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人传统的现代书写——评蒋勋功的 《花儿不只为春开》
2012-08-15欧卫军
欧卫军
在当前的文艺界,活跃着一支由公务员组成的写作队伍。这支队伍的成员大多是普通的公务员,当然也不乏一些身居要职的官员。他们一般是业余写作,为与专业的作家相区分,笔者不妨将他们称为 “官场知识分子”。
首先要说明,我用官场知识分子这个概念,并没有特别的意识形态方面的用意,并不是要有意与 “民间知识分子”相对立。知识分子这个词在很多西方理论家心目中有很神圣的地位,它常常被用来指称那些在文化的公共领域中担当与承载整个社会的正义与良知的人物,尤其强调其非官方的、民间的和非商业化的色彩。“官方知识分子”在这些西方理论家的眼中是一个贬义词。我在这里用 “官场知识分子”不侧重其褒贬意味,仅仅用以表明作者的特殊的身份——一个写杂文的公务员或者说一个当官的文人。“学而优则仕”,在我们的文化传统中,读书人、文人很多都是要走进官场的。然而,像屈原、司马迁、范仲淹、杜甫、王安石、欧阳修、苏东坡等等,世人注意到的往往是他们的文艺上的名声,关注他们的文人身份,而很少注意到,这些人其实大小都是个官。而我们古代文化的主流,正是由这些官场上的、想上官场的或者离开了官场的文人们书写的,他们都是我所指称的 “官场知识分子”。
“官场知识分子”们开创了一个什么样的传统呢?英国哲学家罗素在比较中西方文化上的差异时,对中西方的官员被罢免之后的行为作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对比:“……当一名希腊政治家被驱逐时,他就率领一批流亡者攻打他本国的城市。当一名中国官员被免职时,他就隐居山林,作诗描写乡间生活的乐趣。因此,希腊文明自我毁灭,而中国文明只能为外力所亡。”(罗素 《论教育》)
这里,罗素注意到中国古代的官员们的做法对中国文化传统延续的重大作用:通过把现实的矛盾以及个人的欲望转化为一唱三叹的优美的艺术形式,从而避免了文化的毁灭。其实,罗素只是看到了中国古代的官场知识分子的品质的一个方面,即退守自然,回归心灵的精神家园的一面,但在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灵魂中还有积极进取建功立业的另一面。概括起来说,中国官场知识分子的精神传统就是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读了蒋勋功先生的杂文,我觉得他的杂文的精神特色就是对这种优良的士人传统的继承,这体现在以下两方面。
一方面,在 《“民意”也可以 “被”》、《假如“不随地吐痰”也要宣誓》 《乌鸦证明猪不黑》等一系列杂文中,蒋勋功对现实生活中的各种假、丑、恶现象进行了猛烈的批判,对普通民众的生活给予了深切的关注。作为一个文人,他甚至毫不忌讳自己的官员身份。在 《花儿不只为春开》的 《后记》中,他写道:“记得出版第三本书的时候,就想用 《衙斋卧听》这个名字。出版社的同志建议说,这个书名有点官味,有点高高在上。于是另外用了书名。但第四本还是用上了。我觉得,身处 ‘衙斋’,并不说明什么,关键是你得‘听’,听取民间的声音,关心群众的喜怒哀乐,尽己所能去为他们做一些事。”这是对自己的政治追求的直接表露。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古代知识分子的这种积极进取的政治激情,同样也在蒋勋功的身上涌动着、澎湃着。
另一方面,在 《赏心只是三二枝》、 《把心事交给清风》、《要想慢些不容易》等一系列作品中,作者又表达出了回归自然、退守精神家园的淡泊名利的心境。例如在 《挑柴不起放山里》一文中,作者写道: “那名贵的花可以争奇斗艳,出尽风头,而路边小草的绿同样点缀春天……明智的放弃是快乐,豁达的淡泊是享受。”又比如在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文中有这样的句子: “到了 ‘自在’的境界,就 ‘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波澜不兴,宠辱不惊,心如止水,一切顺乎自然,不为所动。安详、淡定、超脱、释然。如同站在泰山顶上,群山尽在一览之中。”在追名逐利的浮躁的当下社会,蒋勋功杂文的这种超脱与坦然,无疑会给喧哗与骚动的现代人的心灵带来一缕缕的清风。
这两方面就构成了蒋勋功杂文创作的精神特色,这实际上也是他为官乃至做人的本色。在当前我们的公务员队伍中,专业化、技术化的官员越来越多,从行政的科学性与效率性来说,这当然是一个好的现象。但是在专业化、技术化的趋势下,官员们如果不加强自身的人文素养,就会出现片面追求经济效益,片面追求个人政绩而不择手段的现象,甚至做出很多伤害普通老百姓的利益的事情来,从而偏离了执政的目的是 ‘为民’这个人文根本。蒋勋功以他的杂文创作继承和发扬了古代官员的文人传统和人文精神,是古代士人传统的现代书写。针对当前公务员队伍中很多官员人文素养缺失的现状,我们呼唤出现更多的蒋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