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语言功能看可译性与不可译性
2012-08-15毛志文
毛志文
(武汉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武汉 430072)
从语言功能看可译性与不可译性
毛志文
(武汉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武汉 430072)
文章从语言功能的角度进行可译性和不可译性的研究。首先对可译性和不可译性作了简要的阐释和分析;接着从认知功能、文化功能和美学功能的视角,对可译性与不可译性问题进行深入探讨,指出在翻译中,对于美学上的绝对不可译性无法强求,对于文化上以及认知表达上的相对不可译性则可以灵活变通,化不可译为可译,从而最准确地表达翻译对象的含义,促进语言文化的交流。
语言功能;可译性;不可译性
从语言学理论来研究翻译,一直是翻译学上普遍采用的方法。可译性与不可译性问题是翻译学上的基本问题之一,也是学者们所关注的热点,对其研究的视角也是多种多样,本文所采用的研究视角是语言功能。语言功能具有多样性,本文所指的语言功能是语用学上的语言功能。用语用学意义上的语言功能来指导翻译研究在理论上具有创新性,在实践中具有可行性。
一、可译性与不可译性
可译性与不可译性一直是翻译界所争论的焦点。持不可译论的人认为,语言是民族精神的外在表现,而不仅仅是符号的不同,由于世界各民族不论是外部的社会活动,还是内在的世界观、民族精神实质上都存在着很大的差异性,产生于客观世界的人从一开始就使用本民族的语言,并形成了本民族的精神气质、价值观念,从而成为了该语言的“囚徒”,因而各民族间的语言是不可译的。持这种观点的有著名学者洪堡,他认为,任何翻译的尝试都不能完全解决问题:译者要么根据本民族的语言和符号来翻译原文,要么就是根据原文而遵循本民族的特色,在他们中间要达到统一不仅是很困难的,而且根本就不可能[1]42。但是,持可译论的人认为,人类在改造客观世界的过程中,虽然区域不同,发展进度也不同,但是其生存环境、身体结构、生理需要等方面相同性大于不同性,“即使先进地区和落后地区的语言互译的障碍也可以在历史的进程中逐步加以克服。因为随着落后地区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词汇量的丰富,翻译文献的大量涌现,两种语言可以等值地加以再现。”[1]162持这种观点的有乔治·摩南,他提出了翻译的动态思想;还有施莱尔马赫,他说:“译文读者与原文读者处于相同的地位,他们完全可以感觉并且再现作者的内心世界。”[1]45他们认为,某种语言所表达的一切,从原则上都可以译为另一种语言。
现在,随着语言和翻译学研究的深入,人们不能片面的强调语言是可译的还是不可译的了。正如关世杰在《跨文化交流》中所说:“翻译完完全全的可能是没有的,完完全全的不可能也是没有的,世界上的一切翻译活动都是在这两种极端中进行的。”[2]51而且,“百分之百的等值﹑等效﹑忠实之所以不可能,是因为任何一种与特定文化密不可分的语言既有其可译性,又有其不可译性(有人称之为可译性限度)”。一方面,随着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全球化的趋势不断加强,各民族之间交流的不断扩大,不同语言的国家之间之所以能相互打交道,建立良好的国际关系格局,靠的正是翻译的活动;但是另一方面,也必须承认,不同的文化有着特殊性。因而语言转移时也会存在着某些不可译性。刘必庆在《现代翻译理论》中,讲到了5种语际转换的障碍:1)语言文字结构障碍,包括双关语、文字游戏等;2)惯用法障碍,如词语搭配、成语结构;3)表达障碍,如正说与反说、主动与被动、形象性与非形象性、动态表意与词汇表意、重心与层次等;4)语意表述障碍,如一词多义、多词一义、语义表述手段的局限性;5)文化障碍[3]82。由于这些现象的存在,我们不得不承认不可译现象是存在的。根据英国翻译理论家卡特的观点,他将不可译性分为绝对不可译性和相对不可译性,把可译性分为绝对可译性和相对可译性[4]158。本文从卡特的观点出发,谈谈语言功能与可译性和不可译性的关系。
二、语言功能与可译性、不可译性
列宁说过,“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交往工具”,这句话道出了语言最基本的功能。语用学者把语言功能又分为3种:认知功能、实效功能和感染功能[5]16。由此,本文将这3种功能具体化为语言的表达认知功能、文化功能和美学功能,以便更好地将其与翻译中的可译性与不可译性理论结合起来研究。
(一)认知表达功能与可译性
认知和表达是不同的,认知是内在的行为,而表达是外在的行为,人们首先通过认识未知事物,然后用语言来表达已知的事物。不同民族间有大致相同的知识和经验,其内在认知有共同性,他们用不同的语言表达了相同的内在知识或经验,因而我们认为不同的语言是可译的。例如:
汉语:混水摸鱼
英语:to fish in troubled water
俄语: в мутной воде ловить рыбу[6]152
在这个例子中,中国人、美国人、俄国人用不同的语言表达了相同的“所指”。“鱼”和“水”对于3个国家的人来说都具有相同的认知和联想意义,但这是从整体来研究的。我们深入局部就会看到,有时不同民族间的知识和经验也会有局部的不同。如,持有该语言的民族所特有的事物或出现的新事物,这可能是由于落后地区和先进地区的差异造成的,也可能是文化水平上的差异造成的,等等。但这仍然是可译的,被称为是相对可译性。就连奈达和纽马克也认为语言无“先进”与原始之分,全世界任何一种语言都能表达诸如计算机这样的高科技或宗教歌曲这样具有哲理性作品的概念[7]62。我们可以灵活地采用各种方法来翻译。有时也可以用到刘必庆在《现代翻译理论》中所列举的方法来加以解决。如:
汉语:一箭双雕
英语:to kill two bird with one stone
俄语: убить двух зайцев одним ударом
虽然中国人、美国人、俄罗斯人对雕、鸟、兔3种事物认知和联想意义肯定是不同的,但在这里我们正是利用了人们对它们的不同的认知,通过替换法,都表达了同样一个意思,达到了相等同的语用目的,起到了很好的翻译效果,使得这3个国家的人都能很好地理解与交流。
(二)文化功能与不可译性
语言与文化是密不可分的。Маслова指出,“语言都是依附于一定的文化意义的”[8]31。因此,不同的语言承载着不同的文化内容,即传递语言也必然涉及到不同文化的传递。在传递语言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造成文化含义的流失,这就是我们所提到的文化功能与相对不可译性。例如,有个地方从不下雪,当地居民的经验中自然没有“下雪”的概念,语言中也没有“下雪”一词,但我们仍然有可能把“下雪”用当地的语言表达出来(如说:“天气降到0℃以下时,空气中的水蒸气便凝结成六角形的白色结晶体飘洒到地面上”;或更通俗点:“天冷时空气中的水气变成像粉末一样白色的东西飘洒下来”)。因此,我们可以说“下雪”对于从不下雪的地方的人来说,也是可译的。但是,“下雪”的情景、感觉、联想、象征等等,显然无法在这样的译文中传递出来并为他们所感受,因此这可以说是不可译的。由此可见,我们这里所说的不可译性不是说不能翻译,而是指相对的不能翻译,即在翻译的过程中不能绝对的等值。正如严复所说,“求其信,已大难矣!”例如,俄国的 Самовар 、Блин,如果我们直译为火锅、春饼,就很难传达出这些词内在的文化意义。但有些词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文化交流的加深,最终有可能又变成可译的,即有可能经历由不可译到可译的阶段。如汉语中的饺子、功夫等词,逐渐被俄国人所接受,而俄语中的 Платье(布拉吉)、Матушка(套娃),也渐渐为中国人所熟知,这就是文化交流所致。也就是说,由于中俄两国人民的相互了解和文化的相互渗透,文化造成的相对不可译性变得可译了。实际上,不可译性在翻译理论中又叫可译性限度,而相对的不可译性可以被看作是可译性中最高的一类。翻译是一种创造性的活动,把不可译的变成可译的,方为高明。
(三)美学功能与不可译性
老子曰:“美言不信,信言不美。”[9]344林语堂也说过“译者所能达到之忠实,即比较忠实之谓,非绝对忠实之谓,……一百分的忠实,只是一种梦想,……凡文字有声音之美,有意义之美,有压韵之美,有文气、文体形式之美,译者或顾其义而忘其神,或得其神而忘其体,决不能把文义、文体、文气及声音之美完全同时译出。我们需记得翻译只是种不得已的很有用的事业,并不是只代原文之谓;译者所能求的只是比较的而非绝对的成功。”语言的美学功能是建立在其语言和形式的物质形态基础上的,并由此引申出来语言形式特点、修辞色彩以及其他的美学效果。例如押韵、对仗、双关、文字游戏等,我们是很难把这些美学效果从原文直接转移到译入语的。正如朱光潜所说的,“有些文学作品根本不能翻译,尤其是诗(说诗可翻译的人大概不懂诗),大部分的文学作品虽可以翻译,译文也只能得原文的近似,绝对的‘信’只是一个理想,事实上很不易做到。”[10]76俄语是表音文字,属于斯拉夫语系;汉语是表意文字,属于汉藏语系,两种文字在书写上都大不相同,很多美学效果根本无法传递。有这么一首诗:
冻雨洒窗,东两点,西三点
切瓜分片,横七刀,竖八刀
这首诗很巧妙地运用了汉字的结构特点,而且对仗工整,形成对偶,浑然一体,并巧妙地传达一定的意义。这种韵味很难用俄语译出。即使意义相仿,其美学效果也要大打折扣。另外俄语属于屈折语,依靠动词变位、名词变格、动词体的不同形式来表达含义;而汉语属于分析语,其表达上与俄语大相径庭,词序上稍做改动,则意义大不相同。又如,一佛寺大雄宝殿上的对联:
琵琶琴瑟八大王,王王在上;
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犯边。
钱歌川说:“拆字是汉字特有的玩意,决不可以翻译。”这两个例子都说明汉语是一种表意文字,由5种基本笔型通过上下、左右、内外组合方式构成;而俄语是拼音文字,是声调语言,其33个字母没有任何意义。比如汉语中的金字塔的“金”字,使人想到了△形,惟妙惟肖,金字塔在俄语中为 пирамида,英语为 pyramid,无形状暗示。在俄语中也有类似的表达,如波米亚洛夫斯基在《神学校随笔》中有这样一句话:Я иду с мечем судия.( 我手持正义的宝剑前进)。在这句话中,我们既可以从左往右读,也可以从右往左读,都读得通。这就是俄语中的文字游戏,在汉语中是无法翻译出来的。因此,汉语和俄语中的这些美学上的不可译性属于绝对的不可译性。
三、结语
总之,语言的功能与可译性、不可译性问题有着紧密的联系。对于认知表达上的相对可译性,我们需要灵活变通,利用俄、汉两种语言和文化上的特点,将不可译性变为可译。对于文化上的不可译性,随着两国语言和文化的交流,往往不可译性又可变为可译。美学上的不可译性最难翻译,因为俄、汉两种语言各具特色,要在翻译中传达出各自的美感是十分困难的。因此,翻译工作者在翻译的过程中要注意翻译对象的语言功能,如在翻译文学作品时要考虑其美学功能,在进行跨文化交流时要顾及外国人所在国家的文化,尽量准确地传达翻译对象的含义,使得不同语言国家的人们都能更好地相互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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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朱光潜.诗论[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9.
On Translatability and Untranslatability from Perspectives of Linguistic Function
MAO Zhiwe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Wuhan University,Wuhan Hubei 430072)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problem of translatability and untranslatability from perspectives of linguistic function.At first,it analyzes and explains the conception of translatability and untranslatability;and then deeply studies translatability and untranslatability from perspectives of cognitive,cultural and aesthetic functions.It points out that in translation we can not deal with aesthetic absolute untranslatability,but handle cognitive and cultural relative untranslatability,change untranslatability into translatability so as to contribute to language and cultural communication.
linguistic function;translatability;untranslatability
H059
A
1671-7422(2012)03-0028-04
10.3969/j.ISSN.1671 -7422.2012.03.007
2012-04-02
毛志文(1983— ),男,湖北黄石人,讲师,博士后,主要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的研究。
(责任编辑 龚 勤)