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科研究中的深圳质量——从几个问题谈深圳学派建设
2013-02-15方映灵
方映灵
一、问题缘起
《深圳百科全书》是深圳第一部城市百科全书,2005年开始编纂,2010年作为特区建立30周年献礼书出版,全市300多位理论工作者和实际工作者参加了这项工作。《深圳百科全书》首次全面立体地整合和梳理了深圳古今方方面面的基本知识和基本情况。由于百科全书具有全面、精确、严谨等特点,因此在编纂过程中,我们得以发现并订正了许多人们习以为常的问题。遗憾的是,这些问题至今仍然严重地存在着,并影响着我们的研究。在深圳城市发展进入深圳质量阶段和深圳社科界要建设深圳学派之际,提出这些问题具有重要意义。
二、深圳社科研究的几个问题
(一)最基本的资料数字不一致
最明显的就是深圳的面积问题。市、区各官方网站公布的数字不一。在“深圳政府在线”公布的数字是:“深圳市土地总面积为1991.64平方公里”。各区官方网站公布的各区面积总和却为2041.57平方公里,与1991.64平方公里相差49.93平方公里。
另外,教育机构数字、医院机构数字等都存在类似情况,特别是从各个街道到各个区这个层面。而这些基本数据资料的不精准、不可信,其它基于这些资料的数据如面积平均产值等的可信度也将划上问号。
(二)历史感缺乏
深圳是个年轻的城市,只有30几年的历史,所以,深圳的情况很特别。这种特别在于:中国几乎所有地方的历史分界都较一致,都有古代、近代、现当代,特别是都以新中国成立作为重大分界、再以改革开放分界来叙述事件,而深圳则全部是以改革开放作为唯一历史分界。原因有三个方面:一是深圳作为一个现代城市的起步确实是从1979年建市、1980年建特区开始;二是深圳所取得的巨大成就确实就是改革开放带来的;三是深圳以前只是一个边陲小镇,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人们的叙述基本都是从1979年深圳建市和1980年特区建立以来开始。
比如讲深圳交通发展情况,我们就只从1979年深圳建市以来,如何发展海陆空交通讲起,而不讲深圳市交通局是在1979年1月由宝安县交通局升格而来的,1969年以前宝安县城镇内无公共汽车行驶,1970年广东省政府为照顾深圳口岸港澳同胞来往方便特拨给“天津牌”20座中巴6部作为深圳镇内交通;也不讲1979年以前广深铁路宝安路段只设深圳、布吉、平湖3个客货运站,只有广九直通车1对、广深客快5对、普快1对、货车8对;更不会讲明代赤湾港是中国重要的对外通商港口,鸦片战争后逐渐萎缩,等等。其实,把历史客观地呈现出来,既带给人们以历史的纵深感,又有力地反映特区建设以来的辉煌成就,比起在现有成就上单纯证明要有力得多。这显然有个思维定势问题,也存在着研究上的方法论问题。
又比如叙述深圳行政区划问题,也是从1979年建市、1980年建立特区开始,而不是从深圳市的前身宝安县开始,从有史记载的秦始皇三十三年(前214年)属南海郡番禺、博罗县,接着东晋时期(331年)属东官郡,唐朝(757年)撤并归东莞县,明万历(1573年)设新安县,属广州府,管辖范围包括现深圳地区和香港地区。1912年定为二级县,由广东省直辖,1914年复称宝安县。最后才是1979年1月改为深圳市,受广东省和惠阳地区双重领导,11月升格为地区一级省辖市,1981年3月升格为副省级市,同时再讲面积范围和辖区建制。这样完整的历史沿革叙述带给我们视野的深广度是截然不同的,从中我们可以看到深圳与广州、东莞、惠州、香港等周边地区水乳交融的历史关系信息,从而开出解读深圳的另一个思想维度。我们当然可以从欧美国家及国内如上海等移民城市这个维度来解读深圳,但我们更应该从深圳本身历史发展来解读深圳。
缺乏历史感的表述和思维会带来两个问题:一是这个城市年轻、时尚、有活力,但没有文化厚重感和家园感。而没有厚重感的文化怎么可能真正成为“力量型”文化?没有家园感的城市也不可能真正具有长久的吸引力。二是这样割断历史不符合事实,因为深圳就是在原宝安县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而这样割断历史必然带来新移民对原居民文化上的隔膜,从而引发社会问题。
这样的思维定势也往往让我们看不到深圳城市崛起的一些内在因素,失去古为今用的思想源泉,不能更好地解读深圳。比如深圳地区在东晋时期作为东官郡时的辉煌就很值得研究,当时深圳所管辖的范围一直到粤东,比现在要大得多,那么从东官郡时的辉煌我们能看到什么、借鉴到什么?而从东官郡的衰落我们又能得到什么?这是很值得研究的。当深圳从举世瞩目的特区到中国一线城市时,也许我们可以不思考这样的问题,但当深圳面临跌出中国一线城市的危机时,这样的历史探索便不是没有价值而是具有现实意义的。
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说,一个能正视自身历史的城市才是真正有底蕴、有力量、大气的城市,才能永远具有真正的竞争力。
(三)提法不严谨、定义不科学
最突出的还是城市面积问题。“深圳政府在线”公布深圳的“土地总面积为1991.64平方公里”,但深圳是一个海滨城市,有约1100平方公里的海洋面积,用“土地总面积”显然不及“陆地总面积”严谨科学,“深圳的陆地总面积为1991.64平方公里,海洋面积约为1100平方公里”这样的表述,深圳的滨海城市特质便呈现得很明晰。
关于深圳高校的数量。深圳市教育局历来的统计材料称深圳有9所高校,2011年市统计局的统计年报也明确写着“2011年深圳的普通高等学校有9所”。分别指的是:深圳大学、北大研究生院、清华大学研究生院、哈工大研究生院、暨大旅游学院、南方科技大学,还有深圳职业技术学院、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和深圳广播电视大学。很显然,这是把职业学校、成人教育混同于普通高校了。这可能跟深圳的普通高校数量少有关,但把这三者混为一谈显然是不科学、不严谨的。
又比如深圳历史问题。“深圳大事记”是深圳社科研究的基本资料,本应是权威资料,但它开头就讲6000多年前,深圳地区就“已能制造…小件青铜器和铁器”。而据中国考古界的考证,公元前16世纪中国古代才出现青铜器,也就是说在距今3000多年前才出现,而铁器则在公元前5世纪中叶,也就是在距今2600多年前才出现,而且出现的地点是在西北和中原地区,怎么深圳地区可能在6000多年前就出现青铜器和铁器呢?这明显是为了说明深圳地区非南蛮之地而是文化久远的胡乱编造!
再有,“深圳大事记”说公元1842年(清道光二十二年)“8月29日,清政府被迫签订《南京条约》,割香港岛为英国殖民地”。但是,我国政府一直不把香港、澳门称为殖民地,因为称为“殖民地”便意味着承认了这两个地区的主权独立性,这显然是不符合事实的,1974年我国在联合国大会上还专门就这个问题作了解释,所以一直称为“英国侵占地”。这显然也不是一个小问题。
厘清本地社科问题,从而给城市一个清晰科学的发展脉络,这应该是地方社科工作者义不容辞的责任。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任重道远。
三、深圳学派建设的重要突破口和切入点
解决以上问题,应是深圳学派建设的重要突破口和切入点。作为一个学派,存在着研究什么和如何研究的问题,前者是研究的内容,后者是研究的方式、方法。深圳学派的倡导者王京生同志对学派的诠释和界定是:“特定的学术集体、学术方法和学术精神,以及由此所产生的理论文献,都是直接验证学派存在的思想成果。”[1]
据此,我们可以做这样的引申:深圳学派的研究内容应包括:(1)深圳学人研究的有关深圳的过去、现在、将来的各种社科学术问题;(2)深圳学人研究的全国性、国际性的各种社科学术问题。
在这当中,作为地域性学派,深圳学派无疑以第(1)点即深圳本地的课题最为基本。“深圳学派立足深圳,要把深圳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作为重要的研究对象。”[2]而事实上一直以来我们也着重于深圳的现在和将来的研究探讨,但对深圳的过去历史的研究一直不重视,而一个缺乏历史叙述的城市发展脉络无疑是不完整的。作为深圳城市文明的一部分,深圳的历史文化理应作为深圳学派的研究对象之一。
深圳经过30多年的发展,已完全从粗放型迈向精细型,进入讲深圳质量阶段,再这么粗略不精准显然不符合城市发展;而深圳社科理论界又提出建设深圳学派,因此,繁荣深圳社科学术、切实解决深圳本身社科问题正当其时。对于深圳学派来说,精准、专业、科学规范应是它作为一个学派必备的基本特质,是题中应有之义。从这点来说,深圳质量与深圳学派密切相关,深圳学派应该是社科中的深圳质量。因此,以专业学术规范,为我们的城市梳理出一个严谨科学的理论框架,既是深圳社科工作者的职责,也是深圳学派建设的首要基础工作。
目前的现状是:对深圳历史的考订修成基本集中在市博物馆和市史志办公室,但由于他们的部门职能问题,无论从研究的理论思想性还是对于历史观照现实的阐发,都未能达到应有的水平。
无疑,这个现状亟需深圳社科工作者去改善。充分利用现有的历史资料,从理论学术高度,系统科学地梳理出完整的深圳城市发展脉络,不仅是深圳社科工作者责无旁贷的职责,也正是深圳学派建设的重要突破口和切入点。
同样,我们还应该以这样的研究范式和学术姿态去研究全球问题、中国问题,但更应该研究深圳问题包括深圳历史发展问题。可以期待,当我们以这样的一种研究范式和学术姿态去审视解读深圳历史,并梳理出一套完整的深圳城市发展史时,深圳的学术天空、深圳学派的建设定会是另一种气象。
[1]王京生.“学派的天空”.观念的力量[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155).
[2]王京生.“论深圳学派的宗旨”[M].深圳市社会科学院编《党政参谋学术高地》第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