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华二胡左手演奏技法改革

许叶蓁

刘天华（1895-1932）是中国二胡学派的开创者和奠基人，作曲家、音乐教育家。刘天华先生为我国二胡乃至整个民族器乐的发展作出了杰出的贡献。他在借鉴其他乐器演奏技法的基础上发展了二胡的演奏技法，推进了二胡艺术的发展。

一、确立左手演奏方法

（一）改变按弦方法

传统二胡演奏采用指面按弦，即用左手指指面和第一关节按压琴弦。这种指面按弦法对演奏中低音区及慢板乐段较为合适，并能够很方便地演奏各种传统技法，如江南丝竹左手的“透”、“左”、“勾”、“带”、“滑”等，但因缺少弹性和精确度，对于快速乐句和高音区细微音准位置控制就会显得困难重重。刘天华在自己的教学实践中改革了这一按弦方式，采用指尖按弦。这种大胆的革新使得运指更为灵活和富有精确性，增强了对于快速乐句以及高把位音准的控制能力。同时，这种指尖按弦的演奏方法要求左手第一关节呈自然弯曲状态，使二胡演奏有了“滚揉”的可能，即通过调整手指第一关节的弯曲程度进行揉弦。这种新的按指方式因其更方便准确地掌握音准，美化乐音，大大提高了二胡演奏的艺术表现力。

（二）确立把位

在刘天华先生所处的年代，二胡主要作为伴奏或合奏中的乐器使用，受当时演奏技术的制约，演奏往往只在上把位进行，遇到更高的音可用低八度来代替，更低的音则用高八度代替，很少换把以及使用高把位演奏。这种演奏无法扩展音域。

刘天华根据我国传统音乐音调和旋法的特点，设立了二胡的把位，把原先常用一个把位的状况扩展到五个把位，即上把、中把、下把、最下把、次最下把。因我国的传统音乐主要采用首调记谱法，主音和属音往往是旋律的骨干音。因此他将各个把位的转换安排在了旋律调性的1音和5音上。例如在1 5弦（D调）的演奏中，上把换成中把位时定位在1音上，换到下把从5音开始，最下把又从1音开始，次最下把的定位从5音开始。用这种设定来演奏我国民间传统音乐感觉到非常合适、自如贴切。

因为把位的确立，使得刘天华创作二胡作品使用的音域能突破到20多度。例如他创作于1928年的《空山鸟语》和1932年的《独弦操》都使用五个把位演奏。在当时尚未使用钢丝弦的情况下，这已经达到了二胡乐器的极限。这种大胆的创作和尝试，在二胡曲中尚无先例,也为二胡这一乐器的创作和演奏开拓了广阔的天地。

在换把技法的训练上，刘天华专门编写了8首二胡换把练习曲，即练习37－44，并在异指换把训练时提倡使用首滑指这种换把方式,以期在最大程度上减少换把滑音，使换把演奏可以更连贯、干净。在如今的二胡演奏中，这种换把方式得到了广泛的运用。

二、发展左手演奏技巧

（一）创造性的使用同音轮指

同音轮指就是使用不同的手指来演奏相同的乐音。在二胡独奏曲《空山鸟语》中，刘天华使用了一整段的同音轮指，非常独特和新颖，表现了林鸟争鸣的情景。同音轮指是二胡演奏技巧上的又一重大突破，拓宽了二胡原有的表现力，推动了技巧的创新与发展。

谱例：

（二）使用远距离滑音

滑音是拉弦乐器的一种重要表现手段，传统江南丝竹二胡往往使用小三度之内的近距离滑音，最常用小二度上滑音和回转滑音［1］。在刘天华的二胡作品中，就出现了七、八度甚至超出八度的远距离大滑音。例如独奏曲《空山鸟语》充分运用和发挥了远距离的上下滑音模拟鸟鸣，形象的描绘出空山中此起彼伏鸟鸣声的生动画面，勾勒出深山不见人、但闻鸟语声的深邃意境，在演奏技法的突破和音乐形象的表达上取得了极大的成功。例：

（三）大量使用自然泛音

泛音（Overtone）在声学和音乐中，指一个声音中除了基频外其他频率的音（见维基百科）。泛音的音色通透明亮。最常用的泛音位置是在空弦高八度的位置，即弦长1/2处按指，发出的实际音高比空弦高八度。在刘天华二胡曲《闲居吟》中一共使用了28个泛音。几乎在全曲每个乐句和乐段的结尾，都有泛音出现，其中还多次出现了同度、8度实音与泛音的对比，另有快速泛音连奏。这些泛音的使用，更好地表达了该曲愉悦怡然的感情色彩。

三、对左手技法的分析

刘天华对左手技法的改革融合了 “外来潮流”与“本国固有的精粹”。这种改革不仅使二胡的演奏面目焕然一新，又能与我国传统音乐文化自然融为一体。

首先，在基本演奏方法上，刘天华借鉴了小提琴的演奏方法。二胡与小提琴虽同是弓弦类乐器，但小提琴一向在独奏舞台上光彩绽放，而传统二胡仅作为伴奏乐器出现。这与二胡左手演奏方法单一是有一定关系的。鉴于此，刘天华对二胡左手基本演奏按弦方法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动。改革后的二胡按弦方式与小提琴的按弦手法一致，都是在手指自然弯曲的状态下，使用指尖按压琴弦。在换把技法的训练上，刘天华提倡使用首滑指，即先以同指换把的动作离开原先的把位，再以另一手指快速在另一把位按出另一个音来［2］。这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减少换把滑音，使得换把完成得更连贯、干净。这种换把方式与小提琴对换把的要求也是一致的。

其次，在演奏技巧的使用上，刘天华吸收了我国传统乐器经典的演奏技法。例如雷琴擅长模仿，往往使用各种大音程滑奏，能将各种戏曲唱腔、各种动物的鸣叫模仿得惟妙惟肖模仿。刘天华《空山鸟语》中使用远距离大滑音模拟的手法与雷琴的演奏有异曲同工之妙，体现了刘天华对雷琴演奏技法的借鉴和吸收。值得赞叹的是，他虽借鉴了雷琴演奏的优势，却突破了其单纯模仿的局限，是将模拟转为意境化的音乐陈述，在启发人丰富想象的基础上给人以身临其境的感受，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又例如泛音原本是古琴、琵琶等弹拨乐器中经常使用的技巧，在之前的二胡演奏中较少使用过。刘天华先生认为在弦乐器“散、按、泛”三声中，以泛音最为清越，若弃而不用未免可惜。因此，刘天华将泛音首次引用到他的二胡作品中。二胡独奏曲《闲居吟》中的泛音显然是他借鉴了古琴的手法写成，格调新颖，是一个非常成功的例子。

四、结语

刘天华先生立足传统，借鉴外来，他对西洋和传统技法的学习不是简单顶礼膜拜式的抄袭，而是总体性的把握、超越与发展，让我们鲜明地感到不仅有“本国固有的精粹”，又兼有“外来的潮流”。他将中西乐器的演奏方法有机地融为一体，确立和发展了二胡的左手演奏技法，大大提高了二胡的艺术表现力。他在左手技法改革中所表现出的中西调和的思想及取得的成功，对我们进一步发展二胡演奏艺术，探索民族音乐的发展之路，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

[1]周皓.江南丝竹的二胡演奏艺术简介[A].中国二胡名曲荟萃[M].上海：上海音乐图书出版社，1998 ：504.

[2]卡尔·弗莱什.小提琴演奏艺术（第一分册）》[M].北京：音乐出版社，1960：52-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