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资本对农户参加用水户协会意愿的影响分析

万生新，李世平

0 引言

20世纪90年代，在世界银行和其他国际组织的推动下，我国在大中型灌区开始推行参与式灌溉管理，传统的村级集体水资源管理制度逐步被农民用水户协会（WUA）所替代，并逐渐成为小型农田水利设施管理体制改革的一种重要形式。经过近20年的发展，我国已有30个省区市不同程度地开展了用水户参与灌溉管理的改革，组建农民用水户协会两万多个，管理灌溉面积近一亿亩，参与农民达6000多万人[1]。虽然农民用水户协会在灌溉渠系维护、提高灌溉效率方面发挥着积极作用，但由于改革具有自上而下的特征，因而很多改革都流于形式[2]，影响了农民用水户参与协会管理的积极性和主动性。本文在前人的研究基础上，基于一手调查资料，运用Probit二元选择模型，对农民用水户参与协会的意愿进行实证研究，并重点讨论社会资本因素的影响作用，为农民用水户协会的发展提供理论支持。

1 案例及数据来源

1.1 研究案例选择

陕西省宝鸡峡灌区是全国十大灌区之一，地处内陆干旱和半干旱区，以农业灌溉为主，灌溉面积近300万亩，作物以小麦、玉米以及苹果为主，是陕西省重要的粮油果菜基地和名副其实的“三秦第一大粮仓”。宝鸡峡灌区是我国灌区中实施参与式灌溉管理（PIM）和灌溉管理权转移（IMT）的典型灌区之一。2003～2008年，结合世界银行中低产改造项目，在末级渠系管理体制上引进参与式灌溉管理，以渠系为边界，建立农民用水户协会，先后组建段级农民用水户协会38个，注册登记26个，涉及斗渠733条，设施面积78.8万亩。从农民用水户协会的运行情况来看，运行绩效存在很大差异，有的协会运行良好，而有的协会则面临着解散的困境。因此，如何提高用水户的参与程度，使协会更好地承担起末级渠系的管护责任和农业、农村发展的重任成为政府部门和学者关注的焦点问题。

1.2 数据来源及搜集

根据研究需要，本研究的数据收集采用问卷调查的方式，问卷设计内容包括用水户基本信息、用水户社会资本、用水户灌溉绩效、用水户协会运行规范以及用水户协会组织结构健全度等五个方面的基本问题。调查日期为2011年7～8月份，选取陕西省宝鸡峡灌区已经注册的26个农民用水户协会，通过发放问卷，面对面访谈，对256个用水户进行入户调查，从而保证了问卷信息的可靠性和真实性。

本文将用水户分类两类，一类是用水户协会会员，问卷数为229份，另一类是属于灌溉受益范围，但不是协会会员，问卷数为27份。对非用水户协会会员的问卷调查以及数据搜集有利于我们了解影响其不参与协会的影响因素。

2 研究假设及实证分析模型

2.1 影响农民用水户参与意愿因素分析

本文将影响用水户参与意愿的因素分为以下四类：

(1)农民用水户社会资本维度。在社会资本维度划分上，根据Tsai和Ghoshal（1998）的研究，本文将用水户社会资本分为结构维度、关系维度和认知维度。结构维度社会资本是协会中正式的行为规范和准则，用于解决集体行动中的搭便车行为，主要有协会灌溉水价等信息的透明度、协会领导人产生方式、协会是否有明确的偷水惩罚机制、协会和水利主管部门的关系是否透明。关系维度社会资本是协会内部成员之间的信任合作关系，主要有用水户对大部分村民的信任程度、对协会领导人的信任度、用水户和协会负责人的关系。认知维度社会资本是用水户对协会的作用和可持续发展能力的认识，用协会在组织灌溉、提高收入水平方面是否有积极作用来衡量。

(2)农民用水户个人及其家庭特征。个人特征包括用水户性别、年龄、文化程度、是否当过干部；家庭特征主要包括用水户家庭收入水平和农业收入占家庭收入的比例。一般来说，年龄越大、家庭收入水平越低，参与的意愿越强，因为他们希望通过加入协会寻求更多的帮助；而文化程度越高以及当过干部的用水户往往具有较强的民主意识和参与意识，参与协会的意愿较强。

(3)农民用水户的生产特征。主要包括用水户家庭可灌溉耕地面积、灌溉成本和渠系的完好率三个变量。我们假定，家庭可灌溉面积越大，用水户参与协会的意愿越强；灌溉成本越高、渠系完好率越低，用水户参与意愿越低。

(4)农民用水户所在协会的组织结构特征。由于我国目前大部分农民用水户协会是在世界银行以及政府部门推动下建立的，是一种自上而下的制度变迁，导致用水户组织结构不完善，影响到用水户参与协会管理的积极性。基于此，本文将组织结构指标纳入参与意愿模型中，主要有协会组织结构健全度、协会规范化程度、协会的专业化程度。

2.2 模型设定及变量说明

根据以上影响参与意愿因素的分析，运用Probit二元选择模型分析用水户参与意愿。将用水户是否为协会会员设为因变量y，用水户不是协会会员时，y=0，当用水户是协会会员时，y=1。模型设定如下：

其中，yi为用水户加入协会的意愿，用是否是会员表示，wuik代表第i个用水户的个人及家庭特征：性别（wu1）、年龄（wu2）、文化程度(wu3)、是否当过干部（wu4）、用水户家庭收入水平（wu5）、农业收入占家庭收入的比例(wu6)；irril代表第i个用水户的生产特征：可灌溉耕地面积（irr1）、灌溉水费占农业生产费用的比例（irr2）、渠系的完好度（irr3）；s trim代表第i个用水户对协会的组织结构完善程度的认知度：协会组织结构健全度（s tr1）、协会规范化程度(s tr2)、协会的专业化程度(s tr3)、会员能否经常行使建议权(s tr4)；β0，βj，βk，βl，βm为待估参数，u为残差；scij代表第i个用水户社会资本存量水平，本文对社会资本采用加权赋值的方法，各维度社会资本指标计算公式如下：

sc1表示结构维度社会资本，α1为灌溉水价等信息的透明度，α2为偷水者是否会受到惩罚，α3为协会和水利主管部门的关系透明度；sc2表示关系维度社会资本，α4为用水户对村民的信任度，α5为用水户对协会领导人的信任度，α6为用水户和协会负责人关系的密切程度；sc3表示认知维度社会资本，α7为协会在提高灌溉效率和农民收入水平中起多大作用。各指标根据强度从弱到强依次赋值1、2、3、4、5。

3 实证模型估计结果及分析

3.1 用水户社会资本人群分布特征分析

首先采用多元线性回归方法对各维度社会资本在用水户中的分布情况进行分析，见表1。分析结果表明，结构维度社会资本中，不同性别、年龄、是否当过干部以及农业收入占家庭收入的比重这四个指标，在用水户人群分布中存在差异（其差异有统计学显著性）。也就是说，与女性、老年人、普通百姓、低收入用水户相比，男性、年轻人（回归系数为负值）、干部、农业收入比重高的农户拥有的结构维度社会资本存量相对较高。

关系维度社会资本中，是否当过干部、家庭收入水平以及农业收入所占比重在人群分布中具有统计学意义上的显著性。与普通百姓和低收入水平农户相比，干部和高收入水平用水户拥有的关系维度社会资本存量较高。

认知维度社会资本中，只有农业收入占家庭收入比重在人群分布中具有统计学意义上的显著性。表明农业收入所占比重大的用水户认知维度社会资本存量较高，这是由于用水户对协会的认知程度取决于农户对灌溉用水的需求量以及从灌溉中所获得的收益大小，收益越大，参与协会运行的积极性越高。

表1 用水户社会资本分布特征及分析结果

3.2 基于Probit二元选择模型用水户参与意愿分析

在以上分析的基础上，运用EViews6.0软件对因变量和解释变量进行Probit二元选择模型分析，结果见表2。从对数似然值、Fadden R2和LR统计量看,模型整体效果较好。根据模型结果,可将影响用水户参与意愿的因素归纳如下：

(1)社会资本维度对用水户参与意愿的影响分析。

结构维度社会资本对用水户参与意愿没有显著影响，但回归系数为负值，具有经济学上的研究意义，即目前的用水户协会在灌溉水价等信息上不够透明，偷水者仍然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协会领导人和政府部门关系过于密切，不能代表用水户的利益，因此，只有在协会完善水价信息和惩罚机制的情况下才愿意加入协会。

关系维度社会资本是影响用水户参与协会意愿的主要因素，具有统计学意义上的显著性，即用水户之间的信任程度越高，加入协会的意愿越强；对协会领导人信任度越高、关系越密切，加入协会的意愿越强。这是由于，在广大农村，村庄基本上是属于封闭、内聚、紧密的共同体[15]，各种信息的传播主要依靠农户之间高频率的社会互动实现。因此，用水户加入协会的意愿更容易受其所拥有社会网络关系的影响。

认知维度社会资本是影响用水户参与意愿的另一个主要因素。协会在提高收入水平中的作用越大，用水户参与意愿越强。回归系数为正，表明宝鸡峡灌区农民用水户协会在提高灌溉效率，提高农民收入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从这个角度来讲，认知维度社会资本能使用水户看到这种管理体制的好处，有利于调动农民参与协会的积极性。

(2)非社会资本因素对用水户参与意愿的影响分析。

在用水户个人及家庭特征变量中，是否当过干部和农业收入占家庭收入的比重对用水户参与意愿有显著影响，回归系数为正。与普通群众相比，当过干部的用水户更能积极参与用水户协会的管理，说明在广大农村，村干部属于精英人物，他们的参与对灌溉管理制度的改革以及协会的发展无疑起到了关键作用；农业收入占家庭收入的比重越大，为改善其灌溉条件，提高农业收入，用水户参与协会的意愿越强；用水户性别、年龄和文化程度对用水户参与意愿的影响不具有统计的显著性，说明农民用水户协会的功能主要体现在农业生产上，其所承担的诸如提高农村妇女参与度和农民的文化教育水平方面的社会功能相对较弱。

在用水户生产特征变量中，只有家庭可灌溉面积对参与意愿有显著影响，即随着可灌溉面的增加，农户对农业水资源的依赖度越高，参与的意愿越强。灌溉水费所占生产费用的比重、渠系完好率对参与意愿没有显著影响，说明协会在降低用水户农业灌溉成本方面的效果不明显，因此，应加快推进农业水价综合改革，降低农民水费支出。

在协会组织结构变量中，协会专业化程度对参与意愿有显著影响，即协会专业化程度越高，用水户参与意愿越强；协会组织结构健全度、规范化程度和协会成员建议权三个变量对参与意愿无显著影响，说明协会需要进一步完善其组织结构，鼓励用水户的积极参与。

表2 农户参与协会意愿的Probit二元选择模型估计结果

4 研究结论及建议

本文以社会资本为研究视角，对社会资本维度进行分类，并以2011年陕西省宝鸡峡灌区229个农民用水户协会会员和27个非用水户协会会员的实地调查为研究数据，运用Probit二元选择模型，分析了影响农民用水户参与协会的意愿及影响因素。研究结果显示：用水户参与协会的意愿受关系维度社会资本、认知维度社会资本、是否当过干部、农业收入占家庭收入的比重、家庭可灌溉面积以及协会专业化程度等因素的影响，并受这些影响因素的变化而不断变化。在以上研究的基础上，提出以下几点建议：

(1)投资社会资本，提高用水户参与积极性。协会是培育成员之间以及协会内部社会资本的重要土壤，首先，通过建立有效的信息沟通机制，鼓励用水户参与协会的各种活动，加强成员之间的信任、交流和合作以提高协会成员参与的积极性；其次，加强协会的规范化建设。协会成员之间的普遍信任是建立在正式的规章制度之上，如果没有正式的行为准则和规范，协会成员的集体行动将变得困难并且会降低其发生的可能性，因此，应积极完善协会的选举制度、水价信息公开制度以及奖惩制度，完善用水户参与协会的方式和方法；最后，加强宣传，使用水户能充分认识到协会在农业发展以及提高农民的民主参与意识中的作用，增强成员对协会的认同度。

(2)重视精英人物的作用，关注弱势农户的参与。研究结果显示，当过干部的用水户民主意识和参与意识要高于普通群众，因此，一方面要继续发挥精英人物在协会发展中的模范带头作用，另一方面，要更多地关注和支持农村妇女、老年人、文盲、半文盲以及贫困农户参与的积极性，使协会切实承担起发展农业生产以及贫困人口脱贫、减贫的任务，真正成为农民自己的自治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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