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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均GDP 1万美元发展期的国际经验及浙江策略

2012-09-14聂献忠

观察与思考 2012年8期
关键词:中速浙江

□ 聂献忠

人均GDP 1万美元发展期的国际经验及浙江策略

□ 聂献忠

近年来,浙江经济增速逐步回落。综合来看,目前出现的经济增长放缓,不仅仅是宏观紧缩政策下,短期的周期性回落,而且还是反映经济中长期增长潜力的下降,实际上也是转型发展取得一定进展的正常的综合反映。我们对未来经济运行的基本判断是,今后几年乃至十几年浙江经济增速渐慢将是大概率,这意味着经济增长阶段进入转换期。

一、增长转换期发展的主要特征与国际经验

从日本、韩国的经验看,一旦潜在增长率下台阶,扩张性政策并不能拉高增长速度,反而会刺激泡沫经济,积累新的风险。因此,从中长期看,浙江要保持经济较快增长,已经不是短期宏观经济政策和外延式增长所能解决的,必须从体制、机制等方面入手,通过改革的实质性推进,在有效防控风险的同时,加快增长动力从要素投入为主向创新驱动为主的转变。

1.高速转入中速增长是普遍规律

(1)长期高速增长后转入中速增长是国际普遍的发展规律。从国际经验与发展趋势看,不少国家或地区在跨越人均GDP6000美元的门槛后,都由“高速增长阶段”进入“中速增长阶段”,成功追赶型国家在高速增长期后增长率递减也是一个规律性现象。二战以后,日本、韩国、德国,以及中国台湾等成功追赶型的经济体,都曾经历二三十年的高增长阶段,在人均GDP达到6000-10000美元左右时,几乎无一例外地出现增长速度的回落,回落幅度在30%-40%,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入中速增长阶段,如20世纪60年代中期的德国,70年代初期的日本,90年代后期的韩国等,表现出很强的规律性。在这一特征明显的增长转换期发展,浙江将不可避免地面对诸多规律性难题,而是否能够成功度过“中等收入陷阱”,将长期考验政府部门智慧。

(2)高速转入中速增长是经济转型的内在反映。受房地产调控政策、货币紧缩政策等影响,投资拉动型增长显现出后劲不足。同时,劳动力成本的上升,以及引入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发展理念后, 要素低成本优势进一步削弱。在要素成本上升的同时,若技术进步不足以有效提升劳动生产率,高速增长也就成为难题。从社会消费看,如果剔除物价上涨因素,实际消费增长率仍然偏低。居民消费意愿依然不强、消费热点与消费信心也明显不足。2012年转型压力将继续增大,落后产能将加快淘汰,而新兴产业体系则需要一定的培育期才能见效,因此不可能对经济增速的大幅回升寄予过高的期望。由于内生增长动力减弱与外需增长不确定性因素增多,我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是,在经历30多年的高增长和全国领先优势后,浙江经济在转型初期将进入增长速度渐减的时间窗口。

2.中速增长期转型发展的国际经验

现代化发展到一定程度,社会风险将随之增多,管理重大社会风险与保持经济良性增长变得更为复杂而重要。当前,可能面临的社会风险主要包括征地拆迁、环境受损、贫富差距、劳资关系、干群矛盾、农民失地以及食品、药品的质量安全事故等。在这一特定时期,往往一件偶发性事件就有可能引发一场群体性事件,影响社会稳定。

(1)“社会进步与公正发展”优先。在人均GDP达到1万美元,经济社会发展进入后工业化社会后,相关国家与地区都非常重视社会公共产品与公共服务制度建设。韩国1989年实现全民医保,公共医疗保险的参保人数稳步增长,覆盖率从1989年的90.39%上升到2007年的98.69%(其余人口由医疗救助提供保障)。目前,韩国政府正在建立社会保障制度方面的“韩国式福利经济模式”构想。

1995年台湾地区的全民健保制度全面实施,1999年的覆盖率达到95.46%。台湾地区的各项社会保险均由政府(劳工保险是劳保局)直接掌管,而且法律规定,保险制度的最终财政责任也在政府。相反,拉美国家在人均GDP达到一定水平后,往往因为经济社会不公而出现社会不稳和社会危机,导致其无法成功跨越1万美元的发展阶段。

沿海地区人均GDP在一两年内即将达到1万美元,经济开始迈向现代化,但社会建设与社会进步远远没有现代化,物质建设的首要性仍是地方政府考虑的重头,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之间的失衡现象仍较普遍。经济社会发展的不均衡性,容易引发各类社会矛盾乃至促使矛盾激化。

(2)“扩大内需和提升生活品质” 优先。台湾地区上世纪90年代受内外环境综合作用,由高速转入中速增长。日本、韩国进入中速增长也是国际危机环境发生巨大变化所致。它们通过合理选择内需市场转向、着重提高城市化质量,获得了稳定的中速增长,成功度过“中等收入陷阱”。其中,由于中等收入阶层的消费重点集中于价格不菲的教育投资、商品房和私家车等方面,其消费行为和消费观念具有明显的示范效应。因此,日本、韩国都非常重视扩大中等收入阶层比重,拉动内需,不断建立并完善一系列财政政策、货币政策、教育政策、社会保障政策、收入分配政策、城市化政策和产业政策,促进群体消费。

(3)“地区稳定与和谐发展”优先。在中速增长阶段,如果贸然采取一些措施试图恢复过去的高增长水平,将会适得其反,如上世纪80年代日本政府曾做过这样的努力,不仅没有提高速度,而且引发了严重的资产泡沫。日本与韩国的发展经验表明,由高速进入中速增长阶段期后,增长的不确定性和脆弱性增加,内外因素冲击很容易导致短期内的大幅下滑。与国际市场联系相当密切的浙江等沿海省份,更需要对这些可能出现的风险保持警惕。上世纪70年代末期,面对经济增长快速变动、社会转型步伐不断加快的环境,日本加强引导,协调各种复杂矛盾和利益的挑战,以税收政策、社会保障等综合手段,加强以“控制外部性和增进社会和谐度”为目标的干预政策,推进和谐社会发展。其经验值得借鉴。

二、浙江保持中速增长具有多重支撑

在“十二五”乃至更长时期内,浙江经济保持中速增长有必要,也有可能。对此我们不仅需要改革的智慧与勇气,更需要坚定信心,把稳定中速增长与调结构有机结合起来,互相促进。

1.中速增长是社会进步的重要支撑。浙江发展需要相对较高的经济增长速度, 以加速社会进步的进程。总体上看, 不论是制度建设、 科技文化建设、 教育发展,还是社会风气的培养, 都需要一定的发展速度加以支撑。如果能将这样的速度保持一二十年,浙江将会避开不同类型的“中等收入陷阱”,成功跨入人均GDP2万美元到3万美元的高收入社会,并成功实现基本现代化。这是我们下一步应当努力追求的目标。如果浙江能在中速增长期保持和提高稳定程度,发展前景将是乐观的。

2.制度改革为中速增长提供生产力空间。以往市场化改革的进展,集中表现在初级生产要素的市场化上,例如消费品市场、生产资料市场的放开和成长,农村劳动力向非农产业和城市的流动等。“十二五”乃至更长时期内,如果能按预期在政府管治、社会建设等领域深化改革,并进一步推进在人才、技术、金融、教育、医疗、文化等中高级要素的改革,将为中速增长释放一定的生产力空间。浙江东部地区改革重在海洋经济示范区与新区建设,中部重在城市群发展、产业转移示范区以及科学发展和谐建设,西部地区要在生态建设与林权改革等方面探索发展。当前,浙江根据各地实际,已经陆续出台诸多综合改革试点等国家战略,也将为中速增长提供一定的保障。目前,国家与各级地方政府正在着力推动加快中高级生产要素的市场化,这方面改革的跨度和难度虽然很大,但溢出效益明显。

3.城市化进程仍有巨大的增长空间。目前,浙江已进入工业化中后期,城市化却方兴未艾,距离发达国家仍有15-20个百分点左右的上升空间。浙西地区城市化空间则更为广阔,有效借鉴沿海地区城市化发展的成功经验模式,避免问题与教训,更有利于提升城市化的质量和增长动力。从国际经验看,沿海城市发展,如果能在人均1万美元水平上保持增速的“自然平稳回落”,而不是剧烈下滑,那就可能顺利度过工业化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通过提高城市化水平和质量来求得经济社会均衡发展的阶段。可以说,今后的发展要和更大范围、更高质量和更加均衡的城市化联系在一起,与城市化相关联的投资会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

三、抛弃高增长预期和思维定势,实现中速转型发展

今后浙江经济“换档减速”,转入以8%为中轴的中速增长通道,是具有稳定基础的。对此,需要我们科学认识,切实抛弃过去的高增长预期和思维定势。由高速增长转入中速增长,意味着增长动力由低成本要素驱动、效率驱动与制度驱动向创新驱动的转变。这种转变需要以进一步深化改革作为支撑。

1.切实加快体制突破,释放内在增长动力。2012年乃至“十二五”期间,浙江要努力在体制改革方面率先取得突破,包括尽可能实现户籍全放开,实现城乡土地、房产与物权的等值化进程,释放内需动力。其一要消除对农民工的就业歧视,创造条件让尽可能多的外来务工人员(或“半城市化人员”)成为完整意义上的“市民”或完整意义上的本地“居民”。要允许那些已经在城市长期就业和居住的外来务工人员及其家庭成员,在自愿基础上获得所在城市的市民身份,享受与城市其他居民同样的教育、医疗、住房与社会保障服务。其二要进一步开放市场,降低准入门槛,包括在部分对民营经济存在限制性的互联网准入、电信与宽带、广电网络以及政府设施建设等行业领域,打破垄断,鼓励竞争。对垄断行业和领域,不仅要放宽准入限制,支持和促进各种所有制企业公平竞争,还要鼓励自主创业,健全对中小企业的支持体系。要切实推进金融创新试验改革,激发民间投资热情,健全支持民营企业和中小企业发展的政策和服务体系,从而通过以金融、信息服务和物流为代表的现代服务业改革深化,来吸纳更多的民间资本,为浙江中速增长提供动力。

2.完善公共服务体系,推进城乡均衡发展。中速增长的实现与稳定,将会更大程度地依赖社会与服务进程的推进。首先,是要完善医疗卫生体系、合理均衡地布局卫生医疗资源。包括改革医疗卫生服务体制,促进医疗资源合理配置,加强公共卫生服务体系建设,倡导健康的生活方式,有效降低“老龄化”分担成本。其次,是要赋予人人公平受教育的机会。促进城乡基础教育资源等均衡配置,采取多种措施,提升城市教育均衡化水平、提高乡村教育资源水平,防止素质和能力差异在代际之间传递。此外,要以扶持来提升相对弱势群体或次级消费群体的生存发展能力和消费水平,不仅要把贫困阶层纳入普惠的养老、医疗、住房等社会保障制度之中,还要加强职业教育,特别是对农民工的培训,加强实习、培训基地建设及职业教育专职教师的培养,完善职业教育的政府补贴机制,重点提高职业教育对农民工培训的实际效果,提高农民工的就业和创业能力。

3.建立健全创业创新制度,打造“创业创新大国”。在浙江相继出台的海洋经济示范区等战略项目建设中,需要建立健全开放性的、综合性的市场服务体系,吸纳更多具有强大竞争力的大企业大集团以及更多富有热情的个人投资者,使之成为浙江引领“十二五”乃至下个十年、保持中速增长的区域龙头,成为浙江创新创业的战略高地。在此过程中,各级政府与部门需要大力完善个人创业扶持政策,充分发挥创业促进就业的倍增效应、创业促进创新的带动效应。其次,积极建立支持创新的现代金融体系。鼓励和引导金融机构加快建立支持创新活动的专业信贷管理制度、专业金融机构、专项激励考核机制和差别化的监管政策,积极推进知识产权质押融资等金融创新,多方面拓宽创新活动的市场化融资渠道,积极发挥多层次资本市场的融资功能。此外,要深化政府职能改革,改善政府服务。尤其是要改进政府支持创新的政策,重点实行需求激励,在供给方面,避免撒胡椒面式的补贴办法,着力支持新产业、新技术供应链瓶颈环节的突破,发挥竞争对创新的推动作用,重点奖励竞争优胜者。

4.加快中高级要素市场化改革,提升企业全球资源配置能力。当前,浙江在诸多生产性、消费性产品生产方面,不仅是制造中心、销售中心,还是巨大的消费中心,对外资源依赖程度显著上升。随着经济的发展和市场的拓展,浙江经济对世界资源的依赖程度将更加严重,但我们尚不具备美国那样的全球资源配置能力,甚至与韩国所拥有的中高级要素也还有很大距离。目前浙江众多地方产业集群虽然占有“世界工厂”一席地位,但在全球价值链上的实际获益程度并不大。况且随着成本的显著上升,这些劳动密集型产业如果不能及时转型升级、不能取得稳定的外部资源供给,不仅难以保全在既有价值链上的利益,还有可能因“价值洼地”而失去更多的订单。

5.推进金融试验区创新改革,为中速增长提供强力支撑。从日本的经验看,民间资本是平衡外资的重要力量,也是政府力量的有益补充。同时,它又是吸纳大量就业、扩大消费的强有力支撑。日本成功的经验之一,就在于民间资本紧密结合,形成以综合商社为核心、有众多行业大型企业组合、以现代企业制度组织起来并实行相互持股而横向联合的企业集团,这些日本大财团往往拥有自身主体银行,成为国家金融体系的重要组成。浙江沿海地区民间金融丰富,有效化解或容纳资本的渠道较少,所以才形成“温州炒房团”、“棉花团”等短期炒家,但同时中小企业对资本的需求没有萎缩,这又为温州、江苏和内蒙古鄂尔多斯等地的“高利贷”提供生存土壤,为“跑路”埋下祸根。当前,温州正在建立“金融创新试验区”。笔者认为,借鉴温州金融改革实践经验,应加快改革、打破垄断、强化竞争,可尝试允许浙江各类有实力、有条件的法人独资或合作成立小规模开发银行,但要加强规范、要加强监管。

作者聂献忠,男,浙江省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杭州 310007)。

责任编辑:凌 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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