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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以色列自由贸易区的深层政治动因探析

2012-11-28臧秀玲

中共济南市委党校学报 2012年5期
关键词:中东以色列

李 洋 臧秀玲

1985年8月19日,美国前劳工部长比尔克 (William E.Brock)与以色列前总统沙龙(Ariel Sharon)在华盛顿签署《美国-以色列自由贸易协定》。根据该协定,美、以两国将在10年之内(1985-1995)取消所有货物的双边关税和进出口限额(战略及敏感类产品除外)。这不仅是美国战略支持以色列的政策延续,还开拓了美以合作的新模式,奏响了美国进一步控制中东的新乐章。本文以1985年签订的《美国-以色列自由贸易协定》 (The America-Israel Free Trade Agreement,简称AIFTA)为切入点,系统分析了美以自由贸易协定的主要制度安排,并对该经济协定背后的政治动因进行了深入研究。

一、AIFTA的主要特点

(一)AIFTA的经济安排

1.原产地规则(Rules of Origins,ROOs)

不同的原产地标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国家间贸易的范畴和规模,以及FTA建立之后的运行效率等。与北美自贸区的规定不同(按照区域从价百分比计算,原产地积累标准不低于60%),美国不但给予以色列35%的宽松量化标准,还规定美国商品在进入以色列市场时不能享受同等待遇。尤其引人注意的是,在把纺织品和衣物列为 “敏感商品”(sensitive goods)的发达国家,政府往往通过提高进口标准对国内相关产业施以特别保护。AIFTA是美国所有FTA中没有对此类产品的ROO作出专门规定的惟一例外,意味着以色列的纺织品和服装制造业可以在销往美国时享受零关税待遇。特殊的ROOs使AIFTA被媒体评为“最具弹性的自由贸易协定”(the most elastic FTA)。[1]

2.对以色列幼稚产业的保护

考虑到以色列经济发展远不如美国成熟,AIFTA共同委员会(Joint Committee)讨论后决定采取特殊措施保护以色列的幼稚产业,使其免受来自美国市场的强力冲击。为此,协定第10条(Article X)[2]作出如下规定:

鉴于以方工业化和经济发展对其国内保护主义的特殊要求,本委员会决定,1990年12月31日之前,自贸区关于零关税的规定仅适用于以方成熟产业;以方对其幼稚产业可给予不高于20%的政府补贴,或对从美方进口的同类产品征收不高于20%的关税;1995年1月1日起,以方对从美方进口的同类幼稚工业产品征收的关税须降至15%以下。此外,该条例仅适用于以色列,美国企业不得享受同等待遇。这虽然引起了美国国内贸易保护势力的不满和反对,却并未妨碍其具体实施和执行,体现了美国政府打造“繁荣、和平、民主的以色列”[3]的坚强决心。

3.对以色列出口商的保护

取消政府对出口产品的各种国内补贴是建立FTA的前提之一,目的是利用市场机制使双方出口商在FTA框架下进行自由竞争。①与高擎“贸易自由化”大旗、厉行推动伙伴国取消国内补贴的做法相悖的是,美国政府在签订AIFTA之时不仅没有要求以方立即取消项目补贴,还制定出了一份人性化的“以色列政府取消国内出口补贴日程表”。该日程表规定,以方不需在FTA签订之日取消出口补贴;根据补贴种类和补贴方式的不同,以色列政府可以在1-6年内逐步冻结国内的出口补贴资金。例如,以色列可以在1年之后再取消“以出口为目的的进口产品补贴”,以及在2年后取消 “中期资本货物出口贷款”。[4]

(二)AIFTA的军事安排

1.对以色列国防部采购的例外规定

AIFTA协议第15条 (Article XV)就两国政府采购②作出了具体规定,即自协定生效之日起,当任一政府采购的合约价值等于或高于5万美元时,该政府应取消所有“购买国货”的限制,并给予对方生产商国民待遇。但为了保护以色列的军事工业,Article XV第3款特别指出,以色列国防部的采购标的物若与被美国国防部列入实体清单的物品在性质与程度上相似,则无论数额多少都无需取消购买以色列国货的限制,除非以色列国防部自愿采购美国更尖端的武器装备。该条款使以色列免于同美国军火商直接竞争,成为以色列军工企业的重要保护伞。此外,Article XV第5款规定,以色列应在自贸协议生效后取消对政府境外采购的所有补贴,但国防部采购例外,即政府可以维持对国防部进行国际采购时的财政支持,使其在国际军工市场博弈中继续占优。AIFTA框架下的政府采购安排是以色列军工蓬勃发展的推动器,客观上加剧了中东的动乱。

2.鼓励美国军火商到以色列进行采购

在美国与其他国家签订的21个自贸协定之中,所有合作均在普通贸易账目范围之内。而在美国-加拿大FTA和美国-以色列FTA中则包含了 “紧急战事海外军购条例”(Emergency War Material Purchased Abroad)。当然,FTA账目下的紧急军购只占两国自由贸易总额的很小一部分。但这一安排从侧面反映了美国对以色列国防的强力支持,以及美国政府对以色列和中东安全问题的关切。

为了鼓励美国商人到以色列购买武器装备和对以色列军工企业投资,负责FTA事务的美国商务部特地在其官方网站上发布了“以色列最具潜力的十大工业部门”。该文件把以色列的武器装备制造业 (Defence Equipment)列为最有前途的产业的第二名,并指出,以色列的国防开支在政府预算中占有非常高的比重,是其军火市场持续繁荣的保障。[5]由于国防工业的发达和武器制造的精良,以色列已经成为世界第三大军火出口国,仅次于美国和俄罗斯。由此美国商务部呼吁,无论是采购还是投资,以色列军工都将是首选。

在AIFTA的推动下,美以双边贸易有了长足的发展。2010年,双边贸易总额高达321亿美元,是协议签订之初的6.7倍。目前美国已经成为以色列第一大出口市场,是以色列在国际市场上赖以生存的贸易伙伴。1986-2000年间,以色列对美出口以每年不低于11%的速度增长。进入新世纪以来增速虽有所放缓,但除了2008年金融危机的影响之外,以色列对美平均出口增速仍保持在9.74%以上。而美国在双边贸易中始终处于入超地位,“美以自由贸易协定”几乎已经成了“美国对以色列援助协定”的代名词。巨额的资本投入和强力的政策支持再次显示了以色列对美国的战略意义。然而,在政治方面,以色列在历次中东战乱中饱受非议,国际声誉受到很大影响;在经济方面,由于长年受到周边国家的联合抵制与制裁,以色列的整体规模和贸易实力都有限;在资源方面,虽然号称“流着奶和蜜的地方”,以色列却并非产油国,而且严重依赖美国,甚至需要动用美国人视若生命的石油战略储备库。是何原因让美国在产油国林立的中东选择了以色列作为战略盟友?又是何原因让世界霸主愿为以色列作出如此牺牲?下文将对这些问题进行深入的政治动因分析,以期解开美以关系之谜。

二、美国推动美-以FTA的深层政治动因

以色列地处亚洲、欧洲和非洲的交界处,东濒世界石油重镇波斯湾,西望亚非欧重要航道地中海,南守世界海运枢纽苏伊士运河,北扼俄罗斯海上生命线黑海海峡,左右着全球地缘政治格局。由于战略位置险要,自公元前13世纪建立以色列王国以来,这块“应许之地”一直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先后被亚述帝国、巴比伦帝国、波斯帝国、罗马帝国以及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占领。至公元前6世纪,曾经的以色列王国湮灭于历史长河,犹太人被迫流亡世界各国。19世纪末,由于世界排犹主义的盛行和 “锡安主义”(亦称犹太复国主义,Zionism)的兴起,大批犹太人开始举家迁回这块已经被阿拉伯人民当做家园的 “故国”,从此中东龃龉不断。1947年的联合国181 II号分治决议把这块土地划分为今天的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经过几任美国总统的努力,英国、法国、苏联等国的势力被基本驱逐出该地区。以色列彻底投入了美国的怀抱,美国终于达到了“挟以色列以令中东”的目的。

(一)不沉的航空母舰

巨额的国防支出,饱受淬炼的队伍,精良的战斗装备,重要的武器出口国,以及公开的秘密:核打击能力——以色列的国防实力不容小觑,因此被美国原共和党参议员赫尔姆斯誉为美国在中东“不沉的航空母舰”。在中东爆发的大小战争中,以色列或身先士卒,在美国支持下完胜对手;或在美国直接进入战争时鞍前马后,不惜肝脑涂地。尽管美以之间并未建立正式的军事同盟,但两国频繁的军事互动和密切的军事合作,以及近年来不断被媒体披露的美国在以色列的秘密军事基地(本◦古里安机场和格尔茨里◦皮图阿赫军事基地等),都证明了以色列是美国在中东的 “马前卒”和 “最大杀手锏”。

为使以色列在中东发挥最大效用,美国不惜在国内立法以确保以色列军事实力不被周围国家超越。以2005年国会通过的第5916号法案为例:第201章要求总统 “确保以色列在遭遇外部军事威胁时拥有质的优势”(Qualitative Military Edge,QME),以及“确保美国出口到中东其他国家的武器不会对以色列的QME带来负面影响”。[6]这样立法的目的在于当中东出现问题时,美国不发一兵一卒也可以通过以色列这个代言人控制整体态势。

两国军事上的密切互动主要表现在:1986年,以色列加入美国的“星球大战计划” (Strategic Defence Initiative,SDI/“Star Wars”),两国开始共同研发 “箭” 远程反导系统(Arrow anti-ballistic missile);2008年,美国向以色列提供了AN/TPY-2 X-Brand雷达系统,这是美国首次向他国提供其卫星预警系统的核心组成要件;2010年8月,美国向以色列出售20架F-35联合攻击战斗机,支付这批军机的费用(约合2.75亿美元)完全来自美国对以色列的军事融资,即以色列用美国人的钱买进了美国最先进的战斗机。

此外,2011年2月14日美国国会公布的《中东地区特别报告》披露,1969年9月美国总统尼克松曾与以色列总理梅厄订下密约,约定 “永不公开承认以色列拥有核武器”。[7]历届美国政府均恪守这一承诺,不断向要求以色列加入 《核不扩散条约组织》的国家施加压力,并力阻国际原子能机构 (International Atomic Energy Agency,IAEA)进入以色列境内进行核查。[8]奥巴马上台后,进一步扩大了美以安全合作的范围。2009年10月,两国进行了建交以来最大规模的联合军演——Juniper Cobra。2010年,美国政府先后派出近200名五角大楼高官造访以色列。2011年,奥巴马批准了美国历史上数额最高的对以军事援助——3亿美元,此外还有2.05亿美元的额外补贴用以资助以色列的“铁穹”(Iron Dome)短程火箭弹防御系统。[9]

2010年7月6日,在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出访美国期间,奥巴马宣称:“我们(美国)坚信,考虑到以色列的国家规模,特殊历史,地理位置,及其面临的威胁,以色列必须具备足够抵御外部威胁的军事能力……美国将永远不会要求以色列降低国防建设标准。”[10]然而,军事力量强大的以色列并没有践行华盛顿的承诺——帮助中东实现最终和解。事实上,由于以色列与周边国家的军事实力严重失衡,阿拉伯国家对此深感不安,并纷纷效仿以色列从美国购进大批先进武器。美国高举 “以色列是美国反恐得力助手”的旗帜,不仅满足了国内军火商的出口需求,还达到了控制中东局势的目的,成为这场游戏中不折不扣的大赢家。

(二)强大的院外集团

数千年来流离失所的亡国生活使犹太人的国家危机意识和民族认知感更甚于他者。他们对于失去千年而后得以重建的祖国——以色列有着更深沉的热爱。散居海外的犹太人有三个突出特点:平均受教育水平高;对以色列忠诚度高;社会联系度高。他们自发成立了许多犹太组织,利用手中的政治、经济资源干预美国的中东政策,力求使以色列在中东的利益最大化。据美国犹太人年鉴统计,截止2003年,犹太移民在美国成立的全国性组织高达6531个。

在这些组织中,规模和影响力最大的当属著名的 “以色列院外集团联军”。美国学派的领军人物约翰◦米尔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和斯蒂芬◦沃尔特 (Stephen Walt)曾在2007年出版了《以色列院外集团和美国的对外政策》(The Israel Lobby and U.S.Foreign Policy)一书,在学界和政界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两位作者认为,如果没有亲以色列院外集团(Pro-Israel Lobby)的强势存在,美国政府对以色列的强势支持乃至美国的整体中东政策都将完全改变。[11]

著名的“犹裔美国人公共事务委员”(the American Israel Public Affairs Committee,AIPAC)是众多院外集团中的明星团队。它的前身是“美国犹太人复国主义者公共事务委员会”,至1959年更名为AIPAC,高居美国 《财富》杂志“影响美国外交政策的最有实力的院外集团”榜单的第二名。以色列前总理沙龙曾公开表示:“当人们问我怎样才能帮助以色列时,我会告诉他们,去帮助AIPAC吧”。[12]他的继任者奥尔默特同样评论道:“感谢上帝让我们拥有AIPAC——以色列在全世界最伟大的支持者和朋友”。[13]现任总理内塔尼亚胡也发表讲话称: “感谢你[AIPAC]让以色列拥有捍卫自己的权利”。[14]

再以犹太人政策委员会 (The Jewish People Policy Institute,JPPI)为例。该组织每年都斥巨资对美国两大政党进行严格的调查,以更好地监控政府的中东动向。2010年JPPI的调查结果显示,多数共和党人对以色列持同情态度,而民主党对以色列的支持率却出现明显下降——这导致奥巴马的民意支持率迅速跌至当年最低点——直至奥巴马宣布将对以色列提供史上最大军援,他的支持率才开始回升。[15]此为了使“大以色列主义”植根到下一代心中,JPPI强调“支持以色列必须从留学生抓起”(2010年以色列在美留学生高达20万人)。为此,JPPI不惜在传统最终动员之外打响了网络动员战,鼓励以色列裔游戏开发商设计政治色彩浓厚的网络游戏 (如阿以对抗)、招募著名作家对“大以色列精神”进行网络小说创作等。[16]

(三)国会的宠儿

国会对美国的外交政策有着非常关键的影响,且极易受院外集团的左右。AIPAC主席霍华德◦弗里德曼(Howard Friedman)曾透露:“AIPAC与国会的每一位工作人员会面。我们会向他们提交内容翔实、分析透辟的简报,以此让国会了解以色列面临的困难和窘境。我们要求每一位可能进入国会工作的候选人撰写他关于美以关系的 ‘立场文件’——由此我们获知该候选人对以色列的态度,以及决定是否要支持他进入国会。”[17]在以色列院外集团的不懈努力下,国会山的幕僚们或是以色列裔,或是被以色列院外集团选中的代言人,或接受了以色列的政治献金,或由于种族或宗教原因对以色列抱有天然的同情。

历史学家戴维◦拜尔里 (David Biale)在其著作《犹太人历史的能与不能》(Power and Powerlessness in Jewish His-tory)中指出:“六日战争之后,犹裔美国人组成的犹太游说团队已经成为影响美国国会的最为庞大和高效的院外集团。他们建立了遍及美国的犹太人政治活动社区,并为那些以支持以色列为宗旨的国会议员准备了巨额政治献金。”[18]经过院外集团的努力,以色列成了国会山的 “第一宠儿”。无论是1973年福特总统(Gerald Ford)对以色列的经援进行再评估的提议,还是1992年老布什总统(George HW Bush)暂停对以色列的贷款担保的命令,或者2001年小布什总统(George W.Bush)在中东地区建立独立的巴勒斯坦国的呼吁,均因国会的干预而搁浅。再以经援为例,美国对以色列不仅出手大方,而且从不迟到。下表为以色列建国以来美国对其经济援助明细表。

表1 1949-2010年美国政府对以色列的各项经济援助(单位:百万美元)

即使在美国财政状况不佳的情况下,对以色列的援助也能够在国会议案通过后的30天之内到达,而其他受援国则往往需要经过漫长的等待,并被迫接受各种不合理的“政治勒索”和 “战略敲诈”。此外,美以之间的许多军事合作也是在国会的积极推动下展开的,进行中的项目包括“魔杖”(Magic Sling/David’sSling)中程/短程反导弹系统以及“箭三”(Arrow III)高空/远程反导弹系统等。毫无疑问,控制国会就意味着掌握了制定美国外交政策的主动权,美国在中东偏袒犹太人的做法反映了国会对以色列的全力支持。

(四)入主白宫的保障

同国会山不同,美国总统并不完全受制于以色列的院外集团。他们都有独特的个人信念和政治立场,并会在特殊情况下否决国会那些过于袒护以色列的提案。但这并不意味着白宫就此站在了以色列的对立面。事实上,以色列还左右着美国总统最大的命门——总统选举。能否入主白宫,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总统候选人是否能够争取到犹裔美国人提供的竞选资金及其手中的选票。

犹裔美国人对民主党和共和党都捐献了巨额竞选资金。总统顾问、前白宫办公厅主任汉米尔顿◦乔丹 (Hamilton Jordan)在给卡特总统 (Jimmy Carter)的一份秘密备忘录中写道:“在我们的国家,哪里有巨额政治竞选筹款,哪里就有美国犹太人的身影。而且他们才是捐款的真正主力军。”[19]《华盛顿邮报》指出,犹太人对总统竞选的捐款数额超过了私人募捐总数的60%。[20]必须承认,犹太人并不是决定选举成败的惟一因素,但是任何敌视或漠视以色列的做法都将导致大量竞选资金流向其竞争对手。在选票胶着的情况下,犹裔以色列人的资金和选票将打破选战僵局,并使局面向有利于亲以色列候选人的方向发展。

在2004年的选举中,总统候选人霍华德◦迪安(Howard Dean)曾呼吁美国政府在以色列-阿拉伯对抗中采取一视同仁的态度。他的对手约瑟夫◦赖尔伯曼(Joseph Lieberman)立刻针锋相对地指出,迪安此番言论意在将以色列推下水,是极不负责任的行为;国会也随即发布了一封力透纸背的讨伐信,指责迪安企图破坏美以传统友谊,不具备成为总统的基本资格。[21]“迪安事件” 给觊觎总统宝座的候选人上了深刻的一课:在2008年大选中,候选人约翰◦爱德华兹 (John Adwards)、米特◦罗姆尼(Mitt Romney)、约翰◦麦克陈(John McCain),以及现任美国总统奥巴马(Barack Obama)等均表达了自己亲以色列的坚定立场并发布了有利以色列的施政纲领。

(五)美国选民的支持

尽管犹裔美国人实力不凡,他们在美国主体社会中仍然只是少数派,不及美国总人口的3%,远不足以支撑美-以40年来 “坚若磐石的友谊” (rock-solid friendship——奥巴马语)。在 “选民即是上帝”的美国,民众对以色列的强势支持才是美国中东政策的最强大后盾。1948年以色列建国伊始,大多数美国民众便把以色列当做 “最可靠和最亲密的盟友”。[22]对以色列的普遍同情与高度认可已经在美国形成了一股强大的社会思潮,并对政府的中东政策造成了持续的影响和压力。

2011年2月,著名的盖拉普民调组织(Gallup Poll)公布了1988年以来美国民众对以色列/巴勒斯坦的同情度,统计结果如下图所示。

不难看出,美国人民对以色列抱有的同情感始终远高于对巴勒斯坦的同情。第四次中东战争之后,阿拉伯产油国开始对美国进行石油禁运,造成了美国国内严重的通货膨胀和油气短缺。美国的铁杆盟友沙特阿拉伯还暗示说,如果美国不停止偏袒以色列的政策,石油禁运就绝不会停止。[23]据此,媒体普遍预测美国民众对以色列的好感将会“遭遇灭顶之灾”。然而1974年的民调结果显示,近30%的美国人认为阿拉伯国家才是此次危机的始作俑者,70%的民众将油荒归咎于各大石油公司,而仅有不足10%的受访者认为以色列应该对石油危机负主要责任。无独有偶,2001年 “9◦11” 恐怖袭击之后,本◦拉登 (Osama bin Laden)声称“针对美国的恐怖主义是圣战,目的是为了反抗对阿拉伯人民的压制,并迫使美国停止对以色列的支持。”[24]此番言论在美国引起了轩然大波。《纽约时报》的统计显示,高达81%的民众认为美以密切关系使美国更易成为恐怖分子攻击的目标。[25]然而,这丝毫没有影响到美国人民支持以色列的热情。根据 《华尔街日报》在袭击发生后的普查,仅有16%的受访者表示希望布什政府疏远以色列,而75%的民众认为政府应该进一步密切同以色列的关系或者至少维持现状不变。[26]

数据来源:Gallup Poll Organization,见http://www.gallup.com/poll/126155/Support-Israel-Near-Record-High.aspx

2008-2009年之交,以色列悍然发动 “铸铅行动”(Operational Cast Lead),目标直指真主党和哈马斯政权。巨大的国际舆论压力(欧盟,俄罗斯,中国等)使以色列不得不在入侵加沙3周之后单方面宣布停火,而与国际声浪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美国民众的态度。美国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re)的调查数据显示,42%的受访者认为是哈马斯导致了此次冲突,而只有12%的美国人认为以色列是战争的导火索。[27]类似的事情还发生在1982年和2006年以色列入侵黎巴嫩的战争中,当以色列在中东穷兵黩武时,多数美国民众对以色列的支持和同情不减反增。这表明在大部分美国人心中,中东持续动乱和恐怖活动蔓延的根源并不在以色列,而在由激进组织领导的穆斯林国家。其后果是,美国政府为了迎合民众的喜好背离了公平正义的国际准则,导致民族仇恨和种族冲突不断加剧,中东和平遥遥无期。

(六)美式民主的范本

建构主义者普遍认为,国家间关系的纽带是对共有观念和相同身份的追求。几十年来,美国和以色列之所以能够保持高度合作的精神,很大程度上源自他们对于彼此政治体制和执政理念的认同。正如埃巴◦阿班 (Abba Eban)所说:“美国和以色列在民主价值上是和谐的,在历史渊源里是和谐的,在精神记忆中是和谐的,在理念追求上是和谐的。”[28]在众多认同感中,“民主”是促进两国密切关系的最强粘合剂。建国之后,以色列在中东独树一帜地拉起“民主” 的大旗——三权分立、民主竞选、多党轮流执政等无一不符合美国的“民主”标准。鉴于美国有同其他所谓“民主国家”建立联盟的偏好,以色列因而成为美国在中东地区“天然的民主同盟军”。

在美国人眼中,人类对于民主和自由的渴望发乎本能。以独裁和宗教治国无异于扼杀了人民对 “天赋权利”的追求。竭力打造富足的以色列固然有物质层面的考量,但同时也意在向世人展示——民主是发展的起点,美式民主更是持久繁荣的保障。美国认为,阿拉伯国家的政体不但与“民主”相背离,还是滋生恐怖主义的温床。为了改变这种状况,有必要将 “更加科学的”政治体制引入中东这一“封闭落后且冥顽不化的地区”。由于观念具有 “辐射”效应,被阿拉伯国家环绕的以色列理所当然地成了中东的“民主辐射国”,肩负起为美式民主弘道的重任。

笔者认为,所谓“民主”只是美国统治者刻意制造的噱头,“民主和平论”也不过是学者们为迎合当局需要而发明的应景之作。以色列自建国即开始实行西式民主,却投入了“最不民主” 的苏联的怀抱。第一次中东战争期间,美国不仅对以色列施以全面禁运,还向民间团体对以色列的慈善捐助课以重税,两国关系几经沉浮才发展成为今天的“民主同盟”。因此,美国虽言在“民主”,却意在用以色列推动其他国家政变,席卷中东和北非国家的 “革命”即是一例。革命的结果是:民主未遂,内战不断,西方势力趁乱而入。所谓“民主治下的阿拉伯”,其实是“美国治下的产油国”。美国此举可谓用心良苦,但也居心险恶,世人对此皆应警钟长鸣。

三、结语

总体来看,AIFTA签订以来,以色列无论在对外出口还是国防建设方面都获益匪浅。美国对以色列的支持是由物质力量和观念力量相互建构而成的。物质层面的因素包括打造得力盟友、控制中东石油等;观念层面的因素包括对以色列的同情及对其民主制度的认同等。毋庸讳言,这种片面支持以色列的做法是盲目和有失公允的。FTA本是推动自由贸易和促进世界合作的经济机制,却沦为个别国家操纵国际政治的工具。美国成功打造了 “民主繁荣”的以色列,却造就了战乱频仍的中东。

注释:

①AIFTA建立之前,为了开拓国际市场,以色列政府设置了名目繁多的补贴项目,以支持本国出口商的国际竞争力,包括(a)出口海运补贴;(b)出口产品补贴;(c)以出口为目的的进口产品补贴;(d)中期资本货物出口贷款等。

②政府采购对保障充分就业和促进国内经济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而世界上许多国家都对政府采购有着严格的限制。当采购量高于一定数额时,政府只能购买本国商品,即“购买国货限制”(Buy National Restrictions)。上个世纪70年代以来,随着一体化的迅猛发展,原有的政府采购规定开始显露出部分弊端,成为国家间自由贸易的壁垒之一。作为WTO《政府采购协议》(Government Procurement Agreement,GPA)成员国,以及自由贸易区的积极推动者,美国国会专门针对政府采购进行了国内立法,即《贸易协定法》(Trade Agreement Act)。该法案授权美国总统解除“购买国货限制”对于GPA成员国、FTA伙伴国以及最不发达国家的合格产品的歧视,赋予这些产品与本国产品同等的市场竞争地位。见宋雅琴著:《美国国货采购制度研究》一文,《行政与法》杂志,2009年第9期.

[1]Hisham Awartani and Ephraim Kleiman,“Economic Interactions among Participants in the Middle East Peace Process,”Middle East Journal 51,no.2(1997).

[2][4]The U.S.-Israel Free Trade Agreement,http://www.ustr.gov/trade-agreements/free-trade-agreements/israel-fta.

[3]Oval Office.Remarks by President Obama and Prime Minister Netanyahu of Israel after Bilateral Meeting,May 20,2011.

[5]Top Ten Best Prospects Industry Sectors in Israel.https://www.buyusa.gov/israel/en/best-prospects.html.

[6][7]CRS Report for Congress,“Israel:Background and Relations with the United States”,available athttp://www.state.gov/,accessed at May 19,2011.

[8]JPPI.Development in the Geopolitical Arena and their Possible Implications for Israel and the Jewish People.2009-2010”,available at www.jpi.org.il,accessed at May 15,2011.

[9]President Obama.Advancing Israel’sSecurity and Supporting Peace.available at http://www.whitehouse.gov/advancing-israels-security,accessed at May 19,2011.

[10]Oval Office,“Remarks by President Obama and Prime Minister Netanyahu of Israel in Joint Press Availability”,available at http://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remarks-president-obama-and-prime-minister-netanyahu-israel-joint-press-availabilit,accessed at June 21,2011.

[11][21][28]John Mearsheimer,Stephen Walt,The Israel Lobby and U.S.Foreign Policy,New York,Farrar,Straus and Giroux.2007.p.112.p159.p172.

[12]Chicago Jewish Star,August 29-September 11,2003.

[13]To Israel with Love,Economist,August 5,2006.

[14]内塔尼亚胡在AIPAC政策年会上发表的讲话.[EB/OL].http://www.aipac.org/pc/.

[15]Sergio Della Pergola.Jewish Demographic Policies:Migration from Israel.June,2011,http://jppi.org.il/fields-of-research-and-planning/American_Jews/.

[16]Meri Kraus,Yogev Karasenty,“Arevut,Responsibility and Partnership”,2011,May,available at http://jppi.org.il/fields-ofresearch-and-planning/American_Jews/.

[17]John Walsh.AIPAC CongratulatesItself on the Slaughter in Lebanon.CounterPunch.Org,August 16,2006.

[18]David Biale.Power and Powerlessness in Jewish History.New York:Schocken Books,1986,pp186-187.

[19]Hamilton Jordan,Confidential File,Box 34,File“Foreign Policy/Domestic Politics Memo,HJ Memo,6/77,”Atlanta,Cater Library,declassified June 12,1990.

[20]Tomas B.EdsallandAlan Cooperman,“GOP Uses Remarks to Court Jews,”Washington Post,March 13,2003.

[22][26]Michael J.Koplow,“Value Judgement:Why Do Americans Support Israel?”in Security Studies,2011,pp 266-302.p294.

[23]A.F.K.Organski.The$36 Billion Bargain,Cokombia U-niversity Press,1990,pp47-48.

[24]What he said.The Australian,28 December 2001,World 7.

[25]Israel and the Palestinians.http://www.americansworld.org/digest/regional_issues/IsraelPalestinians/IsrPalest.cfm.

[27]Pew Research Centre.Modest Backing for Israel in Gaze Crisis.http://people-press.org/2009/01/13/modest-backing-for-israel-in-gaza-cris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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