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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奸谁人定

2012-12-18□乐

四川文学 2012年7期
关键词:奸臣康生评判

□乐 朋

二十余年前,秦牧《奸臣的“定场诗”》一出炉,就由其揭破康生的奸恶嘴脸而脍炙人口。于今重读,仍觉其提问——“康生现象”何以会出现?——发人警醒。而另外一个问题,也油然而生:

忠奸谁人定?

戏剧舞台上的忠臣、奸臣,被脸谱化了。一个大白脸登台,哼四句“定场诗”,“别人笑我是奸臣,我做奸臣笑别人;我须死后才挨骂,别人生前早亡身!”台下观众立马明白,奸臣来了。忠奸好坏,全由编剧排定。但在生活中,最笨最蠢的奸人也不会给自己抹个大白脸,或在额头张贴奸佞的字样。所以,识别、判定一个人的或忠或奸,难度不小。过去常说盖棺定论,其实不然。康生死后的评价很高,“无产阶级革命家”兼“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挺伟大!实际上,他却是整人、害人无数的阴谋家、大坏蛋。

忠奸凭由皇上定,行不行?揆诸史实,多半靠不住。按说皇上与大臣最亲近、最有发言权,但却是灯下黑,认不清。如叫刚登大宝的秦二世来评价赵高,那准如后人诗云的“赵高功盖汉功臣”;让唐明皇来说李林甫、杨国忠,也肯定是功在社稷的肱股之臣;至于秦桧,宋高宗赵构视为心腹,宠信、褒奖犹恐不及,更不会把他认作奸臣。这些干了坏事的高官之所以在史上留下奸臣的恶名,都是后朝人修史时才给定下的。可见,忠奸的论定,靠当朝的皇上是不行的。它须经时间的淘洗、检验,才稍靠谱些。

蒙冤中的刘少奇说过一句名言:好在历史是由人民写的。此话听来不错,符合唯物史观。谁忠谁奸,交给推动历史前进的人民去断定,应当牢靠、稳妥了吧?不幸的是,谁是人民,或由谁代表人民,实践中又是个“哥德巴赫猜想”式的难题。就中国的情形看,处于社会底层的人民群众没有多少话语权,对大人物的功过是非,要么是不知情,要么是不许说三道四,叫他们如何去直接评判、作出定论?人民生就一副“被代表”的命。而代表人民者,又总是今天这样说、明天那样说,评判的标准、口径,变个不停。即拿少奇同志说,他被诬为“叛徒、内奸、工贼”,“中国的赫鲁晓夫”,要“全党共讨之,全国共诛之”时,谁敢说那不是党的定论、人民的宣判?

皇上不行,人民不灵。忠奸谁人定的问题,叫我着实头痛。思来想去,觉得评判人物的尺度,不能只盯着忠和奸。人的一生本就不断变化,呈功过复杂、是非斑驳的多维度、多侧面。大忠臣的张良、萧何,岳飞、文天祥,徐达、海瑞,就没有做过一件错事、坏事?大奸臣的李林甫、杨国忠,蔡京、秦桧,胡惟庸、严嵩,难道就没干过一件对事、好事?实事求是,有功说功,有过说过,有好说好,有坏说坏,不比脸谱化的以忠奸论人,要合理、科学些吗?这么看,忠奸谁人定,便不再是问题。

鲁迅说,中国的史书“涂饰太厚,废话太多”,“很不容易察出底细来”(《且介亭杂文·病后杂谈之余·二》),还有许多是“妄人信口开河。”(1934年4月9日致姚克信)他郑重提出:“中国学问,待从新整理者甚多,即如历史,就该另编一部。”(1933年6月18日致曹聚仁信)忠烈传、奸佞传,即为史书的惯常老例;褒忠贬奸,成了传统史学的一种文化价值。但其落后于时代的陈旧性质,无可置疑。惟以忠奸论人,不跳出根深蒂固的旧文明的历史窠臼,我们的文化学术能有长足进步吗?

我无意替历史上的奸臣翻案。我要说的,无非是别再脸谱化,用一把忠奸尺子臧否人而已。英国历史学家卡尔说得好,历史就是“现在与过去之间永无止境的对话”。历史真需要不断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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