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朝鲜汉诗对韦应物及其诗歌的接受
2012-12-08曹春茹
曹春茹
[曲阜师范大学,曲阜 273165]
中唐著名诗人韦应物的诗歌传到朝鲜①本文只涉及古代部分,所以称朝鲜,不称韩国。后,在文人中间广泛流传。据李穑《牧隐诗稿》记载:“稼亭所蓄唐诗中有《韦苏州集》,儿时爱读之,后为人借去不还。游燕时又得一本于吴宗道县尹,东归而又为人借去,今未知在谁氏也。”[1](P20)由于自中国出版、传入的韦诗供不应求,一些文人就将韦诗编选进各类诗集出版发行,以方便本国人阅读。韦诗入选的主要集子有:安平大君李瑢编选的《唐宋八家诗选》,②李垲《八家诗选序》:“于唐得李杜、韦柳,于宋得欧王、黄苏,采五七言短律及七言绝句等可为楷范者凡若干首,分为十卷,以便观阅。”(《东文选》卷九十四)朝鲜朝后期张混专选唐人七律编选的四卷本《唐律集英》,③张混《唐律集英序》:“七言律,推李唐为尤。……三唐气格,虽降而变。学诗者越皮、陆之藩翰,踵韦、柳之门径,臻李、杜之壸奥,则上追风骚,亦由斯乎。”(《而已广集》,《韩国文集丛刊》270辑,2001:545.)正祖李算编写的五百六十卷本《诗观》(于唐代选43人,成127卷,录诗16450首,其中韦应物诗4卷,532首)。韦应物的诗歌也被纳入当时的教育内容,如洪命元就作有“月课”诗《野渡无人舟自横》。④“潮上春江宿雨收,渡头何事挂虚舟。只缘境僻无人涉,谁抗津要济物优。载以万锺知有裕,试之三峡亦安流。可怜不遇操蒿手,朝暮相亲但白鸥。”(《海峰集》,《韩国文集丛刊》82辑,1992年,194页。)不仅如此,《韦苏州集》还被朝鲜政府列为重点征集的书籍,据《成宗实录》(1490年2月15日)记载:“《东莱历代史详节》、《陆贾新语》、《楚汉春秋》、《唐臣奏议》、《魏略》、《陈后山集》、《韦苏州集》、《司马温公集》、《司马先生家范》、《太平御览》、《山海经》、《唐鉴》、《管子文苑》、《英华文章正印》等册,广求道内民间,上送。”[2](P17)这也说明了朝鲜政府对韦应物诗歌的重视。
韦应物的诗歌之所以被朝鲜诗人看重并接受,主要有四个方面的原因。第一,韦应物学诗博采众家,学而能化,能自成一家,并成功创立了“韦苏州体”,成为后来学诗者取法师习的楷模。这对朝鲜文人的诗歌创作来说是一种启迪和鼓励,对深受中国诗歌影响、又力图有所突破的朝鲜诗人而言是一个表率和典范。第二,《诗经》的“雅正”、陶诗的冲淡以及汉魏风骨对韦诗平和与高雅风格的形成具有重要影响,而此时明代前后七子“复古主义”思想正深刻地影响着朝鲜诗歌的创作。因此,富含古风雅韵的韦诗自然进入了朝鲜诗人的接受视野。第三,韦应物的人格修养和生存方式也是朝鲜诗人效仿和追求的楷模。韦应物能较好地处理关心国事与寄情山水、心归佛禅之间的关系,所以,处于复杂政治考验中的朝鲜诗人在很大程度上愿意接受其人其诗。第四,韦应物的人品、诗歌深受陶渊明的影响。韦应物深深仰慕陶渊明“任真”、“遂真”的心性与人品,其诗歌深得陶诗的艺术精神,体现了陶渊明接受史的最高成就。陶渊明在朝鲜半岛的影响极大,学陶并得其精髓的韦应物也自然成为接受的一个焦点。
一、对韦应物吏隐之道和高洁品格的赞赏
韦应物在优游山水时融进了仕宦责任,因此,“在其山水田园诗中,我们总会看到一颗心灵不安的形象。”[3](P54~59)朝鲜诗人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修齐治平的志向也非常强烈,面对国内的复杂政治局面和自身的种种艰辛,他们内心充满苦闷和矛盾,于是从韦应物这些反映吏隐于世的诗歌中找到了心理的平衡点。如金昌翕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诗虽小技,用之于当处,则忘忧、忘贫、忘名利、忘是非,或至于翛然尘外,如孟襄阳、韦苏州辈,则何愧夫房、杜事业乎?”[4](P12~13)于是,他们没有像陶渊明那样彻底超越世俗和自我,而是在向往隐逸的同时还留恋着功名利禄。如吴道一的《送姊兄黄京兆玧出守洪川序》曰:“吏于山水县者,吾知其有道矣。太上,仁以乐山、知以乐水。……其次,逍遥乎水石、嘲咏乎溪山,不必婴心于簿牒之末、米盐之间,而其风流雅韵足以鼓一境之和气,如欧阳永叔之在滁州、韦应物之在苏州是也。”[5](P330)在此,吴道一将仕宦与观赏山水、幽居田园视为相辅相成的两个方面,重视山水田园之美所具有的修身、养性、怡情之作用,因此希望朋友能如韦应物一样出仕与隐居两不误。
朝鲜诗人对韦应物品格修养的接受,主要集中在“扫地焚香”、“思田愧俸”两个方面。据李肇的《唐国史补》记载,“韦应物立性高洁,鲜食寡欲,所坐焚香扫地而坐。其为诗驰骤,建安以还,各得其风韵。”[6](P444)朝鲜诗人认为,“扫地”、“焚香”正是韦应物真实品性的流露。朝鲜朝中期诗论家张维在《谿谷漫笔》的《诗之真情实境》篇云:“韦应物有《赠杨开府》诗,自陈少时任侠跌宕之事,词韵深妙。此盖自述实状,而杨开府必其侠游时旧伴也。刘须溪批此诗以为,‘世言苏州所至扫地,焚香而坐,不应为人老少顿异,此寓言,非自谓也。’余谓诗所以言志,必道真情实境,然后方为可观。若无是事而强为虚语,则虽工不足称也。苏州少以三卫郎事玄宗,后乃折节读书。人固有少年豪荡,老就澹静者。论人岂可若是拘乎?须溪评诗,极有意致,但时有穿凿谬解处,读者不可不知。”[7](P588)因刘辰翁(须溪)曾著有《须溪先生校点韦苏州集》,张维便误把刘克庄当成刘辰翁来批驳。刘克庄《后村诗话》评曰:“此盖韦公身在三卫目击其类如此,非自谓也。……韦诗律深妙,流出心肝,非学力。世言其所至扫地焚香而坐,不应为人老少顿异,可见前诗寓言耳。”张维认为,“少时任侠跌宕”以及“扫地、焚香而坐”就是韦应物自身经历的真实描述(“真情实境”),刘辰翁(实为刘克庄)论诗有时存在“穿凿谬解”的不足,“寓言”之说就是“穿凿谬解”,并提醒读者注意这个问题。
朝鲜朝中后期的诗人申暻在《东圃集跋》中,也写到了前贤金时敏(字士修,号东圃)钦慕韦应物其人,进而学其诗一事:“……公性简洁,神仪闲朗。所居四友堂却扫无一尘,寻常造拜,必见其琴书静暇,燕坐萧然,真韦苏州扫地焚香气像也。其诗之秀发澹宕,岂非出性情者然欤?”[8](P303)这也从侧面肯定了“扫地”、“焚香”是韦应物所为。而朝鲜朝后期著名诗论家李德懋对韦应物的研究更加透彻,他综合了唐代李肇《唐国史补》、宋代计有功《唐诗纪事》、宋代王钦臣《韦苏州集原序》、清代沈德潜《唐诗别裁集》的观点,在《诗观小传·韦应物》中对其经历、品性以及交游情况描述得更加详细:“韦应物,长安人,少以三卫郎事明皇,晩更折节读书。永泰中,授京兆功曹,建中中,累官苏州刺史。应物性高洁,所在香火扫地而坐。惟顾况、刘长卿、丘丹、秦系、皎然与之酬唱。”[9](P371)在《诗观小传》中,李德懋对韦应物的“扫地”、“焚香”也确认不疑。
很多朝鲜诗人也在诗歌中吟咏“扫地”、“焚香”一事,肯定韦应物的高洁品性。金万重的《菊花(其二)》曰:“采菊陶元亮,焚香韦左司。为诗类其人,五字婉而悲。迢迢千载余,读之有余思。且从性所好,安知时世宜。”[10](P15)金万重认为“为诗类其人”,在诗中既肯定了韦应物其人,也肯定了韦应物“婉而悲”的五言诗。南有容更直接地表示“扫地”、“焚香”是韦应物淡泊名利的表现,其《戏成》诗曰:“韦老元非名利人,焚香扫地也天真。”更多诗人则有意效仿、学习韦应物的这种生活态度和品性。如“心无外慕身安乐,扫地焚香读佛书。”(郑誧《次韵示同里诸君》)“闭门高枕心逾净,扫地焚香梦亦清。”(李穑《自咏》)“誉尧非桀浑闲事,扫地焚香万虑忘。”(郑枢《次韵郭谏议忠守书怀》)“扫地焚香闭户眠,梦游连径有巢天。”(金时习《焚香高卧》)“扫地焚香病枕孤,餐风咽树寒蝉稠。”(李滉《十六日,抵昌乐驿》)。
在我国,“少时任侠跌宕”、“扫地、”“焚香而坐”是否说的就是韦应物本人,是个有争议的问题。但朝鲜的诗论批评家们则一致认为这就是韦应物本人的经历,并因此得出韦应物“性高洁”的结论。这种主见性和对中国诗论的质疑精神,正是中朝诗论领域争鸣局面的一个体现。而以“性高洁”概括韦应物的品格,则为朝鲜诗坛接受韦应物的诗歌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思田愧俸”是韦应物《寄李儋、元锡》中的名句“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的概括,体现了韦应物思乡、恤民的真切情怀。对此,朝鲜的许多诗人形成了共鸣。全湜《随手札录》云:“凡事凋弊,而才识不逮,每思韦苏州‘邑有流亡愧俸钱’之句,未尝不三复而叹也。”[11](P100)诗人面对民生凋敝而无可奈何,读了韦诗便“三复而叹”,这说明诗人也真切地体会到了韦应物那种思乡、恤民的情怀。赵德邻在金学培的《墓志铭并序》中写到:“公素有疾,又染瘴增剧,卧阁不坐衙。每诵韦苏州‘思田里愧俸钱’之诗曰:‘此诗政为我设也。’累求去不得。”[12](P379)这种心系苍生的热切心怀是儒家文化圈内文人士子的共同心曲,经韦诗凝练传神的表达,更容易引起内心的强烈共鸣,于是许多朝鲜诗人也写出了类似的诗句:
多病思田里,无才愧俸钱。(李恒《赠别赵士凝》)
一麾随分送残年,治郡无能愧俸钱。(李晬光《一麾》)
身病愁羁旅,民饥愧俸钱。(李真望《臈前一日书怀》)
商量只合投簪去,长对疲氓愧俸钱。(赵泰亿《次圣如韵》)
封邱鞭挞悲黎庶,苏邑流亡愧俸钱。(郑元容《偶吟》)
朝鲜朝中后期,内部党争不断,外面异族多次侵扰,战乱频仍,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深受儒家民本思想影响的诗人们对此不能无动于衷,但各种条件又限制了其能力的发挥,他们只能借诗慨叹,而韦应物的这一名句正是他们此时心声的最好表达。
二、对韦应物诗歌风格的认可
关于韦诗的风格,朝鲜诗坛的基本认识是“闲淡简远”,有陶潜遗韵。如朝鲜朝前期的徐居正指出:“王韦止于平淡,郊岛局于寒瘦。”[13](P239)中期诗人郑斗卿在《东溟诗说》中明确指出:“韦左司冲淡深粹,出于自然,可以寻常读。”[14](P128)到了朝鲜朝中后期,这种认识进一步明确、定型,李德懋《清脾录》说:“其诗闲澹简远,人比之陶潜,称‘陶韦’。品姿近道,胸中先有一段真至深永之趣,落笔自然清妙。”[9](P370)正祖李算的《日得录》亦云:“韦应物闲淡简远,居然陶潜之遗韵。”[15](P509)从生活年代和评论用语来看,这些认识主要参考、借鉴了中国诗论家何良俊的《四友斋丛说》、*见[明]何良俊《四友斋丛说(卷25)》,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25页。原文:“左司性情闲远,最近风雅,其恬淡之趣,不减陶靖节。唐人中,五言古诗有陶、谢遗韵者,独左司一人。”许学夷的《诗源辩体》*见[明]许学夷著,杜维沫校点:《诗源辩体(卷23)》,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239页。原文:“唐人五言古,气象宏远,惟韦应物、柳子厚。其源出于渊明,以萧散冲淡为主。”以及锺惺《唐诗归》*见[明]锺惺、谭元春著,张国光等点校:《诗归(卷26)》,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520页。原文:“韦苏州等诗,胸中腕中,接先有一段真挚深永之趣,落笔自然清妙,非专以浅淡拟陶者。”的说法。另外,金昌翕《与拙修斋赵公圣期》云:“笼其萧散之原而韦柳趣尽。”[4](P501)洪泰猷《答任弟道彦书》云:“唐之诸名家,固不若杜陵之集众美矣,肰王孟之高秀、高岑之豪健、钱刘之清新、韦柳之古雅,皆不可废者。”[16](P52)他们所说的“萧散”、“古雅”也基本属于“闲淡简远”的审美范畴。
和我国的批评家一样,朝鲜诗人也以“淡(澹)”字概括韦应物的总体诗风,颇为确切。但一个成功诗人的诗歌往往兼具多种风格,韦应物亦是如此,他的部分诗歌风格也可用“清”字概括。如南宋张戒《岁寒堂诗话》云:“韦苏州诗,韵高而气清。”*见[南宋]张戒:《岁寒堂诗话》(丁福保辑《历代诗话续编》),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459页.上文所引锺惺《古诗归》也说其“落笔自然清妙”。朝鲜批评家也有以“清”论韦诗者,如南龙翼《壶谷诗评》说:“储(光羲)、韦五言古齐名。……苏州之“贵贱虽异等”,“今朝郡斋冷”等作清奇不可及”。[14](P143)上文所引李德懋《诗观小传》也赞同锺惺的“落笔自然清妙”之说。
“静”、“寂”是韦应物诗歌中的常用字,如“门闭阴寂寂,城高树苍苍。”(《夏至避暑北池》)“秋野寂云晦,望山僧独归。”(《烟际钟》)“方耽静中趣,自与尘事违。”(《神静师院》)“缭绕西南隅,鸟声转幽静。”(《澄秀上座院》)即使不用这两个字,韦应物也经常以平和的心态、澹雅的文字营造出一种寂静、清幽、空灵的格调,而这也正是禅宗所追求的境界。再联系他曾居住在长安西郊善福寺、洛阳同德精舍和苏州永定寺等地方,以及一生广交僧人禅客的事实,可以肯定他的诗歌风格受到了禅宗思想的影响。对此,朝鲜诗人也持肯定的态度,如李晬光《芝峰类说·经书部》云:“《阴符经》曰:‘自然之道静,故天地万物生。’朱子曰:‘此二句说得好,静能生动,若不极静,则天地万物不生。’按韦苏州诗曰:‘万物自生听,太空恒寂寥。还从静中起,却向静中消。’此诗亦似识道者。”[17](P579)申景浚《旅庵诗则》说:“如韦应物《秋斋独宿》篇,是动中之静。‘山月皎如烛’,则月光之动也;‘霜风时动竹’,则风竹之动也;夜半非鸟惊之时而鸟惊栖,则物之动亦至也。而及至‘窗间人独宿’,则却是静也。”[14](P177)正如韦应物自己所言:“出处似殊致,喧静两皆禅。”(《赠琮公》)从二者的分析话语可知,他们都领略到了韦应物这两首诗歌中的禅意。
朴汉永认为,在以禅入诗方面,韦应物是上继盛唐、下启两宋者之一。他的《石林随笔》说:
盖惟佛教入中国以后,初唐则天际,禅宗始建。至若中唐……格外禅学,可谓大成矣。抑于诗律,则至若开元天宝中,亦云盛矣。李、杜大家以外,王、孟、韦、柳继,极澹雅合道之调,宝开汴、杭两宋拈颂禅家之韵格。略揭数章以明之……韦苏州之“欲持一瓢酒,远慰风雨夕。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天籁诗成,不谋诸禅,而允合临济门庭之四照用等法也。[14](P345~346)
“四照用”为佛教临济宗用语,即“有时先照后用,有时先用后照,有时照用同时,有时照用不同时。”“四照用”是其开山之祖义玄提出的一种认识原则和教学方法,体现了佛教教育思想中因材施教、因地制宜的特点。朴汉永以禅论诗,认为韦诗不谋诸禅而允合“四照用”等法,既指出了韦诗有近禅的风格,同时也认为韦诗有浑然天成、不拘泥套式、自然灵活的特色。从这一点上说,他对韦诗风格的认识比前代的李、申二人更加透彻。
三、对韦应物具体诗作的积极评价
更多的朝鲜诗人则侧重于选取韦应物的具体诗歌作出积极的品评,如权文海的《草涧精舍重修记》说:“韦应物涧边幽草一诗,警绝千古。说者谓苏州此句,实以喻君子不得于朝,而幽独自守。”[18](P355)这些微观品评主要有选录、摘句、注释、比较等方式。这样的批评具体、细腻,既能体现批评者的鉴赏能力之高,又能体现其学识之广。因此,这样的评价对后人作诗、评诗都有较高的参考价值。
(一)选录、摘句
朝鲜的许多诗人经常将一些自己喜欢的中国名家诗歌抄录下来,也往往在其前后加上一些评价文字,以阐明自己的认识和理解。申钦就选录了韦应物诗歌若干首以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其《晴窗软谈》云:“余于正宗以后,酷爱韦应物诗。不可殚记,姑以素所吟讽者记之。《相逢行》曰:‘二十登汉朝,英声迈今古。……’《杂体》曰:‘沉沉匣中镜,为此尘垢蚀。……’《寄元校书》曰:‘悽悽去亲爱,泛泛入烟雾。……’《逢杨开府》曰:‘少事武皇帝,无赖侍恩私。……’如《拟古》十首,篇篇珊瑚柯,觉一室光也。”[19](P331)申钦言明自己酷爱韦诗之意,并录诗证之,还极言《拟古》十首(实为十二首)之光彩绚丽。
摘句法“是通过从一首完整的诗作当中摘出极有限的几个诗句(通常是一联,有时则只有一句)来进行的。这些被摘出的诗句一般都被认为是所谓的佳妙之句,并且它们之被看作批评对象,并不是因为它们是它们所由摘出的诗作的代表或者例示,而是因为它们自身就具有作为批评对象的、独立的审美价值。”[20](P82~92)摘句法不仅是中国古代文学批评中一种常用的方法,“还对域外文学批评产生了影响。韩国诗论中多用摘句法……。”[21](P340)朝鲜诗评家们在论韦应物诗歌时,摘句法用得非常多,如闵遇洙《与金在心简材》一文中,摘韦应物《送终》诗句谈“情”:“苏州诗‘即事犹仓卒,岁月始难忘’之语,自是情文。”[22](P390)曹兢燮在写给金泽荣的信中说:
韦、柳长句固未如五言之平淡,然如“春潮带雨晩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何尝不于平淡中有神韵?“丈人本自忘机事,为想年来憔悴容。”……岂不亦雍容闲澹而有余韵乎?夫不险诡之谓平,无酸醎之谓淡,岂必如道士浮屠枯寂之气味而后谓之平淡耶?[23](P115)
曹兢燮摘录韦诗若干句作为例证探讨韦诗风格,认为韦诗之“平淡”与和尚、道士那种枯寂的平淡是完全不同的,而是将“神韵”寓于“平淡”中。
韦应物的爱国、忧民之思让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朝鲜诗人颇为感动,于是他们对“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一联多有摘录和品评,如李晬光和中国的王世贞持同一观点,对李攀龙不欣赏此句表示遗憾:“韦应物诗‘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宋人极称其佳,而李攀龙甚不取,未知如何,岂以格调非唐故欤?”[17](上)(P622)由此评论可知,李晬光在接受韦诗时,不仅以格调论优劣,而是兼顾思想、情感多个角度。
(二)注释
注释即对一些诗歌中出现的字、词、术语、典故、地名、人名等细节部分的意义、出处等作解释,以便后人更容易阅读。很多朝鲜人对韦应物《休暇日访王侍御》诗中“九日驱驰一日闲”一句不理解,李晬光便将此句与其他诗人诗歌的同类情况一并作了注释:“韦应物诗‘九日驱驰一日闲’,白乐天诗‘公假月三旬’,盖唐制十日一休沐。故以上澣中澣下澣,为上旬中旬下旬。按晋令:‘五日一急,一岁以六十日为限。’书记所称急,皆谓假也。”[17](下)(P499)看了这段注释,读者自然会明白这句诗的意思,即工作九天休息一天。
对于韦应物的乐府诗《横塘行》“玉盘的皪矢白鱼,冰簟玲珑透象床”句的“矢”,诗人金万重在《西浦漫笔》中作了详细注释,并对中国批评家的注释提出了质疑:
韦苏州诗曰:“玉盘的皪矢白鱼,冰簟玲珑透象床。”读者皆以“陈”训“矢”。朴季肯云:“‘矢’当作‘失’,谓盘与鱼皆白,视之若无,盖暗用赤瑛盘盛樱桃事。”此言良是。“陈”训不但意短,与下句“透”字字眼不敌。当是传写之误,而以《春秋》有“矢鱼”之文,故因循不觉耳。[24](P371)
关于“矢鱼”的“矢”,中国各代学者的确训之以“陈”。如《春秋·隐公五年》:“春,公矢鱼于棠。”杜预注:“(矢鱼)陈鱼,以示非礼也。”孔颖达疏:“陈鱼者,猎兽之类,谓使捕鱼之人陈设取鱼之备,观其取鱼,以为戏乐,非谓既取得鱼而陈列之也。”《后汉书·马融传》:“川衡泽虞,矢鱼陈罟。”李贤注:“矢亦陈也。”所以,对于韦应物《横塘行》中“矢鱼”的“矢”,学者们也解释为“陈”,且此解一直沿用至现代。上海古籍出版社于1998年出版的《韦应物集校注》中就有:“矢:陈列。《春秋·隐公五年》:‘公矢鱼于棠。’注:‘书陈鱼,以示非礼也。’”[25](P545)
金万重引朴世堂的说法,表达了这样的观点:后人在传抄时误将“失”字写成了“矢”。他的理由非常充分。第一,玉盘盛白鱼,二者颜色一致,视之若无,这种效果用“失”字表达更合适。为了佐证这一观点,金万重还引用了《太平御览》卷九百六十九中的一个典故,“汉明帝于月夜宴赐群臣樱桃,盛以赤瑛盘。群臣视之月下,以为空盘,帝笑之。”第二,以“陈”训则意思浅白,且和下文的“透”字字眼不敌。最后金万重还分析了误抄的原因,即《春秋》有“矢鱼”之典,后人没有仔细斟酌就将韦诗之“失鱼”写成了“矢鱼”。不管韦应物当初用的是“矢”还是“失”,金万重的这段解释确实颇有道理。对此我们也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第一,金万重很懂得解诗、作诗之法,对诗歌的训解和炼字有较深的造诣,能从专业的角度研读韦诗。第二,他将韦应物诗歌的解读与文化典故联系起来,说明其对韦诗的兴趣很深,在研究韦诗上下了功夫。第三,金万重没有盲从中国大家们的观点,而是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这又表明了他在接受韦应物诗歌时的态度是严谨的。
(三)比较
比较也是朝鲜诗人、批评家经常运用的批评方法,这种方法使得评者的观点更鲜明,理由也更充分。李晬光在论韦应物诗歌时就多次使用此法,如“杜子美《送人迎养》诗曰:‘青青竹笋迎船出,白白江鱼入馔来。’杨用修以为此句用孟宗姜诗事。‘青青’字自好,‘白白’近俗。韦苏州《送人省觐》诗云:‘沃野收红稻,长江钓白鱼。’杜不如韦多矣。余谓用修所见似是。但韦诗‘红稻’、‘白鱼’,皆是泛说,则恐不如杜之用事亲切矣。”[17](上)(P620)他将韦诗与杜诗进行比较,其中参考了杨慎的观点。杨慎《升庵诗话》原文为:“杜子美《送人迎养》诗:‘青青竹笋迎船出,白白江鱼入馔来。’用孟宗姜诗事。韦苏州《送人省觐》亦云:‘沃野收红稻,长江钓白鱼。’又云:‘洞庭摘朱果,松江献白鳞。’然杜不如韦多矣,青青字自好,白白近俗,有似儿童‘白白一群鹅,被人赶下河’之谣也,岂大家语哉?”比较可知,李晬光只是借用杨慎的一部分观点,没有完全肯定韦诗、否定杜诗,而是又指出韦诗在用事上不如杜诗亲切。
李晬光也曾将韦应物的诗和其友邱丹的诗作了比较:“韦苏州《寄邱丹》诗曰:‘怀君属秋夜,散步咏凉天。山空松子落,幽人应未眠。’邱答诗曰:‘露滴梧叶鸣,秋风桂花发。中有学仙人,吹箫弄明月。’邱丹在唐非有诗名,而其工过苏州远甚。”[17](下)(P499)在此,李晬光就诗论诗,没有被韦应物头上的大家光环所迷惑,体现了论诗的客观性。
四、对韦应物诗歌创作的效仿、学习
韦诗不仅受到众家诗人的喜爱,还成了学诗、作诗者效仿、学习的对象。在朝鲜半岛,有一大批诗人效仿和学习韦诗。
效仿者如申光汉的《途中感物,效韦诗》曰:“迢递青山重,萦回流水曲。杂花散余芳,众卉纷旧绿。年华徂行迈,素心良不易。已矣难重陈,相思莹如玉。”[26](P411)很明显有韦应物《山行积雨,归途始霁》、《春中忆元二》的痕迹。此外,著名诗人权近、洪汝河、成海应等都曾作有诗歌《效韦苏州》。据笔者统计,《韩国文集丛刊》中明确标注效韦诗(题目分别是《效韦诗》《效韦苏州》《效韦苏州体》《效苏州》《效韦应物诗》)的有8首。而在诗歌内容、形式方面效仿韦应物诗歌的不计其数。
另有更多诗人以韦诗为模范进行次韵或和诗,如朴长远《次韦苏州韵》一诗曰:“摇落江山岁暮天,白髭青镜感流年。骄阳极后多云雨,旅夜长来少睡眠。诗岂杜陵闲觅纸,酒非彭泽本无钱。理人无绩惭为郡,策在归田意已圆。”[27](P145)就用了《寄李儋、元锡》一诗的韵字“年”、“眠”、“钱”、“圆”。又如,李书九的《宿龙津村舍,用韦应物韵》的次韵对象是韦应物的《夕次盱眙县》。此外,韦应物的《庄严精舍》、《西郊游瞩》、《滁州西涧》、《巩洛舟行》、《忆卢嵩》、《寄全椒道士》、《叹白发》、《幽居》、《伤逝》等,被次韵频率都非常高。和诗如南有容的《和韦苏州〈伤逝〉》,其题下注曰:“多用原诗中语,同情,故也。”诗曰:“摧兰当成尘,焚玉终为灰。哀哀我所怀,逝去何当回。旧堂闭虚帷,抚迹念初来。提挈属时屯,黾勉同患灾。妇仪亮自持,女工亦素该。懒拙不省家,百务恃令才。贫贱意弥足,富贵如尘埃。中失六男女,柔肠实暗摧。顾其临逝时,在傍惟一孩。衔恨口未宣,竟死向谁裁。怀兹肠郁结,一夜九徘徊。愿言生羽翰,一举际蓬莱。”[28](P4524)句中有7句用了韦诗原句,其他诗句也有模仿的痕迹,但也语语沉痛,也有一段“幽忧郁堙之气”,*乔亿《剑谿说诗·又编》,郭绍虞编选、富寿荪校点,《清诗话续编(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1131.可感韦诗之情境。
集句、引用、化用也是朝鲜诗人效仿、学习韦诗的重要表现。
集句,就是集古人成句,连缀成篇,是一种艺术的再创造。高丽、朝鲜朝时期的很多诗人都喜欢集中国著名诗人之句进行创作。他们对韦诗的集句非常多,有时集韦诗一句,如:南龙翼诗《效集句体,寄赤谷》集了韦诗《闲居寄诸弟》中“秋草生庭白露时”一句。有时集韦诗多句,如尹善道的五绝《集古,题扇寄人五首》(其一)的三、四两句 “霜风时动竹,散步咏凉天”集自韦应物的《同褒子秋斋独宿》(《全唐诗》作“风霜时动竹”)。有时整首诗全部集自韦应物的几首诗歌,如金迈淳的《初夏读韦苏州诗,戏摘十六句,简寄景守》曰:“燕居日已永,夏雨生众绿。光风动林早,群山蔼遐瞩。芳樽谁与斟,思君莹如玉。山水忆同游,旧居共南北。中路忽言还,冠带便拘束。一水非难越,迢迢万里隔。城阙应多事,谁能顾寂寞。同声自相应,惟希心异迹”,[29](P300)全诗16句,分别集自韦应物的《答李博士》、《春中忆元二》、《西郊燕集》、《幽居》、《雨夜感怀》等14首诗;金昌集亦最爱韦诗,他曾一气呵成,集了一组五言律诗,共21首,168句全部集自韦诗。只有对韦诗极其熟悉、信手拈来,才能有如此壮观的集句诗。
化用,即截取诗词的某些部分直接变成自己的语言去演绎诗境。朝鲜汉诗中化用韦诗的例子极多,如李穑的“十日驱驰一日闲”(《柳巷楼上》)和南龙翼的“半载驱驰一日闲”(《宣化堂试儒生,写即景示崔亚使》),很明显都化用了韦诗《休暇日访王侍御不遇》的“九日驱驰一日闲”一句。也有些化用韦诗的例子不十分明显,要仔细品味才能发觉,如李安讷《初秋,简李佐郎宜活、进士宜潜兄弟》的一句:“一为谈诗到府门”,就是从韦诗《简郡中诸生诗》中的“谈诗一解颜”和《赠丘员外二首(其二)》中的“每到府门趋”两句糅合化来,可谓巧妙。
韦应物的五言诗最为出色,苏轼《观净观堂效韦苏州诗》云:“乐天长短三千首,却爱韦郎五字诗。”朝鲜文人南龙翼《壶谷诗评》也认为:“苏州之‘贵贱虽异等’、‘今朝郡斋冷’等作,清奇不可及。……余思学诗之法……五言则学韦苏州。”[14](P143~144)如李婷的五言律诗《送全罗都事》曰:“王事亦非轻,长行万里程。江山秋雨后,烟树暮蝉鸣。……”[30](P327)诗后即附语曰:“三四,酷似韦苏州。”从以上各例也可看出,朝鲜诗人的效韦、次韵、集句等作也以五言居多。
从效仿、学习者的创作上来看,朝鲜诗人对韦应物的诗歌非常熟悉,理解亦谓透彻,并能在自己创作时信手拈来,集句、引用、化用、糅合的艺术也都有可取之处。一些诗人学习韦应物并深得其精髓,因此在诗歌创作上取得了不菲的成就。据成海应的《逸民传》记载,“李义健,字宜叔,号峒隐,广平大君玙之后。生于绮纨,好任侠。及长,折节为学。顾趣尚高逸,视世之利禄不屑如也。……其为诗,亦翛然有陶潜、韦应物之风。”[31](P97)可见,这位王室之后在人格和创作上都受到了韦应物的影响。而成海应本人也注意学习韦应物且效果颇佳,“诗凡十四卷,以冲澹为主,有王辋川、韦苏州之韵。”[31](P472)更值得注意的是,朝鲜诗人学韦应物还曾得到中国著名诗论家的肯定。如清代批评家潘庭筠评李书九(字薑山)诗曰:“冲淡闲远,王韦门庭中人。”(《韩客巾衍集》卷四跋)这也都证明了韦应物诗歌在朝鲜得到深入接受这一事实。
五、对韦应物诗歌接受的讹误
需要指出的是,朝鲜诗人在接受韦应物诗歌的过程中,也存在一些讹误,如前面提到的张维误批刘克庄。还有一些诗人在集句或引用韦诗时并不知道是韦诗,因此没有标注,如李光胤的集句《相思曲》:“山月皎如烛(应物)…… 怀君属秋夜(唐音)。 ……怀君自延伫(谷城),何日是归年(子美)。”诗人在“怀君属秋夜”(韦应物《秋夜寄邱员外》)一句后标注为“唐音”,而其他诗句之后都标明了诗句作者。显然,李光胤不知道这句诗的作者就是韦应物,只知道是一句唐诗。
最严重的错误是“张冠李戴”,即将别人诗作记在韦应物的名下,或将韦应物的诗作记在别人名下。洪直弼的《辞楼下舟,舟中临别,与任丈联句,结句用韦苏州诗,用叙眼前光景》中的结句“他日相思来水头”,并非出自韦应物诗歌,而是出自唐人刘商的七绝《送王永二首(其一)》(《全唐诗》卷304)。许愈《读韦苏州诗“平生风雨夕,每念名节难。穷冬百草歇,手自种琅玕”之句,次其意呈金圣夫》题中所云诗句是宋人张栻的《送杨廷芳三首》。林惟正《赴任耀德,次触事有感八首(其五)》中“郡中今有谢玄晖”(自注集自韦诗)一句,出自唐人秦系的《即事奉呈郎中韦使君》(《全唐诗》卷260)。金时习《山居集句百首(其十九)》“小鼎煎茶面曲池”(自注集自韦诗)一句出自李商隐《即目》。相反的情况如:“梁简文帝《雨诗》云:‘渍花枝觉重,湿鸟羽飞迟。’杜诗‘花重锦官城’,又‘冥冥鸟去迟’,此也。梁闻人蒨诗云:‘林有惊心鸟,园多夺目花。’杜诗‘恨别鸟惊心’,此也。”[32](P630)“冥冥鸟去迟”一句出自韦应物的《赋得暮雨送李胄》,李晬光却将作者误记为杜甫。
朝鲜诗人对韦诗接受的途径很多,有人直接阅读从中国传去的《韦苏州集》,有人从各种书籍中专门抄录韦诗,还有人则间接从别人的诗作中或口中得到韦诗的若干诗句,有时同时得到韦诗和中国不同时代不同诗人之句。这样,在传抄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讹误。而从朝鲜诗人接受韦应物诗歌的总体情况来看,这些误记只是白璧微瑕。
韦应物可谓是古诗史上一位参与我国诗歌传统形成的重要诗人,且对朝鲜汉诗也产生了比较大的影响。朝鲜诗人或集韦诗之句,或用韦诗之意,或摹韦诗之境,或化韦诗之语,对韦应物的诗学品格与审美范式予以全面接受,他们对韦诗的评价和学习取得了较为丰硕的成果,是中朝两国诗歌文化交流的见证,是了解朝鲜汉诗风貌的一个独特视角,也是韦应物研究的重要补充和有机组成部分,因而值得相关学者参考和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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