,而在于对人类生活的捕捉与显示。对此,布斯提出了“论战性很强”的观点:“如果艺术是‘为了艺术’,就这种具有局限性的存在意义说,仅仅通过抽象的形式和结构提供快感,那么,人们就以为对一种真实的追求与对另一种真实的追求实际上是一样的,就会认为这种追求得以实现的方式才是好坏之间唯一重要的区别。”①

随之而来的问题关于小说本身的评价问题。因为叙事学对于形式的关注,对于文本的重视,而产生的另一个极端则是“去主体化”,将作者完全排除在研究对象之外,甚至宣布“作者已死”,研究者只关注作品的结构与类型,完全放弃了自己及作者的立场,所体现出来的所谓“价值中立”与客观性,事实上是一种“虚无主义”的表现。失去了立场的作品,其目的与意义是什么?事实上,不可能存在没有立场、没有价值判断的写作。

除此之外,小说叙事学对中国文学研究的局限性还表现为最基本的一个问题:与汉语的隔膜。小说叙事学发端于索绪尔以来的结构主义语言学,其立足点是西方的表音文字系统,充斥着与之相关的一套术语,如“主语”、“谓语”、“动词形态”、“语式”、“能指”、“所指”等,当被运用到以表意为主的汉语结构中时,不可避免地产生水土不服,而导致研究的不彻底性。

二、小说修辞学:“从形式进入意义”

当我们回到起点来追问“叙事的本质是什么”时,从形式到形式只能成为一种无意义的游戏。在这一点上,现代小说修辞学可以起到补充的作用。

作为芝加哥学派或新亚里士多德学派的中心人物的布斯,将理论起点建立在以亚里士多德为代表的古希腊修辞学之上,强调小说是作者以文本为媒介,与读者的交流活动,将研究聚集于叙事技巧与叙事效果之间的关系。早在20世纪30年代,英国文论家I·A·理查兹就意识到传统修辞学的局限性,在其《修辞原理》(1936)中强调语用与语境对于文本意义生成的制约作用,但期待“将修辞从效果的追求改造为对‘意义的研究’,使其成为一门致力于探讨‘误解的形成及解决方法’的学科。”②因此,他未能对修辞学的发展起到根本的推动作用,甚至还不如在他之前的尼采。而在尼采看来,语言本来就是“修辞艺术的产物”。尼采从语言发生学的角度来谈论语言的构成单位——词语——只是一种“语音形象”,与“真相”有着不可逾越的隔阂。词语对于任何“真实而言”都只是概念,既然如此,那之前对于“修辞”与“真相”的对抗关系从本质上被瓦解了,语言本来就与“真相”无关。那么“修辞”的名誉得以恢复,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继“语言学转向”、“阐释学转向”之后,进行了“修辞学转向”。“修辞学转向”也表现出强大的跨学科性,它覆盖了文学、语言、心理学、社会学等诸多领域。

而在此之前,西方文论家们已将“修辞”与文学理论紧密联系起来,伊格尔顿甚至在其《文学理论导言》中提出将“文学批评”更名为“修辞批评”,他认为“修辞不仅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学批评形式’,而且‘一直到18世纪都是进行批判性分析,审视话语如何通过一定结构而产生某种效果的公认方式’。③当然,最引人注目的当然还是美国修辞学家W·C·布斯对“修辞批评”的主张,他在其经典著作《小说修辞学》(1961年)中提出将文学作品看作一种作者与读者进行交流的过程,而文学评论家的任务则是通过文本来检阅作者是如何通过种种修辞技巧,来使读者对他所虚构的世界进行认同的。他将小说的叙事结构看成一个修辞过程,并创造了与“真实作者”、“真实读者”有别的新概念——“隐含作者”、“隐含读者”,并且区分了作品中的“可靠叙事者”、“不可靠叙事者”,这对后来的“修辞学转向”起到了重要作用。可惜的是布斯的修辞学理论提出之时,正是英美“新批评”理论与法国结构主义批评大行其道之时,尽管他的理论被大量的借用,但他所开辟的“修辞学”领域却被遮蔽了。

一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后,“新修辞学”兴起,在英美叙事学领域涌现一大批研究者,有苏珊·S·兰瑟、梅齐、莱恩、詹姆斯·费伦等人。其中詹姆斯·费伦对修辞学的发展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他在《作为修辞的叙事:技巧、读者、伦理、意识形态》一书中指出修辞学是“关于作者与读者对文本知识进行交流”的理论,认为小说是“作为修辞的叙事”,即“某人在某个场合出于某种目的对某人讲一个故事”。④同时也强调他与布斯的区别在于对作者控制读者的理解不同。而新一代的叙事学研究者卡恩斯,虽然也将叙事看作一种作者与读者的交流行为,但他在其《修辞叙事学》中将“作者中心论”转换为“读者中心论”,重视语境的作用,认为文本的意义及叙事性由语境与读者来决定。

结语

从现代小说修辞学的发展历程来看,理论家们对于叙事的理解各有不同,造成了对修辞理解的一些区别,但他们对文学叙事的本质认识却是相同的,即“作为修辞的叙事,是一种语言交流方式。”它既指向宏观技巧系统,也指向微观技巧系统,“宏观修辞主要是研究叙事层面的小说修辞技巧,而微观修辞则是讨论具体的修辞格被延展性地运用于小说中所呈现出的性质、特点和样态。”⑤从目前的修辞学理论框架来讨论小说修辞,就可以把以往修辞学家们所提到的“作者”、“文本”、“读者”、“语境”四个维度进行综合,对小说研究从“形式”进入“意义”。

注释:

①[美]W·C·布斯.小说修辞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324.

②刘亚猛.西方修辞学史[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280.

③刘亚猛.西方修辞学史[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294.

④[美]詹姆斯·费伦.作为修辞的叙事:技巧、读者、伦理、意识形态[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14.

⑤李建军.小说修辞研究[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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