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贾樟柯《世界》的叙事空间
2012-11-22翟淼淼
浅析贾樟柯《世界》的叙事空间
贾樟柯的《世界》一如既往的关注小人物的生存状态,表现出了其对小人物甚至是弱者的人文情怀。作品以世界公园为切入点,假借这个充满寓意的表面繁华绚烂实则虚假的空间,展现人们特别是外地人对外观纷繁复杂的世界的向往,更是在掩饰自身在现实中的缺失。同是描述外地人怎样去融入城市的话题,与其他民工题材的影片相比,《世界》只是对空间进行了归纳与分类,并没有针对人,在片中没有出现城市人——乡下人的划分。
贾樟柯 《世界》 叙事空间
《世界》假借了一个家庭伦理剧的故事模型,并对其进行改造而完成了对当下社会的思考。同样都是描述外地人怎样去融入城市(文明)的话题,与其他民工题材相比,《世界》只是对空间进行了归纳与分类,并没有针对人,在片中没有出现城市人——乡下人的划分。
《世界》的故事核心是世界公园的警察太生与女朋友小桃对于“性”的争执,以及小桃对于“忠诚”的追问。影片的核心动作是两个人的融合,由身体的到情感的。影片以太生与小桃的同时死亡而结束,冲突以矛盾的双方拥抱致死的方式来解决。在这条爱情的核心线索之外还有一条附线,小桃的同事——这另一对恋人的爱情。他们的命运是不断的争吵,最后结婚。同样是拥抱的结局,但两条线索因空间构成的相异命运发展也有明显的不同。
核心线索中的矛盾开始于在太生宿舍中的争执,最后的解决落在小桃朋友的新房。其中的铺垫与发展是在世界公园、旅馆这些场景之中的。两人在旅馆中的做爱的一场戏解决了两人身体的融合问题。除了旅馆之外,他们在世界公园的所有行动对于他们爱情的命运来说无关痛痒。这条线索中所有的核心的戏包括矛盾的开始与解决都构建在未经过装饰的空间之上——警察值班室破旧的小屋,朋友寒酸的新房。他们的大部分寻找与期待都是在繁华虚假的世界公园之中。
附线中的两个人物所有的争吵都发生在地下室般昏暗的空间里。他们矛盾的解决是男演员在化妆室中的自残,在女孩的面前把自己的衣服点着。整条线索都在黑暗之中,最后一场戏却跳上地面,拥有了一个明亮的空间和一个完满的结局——酒席和结婚。而太生与小桃的爱情中真正影响爱情命运的动作都没有一个和爱情一样美好的空间。
世界公园这一场景的设计其实是贾樟柯对当下中国都市环境的想象性的构建。公园、工地这两个空间的组合构成了作者意识中“城市”的概念。与此相对的是作者对“乡镇”这一空间的概括——破旧的空无一人的电影院。城市与乡镇这两个空间的建构有一个共同的性质,他们的基础都是虚构的人为的,不管是世界公园还是电影院。这两个空间在真实生活中只能代表人们消费的场所,而在本片中却是世界的全部。除了城市与乡镇之外,工地这一空间则展示了这个人为的过程,成为了城市与乡镇的过渡地带。这三部分准确的揭示出了当下中国的环境:一边带着尘土衰落,一边带着噪音扩张。
完整的世界空间构成除了这三部分之外,还有一处就是想象中的国外环境,世界公园的设计是一个对国外环境的投射,但是国外这个空间的概念更多的还是存在于剧中人物的叙述与想象之中。真正属于这个空间角色是温州女人的男朋友与小桃以前的男朋友,这两个人物分别是男女主角的与国外真实空间的最为直接的联系,也是重要的情节转折点的导火索。矛盾因小桃的朋友出国而引起;秘密因温州女人离开而被揭穿。
片中所有的抒情段落以及情感认同的戏都是在道路上完成的。太生与温州女人是在去往太原的路上认识,《乌兰巴托的夜》是在小桃与安娜回家的路上响起,二姑娘死后太生独自在宽广的公路上开车。道路是连接城市与乡镇的唯一的途径,道路的两旁则是工地上的蓝色铁皮围墙。人物的情感和整个空间捆绑在了一起。连接城市与乡镇的公路上承载着人们对于的故乡的情感。
影片中人物性格的大幅度转变是与有关友情的事件捆绑在一起的。片中关于友情的线索是在核心线索爱情之外的。它不与线索直接发生关系,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物本身。太生的转变是二姑娘的死;小桃的转变是在KTV碰见了朋友安娜。真正促成人物自省的其实是友情线索的发展,而友情的线索上都杂糅进了关于故乡的概念,对于剧中人物来说真正能够影响他们的还是对于故土的情感,在整个系统中,故乡的概念依然是最原始的动力。
而飞机则是片中人们对于去往外面世界的方式的想象,小桃在世界公园的工作就是充当空姐,但是正如小桃所说,她认识的人都没有坐过飞机,她身穿空姐的服装在虚假的飞机里感到了沉闷,之后的FLASH片段展现了小桃对于飞行的想象,但她最后还是要降落在墙壁斑驳的房间里。除电影院之外,所有北京之外的乡镇空间都只存在于人物的谈话之中。影片之中关于乡镇的话题涉及到两个地方:一个是太原,一个是温州。山西是贾樟柯的家乡,他的前三部片子都是发生在这个空间里,它与作者有更大的血缘关系;温州在中国出名的原因之一便是偷渡。两个地名之中一个是联系着故乡;一个是联系着他乡。
相对于《站台》之中的人物,他们已经,或者说他们自以为已经到达了彼岸。接下来他们所面对的问题是不得不对这里的彼岸进行思索,剧中人物一方面在消费与体验着世界的动乱,另一方面却在为这种动乱所迫,最后被逼上绝路。剧中人物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想象,而且他们却又生活在这种想象的复制品之中。小桃与太生会把世界公园当作自己家一般介绍给自己的朋友,然而他所自豪的建筑不过是其他世界的模仿而已,他们其实是与其他人一样都是这个陌生世界的游客,片中的小标题带来的诗意都是来自这种现实与另外一种现实的想象性的嫁接。
贾樟柯虽然是在假借一个故事的类型,但对其中重要元素的改写使他的电影有了不一样的面貌。片中人物的感动背后有一个由空间与思想构建的巨大的系统,他的情感不是直接与现实世界有关,你用现实的眼光不会在片中的人物身上找到他的动作的逻辑,他们因为自省而显得快乐并且忧郁着。而在类型化的大生产之中人物的自省是不需要的,推动情节的是规定了的性格。类型的工作是归纳世界上所有的人,而《世界》则是只是归纳了与自己息息相关的空间,并在这个自己建造的空间里,对自己反省,笑着哭。
10.3969/j.issn.1002-6916.2012.15.021
翟淼淼(1981 - ),女,山东淄博人,硕士,淄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人文科学系助教,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电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