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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论格雷马斯符号矩阵下的 《白鹿原》

2012-11-06郭聪修

长江师范学院学报 2012年5期
关键词:黑娃田小娥白嘉轩

郭聪修

(广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6)

□文学作品研究

简论格雷马斯符号矩阵下的 《白鹿原》

郭聪修

(广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6)

格雷马斯是法国著名结构主义语言学家,他提出了著名的 “符号矩阵”理论用以揭示复杂事物背后的丰富联系。 《白鹿原》是陈忠实的代表作,被誉为中国当代小说六十年的巅峰之作。这里主要以格雷马斯的符号矩阵理论为基础,对 《白鹿原》中围绕田小娥的几个重要人物关系进行梳理分析,揭示文本内隐的深层逻辑结构和思想内涵,使读者更好地理解和把握小说的艺术性和深刻性。

格雷马斯;符号矩阵理论; 《白鹿原》;思想内涵

陈忠实以巴尔扎克的名言 “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作为 《白鹿原》的题记,其创作意图与艺术追求可见一斑。小说以陕北小镇白鹿原作为视点,以白、鹿两家的家族纷争,人物的生命历史悲剧的毁灭来透析近代民族祸乱。“悲剧的发生都不是偶然的,都是这个民族从衰败走向复兴过程中的必然,这是一个生活演变的过程,也是历史演进的过程”[1],而 《白鹿原》也恰恰是在民族文化中寻找这种必然的悲剧因素。小说通过对家族的纷争、革命运动斗争、儒家传统文化与人性的毁灭等悲剧冲突的片段展示,对民族文化进行深刻的反思。小说人物田小娥是被塑造的最有血肉、最成功的女性,从田小娥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一个追求个性自由、反封建男权主义的牺牲者的悲剧形象。运用格雷马斯的 “符号矩阵”理论,通过对田小娥以及围绕在她身边的人物关系网的分析能更透彻地理解该小说的思想内涵和艺术追求。

一 格雷马斯的符号矩阵理论

“符号矩阵”,它的英文是 “semiotic rectangle”,所以也有人把它翻译为 “语义方阵”。“符号矩阵”是格雷马斯符号学最高成就的代表,他对叙事符号学的发展作出了重大的理论贡献。“符号矩阵”源于 “二元对立”,但 “二元对立”却过于简单了,它无法完整的描述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和事物之间的复杂关系。为此,“格雷马斯受索绪尔与雅各布逊关于二元对立的基本结构研究的影响,认为人们所接触的 ‘意义’,产生于 ‘语义素’单位之间的对立,这种对立分两组:实体与实体的对立面、实体与对实体的否定,他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扩充,提出了解释文学作品的矩阵模式。”[2]“符号矩阵”认为,任何一个角色X,都会存在着对立面,称之为反X,相对于两者而言,则有帮助者或反对者,即非X或非反X。值得提醒的是,非X项可能与X项相矛盾但不一定对立。这样,X与反X,非X和非反X构成相互对立的两项;X与非反X,反X与非X构成相互矛盾的两项;而X与非X,反X与非反X则构成两组补充的关系。这样,上述的各种关系就可以用一个 “符号矩阵”形象地表示出来,如图1所示。

图1 符号矩阵关系图

二 《白鹿原》中的人物关系与角色

《白鹿原》的故事梗概是,田小娥在父亲的包办下嫁给了郭举人为小妾。他们没有情爱可言,田小娥生活在痛苦之中,毫无幸福与自由。为了另寻生活,摆脱白嘉轩的黑娃到了郭举人家当杂工,在田小娥的诱惑和自身的本能需求下,两个人走到了一起,并一起回到了白鹿原。在白鹿原,由于田小娥的低贱身份,作为族长的白嘉轩和黑娃父亲的鹿三却并没有接纳他们,致使他们成不了合法夫妻,进而只能在众人的鄙视和仇恨下住进了窑洞里。黑娃和田小娥从最初的本能需要走向了灵与肉的融合,相濡以沫。在 “农交运动”失败后,黑娃独逃他乡。为了救黑娃以及自救,田小娥只能求助于鹿子霖。而鹿子霖为了在家族纷争中击败白嘉轩以及满足自身欲望,强行占有了田小娥,并拉白孝文下水。作为白嘉轩儿子、已成为新一代族长的白孝文经不住田小娥的诱惑,最终导致了白家的身败名裂。作为黑娃的父亲、白嘉轩的忠仆,鹿三为了捍卫白家的荣誉和为封建礼教正法,他亲自到窑洞杀害了儿媳妇田小娥。最后,鹿三也在田小娥的 “冤魂附身”下,走向了死亡。

那么,在故事中,假设人物田小娥为X,她是被压迫者的角色,那么白嘉轩就是压迫者,是反X。同为压迫田小娥的人物还有鹿三与鹿子霖,但这两者既是作为压迫者,但同时也是被作为象征着封建文化代言人白嘉轩压迫着,所以他们既是压迫者也是被压迫者,因此非X就是鹿三和鹿子霖了。还有作为田小娥 “帮手”的黑娃与白孝文,虽然他们在某种程度上讲也是压迫田小娥的,但毕竟他们是真心帮助过田小娥的,所以他们是非反X。于是我们的人物矩阵就如图2所示。

图2 《白鹿原》人物关系与角色

三 《白鹿原》中的符号矩阵

为了更透彻地分析复杂的人物关系和小说的深层内涵,根据不同人物角色的组合关系分为以下几组进行剖析。

(一)X与反X

X与反X,即田小娥与白嘉轩的关系。这是被压迫者和压迫者的角色。 “白嘉轩是中国几千年封建宗法文化造就的一个人格典型,他的身上包容了儒家传统正面和负面的丰富价值内涵。”[3]当黑娃把田小娥带回白鹿原时,他们是灵与肉融合真心相爱的,但同时他们又是被压迫的弱势群体,白嘉轩不准他们进入宗祠,不承认他们的家族地位,认为田小娥是异类,是伤风败俗的贱货。田小娥与其说是鹿三杀死的,还不如说是被白嘉轩杀死的,鹿三只不过是他实行 “卫道者”的工具罢了,所以他才是真正杀害田小娥的凶手,是肉体与灵魂的双重扼杀。在这点上,白嘉轩是虚伪的和冷酷的。他对鹿三说 “你不该杀死黑娃媳妇”,但随后他又说,“坚决不能后悔。这号人死一个死十个也不值得后悔,只不过不该由你动手”。在此,以白嘉轩作为象征的封建正道士就成了扼杀生命、漠视人性的凶手了。“在白嘉轩的僵硬和冷酷里,我们看到他的人性在封建礼教的冷水浸泡中已彻底扭曲、异化,在他精神的天平上,人性与礼教的比重是完全颠倒的。”[4]从两者所代表的力量关系中,我们就不仅仅会看到封建礼教中压迫者和被压迫者之间的浅层问题,还引发了一系列耐人寻味的更深层次的疑问:我们应该怎样审视我们的儒家文化?当道德文化、社会制度与人性产生了矛盾时,我们应该如何取舍?什么样的文化制度对人的生存处境才是理想的?弱势群体怎样才能改变自身的生存处境以及怎样才能营造一个更有利于他们生存的环境呢?

(二)X与非X

X与非X,即田小娥与鹿子霖、鹿三的关系。鹿子霖和鹿三既是封建文化中的 “帮凶”,但同时也是受害者,所以他们是非X。在家族纷争中,鹿子霖一直是被封建文化代言人白嘉轩 “压”着的。田小娥是鹿子霖为了满足其淫乱的私欲和企图在家族斗争中胜出的牺牲品。最后,田小娥是被他的公公,已被封建文化浸入骨髓的、扭曲了人性的鹿三杀害的。在鹿三看来,田小娥不是他的儿媳妇,而是败坏风俗、不知廉耻的贱货、婊子,他有 “责任”捍卫封建礼教的尊严,替天行道。作为反抗的隐义象征,鹿三是在田小娥的冤魂附身下死去的。无论是 “对着鹿乡约撒尿”,还是以臭气远扬来报复乡民,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充满女性主体意识觉醒的活生生的形象。 “田小娥的反抗大胆、直接,她‘以仅有的性武器在白鹿原上报复着、反抗着、亵渎着、肆虐着,她是传统文化的弃儿,反过来又给这文化以极大的破坏。’她按照 ‘人’的全面需要自觉地构建自己的生活,女性主体意识不断觉醒并发展。”[5]

(三)X与非反X

X与非反X,即田小娥与黑娃、白孝文的关系。黑娃、白孝文是象征人性自由的 “帮手”,传统文化的叛逆者。黑娃为了摆脱白嘉轩的控制毅然外出打杂工,这是对独立、自由的追求。黑娃带着田小娥逃回了白鹿原,追求自由的婚姻,但却不为世俗所接受,是伦理道德扼杀了人性。白孝文似乎总是和虚伪、凶残、投机主义者联系在一起的,但白孝文的诸多 “恶性”却是白嘉轩造就的。白孝文自小就被寄予新一代族长的厚望,他对传统文化的接受是被 “灌输”的,他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他的人性被压抑着。田小娥的诱惑在某种角度上是对他的人性的唤醒。他们有肉欲的自私但同时也是有情义的,在得知田小娥被害后,白孝文的表现是:“亲亲呀我来迟了”,“我一定要把凶手杀了,割下他的脑瓜来祭你!亲亲……”田小娥无论是和黑娃、鹿子霖还是白孝文,她都是只能依附男人而存在,社会生存环境不允许她有独立自主。波伏瓦在《第二性》中说,“一个人之为女人,与其说是 ‘天生’的,不如说是 ‘形成’的。没有任何心理上、生理上或经济上的定命,能决断女人在社会中的地位,而是人类文化之整体,产生出这间于男性与无性中的所谓 ‘女性’。”[6]

(四)反X与非X

反X与非X,即白嘉轩与鹿子霖、鹿三的角色。白嘉轩和鹿子霖是贯穿全书的两个主要人物,他们代表了两种人生的典型状态。如果说白嘉轩是儒家文化的人格符号,“腰”和 “脸”是他刚正秉直、谦谦君子的人格象征,那么鹿子霖就是市侩实用主义者,他阴骘、淫乱、懦弱、道貌岸然。在家族斗争中他们表面和睦,暗地里却势同水火,相互揭 “脸皮”。他们同是宗法制度的代表,但又是明争暗斗的敌人。白嘉轩与鹿三是主仆关系,鹿三视白嘉轩为人生坐标和精神偶像,在物质和精神上双重依附白嘉轩,至死效忠。如果说白嘉轩是封建礼教的 “卫道者”,那么鹿三就是其工具、执行者,他既是封建礼教的受害者,也是维护者。对于田小娥来说,这三人都是压迫者,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是复杂的。 “人既然是社会关系的总和,那么人的性格世界就不可能仅仅是某种单一的社会内容的反映。正如社会是充满矛盾的,人的性格也是充满矛盾的。”[7]

除了以上所分析的四组关系外,根据 “符号矩阵”,我们还可以对以下两组关系进行分析:反X非反X,即白嘉轩与白孝文、黑娃的关系;非X与非反X,即鹿子霖、鹿三与白孝文、黑娃的关系,鉴于篇幅关系在此不再分析。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就不再只局限于压迫者和被压迫者二元对立的浅层分析了,通过不同的角色间的考察,我们还能对 《白鹿原》中展现人性的真善美、文化与制度的关系、现代化进程等多种复杂关系进行更深刻的分析了。当然,格雷马斯符号矩阵虽不是直奔意义核心的万能公式,却为我们理解文本提供了一种新的视角——意义的存在是以关系为前提的,通过关系的对立来寻找文本深层内涵。

[1]孟小玲.《白鹿原》人物悲剧性所昭示的文化反思[J].新课程学习(中),2011,(4):176.

[2]邱云华.文学批评方法与案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183.

[3][4]张恒学.白嘉轩与鹿子霖:殊途同归的悲剧人物——《白鹿原》人物论之二[J].云梦学刊,2001,(1):76.

[5][6][法]西蒙·波伏瓦.第二性[M].舒小菲译.北京:西苑出版社,2009.98、146.

[7][英]威廉·阿契尔.剧作法[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64.67.

I206.6

A

1674-3652(2012)05-0123-03

2012-03-16

郭聪修,男,广西北海人,主要从事西方文论研究。

[责任编辑:赵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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