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反问句标记“谁说”

2013-01-31梁冠华

枣庄学院学报 2013年6期

关键词：句法结构变体语气

梁冠华

(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山东曲阜 273165)

试论反问句标记“谁说”

梁冠华

(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山东曲阜 273165)

“谁说”在现代汉语中可以作为反问句标记，主要起强调其后面引进话语的作用。反问句标记“谁说”也存在很多变体形式，其语义功能与“谁说”大致相同，但存在语气强弱方面的差异。

反问句标记；“谁说”；强调①

一、引言

反问句在现代汉语中是一种独特而又常用的疑问句式，从修辞角度看，反问句是一种“明知故问”、“只问不答”的修辞手法，它用疑问的形式表达确定的意思并且只问不答，但是答案又暗含在反问句中，我们可以从反问句中体会到作者的真实意图。

由于反问句疑问形式标记种类繁多，以往对于其标记的研究大多注重宏观层面的描述。如殷树林(2006)[1]总结了17类反问句特有的句法结构；王菊平(2007)[2]、李周(2008)[3]通过反问句与陈述句句法结构的比较，认为反问句在句法结构上有其自身的特点；于天昱(2004)[4]首次提到“有标记反问句”并对反问句标记进行了全面研究。而对于反问句标记“谁说”的研究，目前只发现一篇论文，即李宇凤(2011)[5]的论文《回声性反问标记“谁说”和“难道”》，文章对反问句标记“谁说”和“难道”的发展历程和回声评价方式进行了对比研究，并总结出一般规律。还有一些则散见于其他文章中，如胡德明(2010)[6]论述“谁说”的反问句格式为“谁说+引述成分？，于天昱(2007)[7]和刘芳(2011)[8]对作为反问句标记出现的疑问代词“谁”的研究等。本文研究反问句标记“谁说”的语义功能及其变体形式具有一定的创新意义。

本文选取“谁说”作为具有代表性的反问标记，所引例子出自北京大学汉语语言学研究中心现代汉语语料库，具体出处从略。需要注意的是，有一些“谁说”只是一般疑问句的组成部分，或者具有一定的人称指示意义，但不具有标记功能，即不是所有的“谁说”都可以作为反问句标记，研究时需要加以辨析。如：

(1)中央电视台来人的当天，已经是深夜两点多钟了，唐南乡一位领导还把电话打到村支书记张店凤家里，询问记者进庄后采访了哪些人？调查了一些什么事？有没有谁说了清账的村民代表被杀的事？

(2)“一个人一生只能做一件事。”这句虽非至理也不出名的话是谁说的？

(3)你是不是在家听谁说的，还是在院里听那些大一点的学生说的？

上述例句所引用的“谁说”，在语言层面上并不属于同一个组合形式，“谁”和“说”之间比较松散，而本文中的“谁说”作为一个反问句标记出现，是一个相对固化的结构。

本文研究作为反问标记的“谁说”，而不研究一般疑问句中的“谁说”。如：

(4)小四儿说得更加趾高气扬：“既然小的儿不是侯家人，为什么小的儿要把侯家人带走？”“谁说让他把侯家人带走了？”母亲当然不答应。“我侯姓人家再穷也不能把自家的孩子让一个唱戏的带走。”“四儿，”娘对小四儿说，“有娘一天，谁也休想把你拉走……”(“谁说”用于肯定形式的反问句)

(5)“我们都是同龄人。谁说我们这一代人没有希望？请看：雷锋精神不是还在他们身上延续吗？谁说我们这一代人精神空虚、思想颓废？请看：一代张华遍及社会。”(“谁说”用于否定形式的反问句)

二、反问句标记“谁说”的语义功能

反问句标记“谁说”由疑问代词“谁”(作为反问句中标记成分的疑问代词的意义都很大程度地发生了虚化)和言说类动词“说”组合而成，在对话中可以起到增强语义效果的作用。

本文根据反问句的类型，即肯定形式的反问句和否定形式的反问句，将反问句标记“谁说”的语义功能主要划分为以下几种类型：

1.肯定形式的反问句

肯定形式的反问句可以转化为表示否定意义的陈述句。其反问标记“谁说”的语义作用总结如下：

1)以肯定的形式来反驳他人的言论，强调其言论失实从而为自己一方辩驳，证明自身言论或行为的合理性。

(6)“谁说我们工人是‘小丫鬟拿钥匙——当家不做主’！我们听总经理的，总经理也听我们的。”

(7)“我难受？”牛大小姐好像觉得很惊讶，很意外：“谁说我难受？我一点都不难受呀！”

2)以肯定的形式来否定他人的言论，从而为第三方申辩，常带有赞美和鼓励的色彩，亦起到强化语义的作用。

(8)谁说现实主义艺术只意味着一丝不苟的描摹现实呢？谁说现实主义会束缚作家的想象力，是文学成为一种单调乏味的照相式艺术呢？请看举世公认的现实主义大师巴尔扎克的作品，这里面有着多么丰富的表现手法……

(9)“我们的演员同志是多么可爱呵。谁说她们都贵族化了？让那些说闲话的人来看看，看看我们演员们的心是怎样贴近人民的，是怎样和人民保持一致的。”

3)以肯定的形式来驳斥他人的言论，从而加强语气，在一定程度上肯定或鼓励被否定对象，强调其言行的合理性。

(10)谁说你们是冥顽的石头？你们的脉管中血液始终滚沸着，你们的灵魂醒在风雨如晦的长夜里，贴近你，我分明感觉到了你们的呼吸和体温。

(11)雁南飞道：“谁说你老？我看你比那位梳头的老太太至少年轻十岁。”

2.否定形式的反问句

否定形式的反问句可以替换为双重否定句，表示肯定义。其反问标记“谁说”的语义作用归纳如下：

1)以否定的形式反驳他人的言语，从而为自己一方的言语或行为申辩，有时会带有埋怨、责备或者提醒以及调侃的意味。

(12)“谁说种粮不能致富？”陈兴汉自豪地指着他家的二楼说，“中粮不光富了我一个，这一片的父老乡亲也都富了。我的这个楼上就接待过二十八个国家来华的客人，朱镕基总理也曾来作过客！”

(13)“谁说我不是蝎子？我明明是蓝蝎子呀，你不知道。”

2)以否定的形式反驳他人的言语为第三方辩驳，起到加强反诘语气、增强语义的效果。

(14)老人听了，哈哈大笑：“谁说武丑没出息？台上生旦净末丑，行出状元，就怕你的玩意儿不精不绝。我的女婿叶盛章，听说过吧，他就是武丑，现在挂头牌，挑班！......”

(15)“不过我身体非常好，一点儿也没有病。”老太太兴奋地说。更使她高兴的是她又七个第三代十个第四代，孩子们个个都非常孝顺老太太。谁说老太太一无所有？女儿自豪地回答：“我们家现在人丁兴旺！”

3)以否定的形式驳斥他人的言语行为，为自己或言说对象辩驳，有时会带有责备或不满的色彩；或者为说话对方申辩并带有鼓励或客套的韵味。

(16)有一次，周恩来的表姐龚志如遗憾地说：“唉，美中不足的是你们没有一个孩子。”周总理反驳说：“谁说没有？我们有十个。”他指的是他和邓颖超抚养成人的许多革命烈士的后代。他们夫妇把这些遗孤看成是自己的家庭成员。

(17)“四知堂”中药铺，典出东汉杨震的故事。杨震任太守时，有县令王密送礼，杨震拒收。王密说：“此事无人知晓，您何必推辞？”杨震义正言辞地说：“谁说没人知道？不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吗？”杨震的后代开办的中药铺便取名“四知堂，声誉自然很高。”

4)作为反问标记的“谁说”通常会与约定俗成的俗语或者短语连用，从而构成否定形式的反问句，可以加强语气，增强语言的表达效果。

(18)中国足球懒得发霉的老账和永远理不清的新账终于等到梳理和清算的节点。谁说好死不如赖活着？目前，只有死亡才有可能换来中国足球的新生！

(19)正当他们沉浸在新婚燕尔的甜蜜幸福中时，邮递员送来了一封急电：见电速回。王国宏含着热泪匆匆搭上归队的列车，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20)温凉、四季的寒暖，一阵微风，像那悠远清淡的情感，使天地浮现出忧喜不同的颜色……谁说天地无情？它只微微的笑，轻轻的叹息……

以上主要根据反问句标记“谁说”后引进的内容将其功能总结成两大类七小类。可以看出，对于肯定形式的反问和否定形式的反问，二者的共同之处在于“谁说”之后所引进的反驳或申辩对象都是自己一方、对方或者第三方，对于它们的使用也会随着具体语境的改变而有所变化。但这七小类功能的共同点都在于强调。反问句本身就是一种有疑问之表而无疑问之实的一种特殊句式，它的使用主要是为了表达人们特殊的交际需要。作为反问句标记的“谁说”在引进要反问的内容时，主要目的是起强调后面的言说信息的作用，并且由于不同语境和强调目的的需要，它所表达出来的语气效果也有所不同。例如反问标记“谁说”在引进表示申辩、辩驳、埋怨以及责备等的反问句时，其语气效果通常会比较重，而在引进表示提醒、调侃、鼓励、客套等的反问句时，虽有强调的意味，但语气效果并没有前者严重。

三、反问句标记“谁说”的变体形式

“谁说”作为反问句话语标记，属于一个相对固化结构。但有时为了表达的需要，也可在其中插入能愿动词、副词等，因此出现一些功能相似的变体形式，如“谁能(够)说”“谁又(还、就)能说”“又有谁能说”“谁敢说”“谁又敢说”有谁敢说”等等。

“谁说”的变体形式的功能与“谁说”大致相同，但“谁能(够)说”“谁敢说”等所表现的语义色彩各不相同。这主要是因为其变体形式增添了“能(够)、敢”等能愿动词以及“就”、“又”等表示顺承关系和“还”等表示递进关系的词语，这使得它们在相应的语境中会呈现出程度不同的语气和感情色彩。

“谁说”比“谁能(够)说”所表现的语气程度更坚定，因此“谁能(够)说”的语气相对比较委婉，且句子后面还可以出现语气词，如“呢，呀”等。例如：

(21)一位商务部副部长强词夺理地说：招揽观光客对每个美国人都有利，何况总统推销的是整个美国，谁能说它是商业行为呢？

(22)谁能说敢于在身单力薄时挺身而出不是一种豪迈一种英武呢？

而“谁又(还、就)能说”和“又有谁能说”的反诘语气则比“谁能(够)说”更进一步，进而能更加深刻的表现自己的观点。

(23)80年代前期，曾被人们视为梦想的彩电、冰箱、电话机进入百姓家已好梦成真，谁又能说今天的轿车不是近在咫尺的梦呢？

(24)鲁迅向来被认为是重思想的，但只要有机会、有余暇，他也渴望在学术上有更大的建树。这种渴望越到晚年越加强烈。事实上，谁又能说鲁迅的“社会批评”和“文明批评”没有学术的支撑呢？

(25)在一些人忙于追求山珍海味、奢华享受的今天，他仍推崇粗茶淡饭式的生活，可又有谁能说他落伍呢？

“谁敢说”“有谁敢说”这类反问句标记由疑问代词“谁”(在反问句中其疑问代词意义已发生虚化)和能愿动词“敢”(可作为反问句标记的动词)以及言说类动词“说”共同组合而成。我们不仅可以联系后引进的内容从整体来判断句子的感情色彩，亦可以通过疑问代词“谁”和能愿动词“敢”进行推断。这样在一定的语境下，整个句子的语气就更加强烈，感情色彩也更为浓厚，其强调意味更加突出。例如：

(26)……我怵然而惊，原来女人的美并没有什么标准，千变万化，由许多因素构成，谁敢说此刻的香雪海不是一幅风景？

(27)今天，当历史走向20世纪末、即将奔向新的世纪，有谁敢说中州腹地黄河两岸的几千万农民不能再创新的辉煌？

显然，反问句标记“谁说”的变体形式“谁又敢说”所表达的反诘语气又比“谁敢说”更进一步，进而使所要表达的观点更为突出。例如：

(28)谁又敢说今天的广州、上海、武汉等不会变成明天的国际金融大都市呢？

(29)眼下正是乱世，做官要人才，经商要人才，做文章更要人才，就是农民种地也要人才！谁又敢说三十年后元楚不会成为治国经邦的人才？

以上作为“谁说”类反问句标记的变体形式通常可以转换为“谁说”形式，转换后语义一般情况下不发生变化，但是语气有所增减。

可见，反问标记变体形式是同义形式，在形式上的不同通常不影响其基本语义的结构和功能。

四、小结

“谁说”是反问句结构中“谁”类的格式之一，其基本反问格式为：“谁说+引述成分？”。徐思益(1986)[9]、李宇明(1990)[10]提出了反问特有的句法结构。所谓反问特有的句法结构或格式，就是只能用来反问而不能用来询问的句法结构，也称“唯反问格式”或“唯反问结构”，也叫“习用化的反问句”。而本文所论述的反问句结构“谁说+引述成分？”格式就属于唯反问格式。说话人要否定他人的言语往往就要引述他的话，这就形成了“谁说”作为反问句标记的特有格式：“谁说”加在引述成分的前面形成反问，表示对一种说法或者对所引述内容合适性的否定。需要注意的是本文所论述的由反问句标记“谁说”的变体形式所构成的反问句并不是一种“唯反问结构”，它们后引进的内容不完全都是“引述成分”，也包括在特定情境中以反问形式强调或感叹所抒发内容(也可以是自己的观点)，此时并无引述内容(例句26、27)。

本文主要讨论反问句标记“谁说”的语义功能及其变体形式，主要是从所收集的语料入手，对反问句标记“谁说”进行初步探究，并借鉴参考了前人的研究成果，在详细的基础上试图让论述更加科学合理，以丰富读者对反问句标记“谁说”的认识。

[1]殷树林．现代汉语反问句研究[D].福建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6.

[2]王菊平．现代汉语反问句研究[D].南京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

[3]李周．反问句的三个平面研究[D].西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8.

[4]于天昱．典型有标记反问句研究[D].东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4.

[5]李宇凤．回声性反问标记“谁说”和“难道”[J].汉语学习，2011，(4).

[6]胡德明．现代汉语反问句研究[M].安徽：安徽人民出版社，2010.

[7]于天昱．现代汉语反问句研究[D].中央民族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7.

[8]刘芳．现代汉语反问句标记的研究[D].沈阳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1.

[9]徐思益．反问句特有的表达式[J].锦州师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6，(4).

[10]李宇明．反问句的构成及其理解[J].殷都学刊，19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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