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心衣橱”，蜜月之后

　　不久前，王凯在微博上探讨“爱心衣橱”的自我造血功能时，马上就有人质疑：看，终于想挣钱了吧？
　　“如果真知道能变成今天这样，我当时也许没有勇气发起这个公益活动。”说这话时的王凯，正为今年11月24日的“爱心衣橱”慈善晚会奔走。过去一年多，这个央视主持人发现，在度过“名人办公益”最初的蜜月期后，也要面对绕不开的烦恼。
　　焦虑
　　“今天我家老头儿老太太给我一个装着1400元的信封：‘捐给爱心衣橱。’晚上还在劝我，搞慈善拍卖晚会别那么大压力，捐多捐少是两边的缘分。”越临近年终“小考”的慈善晚会时间，王凯就越是焦虑，虽然，这已经是第二次举办了。
　　去年11月20日，爱心衣橱第一届电视慈善晚会举办头天晚上，王凯一直呆在一间小办公室里，低着头，一个个打电话，嘱咐，您可得来呀。
　　那场慈善晚会成本虽有远东集团赞助，但如果善款筹集低于成本或比成本高不了多少，“那对得起谁啊？……有些拍卖会提前有谱，我们一点谱都没有。又不能问人家，你想拍什么？能出多少钱？人家也是第一次参加你的活动，得先到现场看看。”
　　那场晚会，十几位央视主持人联袂主持，400余位企业家、媒体和社会人士参与，共筹款580多万元。王凯的小衣橱事业瞬间大放光彩。而这些，不过缘起于一条小小的微博。
　　2011年5月9日，主持人王凯发了条微博，提出一个想法，说主持人都有很多闲置的演出服，能不能捐出来，帮助需要的人？没想到，这条微博一呼百应，有主持人明星，也有企业和爱心人士。
　　很快，6月6日，“爱心衣橱”公益基金就正式成立了，挂靠在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之下，成为二级公募基金。一年多来，爱心衣橱已经为贫困家庭免费发放21万件衣物，到2012年底解决西南西北贫困地区5万名左右贫困儿童三年的穿衣问题。
　　王凯的名人效应，似乎让他的“公益事业”得天独厚，顺风顺水，但是，一切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一年多来，我把我能求的人都求了个遍。”作为央视的财经主持人，以前都是人求他，现在变成他求人。原来很熟的企业家，客气的，说现在不是时候；不客气的，直接一句“这事儿我不掺合”就挂电话。王凯咯噔一愣。
　　因为晚会上来的主持人明星都是“自掏腰包”，全凭自愿。有时候，为了拉拢明星，王凯也会先去给人“站台”，结果换来一句参加慈善晚会“对我无利”。王凯又是一愣。
　　最郁闷的并不是这些，毕竟，他现在早已适应了类似的“拒绝”。让他焦虑的是，当他的名人资源用尽，爱心衣橱何去何从？
　　一年多来，爱心衣橱早已不是最初想捐几件演出服那么简单，已经变成让王凯“骑虎难下”的大摊子。
　　身份
　　一年多来，王凯的身份，除了主持人，还多了个“爱心衣橱”掌柜名号。而“爱心衣橱”的身份何在？这是他新的求索。
　　“做公益也跟创业一样，最早的计划书不过是块敲门砖，后期全靠摸索。”而公益创业比其他行业更难，因为很难要求公道的市场回报，头上还有把道德标尺。
　　不久前，王凯在微博上探讨“爱心衣橱”的自我造血功能时，马上就有人质疑：看，终于想挣钱了吧？
　　凭着“巧舌如簧”，爱心衣橱王凯手下的几个专职员工一直甘愿拿着微薄工资，不久前才提到三四千。他们有从高薪的房地产公司投奔王凯的，也有采访过王凯的媒体记者。王凯说，自己一直给他们“画饼”。
　　一年多来，仅仅依靠几个员工，爱心衣橱做了很多事儿，给贫困家庭免费发放21万件从凡客诚品募来的衣物；7.21北京大水为房山和怀来送去大量救援物资和4万件衣物；搭建城市家庭——洗衣店——物流企业——爱心衣橱——精准受助人群的闲置衣物征集发放链条；到2012年底解决西南西北贫困地区5万名左右贫困儿童三年的穿衣问题……
　　这些，当然不可能是几个人就能完成的巨大工程。王凯能做的，还是尽可能地搭建一个平台，调动自己能调动的各方资源，让大家各自发挥自己的专长。比如值得书上一笔的“闲置衣服”回收。
　　“很多公益机构也在做这个事儿，但没有解决卫生防疫问题，物流也是一个特别大的问题。公益机构把衣服一股脑儿收上来，爆仓了，来不及处理就发下去，又造成二次污染。”
　　爱心衣橱立了道门槛，只收棉衣和羽绒服，请市民洗干净了再捐。另外，爱心衣橱还在北京市发动了31家荣昌和拓铺干洗店作为捐助点，登记之后进行免费高温熨烫和紫外线消毒。物流公司的车子上门取走，衣物以“搭车”形式被运送到各地大库，再由志愿者进行义务分发。
　　“整个流程唯一花钱的是一点儿我们提供的包装费。从市民到企业，每个人都贡献了自己的劳动，都没花钱，却一起做了好事儿，大家积极性都特别高。”包装上打上了所有参与服务的企业的Logo，作为对企业的微薄回报。对这样的运营模式，王凯颇为得意。
　　除此之外，爱心衣橱还通过微博拍卖等创新的形式进行募捐。2011年8月，欧阳奋强捐出的一件87版《红楼梦》中宝玉戏服就在新浪微博拍卖平台上募得10万元。
　　不过，这些都是爱心衣橱的一小部分，爱心衣橱的主业还是依靠企业和社会的捐款或捐赠，换成过冬的新衣，捐赠给贫困地区的孩子。如何让大家放心地掏钱？“这可不是一个人卖这张脸就能够的。”
　　截至今年11月，爱心衣橱共募集到纯捐款800多万元，比去年慈善晚会的募款金额只多出两三百万。
　　拉拢更多大企业对爱心衣橱而言很关键。但每次找企业谈捐赠，签协议，王凯都磨破嘴皮。好不容易说服了企业，本来想在冬天定向捐赠一批衣物出去，结果爱心衣橱到挂靠的青基会汇报、开会、盖章，一圈下来已经夏天了。企业不愿意了。
　　而在募款方面，爱心衣橱虽然具有公募资格，却和其他二级基金一样，没有独立账号，只能共用青基会的唯一账号。
　　“假如能有独立的公募账号，会计小伙就能从日复一日的办公室到基金会报账查账工作中解放出来。朝思暮想的淘宝店也能顺利开张，会有更多企业捐出自己的库存产品，更多艺术家捐出自己的作品。每周的账目公示也会更为及时，即使捐款者没有在转账备注里填上爱心衣橱，善款也不会流失。”
　　当然，青基会一直以各种方式为爱心衣橱提供支持，但遇到政策瓶颈，他们也无计可施。爱心衣橱和其他微小的二级公益基金一样，容易坠入一个让效率越来越低的怪圈——爱心衣橱负责做事，青基会盖章承担责任，盖章的人会越来越谨慎，而做事的人则会越来越受到掣肘。
　　“做好事还挨骂……”
　　自从有了女儿，王凯看孩子的眼光变得十分柔软。做“爱心衣橱”以来，王凯经常给人看两张照片，一张是一个乡村少年仇恨的眼神，一张是一个抱着新衣服像抱着妈妈一样陶醉的笑脸。“你希望我们的后代以后跟哪种孩子共处于世呢？”
　　爱心衣橱成立以来，至今已经为甘肃、贵州、云南、四川、青海、西藏、新疆、黑龙江等12个省、自治区的30个地区（县）210所小学的32816名贫困地区孩子送去温暖新衣，还有2万多件新衣，也已经在路上。
　　郭美美事件后，全国的公益环境跌入低谷。王凯认识到，公益是从“透明”开始的。每周二，是爱心衣橱的“账务公布”时间，每一笔进账、每一笔开销都在网上进行公开。爱心衣橱还邀请了全球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的德勤会计师事务所免费审计。
　　“每一批衣服抵达孩子手中，我们都会请孩子签字，并用相机留下他们的表情。已经穿在孩子身上的衣服，总不至于会有人再扒下来吧？这是我做公益的底线了，如果连这个都保证不了，那我真的就崩溃了。”
　　新的阶段，王凯思考的问题是，如何为爱心衣橱注入新的机制。
　　王凯想借鉴国际上比较流行的“社会企业”公益模式，即将“爱心衣橱”打造成公益品牌之后，授权企业生产打着“爱心衣橱”Logo的产品，企业则需要承诺将盈利的一部分进行捐赠。
　　不过，这些想法目前都还比较“超前”，相关的政策都还没有出台。“我跟相关部门一位领导也打电话讨论过这事，他说，有人探索，制度改革才会跟上。”
　　未来，王凯希望“爱心衣橱”能有自己的造血机制，让公益人不再窘迫，捐助人不止付出。“我相信做好事还要挨骂这种事儿，很快会在中国消失的。”
　　11月24日，“37℃温暖·2012爱心衣橱慈善晚会”在北京新云南皇冠假日酒店举办，因为晚会中会对受灾的云南地区进行定向捐助，云南卫视也会全程转播，“由于今年经济不好，很多企业都在猫冬，我不敢给这次筹款定什么目标。我老娘跟我说过一句话：你尽力搭桥，至于捐多捐少，是两边的缘分。”王凯说。那天晚上，这个“缘分”变成了数字——一千零九十万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