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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诗”的时空——评周泉根新著《新出战国楚简之〈诗〉学研究》

2012-12-22刘丽

新东方 2012年1期
关键词:毛诗诗言志礼乐

刘丽

穿越“诗”的时空
——评周泉根新著《新出战国楚简之〈诗〉学研究》

刘丽

天津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周泉根新著《新出战国楚简之〈诗〉研究》一书,厚厚一部大本头,洋洋洒洒近四十万字。这本书可说是笔者近年来读到的诗学研究方面的一部力作,读后受益良多。

中国是诗歌的国度,《诗经》是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共收录了从西周初年到春秋中叶的诗歌305首。先秦时称为《诗》,或取其整数称为《诗三百》,到西汉时被尊为儒家经典,始称《诗经》,并沿用至今。在儒家经典和四书五经中,《诗经》占有重要的地位。在秦汉以前,《诗经》为六经之首,秦汉以后的影响更为巨大,文人言诗必以《诗经》为祖。《诗经》在中国经历了两千五百多年的流传和演变,经过了历代文人与读者的解读与阐释后,被赋予了多种文化意蕴。追溯起来,早在春秋时代,《诗经》作为王官之学的教材,便是贵族子弟的必读之书,便已具有了文化的意义。孔子在教育学生时也说:“不学诗,无以言”[1]。孔子认为《诗》对人品性修养的培养与提高具有重要的作用,是人格完善的第一步,即所谓的“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除了对人格塑造的重要作用外,孔子还认为,《诗》还具有巨大的社会政治作用,可以感发人的意志,可以观察政治的清明与否,还可以使人际关系和谐,使人宣泄思想情感。这就是孔子诗论中著名“兴观群怨”说。孔子的《诗》学观对后来中国两千年的文学创造与批评产生了巨大影响,并在文学领域里形成了优良的现实主义文学传统。这个传统成为我国封建时代的文学主流,后代治《诗》者也基本不出此思路。

自孔子后,汉儒在对《诗》的影响与地位方面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并且正式奠定了《诗》的经典地位,《诗》也从此被尊称为“经”。在对《诗》经典化形成作出巨大贡献的是《毛诗大序》。汉代传授《诗》的有齐、鲁、韩、毛四家,但后来三家都失传了,只有毛诗一直流传至今。毛诗每篇之前都有题解,而《关雎》前有一篇对《诗经》的总论,后人遂称每篇的题解为小序,总论为大序。《毛诗大序》虽然只是《诗经·关雎》前面的一段文字,但却可视为一篇相对独立的诗歌理论专论。其中所论及的诗歌创作、诗的功用、诗的风格等问题,对后世正统的诗歌理论产生了深远影响。《毛诗大序》中提出了不少对后世文学影响深远的观点,如:“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行於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一方面肯定诗是言志,另一方面又强调诗是言情,把情志统一起来了。《毛诗大序》还继承并发展了孔子的诗论,进一步强调了诗歌的社会作用“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认为诗具有“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故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诗。”的重要作用,这开启了后来曹丕“文章者,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观点的先河。在《诗》经典化的过程中,东汉郑玄也功不可没,他传笺的《诗经》,多有发挥完善,对于《诗经》乃至整个中国文化的流传作出了相当重要的贡献;到了宋代朱熹,他的《诗经集传》对汉儒之说虽不偏废,但却博采诸家而时有新意,是《诗》学发展一个不可逾越的里程碑;清代儒者治《诗》则体现了清初汉宋兼采的学术风气,但倾向上更注重回归汉学,如阎若璩作《毛朱诗说》、毛奇龄作《白鹭洲主客谈诗》、陈启源作《毛诗稽古编》、陈奂作《毛诗集疏》,多有非难朱熹之说,要把《诗经》从朱熹的《集传》底下回复到毛郑的传笺之旧。

周泉根的《新出战国楚简之《诗》学研究》一书旁征博引,博采众长,其间时发己见,无不自出机杼。这本专著在结构方面,体大思精,笼罩群言,具有较高的思想性、学术性、知识性。在方法论方面,作者将新出土的文献与传世经典互相融会贯通,仔细梳理文献,在广泛掌握第一手材料的基础上,通过史料的整理、辨析与运用,综合民俗学、社会学、文学、史学的跨学科贯通思路,不作架空之谈,因而得出了切实可信的观点,具有浓厚的征实风格,表现出了扎实的学术功底与严谨的治学态度。

本书的创新之处在全书中触目可见,比如本书第十一章《从新出楚简看〈诗〉学的嬗变为诗学历史轨迹和内在逻辑》中的第二节《新出楚简中的“物感说”“和“性情论”》,谈及从新出楚简中“物感说”看感应文化在诗学中的影响,就是颇有见地之说。一般谈“物感”,多从《易经》中感兴通神的角度去言说,这样难免陷入神秘主义。而本书引入竹简文书的佐证,加入理性主义的因素,使这类应会感神之范畴获得理性的生长。这对中国诗学理论的生成与发展,无疑是大有裨益的。此外本书还提出“传世文献,孔门谈论性情,则主要集中的思孟学派和乐论学派,出土文献很好地再现了这个思潮的历史原貌”,书中通过二者之间比较对照后指出,这些出土文献在“论七情六欲之结构关系”“论喜怒哀乐之消长过程”不仅详瞻细密,而且罕见于传世文献。这些论述,既有充分的材料佐证,又有顺理成章的推论,因而得出的结论具有较强的信胜力。

再如本书第七章《“诗”以达志——引类设譬以交流》中第三节《引〈诗〉证志:“诗言志”作为礼乐俗制的终结》,也有令人耳目一新之见。周代的统治者以诗书礼乐培养贵族子弟,《诗》也是造士的工具。据《周礼·春官》中记载:“大司乐掌成均之法,以治建国之学政,而合国之子弟焉。……以乐语教国子,兴、道、诵、言、语。”但随着平王东迁,春秋以降,周王室失去其天下共主的地位,由“礼乐征伐应自天子出”,一变而为“礼乐征伐自诸侯出“,造成了礼崩乐坏的局面,使西周以后的社会等级遭到严重破坏,礼乐受到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在这种背景下出现的春秋赋诗作为一种独特的文化景观,它既是延续了西周礼乐教育的结果,也是春秋社会礼崩乐坏的表征。作者一语中的:“赋《诗》风绝乃是礼乐文明衰竭的表征,也是诗作为风雅礼仪的最后一次表演”。作者还对孟子“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一语作出了重新的阐释。认为这里所谓的《诗》亡,乃是指与《诗》相关礼义俗制的消失,是礼崩乐坏的象征性表述。最后作者得出结论:“作为一种礼乐俗制‘诗言志’,随着赋《诗》风绝,也自然隐没消亡。然而,作为礼乐俗制的‘诗言志’实践的终结,却是‘诗言志’作为诗学观点的开场”[2]254,这无疑是一种比较深刻的见解,指出了从此以后《诗》还原了它文学的本来面貌,开始逐渐从政治伦理领域回到文学的主阵地,同时也表现了文人的觉醒。这不仅还原了《诗经》以《诗》的时代,更还原了《诗经》以“经”的时代。作者以上的观点,俱立足于文献,所以是站得住脚的一家之言。

再如第九章《“诗”学与孔门诗教》中第一节《乐教时代“诗言志”观念的实质》。“诗言志”是个古老的诗学命题,过去一般都被阐释成“诗歌是用来抒发诗人的志向、怀抱”,周泉根在梳理、分析了大量文献资料后,对“诗言志”的本质做出了全新的定义,就是在春秋时代“诗言志”并非一般所理解的抱负情志之类,而是具有以下两层意思:“《诗》与《书》《世》《春秋》并列,虽不像乐舞仪式并列时那么紧密地附庸乐教,但依然统一于德义礼治。人们对于《诗》的理解乃是记录先王的德义之府,‘诗言志’是指诗载先王法志。先王法志的精义是美德,所以‘诗言志’也可解释为诗颂扬先王美德。又,先王美德可以照耀后昆,于是‘诗言志’从接受者的角度又可理解为诗可以照耀敞亮人的心志,即通常所说‘教《诗》明志’。总之,从西周、春秋人才品评和选拔中,我们能清楚地发现当时人们眼中的‘诗’,是承载德义礼治的。与在诗乐教育中一样并没有独立的诗学观念,‘诗言志’也不是个独立的诗学命题。”[2]292以上的论述及观点都是具有极高度创新性,但标新而不立异,都是建立在以文献资料为基础之上,所以得出的结论令人信服,这也是本书的一个主要的特点。

当然,本书也有些不尽人意之处,就是此书的历史跨度过长,内容覆盖面过大,可说是鸿篇巨著,让读者读起来有些吃力,这是可能与泉根才子性格有关。周泉根为人才气横溢,人患才少,君患才多,所以下笔千言,思如泉涌,有时难免流于铺陈,但是瑕不掩瑜,此书还是一本值得一读的佳作。

[1]论语·季氏篇[M].

[2]周泉根.新出战国楚简之〈诗〉学研究[M].天津教育出版社,2010.

Z207

A

1004-700X(2012)01-0077-03

海南师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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