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美的三寸金莲

文/李晓君

凄美的三寸金莲

文/李晓君

缠足本是中国古代特有的陋习，早在上个世纪已逐渐废除，但是小脚鞋作为一种传统文化遗留物，如今却成为博物馆以及收藏家们的珍藏。三寸金莲原本是用来称赞古代缠足女子的小脚，后亦用来指代缠足鞋。缠足鞋也叫做弓鞋，至今流传下来的弓鞋数量较多，造型独特，工艺精致，成为中国古代织绣品中不可或缺、极为特殊的重要门类。

刺绣高跟小脚鞋 （水红缎地）

中国历代的古籍文献中，对女子缠足皆有不同程度的著述，我们汉族血脉的女子缠足的习俗，起源甚早，《南书·齐本纪下》记载：“齐东昏侯命人凿金莲花贴地，令潘贵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莲花也。”这大概是关于“三寸金莲”最早的记载。有实物为证的女子缠足习俗，最迟的推算应该是在宋元时期，已经有兴起了。苏东坡曾作《菩萨蛮》咏缠足曰：“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立宫样稳，并立双跌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除了文献记载，在福建福州、浙江兰溪等南宋墓的考古发掘中，都有缠足鞋出土。元代，对裹足的形状也有了明确的要求，女人的脚不仅要纤小，要缩至三寸，而且还要弓。明清时期，女子缠足之风大肆盛行，虽然清统治者一再下令禁止，但仍然屡禁不止，甚至愈演愈烈。缠足已经不仅仅是审美取向和社会风尚的问题，而成为一种社会伦理，出现了以不缠足为耻的观念，女子小脚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崇拜和追捧，脚的形状、大小成了评判女子美丑的重要标准。男人娶妻，以大脚为耻，小脚为荣。清人笔记《听雨丛谈》中写道：“以足之纤巨，重于德之美凉，否则母以为耻，夫以为辱，甚至亲串里党传为笑谈，女子低颜自觉形秽，相习成风。”

小脚女子的凄美收藏

清代女性缠足形象

清代的小脚鞋，通常鞋头尖尖，鞋底弯弯，鞋帮阔宽，有的鞋甚至还不到三寸，这正符合“脚趾要尖，脚面要瘦，脚底要弯”的审美标准。上海纺织博物馆收藏有小脚鞋数十双，其中一双彩绣蝴蝶花卉纹睡鞋，鞋长 9厘米，根高2厘米，鞋底由彩缎拼缝，包裹着木质鞋跟，鞋面是粉红色缎，五彩绣蝴蝶花卉纹，鞋帮里面缝有竹片作为支撑，黑色镶边从鞋面一直延伸至鞋尖，与鞋跟上的黑色花边交相互映，配色考究，工艺精湛。此鞋品相非常好，干净完整，没有任何穿着的痕迹，专家认为其应该是一双睡鞋。所谓睡鞋，就是缠足女子在闺房穿用的鞋子，它的主要功能是装饰和情趣，并不用来走路。

我的祖母生于1912年，自小沿袭了缠足的习俗，于是缠足女子多了一种民间称法，叫做“小脚老太”。祖母的一双小脚，虽不说“三寸金莲”，但至多不会超过五寸。小时候一直和祖母生活在一起，从不见她赤裸双脚，脚上总是有所装饰和遮掩。而睡鞋的作用，大概在于此。一方面，传统观念认为，脚是很私密的部位，不宜裸露；另一方面，被扭曲的双足，并不见得符合审美。因此装饰和遮掩很有必要，即便是在室内，即便是在睡眠时，亦需要精美鞋子的修饰。

与小脚鞋相关的收藏还有鞋跟和鞋面。高跟鞋并非现代人的发明，北京定陵出土的尖足凤头高跟鞋，鞋底后部装有4厘米至5厘米高的长圆底跟，以丝绸裱裹。“三寸金莲”即使小至三寸，亦不乏高跟者。鞋跟通常为木质，再用丝绸裱裹，既硬挺，不易变形，又比较能够承受重量。也可见以织物浆裱纳缝的厚鞋底，但一般不称之为高跟。有趣的是，在收藏过程中，还可见一种专门与小脚鞋套穿的可脱卸的鞋跟。通常为圆形或是半圆形，木质，以织物包裹，有的上面还有绣花图案，跟上有半圆形的鞋帮，并缝有系带或纽襻。穿着时，套在小脚鞋外面，用系带系好扣紧。这种鞋跟只在场合需要时穿着，随时可以脱卸，精致实用，又非常方便。从这小小的鞋跟上，不仅可以看到古代织绣品的精湛技艺，而且反映出古人的智慧和趣味。

可脱卸的鞋跟

彩绣蝴蝶花卉纹睡鞋 （粉红缎地）

尖头平底小脚鞋（黑色缎地）

可脱卸的鞋跟属于成品，而另一类藏品鞋面则是半成品。清代的小脚鞋基本上都是绣花鞋，刺绣工艺是必不可少的。常见一些蝴蝶花卉纹，水草纹，或是吉祥纹样，图案形状通常是狭长的弧形，两边对称。鞋面这种比较私人的小件，常常是闺阁女子亲自刺绣，寄托着女性的才情，所以绣工以精细者居多，因而更具收藏价值。

三寸金莲是不是童鞋

这是一个在向人展示和介绍“三寸金莲”时，常会遇到的问题。鞋子那么小，鞋头那么尖，你怎么能分辨出它不是儿童穿用的鞋子？这时候我总是拿出几双童鞋，放在一起对比。实物是最好的证据，提问者看到不同的鞋子，通常会自然领悟。另一类证据是图像，晚清时期已有照片流传，缠足女子的鞋子之小，鞋头之尖，清晰可见。

如果真要分辨小脚鞋与童鞋的区别，我想最主要的在于鞋型。童鞋虽小，但是鞋型完全符合脚的形状，从足跟到脚趾，自然而和谐。但缠足女子穿用的小脚鞋则是违背自然彻底扭曲的鞋型，鞋跟处尚显宽大，但鞋身和鞋尖则骤然缩减，完全不适合正常的足型。此外，童鞋上的装饰和纹样讲究童趣，比如虎头鞋、猫头鞋，比如碎花纹样、蝴蝶纹样。而女性的小脚鞋则更讲究情趣，造型和纹样都更显成熟。

八旗女子穿用的马蹄底鞋

绣折枝花纹鞋面

满人穿不穿小脚鞋

八旗女子向来没有缠足的习俗。清人入关以后，曾多次颁布禁令，禁止女性缠足。虽然这些禁令对汉族女子有所松弛，但是对于满族女子来说，却是坚不可摧的祖训。没有确切的文字记载，满族女子缠足和穿用小脚鞋。同时，从图像资料来看，无论是宫廷画像，还是晚清时期的照片，满族女子都以天足示人。但是，清人笔记《清稗类钞》中写道：“（嘉庆帝时）镶黄旗汉军应选绣女，内缠足女者竟至十九人。”可见，入关后的满人，还是有效仿汉人缠足的，清朝皇帝三番五次下诏禁止缠足也说明了这一点。汉族女子的三寸金莲、凌波微步，至少对部分满人产生了相当的诱惑，以小脚为美的社会风尚，同样渗透了满人的审美观念。

不得不提的是满族女子穿用的马蹄底鞋，又称花盆底鞋，其适用于天足，鞋底以木为之，在鞋底中部，竖起高高的马蹄形鞋底。有学者认为这种鞋子兴起于清中期，并和当时满族女子追崇缠足时尚有关。底高，便可显得足小，马蹄底鞋可以对天足大脚起到遮掩和修饰的作用。

编辑：沈海晨 mapwow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