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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的情感特点刍议

2012-08-15甄强

关键词:唐诗诗人诗歌

甄强

(淮阴工学院 人文学院,江苏 淮安 223003)

唐诗的情感特点刍议

甄强

(淮阴工学院 人文学院,江苏 淮安 223003)

诗歌是情感表达的艺术,情感是诗歌创作的内驱力。唐诗的情感既是人类情感的逻辑发展和显现,又有着鲜明的个性特征。时代性、人民性和阶级性是唐诗情感的主要特点,也是熏染一代又一代读者的主要因素之一。

唐诗;情感;时代性;人民性;阶级性

诗歌是情感表达的艺术,情感是诗歌创作的内驱力,也是创作主体在诗歌中对自己心灵的剖析。没有丰富勃发、源源不断的情感,人类就永远走不出愚昧落后的洪荒时代。情感是一股无坚不摧的浪潮,化作不可阻挡的力量,推动着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使人类从野蛮的原始社会走向文明的乐园。唐诗①的情感,正是人类情感的逻辑发展和显现,它既有人类历史进步中不断凝聚的文化情结,又有时代赋予的个性特征。全面立体而又深刻地展示唐人的情感世界,是唐诗内容的主要特色之一。以下,笔者将从四个方面来讨论唐诗的情感特点。

一、情感的时代性

情感是人的精神活动的产物。精神的表现,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是共性与个性的统一。共性,体现了人的情感的一般形态,它包含不同民族、不同语言、不同历史阶段人的精神的基本内核,如对山川风物的喜爱,对阶级剥削和压迫的反抗,对自由平等的追求等。这些情感在人类发展史上的不同民族、不同民族的不同时代均有不同程度的表现。个性,是共性在一定时期里集中表现的特殊形态,是区别于其它时期情感的关键。情感的个性与共性的紧密结合,才能真正突出情感的时代性。

唐诗情感的时代性,既表现在对前代情感表达的继承上,又突出了自己的特点。他们尽情地抒发属于自己时代所特有的丰富多彩的情感,在中国文学的情感史上留下了动人的乐章。

初唐时,开国君主李渊李世民父子及其大小群臣,文韬武略,励精图治,内兴文学,外定武功,采取一系列有利于社会全面发展的政策措施,顺应封建社会发展的基本趋势,使社会经济文化呈现出积极向上的景象。盛唐时,这种蓬勃发展的气象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诗人满怀喜悦的豪情,投笔从戎,希望在硝烟弥漫的边地建功立业,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如果说,“中原初逐鹿,投笔事戎轩。纵横计不就,慷慨志犹存。……岂不惮艰险,深怀国士恩。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魏征《述怀》)将为国赴难的慷慨义举还留有君臣相遇的感恩戴德的话,那么,魏征之后的诗人则将博取功名和报国杀敌对举,希望在保卫国家的鏖战中建立赫赫战功。“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岑参《送李副使赴碛西官军》)临别赠语,希望友人立功沙场,名垂青史,这实际上也是诗人自己的宏愿。在诗人看来,横戈拥戟,气贯长虹,方显英雄本色。“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王昌龄《从军行》)“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西驰丁零塞,北上单于台。”(陈子昂《感遇》)“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莫遣只轮归海窟,仍留一箭定天山。”(李益《塞下曲》)“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祖咏《望蓟门》)表现出对誓死杀敌的无限向往,“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高适《燕歌行》)“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王维《少年行》)“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戴叔伦《塞上曲》)表达了视死如归,坦然自得,奋不顾身的英雄气概和豪迈气魄。在临窗苦读与醉卧沙场的抉择中,诗人是“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杨炯《从军行》)李贺更是认为不能让美好的青春年华在寻章摘句的文字游戏中消磨殆尽:“寻章摘句老雕虫,晓月当帘挂玉弓。不见年年辽海上,文章何处哭秋风。”(李贺《南园十三·六》)不管这些诗人是否都有投笔从戎的经历,但至少表明立功边陲已成为时代的需要和风尚,边塞诗也成为诗人抒写意气纵横的边地生活的主要方式之一,体现了时代的特色。

边塞诗是吹奏这种壮阔纵恣情调的最好的号角。同样,在这种历史的氛围中,月白风轻,碧水青山下的牧歌情味,却又选择山水田园诗来表达。

滥觞于六朝“陶谢”的山水田园诗,其恬淡安逸的品质,使人油然升腾起回归自然的情愫。如果说初唐的王绩还没有完全脱离掉社会动乱不息给诗人心头笼罩的阴影,体现出那个时代发生巨大嬗变时诗人心灵的震荡的话,那么,王维、孟浩然以及围绕在他们身边并接踵而来的其他诗人们,将对帝国和时代的盛赞融入对山水风光的描绘和田园理趣的再现中。自然美、田园美、生活美凝结成诗人的自豪感、荣誉感,激发出他们巨大的艺术创造力,使他们在更广阔的境界上透视出时代宏伟的气象和高昂的精神。尽管诗人中特定个体的某些精神层面与时代稍有不合,如王维晚年以诵佛为能事在诗中参悟佛理,但这并未损坏他在山水田园诗中所开拓的博大的精神境界。诗歌是时代精神的映射,所以“王孟”诸人的诗歌体现了对现实的执着和由此而来的对自然的爱恋。“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孟浩然《过故人庄》)青山映郭,菜园飘香,主人与我促膝相谈,举杯畅饮,显得无拘无束,自然畅快。诗人用素淡的笔,写出了主人性情的淳朴,田园风光的淳静,农家生活的淳美,表现出诗人由衷的喜爱。在其他诗人的笔下同样也表达了这种至诚的情感:“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王维《山居秋暝》)“既念生子孙,方思广田圃。闲时相顾笑,喜悦好禾黍。”(储光曦《田家杂兴》)等等,对农家生活和乡村之景都流露出无比羡慕之情。诗人笔下的田园风光和生活图景,极大限度地体现出封建社会制度的历史进步性,是中国自然经济高度发达时物质与精神完美结合的表现,是恬静安谧充满诗情画意的牧歌。这种美好的生活永远是现实与理想的结合,既能使诗人们脚踏实地尽情享受这种生活所带来的畅快和甜蜜,又能使他们从这种生活的感情出发,积极用世,追求理想,表现出豪迈雄壮的气魄。在具体的描写中,有洞庭湖的烟波浩渺,浊浪滔天“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孟浩然《望洞庭湖赠张丞相》)。亦有汉江的雄浑壮阔“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王维《汉江临泛》)诗人选择这些宽阔高远的画面,目的之一就是要把时代的伟大精神和个人充沛的情感表达出来,这些景象正是这种情感的最好坐标。

虽然王孟诸人的山水田园诗也偶尔流露出悲观厌世的消极情绪,但这种矛盾的精神人格正是时代变化的直接反映。它表明盛唐之时,既是封建经济文化发展的黄金时期,也是各种危机日益集中的时期。王孟等人正是用山水田园诗抒发这个时代深厚多色的情感,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因而他们的诗歌才赢得后人广泛的传诵。中唐的刘禹锡、柳宗元等人的山水诗,也是盛唐精神流变的结果,表现了他们革新失败后的苦闷、愤恨和倔强。尽管盛唐精神逐渐消歇,但使他们引以为豪的是,他们毕竟处于大唐帝国的时代,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又促使他们担当起历史的重任,力挽狂澜于既倒。所以,他们的诗作同样也抒发了最炽热的情感而令人爱不释手。

综上所论,边塞诗和山水田园诗在唐代诗人的笔下最充分展现了时代的精神气象,而成为一代诗歌重要的艺术流派。宋代以来此类诗歌虽也不乏上乘之作,之所以没能产生如唐代边塞、山水田园诗歌那样激动人心的艺术力量,原因之一是因为没有唐代诗人那种与时代相统一的积极健康、昂扬奋进的精神,更没有那爆发式的充塞天地的时代情感能震撼诗人的灵魂。总之,情感抒发的时代性,是唐诗绚丽千古的重要因素。

二、情感的人民性

人民作为一个历史概念,在一定的历史时期从量化的角度来看应该指最广大的人们。他们默默无闻地劳动生活在朴实的大地上,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创造着社会的文明与财富,推动着社会的发展。而在封建社会里,人们则是指那些与地主阶级对立的人们。他们在地主阶级的压迫剥削之下,沦为社会的牛马,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诗歌情感的人民性,首先表现在诗人对劳动人民命运的关注和同情。唐代诗人群体中,很多诗人入仕前都有过不同程度的艰难生活的磨砺,体验过劳动人民的甘苦,对劳苦大众的痛苦生活有一定的了解。当诗人落职归隐时,这种人生经历更能激发起他们与人民同气相应的情感。即使身居显位,出于维护封建统治的需要或者个人正直善良的品性,他们的笔下也流淌着人民的情思。“诗圣”杜甫,在万方多难、穷愁潦倒的一生中,始终忧念民生的疾苦。“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关心民瘼胜于关心自己的生命,在“幼子饥已卒”的情况下,首先想到的是“生常免租税,名不逮征伐……默思失业徒,因念远戍卒。”当破烂的茅屋被猛烈的寒风席卷时,他又在内心深处默默地祝愿“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现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因此,杜甫的诗是广泛地反映了人民的痛苦生活。“三吏”、“三别”如一组形象生动的画像,具体地再现了广大人民的痛楚。同时,诗人在《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中又尖锐地指出劳动人民受地主阶级剥削的残酷现实:“彤庭所分帛,本自寒女出,鞭挞其夫家,聚敛贡城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杜甫的诗歌凝聚着作者对劳动人民深情的泪水。

元结等人高举杜诗创作的旗帜,引杜甫为同调。他的《贫妇词》写贫妇在官府欺压下的痛苦心情,《去乡悲》写人民背井离乡的逃荒生活,《农臣怨》写农民在灾荒年月的哭诉无门。戴叔伦的《女耕田行》叙写安史之乱后农村荒芜凄凉的景象。中唐诗人白居易要求诗歌“为民”而作,“但伤民病痛。”《新乐府》五十首、《秦中吟》十首是“篇篇无空文,句句必尽规”,有组织地为民而发。《观刈麦》写“家田输税尽”而拾穗充饥的贫苦农妇。《采地黄者》反映农民牛马一样的生活:“嗷嗷万族中,惟农最苦辛!”张籍的《野老歌》写出了农民的艰辛,王建的《水夫谣》写出了纤夫的痛苦,柳宗元的《田家》描绘了农民输尽赋税后的一贫如洗。晚唐的皮日休、聂夷中、杜荀鹤继承中唐新乐府运动的精神,其诗全面反映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劳动人民的贫苦生活,表达了诗人对人民的同情和关心。

诗歌的人民性,还表现在对劳动人民的高尚情操的赞颂。“君今往死地,沉痛迫中肠。誓欲随君去,形势反苍黄。勿为新婚念,努力事戎行!妇人在军中,兵气恐不扬。”(杜甫《新婚别》)一位新婚的女子,在欢聚与别离之间进行痛苦的抉择。在千思万虑之后,她毅然忍痛割爱,鼓励丈夫志在疆场,英勇杀敌。这一选择并非对爱情生活的抛弃和动摇,而是更高意义上的执着专注。“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刘禹锡《竹枝词》)其纯乎口语的诗句,表现了青年男女自由相悦的情景。它没有贵族阶级为金钱地位所毒化的虚假和造作,也没有传统礼教郎才女貌的扭合,而是男女情爱的自然暴发和真实流露。在封建剥削阶级压迫下的人民处于极度贫困的时期,这种情爱也许带有青涩的况味,但对劳动者来说,却是极其甜蜜幸福的。它表达了劳动者对自由的无限向往,对幸福爱情和婚姻的不懈追求。

作为社会主体的劳动人民,理应成为诗歌表现的主要对象。唐代诗歌情感的人民性,极大地丰富了唐诗的思想内容,提高了唐诗的思想品位。总之,正是唐代诗人开掘出那个时代相对应的丰富多样的情感,唐诗才成为情感世界的宝库而永不失其迷人的光辉。

三、情感的阶级性

阶级,是人们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中,由于所处的地位不同和对生产资料关系的不同所形成的集团。阶级性,表现为在有阶级的社会里人的思想意识所必有的阶级特性。情感的阶级性,首先表现为具有某个阶级的情感倾向,然后表现为阶级的感情行为。在阶级社会里,个体的情感最主要表现为阶级情感。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里,以儒家学说为基础的封建思想始终占主导地位,影响和规定着历代士人的价值标杆。这种思想既有保守落后的一面,又有合理进步的一面,多元地统一于一体,而以其腐朽专制为主导。所以,它深受历代统治者所青睐。生活在封建社会里的士人们,他们的意识也必然打上这种思想的多层色彩,跳不出这种思想的怪圈,表现出较强的封建性和局限性,诗歌情感的血脉里也自然流动着封建社会阶级性的因子。

唐代的建立,结束魏晋以来长期割据战乱的历史。尽管唐之前有隋朝的短暂统一,但隋统治者毕竟没有从根本上使隋朝走上健康发展的道路,而在农民起义的浪潮中彻底覆灭。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唐王朝的统治者认真总结历史教训,采取了一系列较为宽松的政策措施,促进了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科学的全面发展和空前繁荣。然而,不论怎样,阶级的本性决定了唐王朝封建统治的特性——它所有比较开明的政策措施都是为巩固其长久的统治服务的,目的是剥削和压迫人民,这是无可讳言的。不过,唐代统治者并没有像历史上的暴君那样实行最严酷的压榨,惨无人道的剥削,更多地考虑到人民的基本要求,当然这样说也只是宏观鸟瞰而已,并不排除在具体历史阶段中封建统治阶级残酷性的本质体现。因此,在唐代几百年的漫长史中,既有繁盛期,也有衰败黑暗期。总之,这种不定的变换正是它固有的阶级本性所决定的,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结果。唐代诗歌情感的社会性,一定程度上正是这种阶级性的反映。

国家的统一与安定,是社会发展的根本保障和先决条件。在唐代,爱国主义精神首先表现为维护和捍卫国家的统一,为国杀敌。其次,才谈得上为国效力的其它方面。在封建社会里,忠君与爱国是分不开的,国家是阶级压迫的工具。因而,封建社会里爱国主义精神却又不可避免地蒙上一层阴影。唐代边塞诗中闪耀着动人的爱国主义光辉,它充分展示了唐人英勇顽强、卫国捐躯的精神风貌,但诗中也反映了统治者实行民族压迫的暴行:“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李颀《古从军行》)唐王朝发动的对南诏的战争,更是惨绝人寰。据载:“天宝十载四月,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讨南诏,大败于泸南。时仲通将兵八万,……军大败,士卒死者六万人,仲通仅以身免。”②真是“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杜甫《古从军行》)战争,使无数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特别是盛唐后期,最高统治者蓄意发动战争,滥用武力,一些将帅也不恤士卒,战争的性质明显变为阶级压迫。遭受战争之苦的是胡汉两地最广大的人民,他们从根本上痛恨战争。“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朽。”(曹松《己亥岁》)众多士兵的鲜血染红了将军的缨带,自己却成了他乡的冤魂。唐代边塞诗中这一负面情结贯穿始终,因而唐统治者发动的系列战争,客观上促进了祖国的统一和民族的融合,但其目的,也是从根本上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满足自己穷奢极欲的生活需要,对人民进行长期的政治压迫和经济剥削。

封建社会的知识分子,从小就接受儒家“修齐治平”的正统教育,他们一旦踏上仕途,冠冕在身,难免不为统治阶级奉献自己的聪明才智。因为封建社会的固有劣性迫使他们不得不走上这条狭窄的人生道路;否则,他们就得归隐山林。所以,当他们春风得意之时,在能巩固封建统治的前提下,也能用批判的眼光揭露现实弊端,告诫统治者以史为鉴,励精图治。杜甫是“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其政治行为和诗歌创作是使唐代统治者像尧舜一样贤德英明,从而使天下长久平安。韩愈从维护封建统治的“道统”出发,更是不遗余力地以死谏诤,力排佛老,“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希望通过挽救日渐衰落的封建纲常,重振社稷,延续李唐王朝的封建统治。白居易说得更直白,“为君、为臣、为民、为物、为事而作,不为文而作也。”③“惟歌生民病,愿得天子知。”(《寄唐生》)他认为诗歌创作就是要让君主晓谕民生,了解社会,洞察历史,然后从中总结出治国安民之术。杜甫、韩愈、白居易的诗中都非常虔诚地道出了这种为君分忧的思想。柳宗元、刘禹锡积极参加王叔文集团的政治革新运动,是他们眼见唐王朝腐朽至极后的激进行为,但因触犯当朝权贵的利益而遭革职外放。他们借诗歌抒发了自己不被理解支持的痛苦,牢骚中蕴含着对当政者的严厉指责。但实际上,他们并不想推翻唐王朝的统治,希望封建统治者克制私欲,减轻对人民的剥削和压迫。同样,李商隐身陷党祸之中不能自拔,抑郁寡欢,但其咏史诗也表达了他对时局的看法,尽管忍辱负重,且不失对唐统治者的赤子之心,根本目的是希望统治者从声色犬马中醒悟过来,有所作为。

总之,要从根本上铲除封建制度,无论从情感上还是从心理上,他们都是无法接受的。他们也不可能深刻认识到封建制度的腐朽性顽固性,认识到封建制度的存在是导致政治黑暗、民生凋敝的根本原因。更有意味的是,一旦以君王为代表的朝廷易主,他们又用全身心的力量和热情为灭亡的王朝孤注一掷,以示忠诚和顽强。黄巢起义以摧枯拉朽之力,雷霆万钧之势,给唐王朝以沉重打击。腐败透顶的李唐王朝结束了几百年的专制统治,而晚唐诗人司空图,在朱温代唐后竟不能接受眼前残酷的现实,不食而死。韦庄目睹黄巢起义军波澜壮阔的气势,写成长篇叙事诗《秦妇吟》,对进入长安的起义军大肆污蔑和嘲笑,咒骂他们是“狐精”、“鼠魅”、“凶徒”、“贼”,对起义军所杀的公卿贵族表示深切同情。这都表现了他们自己的阶级立场和政治态度。

在阶级社会里,诗人的创作总是要打上时代的烙印,呈现出鲜明的阶级情感。特别是在中国这样一个封建思想极为浓厚的国度里,作为封建统治基础的儒家思想,无不浸润着诗人的思想感情,而这种以儒家精神为核心的封建思想又规范着诗人的思想行为。这样,他们的有些诗歌就不可避免地抹上封建色彩。所以,唐代诗歌的某些情感,也无不具有封建性和阶级性。

注 释:

① 本文所涉唐诗选自萧涤非主编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年出版的《唐诗鉴赏辞典》和周勋初主编江苏古籍出版社1990年出版的《唐诗大辞典》。

②司马光:《资治通鉴·唐纪》二百一十六卷。

③ 郭兴良,周建忠:《中国文学史》(上),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年第29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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