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测的季节 神秘的水——论《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两大物象

郑 青

(湖北理工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北黄石 435003）

莫测的季节 神秘的水
——论《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两大物象

郑 青

(湖北理工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北黄石 435003）

文章从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季节”与“水”这两个物象的象征意义入手，探讨小说主人公盖茨比传奇而又悲情的一生。通过分析这两大物象发现，小说中的诸多细节都影射了幻灭、死亡与涤罪，预示了盖茨比的命运与结局。

《了不起的盖茨》;季节;水;象征;死亡

“象征是用具体接近整体借有限通向无限的特殊语汇，象征可以是天地宇宙、日月星辰，也可以是一片风景、一个物件、一个语词;象征是写实的也是写意的，是经验的更是超验的。写实意味着它是本身所是的东西，它是现实的可经验的。超验意味着它又不是本身所是的东西，因为它是指向无限的。”［1］159在象征的世界里，每一个事物，每一个词语，即使再普通都包含着丰富的涵义。《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许多物象或具体形象都被赋予了某种特殊含义和文学意味，具有明显的象征意义。这些象征既是对读者洞察力的一种考验，也可以引导读者深入了解作品的内涵，让读者与主人公共同体验命运的作弄和人生的残酷。本文将对《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季节”和“水”这两大物象的象征意义进行剖析。

一、季节的象征意义

加拿大学者N．弗莱在1957年出版的著作《批评的剖析》中，将喜剧、传奇、悲剧、反讽分别对应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并进行了详细的分析［2］163－239。同时，他把“文学的主题划分为四个基本模式:黎明—春天—诞生;日午—夏天—胜利;日落—秋天—死亡;黑暗—冬天—毁灭。”［1］87盖茨比的故事则主要以夏、秋两季为背景，这两个季节奠定了小说的基调。

(一)夏日 —— 传奇与胜利的象征

故事从阳光明媚的夏日开始。叙述者尼克“觉得生命随着夏天的来临又重新开始了”［3］6。在对花园、草坪、阳光、风等一系列景物的描写中，一个蓬勃之夏展现在了读者眼前。而这些都预示着一位富有传奇色彩的大人物将带着他引以为傲的成功出现在世人面前，一段与他有关的故事也将逐步展开。主人公从一个为生计奔波的庄稼人的儿子——杰姆斯·盖兹到名义上继承了可观遗赠的杰伊·盖茨比，他从一个一文不名、穷困落魄的退伍军人华丽转身成为坐拥海景公馆的百万富翁，这种成长经历本身就是一个传奇。对那些到盖茨比家参加宴会的人来说，主人的身份与来历都蒙着一层浪漫而神秘的面纱，这足以引起他们无限的遐想，尽管其中包含着恶意的猜测、不怀好意的探究与汤姆之流的鄙夷。而众人眼中有着浓重传奇色彩的盖茨比，在那个夏天也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梦之中。这个梦无疑是他为自己与黛西构筑的理想天堂。这种幻想的力量在夜晚更是被无限的放大。“当太阳沉睡时人体内巨大的欲望便会苏醒。”［2］159可盖茨比编织的梦越是绚烂，越是令人心驰神往，就越表现出了他对现实的焦虑不安和毫无把握。尽管在那个夏日他如愿见到了他的心上人黛西;尽管在那个夏季的最后一天，也是最热的一天，他几乎抓住了那个梦。遗憾的是，汤姆无情地击碎了他的梦，使他与美梦失之交臂，与唾手可得的胜利擦肩而过。一切都化为乌有，梦终究是梦，夏日传奇将沦为秋日悲剧。

(二)秋天 ——悲剧与死亡的象征

正如尼克所说，“你不能重温旧梦的”［3］111。从盖茨比与黛西重逢的那一刻起，盖茨比心中为他俩勾画的美好未来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事实是，黛西从未想过要为他舍弃她已经拥有的金钱、地位以及带给她这一切的汤姆。她不过是向往盖茨比的巨额财富。当她从汤姆口中知道盖茨比不体面的发迹史后，她迅速掐灭了心中那一丝胡思乱想，毫不迟疑地回到了汤姆的阵营。而盖茨比怀揣着一个已死的梦，沦为了黛西开车撞死人后的替罪羊，死在了那个树叶飘落、秋意渐起的季节里。这是盖茨比无法逃脱的宿命。他对此心知肚明并坦然承受。其实对盖茨比而言，死亡是最好的结局;与其在死去的梦中痛苦地挣扎，不如用肉体的死亡换取精神的超脱。

通观整部小说，秋天意义象征的死亡，还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第一，美梦的死亡。在车祸发生后，盖茨比在黛西窗下苦守了一夜。在这毫无希望的守候过后，天气骤变，空气中已有秋意，而他对爱情的坚信也开始有所动摇。事实上，他心里很清楚，他与黛西曾经的纯洁乐园已无法重建，两人的美好过往亦不可重来。这从他不确信黛西会打电话给他这件事上可以看出来，如尼克所述的那样，“盖茨比本人并不相信会有电话来的，而且他也许已经无所谓了”［3］162。这些表明了主人公的美梦已死，死在了盛夏过后的初秋。第二，自由的死亡。在5年前一个秋天的夜晚，当盖茨比决定把自己的终身奉献给黛西以及她所代表的物质与财富的刹那，他已经放弃了天堂、放弃了自由。“他的心灵就再也不会像上帝的心灵一样自由驰骋了。”［3］112第三，爱情的死亡。同样是在一个寒冷的秋日，由于盖茨比要去海外打仗，他与黛西达到顶点的爱恋便戛然而止。那短短一个月的纯洁爱情，终究经不住外界的压力与时间的考验，也抵不过金钱与地位的巨大诱惑，如昙花般转瞬即逝。尽管黛西不是心甘情愿放弃爱情，但在财富和身份面前，爱情唯有被扼死在心中。其实，盖茨比回国后去路易斯维尔重温过去单纯美好的时光时，也隐隐意识到了他与黛西之间纯真的爱情早已在那个秋日悄然死去了，只是他自己不甘心、不想放手而已。

夏、秋这两个季节贯穿了整部小说，很好地体现了故事和主人公的传奇色彩与悲剧性。在季节的变换中，可以体会到人生的跌宕起伏与命运的莫测无常。

二、水的象征意义

除季节外，另一个物象——水，在小说中也有着丰富而深刻的象征意义，烘托了主人公的悲情人生。

“水这种极普通的物质养育了人类的生命，也孕育了人类的古老文明。”［1］29水的象征意义有多种，“造物的神秘;出生—死亡—复活;涤罪与救赎;孕育与生长。”［4］161水可以以多种形态出现，比如雨、泉、河、海等。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水多次出现，与主人公的人生与命运息息相关，下面将逐一进行阐述。

(一)苏必利尔湖 ——重生之水

在小说的第6章，有一段对盖茨比过往的描述。在这段描述中可知，盖茨比原名杰姆斯·盖兹，是一个以干杂事维持生计的普通庄稼人的儿子。尽管他内心构想着自己远大的前程，极其渴望实现梦想并取得成功，但现实道路布满了荆棘与挫折。直到在苏必利尔湖，他与科迪相遇之后，他的命运之舵才有了新的方向，他的事业之门才缓缓开启。在那一刻，杰姆斯·盖兹已死，取而代之的是获得重生的“上帝的儿子”——杰伊·盖茨比。苏必利尔湖犹如重生之水，使主人公有了新的身份地位。从此以后，盖茨比便献身于他心目中的理想形象，在人世间挣扎着追求他的幻梦。

(二)雨 ——幻灭与涤罪之水

“水是生命之源，而在许多国家里水是靠下雨提供的。没有雨蔬菜会干枯，人畜会焦渴而亡。”［5］65这充分表明了人类对雨的渴求与依赖。然而，“雨不仅仅作为生命的符号积淀于原型世界，久雨不绝、洪水泛滥也曾给人类灾难性的记忆。……因此原始神话中既有祈雨的巫术，也有止雨的宗教性礼节。如果说祈雨中的雨意味着拯救与希望的话，那么止雨模式则表现出雨的另一种意义:绝望与幻灭。”［1］123同时，蒙蒙细雨，似真非真，如梦如幻，喻示一种朦胧的、可望不可及的相思爱恋之情。

小说的第5章着重描写了盖茨比与黛西5年之后的重逢。在这个对盖茨比来说紧张而又兴奋的时刻，雨一直充盈着整个画面，淅淅沥沥地吟唱。黛西未到之前，雨有着阻隔的意味。因为黛西有可能因为下雨而无法赴约。盖茨比向窗外不时地张望，表现了他浓烈的相思之情和不安焦虑的心理。而最后他犹豫着要走，说明他的希望与幻梦正游走在破灭的边缘。而在此时，黛西出现在了丝雨中。这时的纤纤细雨对盖茨比而言，可谓是重燃希望之雨，一解相思愁苦之雨。之后，两人雨中的窃窃私语和亲密举动似乎表明两人过去的爱恋被重新点燃，盖茨比的梦想似乎触手可及。但是，带给盖茨比希望的雨终究只能是带给他绝望与幻灭之感的雨。这里的“雨”无法为他奏响希望与胜利之歌，它只能为他吟唱凄婉悲凉之调。爱情早已在金钱与地位的诱惑下败下阵来，弃他而去。此时此刻涌现的并非当年的两情相悦，而不过是盖茨比单方面的真情流露罢了。对黛西而言，她所有的动听话语和亲密举动不为爱情，只为金钱，只为那堆华美昂贵的衬衫。爱情已成过往，逝去的无法追回。这里的“雨”貌似希望之水，实则透出丝丝的幻灭悲戚之感。

而盖茨比葬礼那天的蒙蒙小雨也有多重意味。一方面它从侧面反映出盖茨比的可怜。他几乎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挚友是不会被小雨阻挡而缺席好友的葬礼的。这从尼克和戴猫头鹰眼镜的人的对话中不难看出。另一方面，这里的雨又象征着涤罪。冲刷掉生前的罪便可换来死后精神上的重生与重返乐园的希望。正如文中所说，“上帝保佑雨中的死者”［3］175，在雨的清洗下，逝者已然获得了救赎，超脱了痛苦的人生，走向极乐。

(三)海 —— 死亡之水

海这个物象有多重意思，“孕育一切生命的母亲;灵性的奥秘与精神上的无穷;死亡与重生;永恒不朽;无意识。”［4］161主人公盖茨比的公馆临近大海，他的第一次现身也是在海边。“他朝着幽暗的海水把两只胳膊伸了出去，那样子真古怪，并且尽管我离他很远，我可以发誓他正在发抖。”［3］24这是叙述者尼克第一次看见盖茨比时的情形。接下来，那盏给盖茨比希望的绿灯也出现了。原著中“幽暗的海水”是“the dark water”［6］24，而 黑 色 (black/darkness)也有多重联想意义，如“混沌，神秘，未知;死亡;原始智慧;无意识;邪恶;忧愁。”［4］161而“绿灯”这个物象，对盖茨比而言，代表着希望，因为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黛西，就住在绿灯所在的地方。“green”这个词本身就使人联想到生机勃勃、充满希望，但与此同时，它“在消极的语境中与死亡和衰落联系在一起。”［4］161于是，海的意象组合—— “幽暗的海水+绿灯”便出现了。把它们与盖茨比在海边的动作联系起来，可以看出主人公竭力想抓住希望，想拥抱爱与永恒，但最终却发现他所追求的对象无论是人还是物都是无道德的，是恶的。故事一开始就已经暗示了盖茨比的希望会落空，而他也注定走向死亡。

故事的结局很精准地印证了这一切。盖茨比死在了游泳池的池水中。池中那一道细细的红圈子宛若一个句点，宣告着他生命的终结，也象征着他人生的一个循环周期已经完成。似乎他的人生从原点开始又回到了原点，而实际上，这两个原点无法重合。

整部小说中，水有着十分深刻的象征意味，暗示了主人公起伏的人生和多舛的命运，很好地烘托了故事的基调与主题。

《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诸多物象都包含着丰富的含义，其中夏、秋两季、各种形态的水都与主人公的命运紧紧相连，暗指传奇的虚幻、希望的破灭、注定的死亡等等。作者巧妙地将这两大物象贯穿于故事的始终，影射了盖茨比传奇而悲情的一生。

［1］ 傅道彬．晚唐钟声:中国文学的原型批评(修订本)［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2］ Frye，N．Anatomy of Criticism［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9．

［3］ 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M］．巫宁坤，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

［4］ Guerin，W．L．，Labor，E．，Morgan，L．，et al．A Handbook of Critical Approaches to Literature［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

［5］ J．G．弗雷泽．金枝［M］．徐育新，汪培基，张泽石，译．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6:65．

［6］ Fitzgerald，F．S．The Great Gatsby［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5:24．

The Mystery of Season and Water——Analysis of Two Images in"The Great Gatsby"

ZHENG Q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Hubei Polytechnic University，Huangshi Hubei 435003)

This paper discusses legendary and tragic life of Gatsby by analyzing the symbolic meanings of two images in the novel，namely season and water．It could be found that many details in the novel imply disillusionment，death and purification，and predict the fate and doom of Gatsby．

The Great Gatsby;season;water;symbolism;death

I106．4

A

1671－7422(2012)03－0048－03

10．3969/j．ISSN．1671 －7422．2012．03．012

2011－09－22

郑青(1982— )，女，湖北黄石人，讲师，硕士。

(责任编辑 龚 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