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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模式”的中国逻辑

2012-12-09

关键词:中国模式

陶 绍 兴

(安徽商贸职业技术学院 政法部,安徽 芜湖241002)

中国崛起不仅改变了中国,改变了世界,也改变了人们对中国和世界的看法,中国崛起不可辨驳地证明了本体论上“中国模式”是客观存在的。不过,本体论上的“中国模式”固然重要,但它毕竟异质于认识论上的“中国模式”。建构认识论上的“中国模式”,必须摆脱西方分析框架的束缚,打破西方话语独霸天下的局面,建构起自己的话语体系,让“中国模式”说中国话。只有深刻理解“中国模式”的中国逻辑,才能把握“中国模式”的根本特质。

一、“中国模式”:确证、正名与转向

分析哲学早就发现,在人文学科领域,很严肃的学术讨论,每每变成字眼之争。为了使学术探讨能实现视阈的融合,本文采纳了王绍光对“中国模式”所下的三重定义:第一是本体论,讲客观事实;第二是认识论,讲理论总结;第三是价值论,讲评价标准。因此之故,“中国模式”可分为本体论意义上的“中国模式”(客观的原形)、价值论意义上的“中国模式”(典型)和认识论意义上的“中国模式”(模型)。[1]中国崛起确证着本体论意义上的“中国模式”的客观存在,即使那些否定“中国模式”的学者也在用模式这个词,这样一来,追问究竟有没有“中国模式”就不是一个真洞见,而毋宁说是一个十足的伪问题。为避免抽象的词句之争,应为“中国模式”正名。中国学界应对“中国模式”多做“形而上”的探究,藉以实现由本体论到认识论的转向。

(一)事实与事实的比较:确证“中国模式”的方法论

自2004年雷默提出“中国模式”概念以来,关于有没有本体论意义上的“中国模式”的争论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其实,有没有本体论意义上的“中国模式”,这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考量本体论意义上的“中国模式”是否存在,不是把一种观念和另一种观念相对照,如丁学良就把“中国模式”(丁学良认为“中国模式”和“北京共识”是两个密切相关但是不完全相等的概念,“中国模式”在逻辑次序上,在距离具体经济过程的分隔意义上高于“北京共识”)作为“华盛顿共识”的对立面提出来了。在他看来,从逻辑上应该把“中国模式”视为一个否定性的概念,而不是一个肯定性的概念,也就是说在“华盛顿共识”说“是”的地方说“不”。因此,不理解“华盛顿共识”的内涵,就不可能理解“中国模式”的含义。[2]

考量本体论意义上的“中国模式”是否存在,也不是把事实和观念作一番简单的比较对照,如有学者从词源学角度出发,认为“模式”一词含有示范、样本的含义,但中国并无此示范之意;也有学者从社会学的角度出发,认为“‘模式’往往指前人积累的经验的抽象和升华。简单地说,就是从不断重复出现的事件中发现和抽象出的规律,可以视之为解决问题的经验的总结。从一般意义上说,只要是一再重复出现的事物,就可能存在某种模式”,因此,“使用‘中国模式’这个概念并不存在任何疑义”。[3]笔者认为,这些都不是真洞见,而是学究式考察“中国模式”的方法。

考量本体论意义上的“中国模式”是否存在,合乎实际的方法应是把一种事实和另一种事实相比较,并尽可能把两种事实在一种分析框架下准确地研究清楚。按照雷默的说法就是“尽可能直接地集中注意可观察的事实,……坚持务实的方法并且尽可能地从事实中寻求真理,理论联系实际”。[4]只要我们集中精力注意在中国可以观察到的事实并且有意识地把这些事实表达出来,不难发现,“中国模式”是客观存在的。

中国崛起是考量本体论意义上“中国模式”存在的最有力的证明。中国经济保持了三十多年的快速健康持续发展,经济总量已跃居世界第二,解决了近4亿人的贫困问题;中国在应对突发事件(如非典防治和汶川救灾)方面展现的强大的政治动员能力令全世界惊叹;人类发展指数显著上升……人们不禁要问:为什么我们能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内,在没有殖民历史的基础上,走完西方发达国家一百多年所走的现代化之路,实现了中国崛起呢?“中国模式”这一概念呼应了中国崛起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不争的事实,以致于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中外学者都不会否认“中国模式”的客观存在。郑永年指出,中国毫无疑问拥有属于自己的模式,这就好比盖房子,一座房子不管盖得好与坏,都有自己的模式,模式不一定完美,模式是可以不断更新与演化的。[5]毕竟“中国模式”已经以实践的形态存在着,所以再争论“中国模式”是否存在就显得不合时宜,甚或可以称得上是一个伪问题,正如最早因特网出现的时候,讨论是干预还是隔离一样是毫无意义的,最终因特网证明了它的价值。[6]

(二)拒斥替代词:为“中国模式”正名

是否为“中国模式”正名,关涉到“中国模式”的合法性。理论界出现了正名与替代词之争:一些学者主张为“中国模式”正名;另一些学者们对于使用“中国模式”显得异常谨慎,认为可以用“中国道路”或“中国经验”来替代“中国模式”。

对于正名与替代词之争,笔者倾向于现在应该为“中国模式”正名。首先,“中国道路”与“中国经验”在党的文献当中都是已经有定论的概念,内涵已经界定得非常清楚。如果再用它们来概括中国发展模式,从理论上看则有僭越之嫌。例如,“中国道路”在革命时期特指“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道路;在过渡时期是指中国社会主义改造道路,即“一化三改”;在当代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中国经验”也是一样,就是胡锦涛同志在十七大报告和纪念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30周年的讲话中所概括的“十个结合”。其次,百姓对“中国模式”认同程度较高。近几年来,“中国模式”已经不仅成为一个学术话语,而且已成为一个大众话语,2008年12月25日,人民论坛网调查显示:74.55%的民众高度认可“中国模式”,这说明了“中国模式”是有相当的群众基础的。再次,“中国模式”这个概念相对来说比较中性和去意识形态化,中西学术界均可以接受。尽管在中国,人民大众普遍理解而且拥护“中国经验”和“中国道路”,但是在西方国家,很多人一提到“中国经验”或“中国道路”就自然会想到共产主义,而“共产主义”则是一个受人诅咒的概念,如著名的BBC公司在播报中国新闻时,总是习惯于用“共产主义中国”报道中国,这些消极的意识形态的联想对中国是不利的。雷默有没有解读出“北京共识”是什么并不重要,雷默的贡献在于提出了这个问题。不管雷默最初提出“北京共识”的动机是什么,但毕竟为中外学术界研究“中国模式”提供了一个学术平台,所以没有必要再执着于必须用“中国道路”或“中国经验”。更为重要的是,从哲学角度分析“中国模式”相对于“中国道路”和“中国经验”更具有整体性,“中国模式”体现了特殊性与普遍性的统一:“中国模式”首先意味着“中国向度”这样一种特殊的理念和机制,同时也蕴含着普遍的方法论的意义,是“中国向度”与“全球向度”的双向互动;从词义上考察,“中国模式”也体现了不变性与变动性的统一,“模式”是相对定型的,这是“中国模式”不变性的一面,同时,“中国模式”必然会在实践中不断完善,在理论总结上更加精致,这是“中国模式”变动性的一面,质言之,“中国模式”就是变与不变的辩证统一。

当然,“中国模式”、“中国道路”与“中国经验”这三个概念也有交叉和联系的一面。“中国道路”是“中国模式”的实践形态,对“中国道路”的探索形成了“中国经验”,“中国经验”又有待于进一步升华为“中国模式”。

(三)现实趋向思想:“中国模式”的认识论转向

“理论一旦同它的实践发生了关系,只要这种关系一旦被人们所思考和阐述,它就会涉及到一般理论本身”。[7]“中国模式”以实践状态存在是一回事,而对“中国模式”的认识则是另外一回事,实践问题必须予以理论解答。自在存在的本体论上的“中国模式”必须要上升为为我存在的认识论上的“中国模式”。

在发达国家,实践启发理论,而在发展中国家,往往则是理论唤醒实践。“中国模式”只有建构出一个有效的分析框架,才会形成一种介入中国现实的强大力量。“理论需要是否会直接成为实践需要呢?光是思想力求成为现实是不够的,现实本身应当力求趋向思想”。[8]革命战争时期,为了反对充当群众“自发行动”尾巴的机会主义政策,列宁强调指出,没有革命的理论,就没有革命的运动。类而推之,在和平发展时期,没有“中国模式”的理论,就没有建设“中国模式”的实践。谈论“中国模式”,不能停留在经验层面之上现象的罗列,更重要的是通过在场的东西参透不在场的东西,以努力探求出“中国模式”内在的发展之道,这也是总结“中国模式”的意义之所在。中国大众是充满活力的“中国模式”的实践者,中国学界不能愧对大众,甘作群众“自发行动”的尾巴。打造好“中国模式”是亿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者的共同的期待,关于“中国模式”的理论一旦被群众掌握,必将会凝聚成为一股巨大而又强劲的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合力。我国学界应该秉承一种理论自觉和一种责任担当,科学精致地总结出“中国模式”的内涵、特征和意义,澄清各种对“中国模式”认知上的误读与偏差,这不但有助于用中国作风、中国气派的“中国模式”理论掌握群众,有助于中国人民更加坚定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信心,更有助于使人们认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提升我国的软实力。

二、摧毁话语霸权:让“中国模式”说中国话

事实的财富并不必然就是思想的财富,承认“中国模式”并不意味着认识了“中国模式”。除非我们成功找到了走出迷宫的指路明灯,否则我们就不可能对“中国模式”的特质具有真知灼见,我们就仍然会在信息太多而知识太少的一大堆材料当中迷失方向。要精致地总结“中国模式”已经成为学界的一个共识,当前,最要紧的就是要建构出我们自己的话语体系,用我们的话语表述我们的理论,就是说,要让“中国模式”说中国话。

尽管对“中国模式”的解释不胜枚举,但从方法论上看基本可以分为两类:一是以“西”解我,二是以“马”解我。相应的,解释学的路径可分为非马克思主义方法解读和马克思主义方法解读。“历史终结论”是用非马克思主义方法解读“中国模式”的典型。“历史终结论”的逻辑起点和研究视角都是以西方为中心,它不是从现实而是从原则出发,首先是先验地勾勒出“普世价值公式”,即“私有产权+竞选民主+自由贸易+多元文化+开放社会=国强民富”;接着用这个所谓的“普世价值公式”对照、裁剪中国的实践,凡是不符合普世价值的都是糟糕的例外。这样一来,“中国模式”就成了一个筐,无法言说的东西都试图往里面装。

尤为进者,“历史终结论”生硬地将唯心主义逻辑与自由主义理想强加给现实,在这种分析框架下,关于“中国模式”的每种阐释都成了一张普罗克拉斯蒂的铁床,经验事实被削足适履地塞进事先想好的模式之中。其理论困境也是显而易见的,因为这种意识形态的构建并没有得到经验证据的支持,以“盎格鲁—撒克逊模式”、“莱茵模式”和民主社会主义模式为代表的三种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模式均不能证明“历史终结论”的正确性与合理性,倒是独具特色的“中国模式”证伪了“历史终结论”,甚至连“历史终结论”的始作俑者弗兰西斯·福山本人在2009年9月初接受日本《中央公论》的记者专访时,也不得不承认,客观事实证明西方自由民主可能并不是历史进化的终点,随着中国的崛起,所谓“历史终结论”有待进一步推敲和完善,人类思想宝库需要为中国留有一席之地,世界需要在多元基础上实现新的融合,他还指出,中国经济令人惊异地快速发展体现了“中国模式”的有效性。①即使雷默也不否认,以前在西方用于讨论中国的语言已不再适用,即使是过去一些有意义的想法,也显得“过于简单”。当罗恩·卡里克总结出“经济自由+政治压制”=“中国模式”这个公式时,这只是他对“中国模式”一时感情的表达,而不是对“中国模式”的哲学思考。

“中国模式”是一个新生事物,而对于新生事物,要进行踏踏实实的研究,否则,即使将“中国”和“模式”这两个词联接1 000遍,也不会对问题的认识有丝毫作用。秉承“历史终结论”的人似乎有一种惯性思维——不是按照事物的本来面目来认识事物,而是根据已有的知识来判断事物;不是重新去掌握新事物的知识,而是根据已有的观念来作出评判。

用西方的模型套中国的实践是迂腐的,也是危险的。欲克服西学范式解释“中国模式”引起的隔膜、生硬甚至于歪曲,只有摧毁西方的话语霸权,让“中国模式”说中国话。正如林尚立所指出的,“不能把西方当成武器库,把西方当成矛来批判中国,用西方的矛来刺中国的盾这很难,中国问题应该用中国的逻辑去考虑它”。[6]

马克思主义的方法是认识“中国模式”、引领“中国模式”继续向前发展的强大的理论武器,要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观点和方法,正确引导世界关于“中国模式”的研究。“中国模式”作为一种国家意识形态,如果我们不去占领其制高点,别人就会去占领;马克思主义思想不去占领,各种非马克思主义思想就会去占领。邹东涛疾呼:“作为‘中国模式’发祥地的中国人民,不应该、也没有必要讳谈‘中国模式’,更不应责难‘中国模式’之说,而应该坦坦荡荡、理直气壮地承认并注释我们自己的发展模式。如果以‘局外人’心态,对‘中国模式’或者躲躲闪闪,或者不予承认,或者评头评足横挑鼻子竖挑眼,那至少是不明智的态度”。[9]

三、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多棱镜下“中国模式”的特质

中国问题应该用中国的逻辑去考虑它。“中国模式”是由三种逻辑推动的,它们是历史逻辑、社会主义逻辑和全球化的逻辑。从历史逻辑来看,“中国模式”不是人为地设计和发明出来的,其产生具有历史的必然性;从社会主义逻辑来看,“中国模式”的演变历程正好契合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进程;从全球化的逻辑来看,“中国模式”虽说不是普世的,但也不是一个孤本,它至少可以为第三世界国家提供一个方法论。

(一)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中国模式”的历史逻辑

鉴往才能知来,历史唯物主义告诉我们:“只要这样按照事物的真实面目及其产生情况来理解事物,任何深奥的哲学问题——后面将对这一点作清楚的说明——都可以十分简单地归结为某种经验的事实”。[8]“中国模式”的产生有其自身演进的逻辑。从中国大历史的资源库中探骊得珠,可以清楚地描绘出“中国模式”的产生轨迹,它在现实中演绎了一个自我肯定—自我否定—否定之否定的阶段。②

从鸦片战争到辛亥革命,是中国自我意识肯定阶段。在鸦片战争中,西方的坚船利炮强行打开了中国的大门,迫使中国的知识分子开始睁眼看世界,围绕着民族命运和国家前途,思想界不断上演着“中化”与“西化”、“中学”与“西学”之争,受狭隘的民族主义情绪的影响,基本上是“中化派”占上风,他们认为,“西化派”过于崇洋媚外,中国落后挨打的原因不在于中国文化本身落后于西方文化,而在于我们没有用好中国文化,因此,中华民族要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实现民族的伟大复兴,必须要立足于我们自己的传统文化资源,构建一个大帝国体系。辛亥革命之后,中国进入了自我意识的否定阶段。这段时间,我们移植西方模式,但总是出现水土不服现象,先生总是欺负学生,我们期待的是龙种,可每每收获的都是跳蚤;于是我们又开始照抄、照搬苏联模式,虽然苏联革命的逻辑在中国被证明是成功的(尽管其中有挫折),但苏联建设的逻辑却差强人意。建国以后,中国的主体意识又回到自身,进入了否定之否定阶段……

(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之旅:“中国模式”的社会主义逻辑

“中国模式”的社会主义逻辑就是指中国共产党人对社会主义的探索和认识。郑永年深刻指出,“研究‘中国模式’,核心就是要研究中国共产党。中国共产党是唯一的执政党,是中国社会经济整体转型的媒介(agency),是‘中国模式’的塑造者。中国社会经济的转型和党本身的转型是‘中国模式’紧密相关的两个方面。尽管在谈论‘中国模式’时,人们往往强调社会经济发展面,但实际上很难离开党本身的转型来谈论‘中国模式’”。[10]“中国模式”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具体国情相结合的产物,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是包括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在内的一套完整的理论。

建国后,以毛泽东为首的党的第一代领导人就已经开始了关于“中国模式”的艰辛探索,这期间经历了一个从“走俄国人的路”到“以苏为鉴”的历史性的嬗变。正如毛泽东在后来撰写的《十年总结》所提到的,“前八年照抄外国的经验。但从一九五六年提出十大关系起,开始找到自己的一条适合中国的路线。一九五七年反右整风斗争,是在社会主义革命过程中反映了客观规律,而前者则是反映了中国客观经济规律”。[11]建国初期,毛泽东就提出过抄搬苏联模式,“我们革命有经验,在建设上我们的经验甚少。因为我们不懂,完全没有经验,横竖自己不晓得,只好搬”。[12]在1953年的政协会议上,毛泽东又指出:“我们要进行伟大的国家建设,我们面前的工作是艰苦的,我们的经验是不够的,因此,要认真学习苏联的先进经验”。[13]他自信地认为,苏联模式“将帮助我们在中国经济建设过程中尽可能地避免许多错误和少走许多弯路”。[13]不过,在党的八大会议之前,毛泽东就已经觉察到不能照抄照搬苏联模式,他进而提出了必须要“以苏为鉴”,他特别强调指出:“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最近苏联方面暴露了他们在建设社会主义过程中的一些缺点和错误,他们走过的弯路,你还想走?过去我们就是鉴于他们的经验教训,少走了一些弯路,现在当然要引以为戒”。[12]然而,由于当时恶劣的国际环境及我们党执政经验的不足,虽然毛泽东致力于要打造好独具特色的“中国模式”,但是他并没有打破苏联模式的限制。

邓小平后来在总结毛泽东探索“中国模式”的教训时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过去照搬苏联搞社会主义的模式,带来很多问题。我们很早就发现了,但没有解决好。”[14]惨痛的教训警示我们,苏联模式不能和马克思主义划等号,只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马克思主义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邓小平同志指出,“我们历来主张世界各国共产党根据自己的特点去继承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离开自己国家的实际谈马克思主义,没有意义。所以我们认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没有中心,不可能有中心。我们也不赞成搞什么‘大家庭’,独立自主才真正体现了马克思主义”。[15]在会见莫桑比克总统希萨诺时,邓小平又进一步指出“中国有中国自己的模式”。他说:“要紧紧抓住合乎自己的实际情况这一条。所有别人的东西都可以参考,但也只是参考。世界上的问题不可能都用一种模式解决。中国有中国自己的模式,莫桑比克也应该有莫桑比克自己的模式”。[15]由是,“中国模式”开始日益浮出水面。“中国模式”当时的形态就是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独特的发展道路。

经过江泽民、胡锦涛两任领导集体不懈的努力,“中国模式”已初具成型。面对国际社会上的各种有关“中国模式”的议论,我们始终能从容应对,既不为棒杀所惧,也不为捧杀所惑。当苏联解体、东欧剧变、整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处于低潮、西方国家有意棒杀“中国模式”的时候,江泽民同志强调,要尊重有关国家和地区的自主选择,“不要将自己的模式强加于人”,“世界是丰富多彩的。如同宇宙间不能只有一种色彩一样,世界上也不能只有一种文明、一种社会制度、一种发展模式、一种价值观念。各个国家、各个民族都为人类文明的发展作出了贡献。应充分尊重不同民族、不同宗教和不同文明的多样性。世界发展的活力恰恰在于这种多样性的共存。应本着平等、民主的精神,推动各种文明的相互交流,相互借鉴,以求共同进步”。[16]新世纪、新阶段,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带领全国人民继续将“中国模式”向前推进,就在连西方国家也不得不惊诧于中国的崛起,赞叹“中国模式”将会取代“华盛顿共识”,断言中国代表了未来的发展方向时,胡锦涛同志告诫全党,“世界上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发展道路和发展模式,也没有一成不变的发展道路和发展模式。我们既不能把书本上的个别论断当做束缚自己思想和手脚的教条,也不能把实践中已见成效的东西看成完美无缺的模式”。[17]

“中国模式”的探索和完善承载着中国社会主义的未来。对于意识形态的问题,我们一定首先要考虑中国人的选择,然后才能考虑外国人的感受,我们要旗帜鲜明地宣布“中国模式”姓“社”、姓“马”。[18]马克思主义是“中国模式”一以贯之的指导思想,可以把“中国模式”解释为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有种现象值得警惕,西方学者在研究“中国模式”时总是有意或无意淡化“中国模式”的社会主义色彩,拒绝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个概念,他们似乎不愿意承认中国的成功代表社会主义的成功。例如,美国的迈克尔·舒曼就把“中国模式”归结为资本主义,认为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就是中国特色的资本主义。当然,西方学界主流的观点还是认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甚至习惯性地将“中国模式”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另一种称谓,显然这是一个重大的进步,但仍然不全面,因为他们全然忽视了毛泽东思想也是“中国模式”的思想母乳。例如,雷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曾指出,“北京共识”(即“中国模式”——笔者注)是从全球化角度看邓小平理论,它反映了邓小平理论的大部分思想,是对邓小平思想的形成过程的描述。阿里夫·德里克也认为,“‘北京共识’或‘中国模式’都在所谓的‘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那里找到其渊源,即在全球层面上所呈现出鲜明的意识形态的特点的进行近30年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6]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程表明,“中国模式”始于毛泽东,成于邓小平,丰富发展于后人。毛泽东对“中国模式”的贡献是不可抹杀的。我们不能用历史虚无主义的观点认识“中国模式”,如果不理解改革开放前三十年的历史,就不能理解改革开放后三十多年的成就。即使是前三十年的历史,我们也要做具体的分析,而不能一概否定,因为前八年还是比较成功的,即便是建国后一直到文化大革命前夕,虽然期间犯了“左”的错误,但总体上看,“中国模式”还是在曲折中艰难前进的。同时也要意识到,没有前三十年建立的主权国家架构,也就不可能有后三十多年的建设。前三十年是“试错”过程,但也为后三十几年的建设积累了弥足珍贵的经验和教训,正是因为有毛泽东那么多充满价值的社会实践,之后的领导人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才有了全然不同的探索。

(三)合理的悖论:“中国模式”的全球化逻辑

“中国模式”是中国在全球化背景下对于如何发挥后发优势而作的一种战略选择。“中国模式”的吊诡之处在于:我们越是要保持中国特色,就越是要积极主动地融入到全球化的进程当中;反之,我们越是强调中国特色,就越能掌握全球化过程中的主动权。这就是说,“中国模式”的全球化逻辑是一个悖论,但这是一个合理的悖论,正是因为中国将自身的优势和全球化的优势结合起来,所以成为全球化最大的赢家。

“中国模式”表现为“中国向度”与“全球向度”的辩证统一。首先,“中国模式”是在全球化的进程中产生的,其进一步完善也离不开全球化,因而,要在全球化的语境下考量“中国模式”。当然,全球化也是一把双刃剑,能否兴利除弊取决于民族国家驾驭全球化的能力。对于全球化,我们的一个基本判断就是,一个民族国家要发展,离不开对国际事务的参与,包括经济事务、政治事务、文化事务和社会事务等。基于这种认识,中国选择了积极、主动的全球化战略,我们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不断扩大对外开放的程度,不断突破体制与机制障碍,力争与国际惯例接轨,可以预见,中国政府在今后参与全球化进程中,还会更加积极、更加主动。我们对于全球化的另一个认识就是,全球化并不是“西方化”,所以中国全球化战略又显得小心、谨慎、理性而又稳妥,坚持自己的自主性,坚决反对西方国家依据“资本的逻辑”构建的不合理、不公正的国际经济、政治秩序,不是试图采取休克疗法,而是循序渐进,“摸着石头过河”,正因为如此,我们在20世纪90年代成功实现了经济的“软着陆”,在2008年的金融海啸中,我们又是第一个从金融危机阴霾中走出的国家。

其次,“越是中国的,就越是世界的”,“中国模式”的发展与完善必然影响世界。“中国模式”不是“中国例外”,也不是“中国独有”。“中国模式”终结了“历史的终结”论,证实了“华盛顿共识”并不是每个国家所必须遵循的惟一的发展道路。毋庸置疑,中国的成功经验必然会成为广大第三世界国家竞相学习的典范。然而,这并不表示我们将向第三世界国家输出“中国模式”。“中国模式”不提供任何现成的“清单细目”式的教条,因而,其典范作用并不是要求第三世界国家去照搬、照抄中国的经验,而是在于启迪第三世界国家,如何在相同或相似的全球化的大语境下,从本国的实际情况出发,奋起直追,以实现自己的赶超战略。

注释:

①近来,福山又在与我国学者俞可平的谈话中修正了自己的观点,他说:首先我所说的历史终结,指的是人类进程是否具有一种方向性,如果是,这个方向是什么?很多年来马克思给出的答案是,我们的发展方向是共产主义。我认为,在民主和市场经济之外,何种新社会模式将代表发展的下一阶段还不明了。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所持的一种观点是,也许中国代表了未来的发展方向,即威权政府和市场经济的结合。但是我本人并不这样认为,因为我认为,对于很多国家来说,中国所代表的发展模式是非常难以复制的。因此,中国发展模式似乎并不可能成为一种普遍发展模式。参见俞可平、福山的《对话:全球化、当代世界和“中国模式”》,载于《北京日报》,2011年3月28日。

②由于研究路径的不同,不同学者得出的结论是不同的。徐崇温认为,关于“模式”的论争在全世界出现过四次:第一次论争是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对杜林的世界模式论所展开的批判。第二次大的论争主要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这就产生了这些国家建设社会主义道路同苏联、苏联模式的关系。第三次是在冷战结束以后,资本主义不同模式之间的争论。第四次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对“中国模式”的争论。参见徐崇温的《世界范围内“模式”问题的四次论争及其启示》,载于《红旗文稿》,2010年第23期。

[1]王绍光.走中国道路,探索中国模式,推介中国经验[J].社会观察,2011,(5).

[2]丁学良.辩论“中国模式”[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4.

[3][美]秦宣.“中国模式”之概念辨析[J].前线,2010,(2).

[4][美]雷默.北京共识[A].黄平,崔之元.中国与全球化:华盛顿共识还是北京共识[C].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1.

[5]梁辉.软实力:中国模式之争折射自我定义缺位[N].国际先驱导报,2009-12-30.

[6]俞可平,黄平.中国模式与“北京共识”——超越“华盛顿共识”[C].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6,194,102.

[7][法]阿尔都塞.保卫马克思[M].顾良,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160.

[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1,76.

[9]邹东涛.“中国模式”的实践任重道远[N].中国教育报,2010-07-15.

[10]郑永年.“中国模式”:经验与困局[M].杭州:浙江出版联合集团,2011.58.

[11]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9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213.

[12]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7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113,23.

[13]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4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0.45,332.

[14]邓小平年谱(下)[Z].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1231-1232.

[15]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191,261.

[16]江泽民文选:第3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6.110.

[17]胡锦涛.在纪念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3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08-12-19(1).

[18]赵启正,奈斯比特.对话:中国模式[Z].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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